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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因昨晚做了一场梦,跟在脑子里放了一场电影似的,如何都醒不来。   姜榆微微仰头,一缕碎发下滑,在下颌边上搔动着。   昨夜的梦太清晰,好似她亲身经历一般。   她瞧见自己如愿以偿,嫁给了城里人。   那个男人是国棉二厂的机修工,叫付向阳。   她还记得梦中付向阳的模样,谈不上多么英俊过人,但模样清秀,身高大概比她高个十公分。   比起“城里人”这个身份,其他条件对姜榆来讲,便不那么重要了。   让姜榆苦恼了一晚上的事,梦中的她过得并不好。   城里婆婆强势,见她进门一年没怀上,便张罗着各种偏方灌进她的肚里。   喝了几年苦涩难闻的中药,连童子尿都没放过,仍旧没怀上,婆婆愈发不满,对她动辄打骂。   直到付向阳大姐去世,膝下两个孩子无人照看,过继到了付向阳名下。   但这两个孩子年纪大了,无论她付出再多,始终是个外人。   更可怕的是,她直到死的前一刻,才知道原来是付向阳不能生,婆家却瞒住了她,叫她怀着满心愧疚,为付家当牛做马一辈子。   姜榆揪着心口,秀眉微蹙。   她是想嫁到城里,吃上公家饭,却也没想过要嫁给这种人。   啪啪啪——   “姜榆!姜榆!要死啊你,再不起来,老娘扒了你的皮!”   王美丽这骂人的功夫,可是十年如一日地练,能叫人耳朵都听满。   姜榆忙起身换衣服,套上鞋子往外走。   一边编着辫子,一边打哈欠。   “妈,我起了,别骂了。”   姜榆声音娇软,跟掺了糖似的,听着就像是撒娇。   只再好听的声音,也没能叫王美丽心软。   王美丽气哼哼,一巴掌拍了过来,姜榆早有准备,往旁边闪了去。   这带着十成力道的巴掌,正巧落在了她弟弟姜浩身上。   王美丽生了四个孩子,唯有姜浩一个儿子,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挨了一巴掌的姜浩,立马嚎了起来:“妈,你打我干嘛!”   王美丽心疼得不行,连忙给他揉着。   “妈不是想打你来着,都怪你大姐这黑心肝的,躲什么躲!”   姜榆吐了嘴里的牙膏唾沫,简单擦了下脸。   “我又不傻,不躲的话,等着你打吗?”   她这张脸又嫩又白,清水出芙蓉,一点都不似乡下经常劳作的人。   姜榆也确实不怎么干活,都是找空子偷懒。   她在南河村是出了名的又懒又馋,偏生叫王美丽拿她没办法,还指望这个模样好的女儿,能嫁出去换个高彩礼呢。   王美丽拿她出不了气,怒气转而对向姜婷。   “愣什么,还不快去做饭,给你弟弟煮个鸡蛋,他要好好补补。”   姜婷和姜榆是双胎姐妹,姜榆只比她年长了两分钟。   模样有些像,但姜婷的性子更木讷,跟锯嘴的葫芦似的不爱说话。   王美丽蒲扇大的一巴掌拍过去,她也一声不吭。   姜榆摇头,在心里叹气。   小时候不是没教过这个妹妹,大可不必那么听话。   横竖在王美丽的眼里,儿子是宝女儿是草,除了嫁出去换彩礼,嫁个好男人帮扶弟弟,没其他作用。   可姜婷听不进去,觉着她说的是歪理,对爸妈言听计从,逆来顺受,恨不得上赶着做姜浩的血包。   久而久之,姜榆就不劝了。   “姜婷,也给我煮个鸡蛋,我昨晚没睡好!”姜榆喊了一声。   姜婷没应,倒是王美丽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吃吃吃,有你这贱骨头吃鸡蛋的份儿?那是留着给你弟弟补身子的,你懂不懂事?”   姜榆撇撇嘴,“姜浩那身子再补下去,都奔两百斤了。”   她这弟弟是村里难得的胖子,姜永华和王美丽都是高挑的身材,但姜浩一米七不到。   加上这一百八的体重,可不就是胖子。   眼瞧着王美丽又要动手,姜榆还没跑,便听见叶老太一声怒喝:“一大早,折腾什么!”   看见婆婆动怒,王美丽讪讪放下了手。   “还不是这小贱骨头,想和她弟抢鸡蛋吃,不懂事!”   姜榆懒懒道:“妈你别老说我贱骨头,我是你生的,我是小贱骨头,你跟我爸是什么,大贱骨头?我奶是老贱骨头?合着我这一家都是贱骨头了呗?”   叶老太瞪了她一眼,从门口走进来,姜榆才瞧见她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老姐姐,叫你看笑话了。”   瞧叶老太笑得如此不值钱的样子,姜榆心里便在想着这人是谁。   王美丽先她一步问出口:“妈,这位大娘是……?”   叶老太亲昵地拉着身边那位老太太,好得跟姐妹俩似的。   “这位是城里出了名的媒婆,姓姚。”   一听是城里来的,姜榆心里咯噔一声。   姚媒婆,她昨晚也梦到了,只是没瞧清她的样子。   但这碎花上衣,藏青色裤子,可与那把付向阳吹上天的媒婆,一样的打扮!   王美丽此刻已经上手,主动挽着姚媒婆走了进来。   “大娘,您快坐。姜婷,再煮两个鸡蛋,给姚奶奶吃!”   而后又瞪了姜榆一眼:“愣什么,还不快去倒一杯糖水过来!你姚奶奶大老远过来,肯定渴了。”   姜榆觉得她亲姥姥过来,王美丽都没这么热情。   但王美丽这态度,却叫姚媒婆很受用。   “不用这么客气,我又不是那起子打秋风的穷亲戚,我是过来说媒的。”   王美丽笑得见牙不见眼:“大娘,得亏您照顾,可不就巧了,我家还真有两个还没婚配的闺女。”   姚媒婆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我事先打听过,你家这双胞胎闺女长得标致,十里八乡也出名的。” 第2章 我要嫁   端着糖水出来的姜榆嘴角抽了抽,别的不说,她就算出名,那也不可能是什么好名声。   长得好看,又懒又馋。   但王美丽当了真,开始吹嘘起来:“别的不说,就我这两个闺女,样貌肯定是这个。勤劳能干,家务样样都是一把好手。”   姜榆:“……”她听着都心虚。   她没跟着搭话,只坐在一旁听着。   而后姜婷做好了早饭进来,端着粗粮馒头和鸡蛋。   “妈,早饭好了。”   王美丽现下顾着和姚媒婆套近乎,难得没搭理姜榆偷偷拿了个鸡蛋。   拨开蛋壳,纤细白嫩的手指握着鸡蛋,竟分不出她和鸡蛋谁更白嫩一些。   姚媒婆打量着她,心里暗暗点头。   肤白貌美不说,这腰肢跟柳条似的,偏生该有肉的地方,那是丁点不少。   瞧这胸前鼓鼓囊囊的,屁股算不上大,但是挺翘丰满。   按照她做媒几十年的经验,这绝对是妙人。   可惜生在了乡下。   再看姜婷,姐姐长得好看,妹妹肯定也不差。   但她更瘦,瞧着跟木杆子似的,皮肤也更黑。   这张脸倒是秀美,就是含着似有若无的苦楚,乍一看倒像是苦瓜脸,不如姐姐灵气。   当然,她来之前也不是对姜家全然不知。   论勤快,那还是妹妹更强一些。   姜榆没注意到她的目光,分了一半鸡蛋给姜婷。   姜婷抿着唇摇头,没要。   姜榆便自己吃了。   姚媒婆打量够了,才开口道:“我这边有个男同志,人家指明要找乡下的对象,我打听了一番,便不请自来了。”   王美丽有些怀疑:“城里的男同志,怎么要找乡下闺女呢?”   姚媒婆笑道:“你别多心,这家是好的。人叫付向阳,是国棉二厂的机修工,家里父母健在,上头有个姐姐已经出嫁,下面还有个妹妹已经十七八。他父亲原先也是二厂的,后来调到了面粉厂,家里可是少有的双职工!”   这样一说,王美丽就愈发心动了。   姐姐嫁出去了,妹妹也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家里没有其他兄弟。   往后她闺女使使劲,说不准还能给姜浩弄一个工作来,也叫她儿子吃上商品粮!   “但这付向阳啊,因为早产,先天不足,身子有些孱弱。当然,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干不得剧烈的重活儿,其他都没问题的!”   王美丽捂着嘴笑,好似付向阳已经是她女婿一般。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人家是技术工,本就不需要做什么重活!”   姜榆撇了下嘴,问题可大了,他不行。   她心里惆怅啊,这要是去相看,王美丽肯定会叫她去。   乍一听这么好的条件,她爸妈哪里舍得放过。   要如何才能摆脱呢。   “我先和他家说了你家的女儿,他家同意了,我才过来的。你们家若是同意,立马就能相看,往后你女儿就是城里人啦!”   王美丽两眼发光,脑海中生出了无限憧憬。   “同意!这可是大好事,哪里能不同意呀!”   姚媒婆满意一笑,可不就是这话。   这可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哪里能不同意。   “那你们抓紧看看,要嫁哪个女儿,我好回去和人家说说。”   王美丽一愣,自然是姜榆了,还能挑?   她打量着这一对双胞胎,姐妹俩不仅长得不一样,性子也是截然不同。   姐姐貌美,但妹妹更肯干。   姜榆这又懒又馋的性子,要是去相看,也不知会不会遭人嫌弃。   好好一桩婚事要是丢了,那可是得不偿失。   姚媒婆点了几句:“毕竟是城里人,往乡下找媳妇儿已经是破天荒了,当然也有要求。最首要的一点,人家想找个勤快的,那种又懒又馋的媳妇儿,人家可是万万不要的。”   她也不是指名道姓不能是姜榆,反而是提点姜榆要懂得争取。   难得的好人家,她总得表现出自己勤快的一面,好为自己加分。   姜榆心里原本也正愁着呢,她一点都不想和付向阳相看。   她想嫁一个康健的男人,结婚生娃,才不要给别人养孩子。   一听姚媒婆的话,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得嘞,她不合适。   这时,却瞧见姜婷猛地站起身。   “我要嫁!”   姜榆一愣,惊愕抬头。   这可不像是姜婷的性子。   姜婷没看她,像是隐忍着什么,又像是做了个极重大的决定。   “妈,姚奶奶,让我嫁,可以吗?”姜婷咽了咽口水。   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她心里既激动又兴奋。   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重来一次的机缘。   上一世,姜榆和付向阳结婚后,转眼姜浩带对象回家,要求三百块钱彩礼。   家里拿不出这么些钱,便将她嫁给了一个傻子换彩礼。   嫁给傻子后,她生了三个孩子,但公婆接连过世,家中重担便压在了她一人身上。   她等于一个人干活,要养活五口人,尤其是那傻子生活不能自理,还老惹事要她擦屁股。   反观姜榆,嫁到了城里,过上了好日子。   一母同胞的姐妹俩,生生活成了对照组。   前世临终前,她对姜榆的羡慕嫉妒到达了顶峰,带着那股子的恨意,她重生了。   这一回,她要抓住机会嫁进城里,让姜榆去嫁傻子!   王美丽虽然吃惊,却没拒绝。   “可以,这有什么不行。”嫁谁都是嫁。   她想着,等姜婷出嫁,兴许还能让付向阳介绍个同厂的工人给姜榆。   到时候,两个女儿都嫁了城里人,别提有多体面。   “大娘,我们决定了,叫我家老二去相看!”   这是人家父母的决定,姚媒婆自然没有意见。   只是为姜榆感到可惜,这样好的样貌,要是嫁给了泥腿子,可就糟蹋了。   姚媒婆笑着起身,“成,那我便回去了,回头定好时间,我寻人捎个信儿过来。”   王美丽恭恭敬敬送她出门,塞给了她一块钱。   觉得肉疼,但想到能把姜婷嫁进城里,又觉得值得。   “劳烦大娘跑这一趟了。”   姚媒婆笑得更灿烂,“把心放肚子里吧,这事儿差不离了!”   姜婷拾掇拾掇也不差,付向阳铁定看得上。   送走了姚媒婆,王美丽才敛起笑容,满意地看着姜婷。   “今天就去城里买两件新衣服,要去相看了,可不能还穿着旧衣裳。”   现在扯布做衣裳已经来不及,还不如直接买成衣。   王美丽难得对这个女儿大方了一回。   她们姐妹俩,从小到大穿的都是舅妈家表姐不要的旧衣裳。   姜榆唯一好看的那条碎花裙,还是城里的姨婆姚香玲给她扯布做的。   姜婷很是高兴,只因为上一世,姜榆也因为要和付向阳相看,去城里买了新衣服。   “妈,叫大姐跟我一起去吧?”   也该叫姜榆羡慕自己一回。   王美丽没意见,心里还记挂着让姜榆也嫁个城里人,多去城里转悠也好,机会更多。   ……   姚媒婆得了准话,便回城里回信儿去了。   付家住在国棉厂家属院,一个大杂院住着好几户人家。   瞧见她进门,纷纷喊着付家人出来。   她把情况说明白了,双胞胎姐妹,模样大差不差。   真要分出个高下,那定然是姐姐更加貌美。   付家唯一的儿子付向阳一听貌美,便心动了。   都是过来人,姚媒婆怎么会不清楚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叹了一声,道:“长得好看的闺女,就像花儿似的,你得施肥得浇水,还得好好呵护,可不好养。”   付向阳老娘一听,都是精明人,谁还听不懂她这话。   “向阳,找媳妇儿得找个勤快踏实的,那种又懒又馋的性子,咱家可不要。”   往乡下找媳妇儿,已经是低娶,要不是因为付向阳的身体……   她心里直叹气,还是不提了。   “那姜家的二闺女,性子怎么样?”   姚媒婆笑得脸上褶子皱了起来,“我刚才说了,老二模样也不差的,非常踏实肯干,是个勤快丫头,正符合你们的要求。姜家也是这个意思,要是你们答应,就嫁老二了。”   付向阳老娘拍板:“那就老二!”   又懒又馋的媳妇儿,谁家不嫌弃,谁捡去。 第3章 她就是嫉妒我   王美丽交代完事情,便和叶老太一起出门。   家里有女儿要和城里人结婚了,可不得炫耀炫耀。   姜榆看了姜婷一眼,总觉得这个妹妹有些不大一样。   “你真要和那个付向阳相看?”   姜婷睨着她,“妈都和媒婆说好了,还能有假?姐你不会觉得是我抢了你的婚事吧?你刚才不出声,我以为你不想嫁来着。”   姜榆摇摇头,心里愈发狐疑。   “当然不会,这婚事是你自己争取的。只是……”   “只是什么?”姜婷眼底有一丝兴奋,姜榆心里肯定已经后悔了。   后悔吧,羡慕吧,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姜榆这时候后悔也没用,她是不会让的!   姜榆斟酌片刻,开口道:“你不觉着奇怪吗?城里娶媳妇还不用彩礼呢,付向阳要是没问题,干嘛要从乡下找媳妇?”   姜婷嗤了声,要不是她重活一世,真就信了她的忽悠。   前世姜榆不能生,付向阳都没和她离婚,还把姐姐的两个孩子抱给她养。   这样的好男人,这辈子她一定要给付向阳生十个八个。   “大姐,你不必说这么多,就算你再如何后悔,我都不会把这桩婚事让给你。”   姜榆:“?”有病吧。   姜榆见她铁了心,便不准备再劝,转头出了门。   她在村里虽然名声不好,但人缘还是有的。   男女老少,她都吃得开。   她有个小姐妹,叫王招娣,后来姜榆觉得这名字不好,私底下给她改了,喊她王云珊。   “我怎么听说姜婷要嫁人了?”   姜榆点点头,“还没相看,但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了。”   王云珊:“还是城里人?”   姜榆嗯了声,“国棉二厂的机修工,家里双职工,条件不错。”   王云珊是个眼光锐利的,一听便觉得不对劲。   “这么好的条件,咋不在城里找。”   城里的闺女都不用彩礼,还有陪嫁。   姜榆随口说了句:“身子不好。”   王云珊吃惊:“身子不好?不会是不行吧?这你妈都敢让姜婷嫁,不是把她推进火坑嘛?哦哟,嫁过去守活寡可不行。”   姜榆被口水呛了下,咳嗽起来。   别说,还真叫她给说准了。   “你别瞎说,就是身子有些弱。”   行不行的,她也不知道。   反正按照梦里,付向阳是不行的。   结果这俩人的对话,叫姜榆那大伯娘杨翠兰听了一耳朵。   杨翠兰出了名的大喇叭,当即快步往村口去。   叶老太有三个儿子,因为她的偏心,不患寡而患不均。   她最偏心小儿子,也就是姜榆她爸姜永华。   老是想挖着大房二房的钱贴补姜永华,导致兄弟仨人关系特别僵。   杨翠兰听到王美丽说姜婷要和城里人结婚了,第一反应是不信,紧接着是嫉妒。   她也有女儿,比姜榆大一岁,还没出嫁,媒婆怎么不找她家。   后来听说是叶老太把媒婆往家里带,便觉得是这个老不死的从中作梗。   说不定这姚媒婆就是来她家,被叶老太半路拦截。   听到王云珊说这男人不行,她心里就平衡了。   “我说美丽,我怎么听说姜婷那城里对象不行呐?”   王美丽没反应过来,“什么不行?城里人,双职工,这还不行?大嫂你这眼光也太高了。”   杨翠兰嗤笑,“不是条件不行,是身体不行。”   “嗐!身子弱了些有什么,人家双职工,有钱,能调理好。”王美丽没当回事。   杨翠兰开口嘲讽:“我说的是那玩意儿不行,裤裆里那玩意儿,听明白没?你这是把姜婷往火坑里推呢,我说了怎么不让姜榆嫁,合着是偏心呗。”   王美丽大怒,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瞧见了姜婷的身影。   一向老实文静的姜婷,这一次不忍了,扑上去薅住杨翠兰的头发。   “我呸!大伯娘你就是嫉妒我找了个城里对象,故意败坏我男人的名声,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付向阳那么好的男人,凭啥要遭到他们的诋毁!   姜婷左右开弓,扇了杨翠兰好几个大嘴巴子。   这突变的一幕,惊呆了众人。   谁敢相信,姜婷敢打人呐!   “哎哟可不得了,王美丽!还不快拉住你家老二,她大伯娘脸都要被她扇肿了。”   王美丽这才想起拉开姜婷,气急败坏道:“你做什么呢!”   吵嘴就吵嘴,怎么还动上手了。   姜婷一脸狰狞,脸都气红了。   “她诋毁我男人,就是不行!”   旁边一大妈啧啧两声。   “这不还没相看吗,一口一个你男人。”   “你大伯娘也没说啥,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当晚辈的把长辈打了,现在还没嫁进去呢,要是真嫁进去了,那还得了。”   王美丽恨不得给她一嘴巴子,恨铁不成钢。   杨翠兰嘴贱就嘴贱呗,往后真结了婚,再叫她们羡慕去!   她用力掐了姜婷一把,“给你大伯娘道歉!”   姜婷梗着脖子不说话,“她先胡说的,我不道歉。”   杨翠兰怒不可遏,大声嚷着:“我怎么胡说了?城里人,双职工,这么好的条件,城里的闺女大把任他挑。不在城里找门当户对的,跑到乡下找你一个土妞,定是身体有毛病!”   “你还说!”姜婷暴起,还想揍她,被王美丽拦下。   王美丽连拍了她好几下,“还敢动手,要死啊你!”   杨翠兰狠狠啐了一口,“没教养的东西,平日里还觉得你是个好的,现在才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且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她愤愤不平走了,扯了下唇角,疼得直抽冷气。   姜榆从王云珊那边回来,路上遇到了杨翠兰,见她骂骂咧咧,才知道姜婷竟然打人了!   她连忙跑回家,正好听到王美丽在教训人。   “一点都不叫人省心,这要是传到城里,人付家不要你了咋办?”   “老娘可警告你,这婚事要是坏了,害得你弟弟不能进城里当工人,吃上商品粮,我扒了你的皮!”   “干啥啥不行,你要是不能嫁,就换你大姐去!”   姜婷立马炸了:“我要嫁!这事儿肯定就是姜榆闹的,肯定是她和大伯娘说我男人不行,她就是嫉妒我!” 第4章 羡慕了吧?   姜榆听到这话,那是真觉着无语。   她嫉妒谁,都不可能嫉妒姜婷。   更不可能嫉妒她嫁给了付向阳!   不过她没有反驳,姜婷现在就跟魔怔似的,还没见过付向阳呢,就觉得他千好万好。   “妈,不是说下午去买衣服吗?你得给钱吧?”姜榆开口道。   虽然不是给她买,但姜榆也想去城里逛逛。   王美丽抠抠搜搜拿出一张大团结,最后塞给了姜榆。   “你拿着,你眼光好,给你妹挑两件好看的。”   裤子都一个样,不是黑色就是藏青,看不出差别,可以不用买。   倒是可以挑两身好看的上衣。   姜榆撇撇嘴,十块钱哪里够呀。   姜婷不悦道:“给我买衣服,干嘛把钱给她呀。”   王美丽瞪了她一眼,“就你今天这样,我哪里放心你拿钱?”   打杨翠兰不是啥大事,亏就亏在她在这档口上打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   下午,姜榆和姜婷一同出门。   才走到村口,姜婷就朝着姜榆伸手。   “把钱给我,我不用你陪着,我自己去!”   姜榆偏不,“妈说了,我眼光好,给你挑两件好看的。”   “我不用你挑!”   “随便你,反正这钱是妈给我的,就得我拿着。”姜榆没再搭理她。   走到公社,她们要坐班车进城。   姜婷臭着脸,宁愿站着,都不和姜榆坐在一块儿。   姜榆看向车窗外,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随便她,反正受累的又不是自己。   就这样到了城里下车,姜婷都快被这车晃吐了。   尤其是大热天,这里头的味道能熏死人。   姜榆极少进城,主要是因为没钱。   但她渴望城里,她也想像城里姑娘,穿的漂漂亮亮,不用下地干活,不用喂猪养鸡。   姜婷哼了声,“羡慕了吧?后悔了吧?晚了!”   姜榆:“……你去哪儿,你知道成衣店在哪里吗?”   姜婷头也不回:“百货大楼里有,我直接过去,那边的衣裳好看。”   姜榆脚步一顿,心里更加狐疑。   姜婷来城里的次数比她还少,她怎么知道百货大楼在哪里?   姜榆跟着姜婷进了百货大楼,难掩吃惊。   “你竟然知道百货大楼在哪里!”   姜婷颇为自得,上辈子家里条件困难,可她也是进过几次百货大楼的。   城里的百货大楼有三层,卖着各式各样新潮的商品。   对面就是友谊商店大楼,里面买东西要用外汇券,一开始只有外国人才能进,她都没进去过。   姜榆压下心头的怀疑,来到成衣店,给她挑选。   姜婷肤色有些黑,有好几种鲜艳的颜色得避开,不然穿上像土妞。   “买件白衬衫吧,配你的黑裤子,利落好看。”   姜榆拿着棉衬衣在姜婷身上比划着。   店里也有的确良衬衫,但售价最低都要十一块八,她们买不起。   姜婷推开她的手,“我不要白色,我是去相亲,又不是奔丧,干嘛穿白色!”   正穿着白色衬衫的售货员脸都黑了。   姜榆:“……行吧,你自己挑,我不管了。”   姜婷最后自己选了一件粉红色的碎花衬衫,一件要七块两毛,也不便宜。   但她很喜欢,前世到死都没能给自己买一件红色的衣裳。   就连结婚,连正经像样的摆酒都没有,更别提红衣裳了。   姜榆几度想提醒,后面看着她真的喜欢,便给了钱。   买完衣服,除去车费,刚好一人还能分一块钱。   姜婷嗤了声,“你平时来找姨婆,没少坑爸妈的钱吧?”   姜榆没搭理她的酸话,“你要是不要,就把钱给我。”   姜婷怎么会不要,她手里没钱,和付向阳结婚,王美丽肯定不会给陪嫁。   她得自己攒点钱。   “我要去国棉二厂,你别跟着我。”姜婷丢下这句话,人便走了。   姜榆再一次无语,因为姜婷这架势,好似对城里很熟悉。   她去过国棉二厂吗?好像没有吧。   她扯了下唇角,没再多想,转头去附近街道办。   来到街道办门口,姜榆站了一会儿。   “你好同志,我找姚香玲主任,她在吗?”   被她拦住的干事看了她一眼,“你好,你是姚主任什么人?”   “她是我姨婆,我之前就来过,你是新入职的干事吧,我都没见过你。”   姜榆每回来城里都会找姚香玲,和街道办的人混了个脸熟。   这男同志笑了起来,对她卸下防备。   “是,我是刚入职的临时工,我去给你问问。”   男干事进去没多久,转头就出来喊她。   “同志,姚主任叫你进去。”   姜榆嫣然一笑,“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男干事被她这一笑晃了神,耳根都红了。   姜榆可没再关注他,熟门熟路进了姚香玲的办公室。   “姨婆!”   姚香玲是姜榆姥姥的表妹,关系其实不大亲近。   她结过婚,后来男人出轨,她果断离了婚,让男人净身出户。   大概是那一次婚姻叫她伤了心,也可能是她觉着结婚没意思,之后便一直单着,膝下无儿无女。   姜榆和姜婷出生的时候,她在医院帮了忙,想把姜榆抱去养,被王美丽拒绝了。   丫头片子养大了还能换彩礼钱,怎么能白白送人。   王美丽不愿意,姚香玲便不强求。   这些年,偶尔也会照拂姜榆一二。   “怎么今天过来了?”   姚香玲是个严肃性子,戴着黑眼镜,穿着衬衫黑裤,做事一板一眼,说话也没有半分温柔。   姜榆道:“姜婷要相亲,我妈让我陪她过来买几件衣服。”   姚香玲挑眉,“和谁相亲,值得你妈这么重视。”   姜榆便把付家的情况,简单说了几句。   姚香玲推了推镜框,若有所思:“付家?”   姜榆双目晶亮,“姨婆,这个付家,有什么问题吗?”   快说快说,兴许还能把姜婷拉出泥潭。   姚香玲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国棉二厂的付家,条件不错,他家是双职工吧,小闺女读的还是中专,估摸着快毕业了……兴许已经毕业了,毕业就能分配工作,家里就是三职工了。”   一家出了三个工人,可不就是条件不错。   姜榆嘟着嘴,“听说付向阳身子差?”   “这倒是,不过没听说有什么大毛病。”   姜榆没再问,想想也是,就算有什么毛病,付家为了儿子,也不会到处宣扬。 第5章 别跟着我   说完了姜婷的事,姚香玲看着她。   姜榆长得好,打一出生,就比旁的孩子好看。   姚香玲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打算抱养她。   “你呢?姜婷都嫁人了,你的婚事如何了?”   姜榆趴着,手指在桌上画圈。   “姨婆,我想嫁城里人。”   姚香玲嗤了声,“你当城里人是大白菜呀,说嫁就嫁。姜婷也是走了狗屎运,付家条件确实还不错的,你怎么不给自己争取一下?”   姜榆欲言又止,想着哪怕自己说付向阳有问题,姨婆也不会信。   “姜婷说她想嫁,我是姐姐,没道理和她争。”   姚香玲推了一下她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女人有两次投胎的机会,一个是出生,一个是嫁人,不能让的!”   她对姜榆谈不上视如己出,但多少有几分疼爱,自然偏着她。   “你爸妈重男轻女,往后姜婷嫁了,他们能打算的就只剩你一个,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城里人哪里有那么好嫁,但凡脑子没问题,都不会找乡下的闺女。”   姚香玲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付向阳有问题。   就她的角度看来,付家是再好不过,可惜这个机会姜榆没抓住。   姜榆走前,姚香玲给她掏了两块零花钱。   “谢谢姨婆!”姜榆又高兴了。   姐妹俩在车站汇合,姜婷脸色很臭,从远处走了过来。   姜榆问了句:“没见到付向阳?”   姜婷哼了声,“关你什么事。”   姜榆这次可不忍了,姜婷爱嫁给谁就嫁给谁,她又没抢,也没意见,怎么就搞得姐妹俩跟仇人似的。   “姜婷你是不是有病?还是有被害妄想症,你说要嫁付向阳,我说过一句不行吗?还是跟你抢了男人?”   姜婷一噎,谁叫付向阳上辈子是她男人。   她心里觉得膈应,因为真算起来,其实是她卑鄙无耻,抢了姜榆的亲事。   正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姜婷才会恼羞成怒,转化成了对姜榆的厌恶。   姜榆懒得再搭理她,径直上了车,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回到家中,才知道姚媒婆找人捎了信儿过来,说是明天早上,让姜婷去国营饭店和付向阳见面。   见过面,大概就要说结婚的事了,双方都觉得越快越好。   王美丽拍板:“明天还叫你姐陪你去!我都说她眼光好,瞧她给你挑的衣服,多好看!”   姜榆可不居功:“妈,这衣服不是我挑的,是姜婷自己喜欢。”   事实证明,王美丽和姜婷眼光一样,不愧是母女俩。   王美丽没在乎这些细节问题,反正让姜榆明天跟着去。   姜婷不想:“我自己去也行。”   姜榆比她好看,万一付向阳看上了她怎么办。   王美丽却态度坚决:“甭说了,就让你姐陪你!”   姜婷有些生气,想着明天肯定不能让姜榆在付向阳面前露脸。   ……   隔天,姜婷穿上了粉红碎花衬衫,满脸喜色。   姜榆则是穿上了自己的连衣裙,收得小腰纤细,身姿玲珑。   姜婷原本对自己的衬衫很满意,如今一对比,却觉得还是姜榆的裙子更好看。   “姜榆,我要跟你换,今天又不是你相亲,你穿这么好看做什么!”   姜榆撇撇嘴,“换就换吧。”   姜婷比她还瘦,裙子肯定是穿得上的。   两人便交换了衣服。   可等姜榆穿上粉色碎花衬衫,她原本就肤白,这粉色更是衬得她像春天里的桃花,娇艳无比。   姜婷死死咬着唇,“还是算了,我就喜欢我的新衬衫!”   姜榆:“……你什么毛病啊?”   两人又换了过来。   一上车,姜婷就嘱咐了好几遍:“等会儿你不准跟着我去国营饭店,你自己出去逛。”   姜榆皱了皱鼻子,哼了声。   “我没钱怎么逛。”   姜婷气结,“昨天陪我买衣服,你不还拿了一块钱!”   “花完了。”   姜婷咬着牙,真是败家!   王美丽出门的时候给她塞了两块,她口袋里有三块钱。   咬了咬牙,最后忍痛给姜榆塞了一块钱。   “你自己出去逛,别跟着我。”   姜榆“勉强”同意。   姜婷一下车,便迫不及待和姜榆拉开距离,一溜烟跑没影了。   姜榆口袋揣着四块钱,也敢逛街了,果然钱是人的底气。   她又去找了姚香玲,这回却扑了个空,说姚香玲出外勤去了。   姜榆问了个地址,转头便要去找姚香玲。   昨天见过的男干事喊住她,红着脸走过来。   “同志,我叫庄毅航,你……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姚主任的亲戚,也是城里人吗?”   看他红着脸,姜榆便知道他定是看中了自己。   不是姜榆自恋,而是她每天早起照镜子,自己都觉得美得不行。   短短时间,她心里转了好几圈。   这庄毅航是街道办的临时工,还没转正,工资不高,就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如何。   他长得一般,属于放在人群中不显眼的那一种长相。   身高嘛,姜榆目测他就比自己高了五公分左右,一米七吧。   综合下来,马马虎虎。   “我叫姜榆,我不住城里,我家在南河村。”   庄毅航眼里的光芒,肉眼可见黯淡下来。   姜榆一看,便知道没戏。   光是“乡下人”这个身份,就能劝退很多男同志。   “庄同志,不打扰你工作,我还得去找我姨婆。”   “啊?哦哦,你去吧。”   看着姜榆离开,他还有些回不过神。   同办公室的前辈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劝了句:“小庄,你可别被人家外表迷惑。”   庄毅航红了脸,“任姐,我……我没有,我就是和姜同志说两句话。”   任姐啧啧道:“姜榆貌子确实好,可她是乡下人,跟你不般配的。听姐一句劝,不想日后被一家子穷亲戚找上门,还是别找乡下闺女。”   庄毅航沉默不语,他妈也说过这些话。   但想到姜榆那张脸,若是她愿意乖巧一些,听话一些,好好哄哄他妈,应该也不是不行。   “姐上回给你介绍的那姑娘,父母双职工,那才跟你般配,你要不要见见?”   庄毅航挠了挠头,“任姐,我妈说她会安排,我听我妈的。”   任姐撇撇嘴,不再多说。 第6章 相看   姜榆来到姚香玲这头的时候,正瞧见她在和姚媒婆说话。   这可不就巧了嘛,她这一次就是想来找媒婆的。   “姚奶奶!”   姚媒婆抬眼看了过来,她这样出色的容貌,想忘记都难。   “这不姜榆嘛,你是陪你妹妹来相亲的吧?”   长得好看的人,天生就有通行证,姚媒婆一向不怎么爱搭理旁人的,对姜榆都和颜悦色几分。   姜榆点点头,笑得很乖顺。   “姜婷那边不用我陪着,我过来找我姨婆。”   “姨婆?”姚媒婆一愣,恍然拍了下姚香玲。   “你方才说的孙女,就是姜榆呀?”   姚香玲来找她,也是为了给姜榆介绍城里对象这事。   可不就巧了嘛。   姚香玲没好气瞥了一眼姜榆,“她呀,也就这张脸够看,这脑子是半分都不活络。”   那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眼前,都叫她让给姜婷了。   姜榆挽着姚香玲的手撒娇:“姨婆,您干嘛这样说我。”   姚媒婆与姚香玲是几十年的交情了,看姜榆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慈爱。   好友一辈子都单着,难得见到有她想帮衬的晚辈。   “既然是你家的孩子,我自然得好好想想。”   姚媒婆把自己这段时间接触的适婚男同志都过了一遍,合适的还真有。   “同样是国棉二厂的机修工人,和那付向阳住同一个大院,有一位男同志叫孙在良,要不要去见见?”   也是工人,有稳定工作,姜榆自然有兴趣。   “现在?”   姚香玲道:“好的男同志可不是大白菜,等着你挑拣,自然得抓紧,瞧着合适便可定下来。”   这般一说,姜榆便决定下来,立马就去看!   姚媒婆当下便领着她去二厂的职工家属院。   国棉二厂和家属院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分隔两头。   家属院从一条巷子穿入,便是四通八达的胡同。   胡同里住着成百上千户人家。   地方狭窄,城里本身的人口都挤得够呛,偏生还有大把人想往这里跑。   “这个院子里有住着七户人家,这北房两户,住的就是你妹夫家和孙家。闺女,你在这边等着,我给进去喊人。”   不然这大杂院里,她带着姜榆刚一进屋,就能叫人围住。   回头俩人没成,名声却传开了,对姜榆不好。   姜榆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多久便瞧见姚媒婆出来。   “嗐!来得不巧,人没在家呢。”   姜榆有些失望,“没在呀。”   姚媒婆忙安慰道:“甭着急,我再给你想想,还多着呢。”   她眉头紧皱,仔细搜索着合适的人选。   姜榆对大杂院里头有着说不出的好奇,只可惜影壁挡着,她什么都瞧不见。   正当她想把探出去的半截身体收回来,一时没站稳,踉跄一下,朝着后面倒下。   没摔出去,后背撞入一个坚硬厚实的怀抱,结实的双臂扶住了她的胳膊。   姜榆脑袋空白,阵阵滚烫从身后之人的手心传来。   她红唇阖张,抬眼看去,无端端撞入一双深邃无波的眼底。   “同志,能站稳吗?”   男人的声音如他的情绪一般沉稳,气息都没太大起伏,不动声色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姜榆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很高很英俊。   她脚下穿的是小皮鞋,有点跟,穿上有168,但目视前方,却只能瞧见他那隐藏在薄衫下发达鼓动的胸肌。   视线往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锋利的俊脸。   就是太冷漠了,那锐利眼眸,跟一汪深潭似的,叫人看不透。   “看够了?”男人的声音有了起伏,添了几分讥诮。   姜榆面颊微红,挪开目光。   “不好意思。”   男人径直走入,没再搭理姜榆。   姜榆却忍不住目光追随着他,心跳加速,连耳根都红了。   “姚奶奶,他是谁呀?”   瞧这声音都软了几分,姚媒婆如何看不出姜榆的心思。   “闺女,姚奶奶不会害你的,他要是合适,我打一开始就给你介绍了。”   姜榆的脸又红了几分,扭扭捏捏道:“我才没有那个意思,就随口问问。”   姚媒婆笑了声,“行吧,他是二厂的保卫科科长,贺庭岳。”   姜榆吃惊道:“科长呀?他瞧着年纪不大呢。”   “二十七八的年纪,确实算不上大。他先前在当兵,后面转业,被安排到了二厂保卫科。”   一开始副科,过了两年,科长退下来,他便升上去了。   姜榆心底更失望了,这个身份,就算没结婚,也轮不到她。   认清了现实,她让姚媒婆继续想想,看还有没有合适的适婚男同志。   姚媒婆笑了起来,她就喜欢和姜榆这种清醒的聪明人讲话。   “有!还有一个男同志,叫严文轩,他是中学的代课老师。”   代课老师,代表不是正式工。   但城里这些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怕空出来一个,竞争也激烈。   能拿到临时工都不错了。   姚媒婆领着姜榆去了另一个地方。   路上,和姜榆大致说了这位男同志的家庭。   严文轩家里人口比较简单,就一家三口,他是独生子。   “那他怎么没有接他父亲的工作?”   姚媒婆没有隐瞒:“他爸是掏粪工人,现下的年轻人大多不爱干这个。”   其实掏粪工工资也不算低,就是大家觉得不体面。   严文轩先前读了初中,原本想着考个中专,毕业后好分配工作。   但他没考上,只能勉强上一个高中。   现在也不能考大学,上高中是最没用的。   毕业后在家里待了两年,才找关系去学校做了代课老师。   姜榆倒没有嫌弃,只要人品样貌基本过得去,她没什么好挑剔。   到了严家,姚媒婆喊了一声。   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女人,板着脸,显得有些刻薄。   瞧见是姚媒婆,才勉强给出几分笑脸。   “是婶子呀,有事吗?”   姚媒婆道:“艳梅,我给你家文轩物色了一个合适的闺女,要不让文轩出来见一见?”   钟艳梅扬起眉梢,“文轩不在家,婶子带过来给我瞧瞧也是一样。”   姚媒婆暗叹,今天真是不巧,都不在家。   她朝着姜榆招招手,“小榆,快过来!” 第7章 乡下人怎么了?   姜榆得了姚媒婆的话,小跑过去。   姚媒婆温和道:“这位便是文轩的妈妈,你叫钟阿姨就行。”   “钟阿姨,我是姜榆。”   钟艳梅没有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对姜榆的外貌是满意的。   亭亭玉立,气质落落大方,也没有畏缩的劲儿。   “你哪里人,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姜榆仍旧大大方方回答:“我是南河村人,我爸妈都在乡下务农。”   这话一出,钟艳梅立马变了脸,那种对乡下人的嫌弃与鄙夷无从掩饰。   “我说婶子,你怎么把乡下人介绍给我儿子?这不是埋汰我吗!我家文轩可是学校老师,就他这条件,怎么也没落到找乡下闺女这地步吧?”   她还埋怨上了姚媒婆,如此直白无礼的一番话,叫姚媒婆脸色大变。   “艳梅,你怎么说话的,乡下人怎么了?我做媒这么多年,城里娶乡下的,乡下娶城里的也不老少,也没见他们过得不好呀。”   钟艳梅哼了声,“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家文轩已经有对象了,人家是学校校长的独生女!我原先想着,能叫你特意上门介绍的,条件必定不差,早知道是乡下人,我还懒得见呢。”   她面上的嫌弃,差点写在了脸上。   钟艳梅摆摆手,转身进了屋,砰的一声,合上了门。   姚媒婆脸都黑了,朝着大门啐了一口。   “没教养的玩意儿!”   姜榆自然也难受愤怒,但来之前,她便做好了心理准备。   要是嫁城里人这么简单,人人都可效仿,谁还在乡下结婚?   “姚奶奶,真是对不住,要不是我……”   姚媒婆啧啧两声,“哎哟闺女,这才哪儿到哪儿呀!我早知钟艳梅是个势利眼,却没想到她连基本的教养都没有,这回是我的不是。”   相亲看不上眼的比比皆是,但像钟艳梅说话如此难听的,还真是少见。   “人家学校校长的独生女,能看上你一个掏粪工的儿子?怕不是给人入赘吧。”   她嗤了声,“咱们走!”   回去途中,姚媒婆表示还不再给她留意,让她放心。   姜榆笑着道谢:“姚奶奶不着急的,我先去见见我姨婆。”   “好,去吧。”   两人在路口道别,姜榆转头去街道办找姚香玲。   得知姜榆没相成,姚香玲自然失望。   “要不你来我家住一段时日,等相看到了合适的再回去。”   姜榆觉得这是个好提议,但没有立马答应。   “姨婆,等我回家跟我妈说一声。”   “行,回吧。”   姜榆在约定的地方等姜婷,想着都过去这么久,她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没等多久,便瞧见了姜婷的身影,面上难掩喜色,看来是有好消息。   “成功了吗?”   姜婷抬起下巴,面目高傲:“自然成功了。付向阳同志对我很满意,你死了心吧。向阳说了,他家找媳妇儿不看相貌,只想找个勤快能干的,哪怕没有我,他也看不上你。”   姜榆张了张口,不再出声,话不投机半句多。   姜婷就是纯纯有病。   姜婷嘴里哼上了小曲儿,心情美滋滋。   “我可没抢你婚事,是他们家看中了我。不是我说你,你还是改改这懒性子吧,长得好看顶什么用,出去相亲,大家都嫌你又懒又馋,回头媒婆都得绕着你走。”   她絮絮叨叨着,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她没有抢姜榆的亲事。   得到了姜婷带回来的好消息,姜永华和王美丽欣喜若狂。   王美丽头一回觉得姜婷这个闺女这么中用,一眨眼,竟然就要做城里人了。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彩礼呢,彩礼说了没?”   姜婷得意满满:“说了,过两日就上门提亲,彩礼五十,婚期越近越好。”   “什么?才五十?这也太少了!”王美丽又开始挑剔起来。   不得不说,这城里人也没见有多大方。   姜婷不悦:“五十哪里少了,我大姨家那表姐出嫁的时候,彩礼不才二十吗?”   王美丽撇撇嘴,“那你表姐嫁的也不是城里人呀!”   姜婷冷淡道:“那他们城里人娶媳妇,还不用彩礼呢。”   王美丽作势就要打她,“还没嫁人,你这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最后还是姜永华拦了下,“五十就五十,也不少了!我们南河村,就没出一个彩礼比你闺女更高的!”   往后这闺女就是城里人了,得客气点。   他这样一说,王美丽就满意了些许。   她高高兴兴去翻日历,嘴里碎碎念叨:“明天是初四,初四宜订婚,明天过来提亲正好。初五是大暑,日子不好,不然就初六摆酒吧。”   她说的初六摆酒,是指在南河村摆。   至于进门的时间,再另外商议。   谁知道姜婷不愿意,说:“村里不摆了,反正吃不吃酒,礼金他们都得包。初六直接在他家大院里摆上两桌,走个过场就行。”   王美丽差点一巴掌拍过去,“就算是嫁城里人,也没有你这么上赶着的!初六村里摆,付家什么时候摆,再另外商量,就这么说定了!”   好不容易把闺女嫁到城里,她自然要好好显摆。   怎么会放过这么难得的机会。   姜榆又溜出去找王云珊说话了。   “姜婷相亲成了?”   “成了。”   王云珊感叹:“没想到我们这几个人,姜婷是最先嫁出去的。什么样的男人呀,叫她这么迫不及待。”   姜榆不怎么在乎:“明天过来提亲,到时候就能看到了。”   王云珊看了她一眼,“那你呢?你的婚事,你爸妈有打算吗?”   姜榆躺在干草堆上,天还没有完全黑,隐隐有一线红霞。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姜婷刚结婚,也没道理一年嫁两个女儿。”   王云珊冷冷嗤了声,“怎么没道理,我爸妈就在给我找男人相看了。”   她不是家里的老大,上头还有一个姐姐,叫来娣。   王来娣年初的时候结婚,嫁的是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光棍。   那光棍除了年纪大,就只有两个毛病,特别矮小,不到一米六,还长得丑。   矮丑到什么程度呢?就是王云珊看了一眼,就觉得终身难忘的丑。   可她爸妈无所谓,反正女儿都是泼出去的水,和谁结婚不是结,有彩礼便行了。   “姜榆,我老是在想,我们女人的家,到底在哪里。”王云珊一脸迷茫。   娘家不是家,婆家也不是家。   难道生下来就是无根浮萍吗?   王云珊从生下来就开始怀疑,从她的名字,到她这个人,究竟有没有存活的意义?   然后这个答案,姜榆也不知道。 第8章 换亲呗   隔天,付家过来提亲了。   姜婷防着姜榆,一大早就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叫她出去待一会儿。   姜榆觉得她病得不轻,“他们要在家里吃饭的,我现在出去了,午饭回不回来吃?”   最后姜婷咬牙给她塞了两块钱,让她去外面吃。   姜榆勉勉强强同意,喊上了王云珊,去公社那边吃了两碗面。   在公社逛了一会儿,两人才溜达溜达回家。   “这个天儿是真热,要不是为了这一口吃的,我才不跟你出来。”王云珊晒得满脸通红。   姜榆就更夸张了,脸颊隐隐有晒伤的趋势。   回到南河村,她们在村口的时候遇到了付家一家人。   姜榆一眼就认出了付向阳,两人对视了一眼,他那眼底的惊艳无从掩饰,甚至看呆了。   他甚至走上前,拦住了姜榆的去路。   “同志,你叫什么名字?我…我……”   付向阳身后站着他的父母,已经露出不悦。   他妈板着脸开口:“向阳,你干什么呢。”   付向阳白皙的脸颊泛着红,难为情地别开脸,不敢说自己是见色起意。   姜榆心中鄙夷,他明明刚和姜婷定下亲事,还能对着其他女同志发呆。   “这几位是亲家公亲家母吧,我是姜榆,姜婷的大姐。”   付家人立马变了脸。   就连付向阳也是遗憾的模样,眼底的神色很复杂,似惋惜,又有些同情地看着姜榆。   高高在上,好似在说:但凡你勤快些,主动些,今天嫁进城里的,也就是你了。   这种眼神,叫姜榆觉得恶心。   他妈妈更是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高高抬起下巴。   “闺女,阿姨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女孩子得多约束自个儿,别整天抛头露面,仗着长得好,到处拈花惹草,没有长辈喜欢这样的媳妇儿。还是学学你妹妹,勤快些。”   姜榆扯开唇角,“阿姨,我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妇女已经解放了,那些封建思想要不得,会受批评的。长得好看呐,总是容易招蜂引蝶,我还挺羡慕你们的,没有这个烦恼。”   说罢,她不再看付家人的脸色,和付向阳错身而过,加快脚步回家。   还没到家门口,小妹姜欣从里头飞奔而出。   王美丽生了姜浩后还觉得不够,想再搏一个儿子,这才有了小女儿姜欣。   姜欣今年十岁,还在读小学。   “大姐!”   “做什么呢,跑这么快。”姜榆伸手接住了她。   姜欣拉着她往后山走,这是要和她说秘密的意思。   王云珊跟在她们后面,也想去听听。   “大姐,我听到哥谈对象了。”   姜榆没什么反应,姜浩的对象是初中就在谈的,后来两人都没考上高中,一直没分手。   姜浩今年十九岁,放到乡下也是能结婚的年纪,不稀奇。   “然后呢,他们要结婚了?”   姜榆一语成谶,姜欣用力点点头。   “我听说我哥的对象,要三百块钱彩礼!”   王云珊目瞪口呆:“还不如去抢劫来得更快一些!”   三百,都够娶仙女了。   姜榆皱了下眉头,“妈不可能给的,咱家哪里有三百。”   她记得姜浩的对象叫杜娟,也是乡下人,哪里来的这么大规矩,要三百彩礼。   “说是不给,她就不嫁了。”   姜榆翻白眼,“不嫁就不嫁,谁求着她。”   姜欣道:“我哥求着呗,说没有她就活不成了。”   姜榆惯来看不上姜浩,对他的事不感兴趣。   可姜欣说到后面,她才知道这件事和自己有关。   王美丽心疼姜浩,对他向来予取予求,他一闹腾,当妈的就心疼了。   可家里没有三百,哪怕凑上姜婷那五十块钱彩礼,也没有三百。   这时候,姜婷走出来说:“换亲呗!把姜榆嫁过去,再把杜娟嫁过来,不就不用彩礼了。”   王美丽皱着眉,“杜娟家里不就两个哥哥,都结婚了,还怎么换亲!”   但姜婷的话,简直说到了姜浩心坎里,因为他一早就在打这个主意。   站出来说:“妈,杜娟有个二伯,之前娶的老婆死了。杜娟家里说了,只要把我大姐嫁过去,杜娟就可以不要彩礼。”   王美丽立马否认了这个提议:“不行!她二伯都多少岁了,把姜榆嫁过去,咱家得被人笑话!”   小女儿嫁到城里,大女儿嫁给了鳏夫,听着就不像话。   姜浩立马撒泼打滚:“是脸面重要,还是你的儿子重要!我看你就是不疼我,我还不如去死算了!”   他一闹腾,心里再不同意,王美丽也只得应下。   从头到尾,没有人在乎姜榆会不会同意。   仿佛她存在唯一的价值,便是能不能换钱。   王云珊狠狠啐了一口,将旁边的石头一脚踹开。   “跟我爸妈一样,都是畜生不如的东西!”   姜欣可怜兮兮,拿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两毛钱,塞给姜榆。   “大姐,你快逃吧,不要嫁给嫂子的二伯。”   姜榆一开始是真的心冷,那可是自己的亲妈、亲弟弟。   转念一想,他们本来就是这种人,不惊讶。   看到姜欣这一脸舍不得,却忍痛把钱塞给她的样子,姜榆最后一丝不快也被赶走了。   没人为她打算,她得为自己打算。   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还没长大的姜欣。   如果最后她真的被王美丽卖了,也绝对不能叫姜欣走了自己的后路。   “放心吧,大姐心里有数。”她把两毛钱塞回给姜欣,转身回家。   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回头看着王云珊。   “云珊,你爸妈跟我爸妈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与其等着他们划算,不如自己找,找个合心意的,嫁了吧,走得远远的。”   王云珊怔在原地,眼眶微红,死倔着不肯掉眼泪。   “你要怎么办?”   姜榆故作轻松:“我还有姨婆撑腰呢,怕什么。”   王云珊点点头,“去找你姨婆,如果最终都是要嫁个又老又丑的,还不如找个城里人。”   姜榆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挥挥手。   “放心吧。”   她很懂得调节自己,若是个敏感多愁的性子,怕是早被王美丽的话逼死了。   姜榆哼着小曲进屋,便瞧见姜婷小人得志的那张脸。   她像是炫耀一般,故意走到姜榆面前。   “我和付向阳的婚事定下来了。”   姜榆哦了一声,不是很关心。   姜婷没看到自己想看见的反应,跟在姜榆身后,卯足了劲儿炫耀。   “他爸妈对我很满意,都盼着我进门呢。不过你别担心,你的婚事也差不多定下了,等爸妈告诉你,你肯定也会很高兴。”   姜榆沉默下来,如何都想不明白,姜婷为什么这么恨她。   姐妹俩谈不上感情有多好,但也不至于有深仇大恨吧。   姜榆揉了揉手心,有点痒,转头一巴掌挥在了姜婷脸上。   姜欣目瞪口呆,这是她第一次瞧见姜榆打人。   姜婷更是不可置信地捂着脸,但脸上的疼痛感提醒着她,她真的被姜榆打了。   姜榆揉着发红手心,语气又冷又淡:“我刚才在村口见到付向阳了,我长得这么好看,他都看呆了,还主动过来问我名字。姜婷,你说我要是这时候去城里找付向阳,他是会愿意娶你,还是娶我?”   姜婷眼眶悬着泪,眼底一片化不开的浓郁恨意。   狰狞着大吼一声:“你敢!”   姜榆垂眸,轻蔑地扫了她一眼。   “不是我敢不敢,而是我想不想。你把我逼进死胡同,我就让你无路可走。好叫你最后看看,和杜娟换亲的人,是你还是我。” 第9章 进城   这一巴掌,姜婷很想打回去,但她紧攥着拳头,死死摁住了这股冲动。   她不敢赌。   要是付向阳真的被姜榆抢回去了,那她重生的意义在哪里?   她捂着脸,低下了头颅。   姜榆没再搭理她,转身进了屋。   到了晚上,不等王美丽提出要姜榆嫁人的事,姜榆主动开了口。   “妈,我听说姜浩的对象,要三百块钱彩礼?”   王美丽脸色一僵,不知道怎么接话。   而后,便听姜榆继续说道:“我们家条件就这样,杜娟一开始不知道吗?还没进门,就想把我们家里掏空,这以后进了门,还不知道要怎么拿捏你呢。”   王美丽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起来。   婆媳关系是天生的难题,她宝贝姜浩,不代表她看儿媳妇也顺眼。   她嫁给姜永华的时候,就被叶老太狠狠欺压了一段日子。   好不容易翻身做主人,还要被媳妇欺负,没这种道理。   她不悦地瞪了一眼姜浩,“你大姐说的不错,凭什么她要多少,我们就给多少?”   姜浩哄道:“妈,她也不是全要,肯定是会带回来的。而且,她肚子里说不准都怀上我的种了,不着急把人娶进门,你的孙子可就没了!”   王美丽拍了下他的脑袋,怒气冲冲:“你要死啊!”   还没进门就做出这种事,杜娟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叶老太眼神严厉瞪了她一眼,“好了,现在抓紧把人娶进门才是正经。姜榆,我们和杜娟娘家商量过了,有一个办法,可以不用彩礼。”   姜榆神色冷淡下来,问:“什么办法。”   姜婷勾起唇角,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心里又不免在担忧,怕姜榆狗急跳墙,真和她抢付向阳。   看来自己得想个办法,锁住付向阳的心才行。   叶老太态度强硬,不容拒绝:“你和杜娟换亲,由你嫁过去,杜家就不会要彩礼了。”   姜榆照旧淡定:“嫁给谁呢?”   叶老太和王美丽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姜浩趾高气扬道:“大姐,是杜娟的二伯。你放心,她二伯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年纪大会疼人,不会亏待你的。”   他这理直气壮的模样,叫姜榆生了想揍他一顿的冲动。   姜榆哦了一声,“要是我不嫁呢?”   姜浩一噎,“你怎么可以不嫁!你要是不嫁,我们上哪儿弄这三百的彩礼?我娶不上媳妇,就没办法给爸妈生孙子,那你就是不孝!”   姜婷凉凉附和:“我们家就你一个适婚的女同志,你不嫁谁嫁?”   叶老太沉着脸:“养你这么大,也到你报答家里的时候了。”   姜榆耷拉着眼皮,看着自己握着筷子的手。   说不心冷是假的,这可是她的家人。   可再怎么心冷,日子还得过。   “不孝,也总比你卖姐姐要强吧?姜浩,畜生都比你有人性,你怎么配在我面前谈孝道。想换亲,没门儿。现在是新社会,卖女儿是犯法的。”   王美丽脸色大变,“你这丫头,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这怎么能是卖女儿呢!要不是家里没钱,我们能让你嫁吗?反正都要嫁,嫁给谁不一样?”   姜榆点到即止,现在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妈,不就是三百块钱吗,你们都没有跟我商量,就说要把我嫁给一个老鳏夫。”   其余人一愣,都用惊诧的眼神看着她。   姜婷嗤笑,“你还能拿出三百块钱不成,吹吧你。”   姜榆勾起唇角,“我当然没有,但姨婆有呀!姨婆疼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哪里就至于把我嫁出去换亲。”   王美丽恍然,用力一拍手。   “瞧我这脑子,妈都没想起来!”   如果可以,她是不想让姜榆换亲的。   姜榆长得好,若是以后有机会嫁到城里,那姜浩就有两个姐夫都是城里人。   姜浩能拿到工作的可能性就更大!   王美丽对姜榆的安排,不是出于爱,而是从利益最大化出发。   姜榆真是拿捏了她的这种心理,才会搬出姚香玲说话。   “妈,你帮我去村支书那边开个介绍信,我去姨婆家里住两个月。”   王美丽迟疑了,“哪里需要这么久。”   姜浩嘟囔:“两个月,等你把钱借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姜榆瞥了他一眼,“你才十九岁,杜娟都不急,你急什么?三百块钱彩礼,娶个城里闺女都不用这个钱,没出息!”   王美丽难得附和了她一回:“你大姐说的是,你这么上赶着做什么,难怪人家敢要这么高的彩礼!不过姜榆,两个月太久了。”   姜榆啧了声,“妈!两个月哪里久,那可是三百块钱,你跟我爸一辈子都没挣到这个钱,我不得好好哄哄姨婆,把她哄高兴了,让她心甘情愿掏钱吗?”   姜永华饮尽杯里最后一口酒,直接做了决定:“开!明天就去开介绍信,让姜榆进城去。你弟弟的婚事,可全靠你了!”   他也不想换亲,却不是为了姜浩,而是为了面子。   姜婷嫁了城里人,姜榆却拿去换亲,说出去面上无光。   家里长辈都决定了,姜浩再不情愿,也不敢再开口。   隔天,王美丽便亲自去开了介绍信。   少不得宣扬一把:“我家姜榆去她姨婆家里住一段时间。你们也知道,她这姨婆年纪大了,膝下无儿无女的,就喜欢我家姜榆陪着!兴许往后,还能给姜榆介绍个城里对象呢。”   介绍信开了,王美丽也过足了瘾,才回家嘱咐姜榆。   “好好伺候你姨婆,哄她老人家高兴,三百其实也不多,能再多要一些那就最好不过了。”   姜榆抬眼,清灵灵双目里,倒映着王美丽贪婪的容颜。   “妈,我都明白,姜浩可是我亲弟弟,我怎么可能不为他着想,你放心吧。”   这话,让王美丽对她又亲热殷勤了几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王美丽想了想,最后忍痛给她掏了五块钱。   “省着点花!”   姜榆毫无负担收了起来,“谢谢妈!”   这可把姜婷气得够呛。   眼瞧着她就要和付向阳结婚,她本来想和王美丽要十块钱压箱底。   结果王美丽二话不说就拒绝了,还说陪嫁只给一床被子。   又说上回给她买的粉色碎花衬衫,就当是给她压箱底了。 第10章 脚踏两条船   姜榆就在姜婷愤恨的注视下,神色自若从家里走了出来,踏上了进城的路。   姜榆前脚刚走,姜婷就找到了姜浩,恨铁不成钢质问:“你就这样让姜榆走了?”   姜浩满脸烦躁,“不然呢,爸妈都答应她了!”   其实他觉得,要是姜榆真能为他要回来三百块钱,其实也不错。   姜婷嗤了声,嘲笑他蠢。   “姨婆凭什么给你三百?她要是真的疼姜榆,怎么不把工作让给她,让她去当城里人。”   姜浩脸色一僵,心里隐隐有了松动。   “可是她都跟爸妈说了……”   姜婷呸了声,“她最狡猾了!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忽悠爸妈的。可你想想,从来只有她占便宜的份,我们什么时候占过她便宜?”   姜榆可从不吃亏,不仅又懒又馋,还特别记仇。   这一次姜浩要把她嫁出去换亲,却没有成功,但肯定也会被姜榆记在心里。   “这次不把她嫁出去,你以后等着被她报复吧!”姜婷冷冷一哼。   姜浩心里发虚,“不会的,有爸妈在,她不敢对我做什么。”   姜婷没再搭理他,但姜浩心里越想越不踏实,转头去找杜娟。   杜娟听说姜榆进城给他弄钱放彩礼,差点没一巴掌扇过去。   蠢货!   杜家之所以提这么高的彩礼,为的就是换亲。   “姜榆进城了,我二伯怎么办?”   姜浩一愣,“二伯……可你先前不是说,拿不出彩礼才换亲吗?现在我大姐给我弄钱去了,等她回来,这彩礼不就有了。”   杜娟气愤不已,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我爷爷现在又改口了,必须把你姐嫁给我二伯,不然就不同意我跟你的婚事!”   姜浩懵了,怎么又改口了。   “那你倒是早说呀,我大姐现在都进城了!”   杜娟睨着他,“那还不赶紧把人弄回来!我二伯媳妇跑了,你让我怎么跟我爷爷奶奶交代。”   她现在,俨然已经把姜榆看成了杜家的媳妇。   而姜榆,已经坐上了进城的班车,径直去找姚香玲。   姚香玲见她拿着行李,心里便明白了。   “介绍信开了?”   姜榆嫣然一笑,隐约有些自得。   别的不说,这点本事她还是有的。   “开了,我估摸着要在这里麻烦姨婆两个月了。”   姚香玲点了点她的额头,“也不一定要两个月,兴许哪天你相中了谁,结婚也不过是几天的事。”   姜榆却不这么觉得,甚至有些丧气。   上回严文轩他妈说的话,她还记着呢。   要找一个看对眼又合适的其实很难,要找一个互相看对眼就是难上加难。   姜榆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一张英俊立体的脸庞,眼神却忍不住黯淡下来。   她这条件,能看上她的属实不多。   “要是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怎么办。”姜榆有些苦恼。   姚香玲睨着她,“你爸妈给你找对象了?”   姜榆原本想瞒着她来着,没想到她这么敏锐。   只好把换亲的事给一一交代了。   姚香玲果然大怒,差点把手里的杯子给丢出去。   “这哪里是家人,分明就是一家子吸血鬼!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你就接了姨婆的工作,安心在城里住下便是!”   姜榆心里暖暖的,心知姨婆是真的喜欢她。   “姨婆,我以后给你养老,但我不要你的工作。”   姚香玲是街道办主任,工资挺高的,但如果把工作让给姜榆,她得从一个小干事开始做起。   姜榆觉得太不划算。   再者,她也不喜欢在街道办坐办公室,整天就处理一些杂事。   姜榆的话,姚香玲尽管听着心里高兴,嘴上却还是不在意的模样。   “我有退休金,谁要你给我养老。”   姚香玲对姜榆向来大方,掏出五块钱塞给她,叫她去供销社称点鸡蛋糕吃。   她又拿出一沓的糖果糕点票,还有饼干票,都塞给了姜榆。   “自己喜欢吃什么都买点,姨婆平时不爱吃,家里可没这些零嘴。”   姚香玲从年轻时候就是个爱美的,她饮食清淡,重油重口的东西,甚至甜的东西都很少吃。   她今年都55岁了,说她四十出头都有人信。   姜榆也不和她客气,揣着钱和票,就去供销社了。   她特爱逛供销社和百货大楼,就喜欢各式各样的商品在眼前晃过的感觉。   姜榆刚想叫售货员给自己称半斤的鸡蛋糕,便听见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孙在良!”   听到熟悉的名字,姜榆下意识抬头看去。   喊出这名字的女同志是一位售货员,小圆脸,长得很可爱。   不多时,一个穿着蓝色工装裤和条纹短袖的男人从自行车上下来,满脸喜色,朝着售货员走去。   “菲菲!我刚去百货大楼买的丝巾,你看看喜欢吗?”   姜榆收回目光,原来这位孙在良同志已经有对象了。   她心里谈不上不高兴,也不怎么失望。   因为这个孙在良同志,身高有些不够,身板也有些瘦了,倒是白白净净,看着很有少年感。   她更喜欢高一点的男人,身板魁梧一些,有安全感。   不知怎么,脑海中又浮现了贺庭岳那张脸。   姜榆捂着小脸走出供销社,不能想了,那个男人不可能!   她忘记买鸡蛋糕了,就在附近闲逛了一会儿,不知不觉来到二厂门口。   现在是下班的时间,二厂的工人蜂拥而出,说说笑笑。   姜榆再一次瞧见了孙在良的身影。   他骑着自行车,一只脚蹬在地上。   不一会儿,便瞧见他朝着一个女工招手。   女工长得很清秀,瞧见他的那一瞬间,整张脸都亮了,飞奔过去。   隔得远,姜榆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孙在良又掏出一条丝巾,而且是一模一样的红色!   女工收下了丝巾,含羞带怯地瞧着他,以飞快的速度,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姜榆瞪大了眼,这可是在街上,不怕被抓走吗!   而且,明明孙在良刚才和那个售货员,也很亲热来着。   紧接着,她眼前一闪,瞧见了贺庭岳的身影。   男人身姿伟岸,连骑自行车都比别人好看。   姜榆张了张口,神色黯然下来。   她哪里有什么立场和他说话。   “岳哥,等我一步,我跟你一起回大院。”孙在良骑上自行车跟在贺庭岳的身后。   是了,他们是同一个大院的。 第11章 你怎么过来了?   想到鸡蛋糕还没买,姜榆转身折返到供销社。   又见到了那位叫“菲菲”的售货员。   她很爱笑,和那些凶巴巴的售货员一点都不一样。   “你怎么又回来啦?”   察觉到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姜榆愣了一会儿。   谢菲菲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我记性很好的,更何况你这么好看,我一下就记住了。”   姜榆笑了笑,“我忘记买鸡蛋糕了。”   谢菲菲爽利给她称了半斤,收了钱票。   现在人少,她便和姜榆多聊了几句。   “你瞧着脸生,之前不住这一块儿吧?”   姜榆点点头,“我从乡下来的,在我姨婆家住几天。”   谢菲菲促狭道:“来找对象吧?”   姜榆脸颊微红,“也不是一定要找对象。”   “你这么好看,肯定得嫁城里呀,找个条件好的养你。”   谢菲菲这些话说得坦诚,没有丝毫的嘲讽,单纯觉得姜榆好看而已。   “还没问你呢,我叫谢菲菲,你叫什么?”   “我叫姜榆,榆钱树那个榆。”   谢菲菲算是她在城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她很热情大方,还邀请姜榆去吃面,被姜榆婉拒了。   想到孙在良,姜榆由衷觉得他配不上谢菲菲。   “菲菲,今天送你丝巾那个,是你对象吗?”   提到恋人,谢菲菲笑得有些羞涩。   “还没确定,但算是准对象吧,他还在追我。”   谢菲菲很有自己的想法,太容易到手他就不珍惜了,所以让孙在良多追了一段时日。   但姜榆看得出来,谢菲菲应该挺喜欢孙在良了。   这可棘手了,叫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姨婆是做什么的,她能给你安排工作吗?这女同志呀,还得有自己的工作,我们家邻居也有个乡下嫁过来的女同志,没工作,每天都被她婆婆奴役的哟。”   瞧着姜榆脸色好似有些不大好,谢菲菲连忙捂住了嘴。   “我就话多了一些,没别的意思。”   姜榆正想着孙在良的事呢,也不是介意她说的话。   她笑着道:“我不介意,这工作哪里有这么好找。”   “确实不好找,上回我有个朋友,她家里为了不让她下乡,给她买了个工作,从临时工做起,都得一千二呢!”   姜榆瞠目:“一千二!这也太贵了!”   “可不就是,但没办法,这是铁饭碗嘛,别说一千二,就算是两千,也大把人争抢着。”   毕竟这工作不干了,还能转给儿女,划算的嘞。   姜榆心情更不好了,这么贵,她连个临时工都够不着。   她和谢菲菲打了招呼,便拎着鸡蛋糕回去。   姚香玲瞧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还以为被人欺负了。   听到买工作要一千二,她见怪不怪。   “哪怕和城里人结了婚,你的户口也不是说迁就能迁过来的,这你懂吧?”   姜榆点点头,“我知道的。”   姚香玲继续道:“但有工作就不一样了,单位会接收你的户口,到时候你就是真正的城里人了。”   所以哪怕是一千二,也大把人想买。   这还不是想买就能买的,得有关系才行。   “别想这么多,回头嫁了人,叫你男人给你买。”   姜榆嘟着嘴,“那我岂不是占大便宜了。”   姚香玲嗤笑,“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什么都不图,你干嘛嫁给他?人家愿意娶你,肯定也是图你貌美年轻,各取所需搭伙过日子,结婚又不是叫你无私奉献。”   当然,回头要是真有法子,让她给姜榆花个一千二买个工作,她也是愿意的。   只是姜榆那娘家人有些麻烦,估摸着还会厚着脸皮过来抢。   “别想了,快去做饭。”   她向来晚饭吃得早,吃完还要出去散步。   姜榆很自觉,她既然住在姨婆家,吃住都是姨婆的,自然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吃过晚饭,外面天还是亮的。   姚香玲拉着姜榆出去散步,还没出门,便瞧见了门口的姜婷。   “你来做什么?”姜榆问道。   姜婷朝着姚香玲讨好一笑,“姨婆。”   姚香玲对她并没有好感,很是冷淡地点了下头。   “你们姐妹俩说话,我出去转转。”   依旧是不怎么搭理姜婷的态度。   姜婷看着姚香玲的背影,不甘心地咬着唇瓣。   一时间没想起要问她,改天能不能过来吃喜酒。   姚香玲如果愿意来,多给她长脸。   姜榆又问了一句:“你过来做什么”   姜婷冷哼一声,“你当我愿意见到你呢?明天村里摆酒,你就别来了,但是在城里摆酒的时候,你得来。”   她要让姜榆看看自己多体面,好叫她嫉妒。   原本王美丽说村里不摆酒的,但姜永华觉着不喊大家热闹热闹,说不过去。   姜榆淡声问道:“什么时候?”   “初九那天,你顺便问问姨婆,看她有没有时间过来。”   姜榆瞥了她一眼,“你刚才怎么不问。”   姜婷瞪了她一眼,“叫你问,你问就行了,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事情说完了,她的眼睛还暗戳戳往屋里头看,一眼就瞧见了茶几上的鸡蛋糕,心里一阵嫉妒。   住着这么好的楼房,还有鸡蛋糕吃。   不行,绝对不能让姜榆嫁到城里。   她根本不担心姜榆会接姚香玲的工作,因为上一世,姚香玲最后把工作卖了,拿了一笔钱给自己养老,根本没搭理姜榆。   在姜婷心里,姚香玲对姜榆好,那都是表面,并非真心。   就像养一只猫猫狗狗,逗着玩罢了。   姜婷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自己的好日子还在后头,用不着嫉妒姜榆。   她脚步加快,还想再去大杂院一趟,见见付向阳。   明明昨天刚见过,她竟然已经开始想念。   姜婷用手背贴着发烫的脸,目露羞涩,也不是小女孩了,怎么还这样。   她在大杂院门口徘徊片刻,才整了整衣衫,走了进去。   付向阳的母亲林红霞就在门口,一眼便瞧见了她。   顿时眉头一皱,心里有几分不喜。   “姜婷,你怎么过来了?这么晚了,还有车回去吗?”   姜婷来了这一趟,就不打算回去了。   反正明天乡下摆酒,付向阳也是要去的,她打算到时候跟着付向阳一起过去。 第12章 定是你比你姐姐好   “阿姨,我过来瞧瞧家里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林红霞的态度,姜婷没有太在意。   当婆婆的都有架子,更何况还是城里的婆婆。   林红霞还没开口,里面走出来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   姜婷连忙走上前套近乎:“这是向云吧?是要洗衣服吗?来,给我吧。”   付向云愣了好一会儿,接到了林红霞的眼色,才把盆递给她。   姜婷没察觉到林红霞眼底的嘲讽,异常卖力地在院子里打水洗衣服。   付向云站在林红霞身旁嘟囔:“这么晚了,她特地跑过来给我们洗衣服?有毛病吧。”   林红霞冷笑,“乡下人就这样,穷酸相。好不容易找了个城里对象,可不得好好抓住。不过总比她那妖妖娆娆的大姐好。”   姜婷的上赶着,并没有让林红霞满意,反而愈发轻视。   付向云低声道:“那她晚上住咱们家?”   明天才在乡下摆酒席呢,这也太不像话。   林红霞扯了下唇角,刻薄道:“她愿意的,随她去。”   不多时,便听到隔壁传来声音:“红霞,这是你家亲戚吗?”   大杂院北房有四间,住了付家和孙家。   这开口问话的人,便是孙在良他妈。   林红霞笑了起来,“不是,这是向阳的结婚对象。”   孙母恍然,对姜婷这行为实在看不上,嘴上却夸个不停。   “真能干呀,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林红霞心里对姜婷并不满意,私心里觉得自己儿子配得上更好的女同志。   但婚事已经定下,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是呀,等向阳娶了媳妇进门,我就轻松多了。”   姜婷听到林红霞的话,愈发卖力表现自己。   孙母心里嗤笑,真是傻闺女。   往后进了门,有你做活儿的时候。   “我听说你这儿媳妇是双胞胎姐妹呢?兴许往后,还能给您家生一对龙凤胎。”   姜婷心里颇为自得,她上一世有三个孩子,第二胎便是龙凤胎。   哪里像姜榆,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还叫付向阳这么宝贝。   林红霞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敷衍地点点头。   “希望吧。”   西房原先是张家人的地儿,后来父子俩先后没了,留下徐丽华和林蕊这对婆媳,两个都成了寡妇。   唯一一个姓张的,是那家的小儿子张家华,还在读高中。   徐丽华是个耳朵尖的,一听到是双胞胎,便问:“老林,你这儿媳妇是姐姐?”   林红霞摇摇头,“老徐,姜婷是妹妹。”   徐丽华眸色微闪,“姐姐已经出嫁了?”   姜婷笑着回道:“大妈,我姐还没出嫁呢。”   徐丽华哦了一声,有些奇怪:“那怎么是你先相亲,你姐还没嫁,轮不到你呢。”   姜婷脸色有些不高兴,“相亲哪里还有先后的,向阳相中了我,我有什么办法。”   徐丽华挑了挑眉,“向阳能看中你,定是你比你姐姐好。”   林红霞的脸色这才满意了几分:“相亲,自然是挑着好的来。姜婷要是不好,我们向阳也不能看上,他又不眼瞎。她大姐啊,也不是不好,就是手脚没那么勤快。找媳妇儿嘛,我可不想找个祖宗回来伺候。”   大家纷纷点头,是这个道理。   没过多久,付向阳回来了。   大家跟着起哄:“向阳,你媳妇过来了!”   付向阳原先觉着姜婷还不错,但自从昨天见过更美的,他便觉得姜婷有些寡淡了。   今天再见面,也没有丝毫惊艳之感,态度甚至有些敷衍冷淡。   “你怎么过来了?”   姜婷无措地看着他,心里生了一丝危机感。   “我来家里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林红霞吩咐道:“姜婷,洗完衣服就回家做饭吧。”   姜婷一听,这是要留自己吃饭的意思,那今晚肯定是不用回去了。   她为了讨好付向阳,亲自做了四菜一汤,好让他明白自己有多贤惠。   但付向阳还是那冷冷淡淡的模样。   付家占了两间北房,后来被他们隔成了狭小的三间房,位置并不宽敞。   付向阳独自住一间,他父母一间,之前姐姐妹妹住一间。   后来姐姐出嫁,妹妹也有自己的一间房。   付向云有些不情愿,刚想开口让姜婷跟自己挤一晚上。   姜婷倒是自来熟,主动开口:“我和向阳睡一屋就行。”   这话一出,林红霞脸都黑了。   还没结婚呢,就这几天都等不及?   “随你吧,你愿意就成。”   姜婷现在一心想讨好付向阳,如何会不愿意。   到了晚上,她终于能和付向阳躺在同一张床,憧憬着美好生活,别提有多激动。   但身旁的男人,竟然十分淡定。   姜婷死死咬着唇,她好歹是一个黄花大闺女,长得也不错,怎么他就没反应呢。   付向阳不动,姜婷却不甘心,主动朝着他伸手。   她可是结过婚的,对男人的身体了如指掌。   不一会儿,便听见付向阳呼吸急促起来,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姜婷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只是等真正水乳交融的时候……   嗯?怎么这么小。   姜婷眉头一皱,想着兴许这是正常的,可能是她上一世的男人大了一些。   但无论如何,为了维护男人的自尊,哪怕是装,她也得装成享受的样子。   而后她又发现……   还不到两分钟,付向阳便停了下来,趴在她身上低喘。   姜婷咬着唇,兴许每个男人都不一样吧。   她原本想着反正目的达到了,今晚到此为止。   要了她的身子,付向阳便不能再抵赖。   谁料付向阳又起来了,道:“姜婷,舒服吧,再来一次。”   这一晚,姜婷觉得自己身体没多累,倒是嗓子挺受罪。   她没想到的是,这是大杂院,不是在乡下,隔音并不好。   除了南房那边隔成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隐私性比较好,其他房子有点什么动静,大家伙儿都听到了。   尤其是付家人。   付向云脸红了一整晚,听着姜婷那难耐的声音,羞得不行。   林红霞则是啐了一口,“没脸没皮的骚娘们儿!”   付向阳他爸付爱国很是尴尬,跟他故意听儿子儿媳的墙角似的。   “别说了,快睡吧。”   他掀起被子蒙住脑袋,好歹能隔绝一些声音,就是太他妈热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隔天醒来大家伙都在讨论姜婷和付向阳的事,还有他们尴尬的时候。 第13章 不是你喊我来的吗   转眼到了初九,是姜婷和付向阳摆酒的日子。   姚香玲睨着她那不知道穿过多少回的裙子,嫌她寒酸。   “等等!”   姜榆一顿,“姨婆,你要去吗?”   姚香玲嗤了声,她才不去。   “你这双鞋,鞋底都快掉了,皮都脱了,你没瞧见呐?”   姜榆低头一看,面色发窘。   这双鞋子,她已经足够宝贝。   只是架不住穿了这么多年,又补过几回,还是坏了。   “也还能穿。”   姚香玲嗔道:“穿这个。”   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双崭新的小皮鞋,放在地上。   “快试试合不合脚。”   姜榆局促地攥紧手指,眼眶红了几分。   “姨婆,不用给我买这些。”   姚香玲没好气睨着她:“你先前还说要给我养老,我送你一双鞋怎么了,难不成你那话是哄我的?”   “当然不是,我是真想给您养老!”姜榆恨不得举手发誓。   “行了,快穿上,回头连口热乎饭都赶不上。”   付向阳要去乡下接姜婷,姜榆本就不需要那么早过去。   只是现在都十点了,新娘子也早进门了才是。   姜榆这才换了鞋,喜欢得不行。   “姨婆,刚刚好呢,好漂亮。”   姚香玲笑了起来,她就喜欢看这鲜活又漂亮的小闺女,转而又从屋里拿出一件粉红色的格子裙。   “这不是新的,是我年轻时穿过几次,后来收起的。”   她那时爱极了这粉红格子,在大家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她忍饥挨饿,省吃俭用扯了这一块粉红格子布料,就做了一条裙子。   结果因为太宝贝,都没穿过几回,一直压箱底。   “去换上,你穿肯定好看。”   姜榆抿着唇,“这是姨婆的。”   姚香玲嗔道:“与其等着陪我入棺材,不如给你穿,我还能欢喜欢喜。”   姚香玲催促着,让姜榆换上了裙子。   这粉色与她的雪白肌肤相得益彰,衬得她就跟春日里的花儿似的。   “好看,快去吧!”   姜榆抿唇一笑,紧张地捏着裙摆。   “姨婆,会不会太招摇了?”   姚香玲扯了下唇角,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当你妹妹是有多好心,特地请你过去吃酒?她那是想叫你当陪衬的绿叶,踩着你造名声呢!也就你傻乎乎,把婚事让给她,还叫她给欺负了。”   姚香玲偏不叫她如意。   姜榆穿着这一身裙子,本就出彩的容貌,愈发夺目。   她出现在大杂院,立时便引得众人注意。   徐丽华率先开口:“闺女,找谁呢?”   姜榆礼貌上前,“大娘,我妹妹今天结婚,嫁的是你们大院的付家。”   徐丽华一愣,声音大了起来:“你是小姜的姐姐?”   姜榆点点头,“姜婷是我妹妹。”   徐丽华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怎么瞧,都觉着姜婷可比不上她。   “哦哟哟,大家快来瞧瞧,这姜婷的姐姐来了!”   姜榆不明就里,不知道她怎么一副看戏的模样。   她却不知,昨日林红霞信誓旦旦,说选媳妇就得挑好的。   大家便以为姜婷是双胎姐妹中最好的那个。   如今一瞧,才知道林红霞吹牛呢。   率先出来的,是孙母。   孙母惊讶道:“这是姜婷的姐姐?”   徐丽华笑道:“可不就是,长得可真周正!你家良子不还单着嘛,我瞧着可以让俩年轻相相看。”   孙母心里啐了声,这徐丽华就是没安好心。   好看有什么用,只是个乡下人。   嘴上却敷衍着:“良子性子犟,我管不动他,让他自己折腾吧。”   姜榆面上笑容不减,知道她便是孙在良的母亲,也没错过她眼底的轻蔑。   孙母看不上她,她还看不上孙在良那个花心大萝卜呢。   不多时,里头的林红霞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   徐丽华迫不及待想看她笑话,喊了一声:“老林,向阳他大姨子来了。”   林红霞定睛一瞧,变了脸色,上回见了一面,姜榆便叫付向阳便魂牵梦萦。   付向阳在家中念叨了许久,还埋怨姚媒婆没打听清楚。   比起付向阳的心心念念,林红霞对姜榆印象就没那么好了,就是个勾男人魂魄的骚狐狸。   但今日她儿子结婚,再不待见,林红霞也不会在脸上摆出来。   她脸上挤出笑容,装出热情的模样走到姜榆面前。   “原来是大姨子,快进来,姜婷正等你呢,等会儿一起去饭店吃酒。”   她领着姜榆进屋,脸色便掉了下来。   什么时候出现不好,偏生这时候来。   姜榆好似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笑着解释了句:“原本想着阿姨肯定忙得不可开交,我不应该过来打扰,但姜婷亲自过来邀请我,我只好来了。”   林红霞勉强笑了笑,“说哪里话,你是姜婷的大姐,肯定得过来吃一杯酒。”   心里却骂了几句,姜婷这个蠢货!   姜榆掀开帘子进了新房,付家对姜婷不怎么上心,这屋子里都没收拾,就草草贴了对喜字。   床上更是连一床红被子都没有,瞧着和平时无差别。   “姜婷,你大姐来看你了。”   姜榆走进屋子,姜婷一瞧见她,脸色立马煞白。   这粉红裙子和新皮鞋,瞧着比她还像新娘子。   “你过来干什么!”   姜榆觉着好笑,“不是你让我来吃酒的吗?我原本不想来的,谁叫你特地上门喊我。”   姜婷气得眼眶都红了,死死揪着衣摆。   “姜榆!”她大喝一声,“你就是故意的!”   瞧着她跳脚的模样,姜榆反而笑了。   她眨眨眼,一脸无辜。   “不是你喊我来的吗?”   姜婷气结,她喊姜榆过来,是为了看自己过得多好,不是让她来出风头!   这双鞋分明就是新鞋子,肯定是姨婆给她新买的。   姜婷用脚想都知道,姚香玲就是故意的。   同样是她的晚辈,她却区别对待!   不一会儿,林红霞过来敲门。   “姜婷,向阳回来接你去饭店了。”   照例,姜婷得先进门,再跟着去饭店,和付向阳一起敬酒。   一听付向阳来了,姜婷便慌了。   “你不准出来!”   姜榆扬眉,“我还得吃酒去呢,凭什么不能出去,不是你喊我来的吗?”   姜婷满心憋屈,姜榆一出现,准得搅得她新婚夜都不得安宁。   姜榆才不理她,径直走了出去。 第14章 他太矮了一些   瞧见姜榆那张脸,孙在良都看呆了,惊呼一声:“向阳,你家媳妇真他爹的好看!”   姜榆笑了起来,“我是他大姨子,今天过来吃酒的。”   身份一亮出来,在场不少人的活络心思就灭了。   姜婷的姐妹,岂不也是乡下人。   付向阳呆愣在原地,目光根本无法从姜榆脸上挪开,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自从上次见到她,他就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明明姜榆是长姐,为什么出来相看的却是姜婷!   如果没有姜婷,今天和他结婚的,岂不就是姜榆?   付向阳咬着牙,心里隐隐有些不甘。   后头的贺庭岳拍了下他的肩膀,沉声道:“还不快去接你媳妇!”   低沉的嗓音带着压迫,气势不怒自威。   他身居上位久了,付向阳自然而然便听了。   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怎么后悔都无用。   “良子,你帮我带大姨子去国营饭店吧。”   孙在良乐不可支,自然愿意。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他没意向和姜榆谈对象,但人人都爱美,这样的女同志坐上他的自行车,倍儿有面。   姜榆却不愿,径直拒绝:“不用了,也不远,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这一声拒绝,却勾得孙在良心痒难耐。   姜婷的名声在大院已经传开,那好不容易瞧见一个城里人,便迫不及待用身体勾住的事,着实不大好听。   连带着大家对姜榆都带上了两分轻视。   可如今看来,她和姜婷还真是两种人。   姜榆婉拒了他们的邀请,自己往国营饭店走去。   付向阳载着姜婷从她身边路过,带起了一阵风。   姜婷十分自得,朝着姜榆招手。   “姜榆,我们先走了。”   她这模样,姜榆都懒得搭理。   到了国营饭店,姜榆被安排在了一众大妈的堆里。   姚媒婆竟然也在,还主动与姜榆打了招呼。   有姚香玲这层关系在,她对姜榆的婚事很上心,到现在还给她物色着。   她拉着姜榆道:“正巧你也在,看到那边白白净净的小伙子了吗?他就是孙在良,很清秀的小伙子,趁着这机会,和人家说两句话。”   姜榆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在为难,不知该如何拒绝姚媒婆。   瞧着她这热情的模样,总不好说孙在良的坏话吧。   姚媒婆不由分说,想着难得逮到这么一个机会,可不能放过。   她直接拉着姜榆往前走,笑道:“良子。”   “姚奶奶,啥事您说。”   姚媒婆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是姜榆,今天新娘的姐姐,你们认识认识。”   孙在良高高挑眉,而后笑了起来。   “得嘞,您放心吧,肯定招待好了。”   他心里有些轻蔑,方才还一副清高模样,转头就忍不住贴上来了。   可惜她是姜婷的姐姐,和付家现在有亲戚关系,可不能招惹。   省得回头贴上来,就摆脱不了。   “姜榆同志,你坐这儿吧。”他主动给姜榆腾了位置。   姜榆笑着摇头,“我在那边坐,是姚奶奶太热情了,非要我过来。”   孙在良眼底闪过一丝促狭,还搁这儿拿乔呢。   “没事,就当多认识个朋友,也不亏。”   姜榆与他客套两句,转身回了原来的位置。   身旁有朋友跟着起哄:“良子,艳福不浅呐。”   孙在良瞪了他们一眼,“可别胡说啊。”   转头和一旁不动如山的贺庭岳唠嗑起来:“先前还以为她和她妹妹不一样,合着是在拿乔。长得不错,可惜我妈不叫我娶乡下姑娘。”   贺庭岳不予置喙,面无波澜,只听着,并不多嘴。   姜榆那姣好的眉眼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仿佛在平静的心湖投下石子,没来由令人烦躁。   不一会儿孙在良便觉得索然无味,转移了话题。   好不容易酒席结束,姜榆逮着机会脱身。   姚媒婆赶忙追了出来。   “姜榆,跑这么快做什么?”   姜榆尴尬一笑,可不就是为了躲着她。   唯恐她再撮合自己和孙在良。   “我瞧你和良子都没说上几句话,你觉得怎么样?”   姜榆讪笑,“他太矮了一些。”   姚媒婆一愣,“矮吗?其实也不矮了,你穿上鞋,他还比你高几公分呢。”   一般人相看,其实外表都是次要的,只要过得去就行。   大多数看的还是家庭条件,孙家算是不错了。   尤其是姜榆还是乡下人,又找得急,孙家都是高攀。   姜榆咬咬牙,还是一次拒绝了好。   “姚奶奶,我想找个一米八往上的,身板不能太瘦,得壮实一些。这孙在良瞧着是清秀,可他那身板,可能连我都抱不起来。这家庭条件也不是太主要,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她恨不得大吼出声,这孙在良是花心大萝卜!   姚媒婆:“……壮实啊?哦哦,壮实好,行,回头我给你留意!”   她嘴里念叨着什么,就这样走了,心里肯定是不满的。   姜榆刚想离开,转头对上贺庭岳那双锐利的黑瞳,深不见底。   两人统共见了几面,他好似都没什么情绪,眼里更像是看不到她似的。   但这一次,他那无波的双目,却泛起了一丝嘲讽。   姜榆很快意识到,他应该是听到自己和姚媒婆说的话。   他好像和孙在良挺熟悉的。   “那个……贺同志。”   贺庭岳脚步一顿,微微侧过脸,没回头。   从这个角度看去,姜榆只能瞧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她心怀惴惴,绞着手指上前。   “你……你别误会,我……”   “误会什么?”男人的声音依旧冷淡。   姜榆记忆中,好像没从他身上发现多余的情绪,很是沉稳。   “我和孙在良……”   贺庭岳打断她的话:“姜同志,我与你不熟。”   姜榆脸色一僵,来不及反应,便瞧见他大步离开。   她咬着唇,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们不熟,所以不需要解释太多。   话说得没错,也是这个道理,但姜榆这心里,就是有些滞闷。   她绷着脸回姨婆家,换回了旧衣裳和鞋子,把衣服给洗了。   一直到晚上睡觉,她的心情也没缓过来。   他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她! 第15章 叫他们相看相看   明明是自己的好日子,但姜婷就是高兴不起来。   到最后送客人走的时候,已经是强颜欢笑。   她已经分不清是第几个人过来问她,姜榆已婚未婚。   好似大家都在奇怪,为什么付家会选择她,而不是选择姜榆。   就连付向阳都在魂不守舍,姜婷挽着他一天,如何会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到了晚上,姜婷洗漱后上床休息,冷冷刺了句:“别想了,再后悔也没用,我们已经结婚了!”   付向阳一愣,“你说什么?”   姜婷冷笑,“还想瞒我?你心里不是在后悔,当初为什么跟你相亲的不是姜榆,而是我吗?”   被戳中内心的付向阳,心里一阵难堪。   他直接躺在床上,闭眼睡觉。   “你想多了。”   姜婷冷嗤,“我哪里想多了,分明是你心里有鬼。”   “你有完没完?才结婚第一天,你就要跟我吵架是不是!”付向阳不耐烦低吼一声。   他心里烦躁,连做那档子事都提不起兴致。   姜婷心里堵得慌,她当然不想吵架,可今天是她新婚,却因为姜榆生了一肚子气!   明明付向阳已经是她男人,她心里仍旧觉得不痛快。   “我没完!我告诉你,不是我抢了姜榆的婚事,这婚事本来就是我的。”   既然她想吵架,付向阳干脆坐了起来。   “那你说说,你姐都还没嫁人,当初相亲怎么轮得到你?”   姜婷瞪大眼睛,果然叫她说对了,他心里就是觉得后悔了!   “她不过比我大了几分钟,是她还是我,有什么不一样!付向阳你没良心,你都把我睡了,还惦记着姜榆!”   这一晚,大院里的人都没睡,竖起耳朵在听他们吵架。   贺飞燕听完墙角,悄摸摸回了南房。   “大哥,我听北房那边在吵架呢,向阳哥不才结婚,怎么就在吵架。”   贺庭岳警告看了她一眼,“别多事。”   贺飞燕努了努嘴,不满道:“我听他们在说新嫂子的姐姐,和她姐姐什么关系。”   “多嘴!”贺庭岳轻斥。   贺飞燕不敢再提,嘟囔几句便回了屋。   贺庭岳望着窗外,眼前仿佛再次掠过姜榆的精致眉眼。   心想她这张脸,确实招人。   ……   新婚夜吃了一肚子气,一大早还被婆母小姑子嫌弃没起来做早饭,姜婷心里委屈极了。   偏偏她不敢和婆婆吼,只得赔着笑起来做早饭。   把林红霞哄高兴了,才找了个空闲时候出门。   她直接买票上车,准备回乡下去。   昨天姜榆在那么多人眼前露了脸,姜婷突然意识到,姜榆长得好,想找个城里人结婚根本不难。   姜婷心有不甘,绝对不能让姜榆留在城里!   她就应该和上辈子的自己一般,躲在犄角旮旯里吃苦,给男人生孩子带孩子,当个黄脸婆。   一下车,她便朝着南河村飞奔。   姜婷嫁到了城里,现在可是村里的红人。   一路遇到不少打招呼的人,她都没理会。   “呸!昨天才结婚,今天就回娘家,不会是给人赶回来的吧?”   “瞧着还真有可能,姜婷很着急呢。”   “你说这嫁出去的怎么不是姜榆呢,她可比姜婷好看多了。”   “……”   姜婷无暇顾及外头那些乡亲说的话,飞奔回家。   “妈!妈!”   王美丽急急忙忙从屋里跑出来,错愕道:“你怎么回来了?这还没到回门的时候呢!”   姜婷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姜浩呢?”   王美丽撇了撇嘴,“除了去找杜娟,他还有什么正经事儿可干。”   姜婷用力跺着脚,“你快把人找回来。”   王美丽没搭理她,一天天的净给她找事。   “你没事就回婆家去,回门的时候可不能空着手,多带两块肉,你弟弟要吃。”   姜婷满脸不耐烦:“我知道了,你先把姜浩叫回来,我有话和他说。”   王美丽刚想骂她两句,转眼便瞧见姜浩回来了。   姜婷忙拉着姜浩进屋,关上门说悄悄话。   “那杜娟同意你的婚事没有?”   姜浩拂开她的手,正烦着呢。   “没有,她现在都不愿意见我了,非说要大姐嫁给她二伯,她才愿意和我结婚。可大姐都去城里了,爸妈哪里愿意换亲啊。”   姜婷暗骂他没用,却不得不哄着:“我回门的时候,你把杜娟二伯喊上,我把姜榆带回来,叫他们相看相看,回头让爸妈定下婚事。”   姜浩一愣,“这能行吗?”   姜婷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不行?她是你大姐,为你结婚出力那是应该的!你就听我的,回头你姐夫厂里招临时工,我优先通知你。”   姜浩被她哄得找不着北,满心觉得还是二姐真心待他。   姜婷还得赶回大院做饭,来不及多说,只和姜浩再三交代,才火急火燎去坐班车。   到底还是回来晚了,到大院的时候,林红霞都把饭菜做好了。   姜婷忐忑不安走了进去,“妈。”   林红霞冷冷一哼,“去哪儿了?”   “我回娘家一趟。”   林红霞更不高兴了,“结婚第一天,你就回娘家?你什么意思,是觉着我家向阳对你不好,要回去告状?”   “当然不是!妈,向阳对我很好,能嫁给他,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回娘家不是告状,是有些事。”姜婷连忙解释。   林红霞懒得和她吵,“还不快点吃,吃完把桌子收拾了!”   姜婷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敢吃青菜,连块猪油渣都不敢吃。   林红霞越看越不满,“你回娘家,连把青菜都没带回来?”   大家都想往城里跑,殊不知城里更艰难。   没办法种地,连把青菜都要买,恨不得一毛钱掰成两半来花。   姜婷回娘家一趟,竟然连青菜都没拿,可见是没良心的。   姜婷低着头,“等回门的时候,我叫我妈准备。”   林红霞哼了声,不再说话。   等吃完饭,姜婷收拾了碗筷,转眼又跑了出去。   这一次出去,却是为了找姜榆。   “妈说了,等我回门那天,你也跟着一起回去。”   姜榆疑惑:“你回门,我跟着做什么?”   姜婷凶巴巴喊了声:“你都几天没回家了,真把自己当城里人,以后都不准备回家啦?反正话我带到了,去不去由你。” 第16章 我能说实话吗?   等姚香玲回来,姜榆回南河村这事儿和她说了。   姚香玲没想太多,“她也没说错,那毕竟是你爸妈,想回就回吧。”   她给姜榆塞了五块钱,“回去的时候,别空着手,带点糖果饼干,给你妹妹吃。”   只字不提姜浩,可见姚香玲心打心眼儿里看不上他。   隔天,姜榆揣着五块钱,去供销社买饼干。   瞧见谢菲菲面带喜色,多问了两句。   谢菲菲羞涩道:“我在考虑要不要答应他,和他处对象。”   姜榆一愣,自然知道她指的是孙在良。   一时间,她心里纠结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说。   谢菲菲去转过头来问她意见:“你觉得他怎么样?”   姜榆欲言又止,问道:“我能说实话吗?”   谢菲菲:“……说吧。”   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姜榆还真有话讲。   姜榆正色道:“我觉得他不怎么样,上回我在二厂门口瞧见他了,他和一个女工拉着手,还送了她一条红丝巾,那个女工还…还……”   “还怎么样?”谢菲菲神色凌厉,追问道。   “还亲了他!”姜榆一鼓作气说完,还举起了手:“我发誓,我真看见了,我没骗你!”   谢菲菲脸色大变,“那个女工是谁?”   姜榆摇摇头,“我不认识。可我觉得,无论那个女工是谁,都没办法掩盖孙在良品行差劲的事实。菲菲,我觉得他配不上你。”   谢菲菲把她的话听了进去,脸色愈发难看。   那个女同志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孙在良竟敢脚踏两条船!   “我知道了,姜榆。”   姜榆咬着唇,“你会生我气吗?”   谢菲菲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笑了起来。   “怎么会,你告诉我这件事,说明你把我当朋友。如果这事是真的,我得感谢你。”   不然她真和这种男人谈了对象,以后想起来会作呕。   姜榆买了东西便离开,而谢菲菲思来想去,决定和主任请个假,去二厂门口蹲守。   本来就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撞见了孙在良过来。   谢菲菲特意避开他,只在远处观望。   不多时,二厂女工下班。   其中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工,两人也不怕被人骂耍流氓,就这样牵起了手。   谢菲菲冷笑一声,牵着自行车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孙在良也瞧见了她的身影,脸色微变。   等他反应过来,谢菲菲已经骑着自行车走了。   孙在良心里懊恼,到底克制住了自己,没追上去。   但他知道,谢菲菲性格高傲,自己肯定是追不上她了,心里不免有些惋惜。   谈对象的话,当然还是他牵着的赵晴知情识趣。   可谈婚论嫁,还得是谢菲菲这个身份,对他助益更大。   “良哥,良哥你看什么呢?”赵晴喊了他好几声。   她刚才也看到了谢菲菲的身影,家里能买得起自行车,又穿的这么整齐漂亮,家境肯定不差。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孙在良和那个女人不单纯,赵晴心里有了危机感。   孙在良笑了笑,“没事,看见一个熟人。走,带你去国营饭店吃饭,我特地叫人给你留了一份红烧肉!”   赵晴满心满眼都是他,羞涩一笑。   “良哥你对我真好。”   孙在良虚荣心被满足,不着痕迹捏了她臀上的软肉一把。   “那晚上老地方见?”   赵晴嗔了他一眼,“好嘛。”   ……   谢菲菲气呼呼回到家,心里怄得不行。   一想到自己竟然差点和这种男人处对象,几欲作呕。   想到这两天自己还因为孙在良的事,和父母吵架,她心里便觉得过意不去。   谁料刚回到家里,她妈妈黄英便说:“别跟你爸怄气了,他已经松口了,准你和孙在良处对象。不过不能那么早结婚,他得考察考察。”   谢菲菲心里更难受了,红着眼眶低下头。   “妈,我错了,爸说的对,那个孙在良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他脚踏两条船,我今天都看见了,幸好我没答应和他处对象。”   这话正巧被谢晋昌听到,手里的杯子都砸了,勃然大怒。   “这混账玩意儿,竟敢乱搞男女关系,我非要好好处置他不可!”   眼瞧着他火冒三丈往外走,黄英连忙拦下他。   “这事儿没法闹大,你女儿都没和人家处对象!你以什么罪名处置他?”   只能吃个哑巴亏,好在谢菲菲也没和他在一起过,对名声无碍。   谢晋昌冷冷一哼,“他的意图,我之前就看明白了!我都说他不是个好东西,你还不信!”   孙在良还有个姐姐,五年前报名下了乡。   今年都25岁了,一直拖着没在乡下结婚,为的就是想找路子回城。   她下乡的时候刚好20岁,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也有谈婚论嫁的对象。   但她不去,就得孙在良去。   孙母思索再三,破坏了女儿的婚事,让她代替孙在良下乡。   正因如此,她对女儿存着愧疚,一直想找法子把女儿弄回城里。   叫孙在良接近谢菲菲,只因为谢晋昌是二厂的副厂长,想借他的手安排个工作。   黄英眉头直皱,“好在及时发现,这要是等结婚才知道,那才棘手。”   谢菲菲垂头丧气,毕竟是她第一个有好感的男同志,到底还是有些伤心了。   “要不是姜榆,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黄英一愣,“姜榆又是谁,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刚交的朋友,她乡下人,来城里探亲的,在她姨婆家住着。多亏了她告诉我,我才能及时止损。”   寥寥几句话,叫黄英对姜榆生了几分好感。   “这种事她都能冒着得罪你的风险告诉你,可见是真的把你当朋友,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同志。菲菲,往后眼睛得放亮了,这种人才是值得结交的。”谢晋昌教育了几句。   黄英趁机提起:“得好好感谢人家,不然把人家请来家里吃饭吧。”   谢晋昌表示应该,让她抓主意。   谢菲菲则是不大确定,“我明天先问问,她有空的话再说吧。对了爸,姜榆也想找工作呢,二厂有适合他她做的吗?”   谢晋昌眉头一皱,“她让你帮忙了?”   谢菲菲摇摇头,“没,她都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就跟我打听了几句。”   谢晋昌沉吟片刻,“厂里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且有户口限制,哪里轮得到她。” 第17章 她差点被狗咬了   隔天,谢菲菲便去找姜榆,提了邀请她来家里吃饭的事。   姜榆不清楚谢菲菲父母的身份,但想来最差也是厂里的基层工人。   一家三口都是职工,已经很不错了。   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想法,姜榆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谢菲菲说的时间,正好和姜婷回门那日撞上了。   “怎么了,那天你有事吗?”谢菲菲看出了她的为难,连忙道:“改天也行。”   姜榆连忙说道:“不用改时间,我有空。”   谢菲菲点点头,“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没想到到了姜婷回门那天,她拐个道跑到了姨婆家。   “走吧,你跟我一起回去。”   她这模样,让姜榆心里愈发奇怪,生怕自己跑了似的。   “我有事呢,下午再回去,你先走吧。”   姜婷却不肯,非要拉着她。   “说好了今天回去的,你得跟我一起回去!”   姜榆伸手推了她一下,目露不耐。   “什么时候回去不一样?我说了下午会回去的,你急什么?”   姜婷怕她看出自己的目的,心里发慌。   “我不是急,是觉得顺便。反正我也要回去,你还不如跟我一起。”   姜榆笑了起来,“你能骑自行车驮我,叫你男人在后面追吗?还是你在后面追,让你男人驮我?”   姜婷脸色一沉,“做梦呢你!”   “既然如此,我什么时候回去,你着急什么?”姜榆反问。   她看了眼时间,也不能饭点跑去人家家里,怎么都得提早一些。   姜榆懒得再搭理她,“到时候我会回去,不用你管,你先回门去吧。”   说罢,她便直接跑了。   前两日问过谢菲菲家的住址,可姜榆对城里不熟,兜了几圈还在胡同里。   刚想找个人问路,便瞧见了贺庭岳和孙在良。   她迟疑片刻,走了过去。   “孙同志!”   孙在良眼前一亮,“姜榆同志,你怎么在这里?”   姜榆笑道:“我和谢菲菲约好去她家里吃饭,找不到她家,过来问问路。”   “谢菲菲?”孙在良难掩惊讶,“她邀请你去家里吃饭?”   姜榆笑了起来,有些意味深长看着他。   还得多亏你呢,全靠你衬托。   “是呀,我帮了她一个忙,她父母感谢我,邀请我去她家里吃饭,我不好意思拒绝,便厚着脸皮上门了。”   孙在良到现在还在为得罪了谢菲菲扼腕,却没想到,自己努力了这么久都没得一个好脸的女同志,姜榆轻松拿捏了。   “你帮了她什么忙?”   姜榆勾着唇角,笑眯眯地歪了下脑袋。   “她差点被狗咬了,我帮了她一把。不然要是被这只狗咬上,得被撕下好大一块肉呢。”   孙在良:“……她差点被狗咬了?什么时候的事,谁家的狗这么凶?”   姜榆掩嘴轻笑,“一条野狗,孙同志那么关心做什么,好打听清楚,下回自己英雄救美吗?你对女同志的事这么关心,你对象都不管你的吗?”   孙在良脸色一僵,“什么对象?”   “哎呀,那二厂的女工不是你对象吗?你都送人家红丝巾,我都看见啦。你什么时候结婚呀,我估摸着你也不会邀请我,那我就提前跟你说声恭喜吧。”   姜榆脸上挂着笑,但孙在良听着就是觉得不舒服。   好像被人内涵了一般。   “姜榆同志,你误会了,那是我妹妹。”   姜榆一愣,“妹妹呀?你们城里人真会玩,还和妹妹亲嘴呢?哦我懂了,谁能说情妹妹不是妹妹呢?行吧,我先走了。”   她挥挥手,往谢菲菲家去。   孙在良气得够呛,“什么人啊。”   贺庭岳冷冷瞥了他一眼。   孙在良汗毛竖起,忙道:“岳哥你别误会,我和那个女工真没关系。”   而后又状似不经意说了句:“这姜榆了不得,一开始见我们清高得跟什么似的,后来又和我搭讪,转眼又攀附上了谢副厂长家。”   贺庭岳没接话,反而淡声问:“你追求过谢菲菲?”   一语中的。   被说中心事的孙在良脸色大变,“她没答应我,我和她没关系!”   正因为谢菲菲没答应,他才敢这样玩。   不然那不是耍流氓了嘛。   贺庭岳嗤然,抬步往前,牙尖嘴利。   孙在良怕是到现在还不知道,姜榆口中那只“狗”,说的就是他。   而“牙尖嘴利”的姜榆,此刻已经到了谢菲菲家。   谢菲菲赶忙拉着她进屋,“怎么这么晚?”   姜榆道:“一开始没找到你家,后来遇见了孙在良,真晦气。”   谢菲菲扑哧一声笑了开来,深有所感:“确实晦气。”   她拉着姜榆进屋,“这是我爸妈。”   “叔叔阿姨好。”姜榆落落大方打了招呼。   黄英目露惊艳,起身握住了姜榆的手。   “老谢啊老谢,我在北城这么多年,可从没见过比小姜还标致的闺女。”   而且双目清明,气质大方,这样的闺女她一看就觉着喜欢,肯定不是坏的。   谢晋昌朝着谢菲菲笑道:“你这朋友一来,你都被比下去了。”   谢菲菲爽朗一笑,“这有什么,我那会儿一眼就瞧见了姜榆,她就是比旁人好看。”   姜榆嗔道:“那我要是不好看,你就不和我交朋友啦?”   “那当然不是,不过肯定不会认识得这么快啦。”谢菲菲调皮地眨眨眼。   黄英去厨房,叫人摆饭。   “那是我家景姨,跟着我妈从外地过来的,她做的淮扬菜很地道,等会儿你多吃一些。”   其实是保姆,但对外肯定不能这样说,只说是远房亲戚,过来帮忙的。   等坐下吃饭,黄英才和姜榆闲聊,说起她的情况。   提到读书问题,姜榆道:“我只读过初中,家里条件不好,就没读下去了。”   这初中都是她一哭二闹才得来的机会,王美丽哪里会供她上高中。   加上她上中学那会儿,学校正乱着,好些高中都停办了,去了还不如不去。   黄英略带惋惜:“这倒是可惜了,不然像你这么伶俐的孩子,成绩肯定很好。”   姜榆觉得谢菲菲肯定是遗传了黄英,都是颜控。   只要长得好,便是样样都好。 第18章 装病   “我虽然没上高中,但我有保持阅读的习惯,之前还给杂志社投过稿呢。”姜榆随口说道。   王美丽能纵着她偶尔犯懒不干活,也是为着这稿费。   但前几年闹得凶,写文章得愈发谨慎。   后来杂志社停办,她就没写了,惹得王美丽很是不满。   听到她投过稿,黄英来了兴趣:“你笔名是什么?”   “就叫小江,和我的姓同音,不过是江河的江。”   主要是怕惹麻烦,不敢留真姓。   黄英想了下,好像有些印象。   “你都投过什么杂志?”   姜榆算了算,“好几个,《新月》、《北城文学》和《银杏》都投过。”   黄英一拍手,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先前是《新月》杂志的总编,确实有看过你的稿子!”   后来杂志社停办,她便去了《北城晚报》。   她之所以对姜榆有印象,也确实是因为她的故事出彩,笔力过人。   “我们晚报最近开设了故事专栏,你要是有兴趣,欢迎你来给我们投稿。”   姜榆激动得不行,连饭都顾不上吃。   “阿姨,真的吗?我一直都有写故事的习惯,手上攒了好些稿子,我这就回去拿!”   黄英笑着拉住她,“什么都没有吃饭事大,吃饱了再回去拿,也来得及。”   姜榆实在太高兴了,她时常觉着自己没用,没本事挣钱。   唯有有这一笔杆子,能写两个故事。   后来杂志社停办,她没有了稿费收入,只觉得人生无望。   实在不怪她现在激动。   吃完饭,姜榆便迫不及待回家去拿稿子了。   这些手稿是她赚钱的家伙,她一直很看重,去哪里都带着。   不然叫王美丽瞧见,少不得当柴烧了。   “这么多呢?”黄英一看,便对姜榆的话深信不疑。   看得出,她确实没停止过学习。   这样爱读书的孩子,指不定能考上大学呢。   “在学习上,你可比菲菲强多了,菲菲一看书就头疼。”   谢菲菲皱着脸,嗔道:“妈,你今天一整天都在揭我短!”   姜榆和黄英相视一笑。   姜榆道:“每个人喜欢和擅长的东西都不同,菲菲大方爽朗,和人打交道很有一套,她可是供销社大家最喜欢的售货员。可惜供销社没有最美售货员的评选,不然她当之无愧。”   谢菲菲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她要是有尾巴,现在都翘起来了。   “妈,你听见了吧,我很优秀的!”   黄英笑着点了点她,而后专心看着姜榆的这些稿子。   偶尔和姜榆讨论,指点她修改稿子。   这一改,转眼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黄英从中选了两篇,说先试试水,若是反响好,改天让她继续投。   “姜榆,你底子不错,不要浪费天赋和功底,保持阅读和写作的习惯。”   有了黄英的鼓励,姜榆心头涌上一阵热血,沸腾得直逼眼眶,都快泛起了热泪。   这是有一次,有一个人那么直白地支持她做的事。   黄英真真切切给予了她肯定,告诉她这是正确的选择。   “阿姨,我会继续学习的!”   从谢家离开,姜榆恍然发现,她忘记回家的事了!   现在已经五点,去乡下的班车一天就两趟,早错过了。   姜榆只懊恼了一瞬间,心情很快又被高兴占据。   按照她先前投稿的稿费,这两篇故事如果被选中,应该能有十块钱的收入,她别提有多高兴了。   只是才回到家,姜婷就找上门了。   她不开口姜榆都知道,肯定是为了回家的事。   “姜榆你有病是不是?说好了今天回家,你跑哪儿去了!”   姜榆想着确实是自己爽约,便给她道了歉。   “我今天有事,下回再回家看爸妈吧。”   姜婷气得不行,“下回?人都被你气跑了,哪里还有下回!爸妈别提有多生气,你自己和爸妈解释吧!”   姜浩特地通知杜娟,叫杜娟带了她二伯过来,就连杜娟她爷奶都来了。   结果姜榆连个人影都没瞧见,直接放了人家鸽子,这谁能不生气。   姜榆一脸奇怪,“谁被气跑了?”   姜婷心虚地别开脸,“反正爸妈很生气,我不管了!”   姜榆合上门,没想太多,想到即将有稿费,她心里别提有多美。   “姨婆,我朋友她妈妈是北城晚报的主编,今天选了我的文章,我很快就有稿费了,到时候请姨婆吃饭!”   “你那稿费才几块钱,自己留着花。”   嘴上这样说着,姚香玲心里其实很熨帖。   还是闺女好,贴心。   而另一头,姜浩正哄着杜娟。   今天她一家气得不轻,杜娟更是当面骂了姜婷一通,差点没动手。   “我爷爷奶奶很生气,你们家要是打一开始就没想过把你大姐嫁过来,咱们趁早掰了。”   姜浩哪里舍得,连忙拉着她的手。   “今天是意外,我们都和我大姐说好的,你放心,我肯定说服我爸妈,他们最疼我了!”   杜娟嗔道:“我这肚子里可能都有你的孩子了,得尽快,知道吗?我二伯一结婚,家里就能操办我俩的婚事了。”   姜浩被她哄得找不着北,立马回到家,和王美丽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你是不是只要姜榆那个女儿,连我这个儿子都不要了!我的婚事你们都不上心,往后我有了孩子,也不让他们喊你们爷奶!”   叶老太连忙哄着:“发什么脾气呀,这不是正给你想办法吗?三百块钱,得等你大姐把钱拿回来。”   姜浩重重一哼,“也就你们信她的话,她就是没钱,才不敢回家!姨婆再怎么疼她,怎么会平白无故送三百块钱给我们?”   叶老太听得直皱眉,心急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姜浩闷着头道:“眼下就有一个好法子,你们就是不肯!明明把姜榆嫁过去就行了。”   王美丽正烦躁着呢,人都跑城里去了,她总不能把人绑回来。   叶老太提出个法子:“你装病,让姜榆回来和人家相看!”   王美丽一愣,有些犹豫。   “这成吗?”   姜浩拍拍胸脯,“肯定行!妈,想想你未来的孙子!”   为了他的终身大事,王美丽只得妥协。 第19章 这就是你大姐?   过了两天,姜榆刚拿到十块钱的稿费,转眼便被姜婷拉着回南河村去了,说是王美丽生病了,让她回家看看。   姜榆都没来得及回姨婆家拿东西,就被姜婷推着上车。   紧赶慢赶,回到了南河村。   一进门,便瞧见个年纪和姜永华差不多年纪的男人,看她看得眼睛发直。   姜浩身边坐着一个女同志,神态倨傲打量着她。   姜榆又不傻,在看到王美丽那健康正常的脸色,便知道他们把自己骗回来是为了什么。   “这就是你大姐?”杜娟开口问道。   姜浩点点头,“我大姐姜榆。”   杜娟把姜榆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那眼神,就像是在挑货物。   姜婷把姜榆往前推了一把,脸上挂着得意的神色,仿佛已经看到姜榆嫁给这鳏夫的模样。   姜榆面色麻木,心里仿佛开了个洞,冷风呼啦啦吹了进来。   这就是她的家人,却在盘算着她几斤几两,要把她卖个好价钱。   王美丽笑道:“姜榆,这是杜娟的二伯,你……”   姜榆冷着脸打断:“是谁家的亲戚跟我没关系,没必要和我介绍。”   杜娟气坏了,当即站起来质问:“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姜榆平静地看着她,“我需要什么态度?我家三代贫农,靠自己双手吃饭,别说是你,就算是大领导来了,我们也就这态度!我还想问问你,你是谁呀?哪个地主家跑出来的资本家小姐,好大的架子。”   杜娟脸色大变,上来就被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立马慌了。   “你!你胡说八道!我就是农村人,我家哪里是地主了!”   姜榆挑眉,讽刺一笑。   “不是吗?那你怎么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搞得我们贫农家的孩子,低你一等似的。”   “我才没有!”杜娟厉声反驳。   叶老太阴沉着一张脸走出来,开口打圆场。   “姜榆,来者是客,怎么跟客人吵起来了。”   姜榆凉凉一笑,“客人?奶奶你不说她是客人,我还以为是封建社会跑出来的主子爷呢!”   “好了,有完没完!”叶老太轻斥一声,而后开始给她介绍起杜娟的二伯。   “这是杜娟二伯,你别看人年纪大,很是踏实。今天叫你回来,就是让你和人相看。要是合适,赶明儿就能把婚事定下,选个好日子结婚。”   她态度强势,哪里是在征求姜榆的意见,分明是已经把事情定下,正式给她下通知。   姜榆冷冷道:“我的婚事就不劳烦你们操心了,姨婆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城里人。”   这话一出,众人都抬起不可置信的脸庞,盯着她看。   姜婷下意识否认:“不可能!你在骗人!”   她心里着急,语气很是急促:“妈,她肯定是想逃避婚事,在骗我们呢!城里人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轮得到她挑挑拣拣。”   姜榆笑了起来,忽而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放在桌上。   “妈,这是我刚赚的稿费。对姜婷来说,嫁个城里人确实困难,可我不一样。我有姨婆,我还有赚钱的本事。”   她睨着气红了脸的姜婷,淡定自若捏造出一个不存在的人。   “那人是报社的记者,我去投稿的时候认识的。我们两个一拍即合,现在关系很稳定。”   而后又看向沉默不语的姜永华,只能寄希望于他。   “当然了,如果爸非要放弃一个城里的女婿,转头让我嫁给一个年纪比你还大的男人,叫外人笑话,我也没办法。”   杜娟气得咬牙切齿,“你怎么说话的!”   姜榆勾了下唇角,“我就这样说话,你听不懂吗?我现在知道了,你在哪里是主子脾气,明明就是只狗,见人就吠。”   杜娟恼怒不已,甚至想和姜榆动手,被姜浩拦下来了。   “你听听她说的话,她骂我,我还不能生气了!”杜娟怒骂。   姜浩没空安抚她,暗暗观察着姜永华的脸色。   他没出声,意味着他没有否定姜榆的话。   今天兴许相看不成。   “姜浩!”杜娟尖叫一声,“你说话!”   姜永华眉头一皱,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就这种女人,姜浩都当成宝,可见多没眼光。   还没进门,就把家里搅得不得安宁。   “姜榆的婚事,先放着。”他一开口,意味着这件事定下了。   姜浩心里一沉,不甘心道:“爸,那我的婚事怎么办?”   姜永华板着脸,“顶多五十块钱彩礼,愿意就结,不愿意,只能说明你们没缘分。”   杜娟“腾”的站起身,声音紧绷着:“二伯,我们走!”   看着对象走了,姜浩想追上去,却碍于家里这么多人看着,没敢动。   姜榆不想留下来看戏,转而和姜永华道:“爸,我出门的时候姨婆让我早点回去,我先走了。”   姜永华点点头,还让王美丽去菜园子里摘了一些青菜,让姜榆拎回去。   姜榆没和他客气,直接拿着菜走了。   姜婷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反手一巴掌拍在姜浩脑袋上。   “你死人啊!我都把人带回来了,这都留不住!”   姜浩怒极而笑,“二姐,你讲讲道理,姜榆她不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姜婷一口啐在他脸上,“你猪脑子吗?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让你对象二伯把姜榆抱住,撕开她衣服,清白没了,由不得她不嫁!”   王美丽一巴掌甩在她背上,怒骂道:“你耳聋啦,你姨婆给你姐介绍了城里人!有城里人不嫁,你让你大姐嫁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   姜婷梗着脖子:“也就你们信她,姜榆肯定在骗人!姜浩你长长心吧,再不把姜榆嫁过去,你媳妇都要跑了!”   姜浩顶着一张苦瓜脸,他有什么办法啊。   拿不出钱,又说不动姜榆。   姜婷看着他这模样就来气,不打算再说了。   转而和王美丽喊道:“妈,给我摘点青菜,我带回去!”   “要死啊你,刚嫁过去就知道回娘家打秋风,要什么青菜,你都是空手来的,指望我给你东西?”王美丽一口拒绝。   姜婷很是不满:“凭什么姜榆有我没有!”   王美丽嗤了声,“姜榆送了钱回来,你拿了什么?回门那天都敢空着手来,你一家都是抠门玩意儿,不要脸!滚滚滚,快回你家去!” 第20章 别和我抢对象   姜榆冷着脸坐上了回程的车,方才那种心冷,化为了愤怒。   她就算是只阿猫阿狗,养了这么多年,也没办法说扔就扔吧。   可笑的是,她这个女儿连阿猫阿狗都不如。   她深吸一口气,望着外面刺眼的阳光,死死咬着唇,眼底泛起了泪花。   委屈和愤怒充斥在胸腔,互相挤压着,几乎快要把她撕裂。   她时常因为旁人丁点的示好感动,因为她从未被偏爱过。   可倘若真被人偏爱,她又觉得惶恐。   像姨婆对她的疼爱,她总觉得歉疚,觉得自己怎么配得上姨婆的好。   回到城里,姜榆收拾好情绪,因为日子还得继续过。   她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大杂院。   来过几次,她已经驾轻就熟,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徐丽华眼尖,一眼瞧见了她。   “这不是姜榆嘛,你妹妹不在家,我瞧见她出去了。”   姜榆笑着回道:“我知道,她回娘家了,我在家里和她见了面。”   “哟,又回娘家了?”徐丽华这话可是说给林红霞听的。   姜榆果见林红霞脸色沉下,很是不满。   她笑着走过去,“阿姨,我妈妈叫我过来感谢你。”   林红霞丈二摸不着头脑,“谢我什么?”   姜榆歪了歪脑袋,很是天真无邪。   “不是阿姨让我妹妹拎了一块肉回家吗?我弟弟好久没吃肉了,我妈别提有多高兴呢。”   林红霞脸色黑如锅底。   她都舍不得买肉吃,结果叫姜婷拎着回娘家去了!   这才刚结婚,就知道扒拉婆家的东西贴补娘家。   好,真是好得很!   姜榆目的达到,神清气爽,转头就走。   一转过身,便和贺庭岳那清冷的目光对上。   姜榆笑容僵在了唇角,好似每次做坏事,都能被他发现。   她咬了咬唇,心里不能说不心虚。   但她没错,是姜婷先来招惹她的。   姜榆收回目光,微微低下头,快步走出大杂院。   贺飞燕与她擦身而过,多看了两眼,说不出的惊艳。   “大哥,我刚才看见一位好标致的女同志,她是来我们大院吗?她是谁家亲戚?”   贺庭岳眉眼淡淡,“不知道。”   贺飞燕皱起脸,“你帮我打听打听嘛。”   “打听做什么?”他淡声反问。   贺飞燕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   “不说就不说嘛,我自己去问!”   也是巧得很,到了下午,她在供销社,又见到了姜榆。   姜榆来去供销社,是为了找谢菲菲。   她先是和谢菲菲说了她爸妈想拿自己换亲的事儿,没留意到贺飞燕在旁边听了一耳朵。   谢菲菲义愤填膺:“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种父母呀!”   她是爸妈的独生女,不存在重男轻女这一说,更不存在偏心,自然不明白王美丽和姜永华的心思。   姜榆拉着她的手,满脸愁色。   “我不瞒你说,我来城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摆脱我爸妈,嫁一个城里人。”   谢菲菲重重点头,“我明白,我会帮你留意的。”   姜榆摇摇头,垂下眼皮。   “可我发现,想要相中一个合适的男人,实在太难了。我顶多在城里待两个月,时间一到就得回去。到时候免不了,还是会被我爸妈卖掉。所以我想求你,帮我留意一下工作。无论是什么工作都行,只要能让我留下来。”   她和姚香玲谈过,姚香玲表示只要在力所能及范围,可以帮她出钱买工作。   姜榆想着大不了写欠条,以后每个月还钱。   谢菲菲自己当然没办法,但她可以回去和爸妈说。   “姜榆你放心,我下班回家就问问我爸妈,肯定给你留意。”   姜榆扶着额头,“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工作哪里有这么简单。实在没办法就算了,我再找媒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谢菲菲点点头,“双管齐下,没有工作,有对象也行。”   姜榆也是这样想的。   她和谢菲菲道谢,刚说完话,转头便瞧见了赵晴的身影。   赵晴不由分说,便哭着冲到了谢菲菲跟前。   她本就生得小白花的模样,哭起来惹人心疼,叫人想入非非。   谢菲菲一不注意,就被她抓住了手。   “你就是谢菲菲同志对吧?”   谢菲菲一愣,点了点头,蓦然觉着她有些眼熟。   赵晴啜泣着:“我求求你,别和我抢对象好不好?”   她语出惊人,这话一出,周围都安静了下来,看着她们。   哟吼,两个女同志抢对象?   谢菲菲很快反应过来,抽出了自己的手。   “你有病吧,我都不认识你!”   赵晴飞快说道:“我对象是二厂的机修工孙在良,我听说他之前送过你一条红丝巾!我真的很喜欢他,求求你别跟我抢,行吗?你条件这么好,以后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对象!”   谢菲菲气得满脸通红,赵晴这话说得,好像她做了第三者似的!   “我和孙在良根本没关系!他确实是送过我红丝巾,但他从没跟我说过他已经有对象!照你说的,我条件这么好,又不是非他不可,早知道他有对象,我压根不带搭理他的!”   赵晴却含泪控诉:“那你为什么要收他的红丝巾,你们两个到哪一步了?”   谢菲菲被她气笑,伸手就要去抓她。   “我和他没关系,你不信的话,我们去二厂找孙在良,当面对质!”   结果赵晴躲开了她的手,抬脚就往外跑,根本不想和她对质。   还是姜榆眼疾手快,抓住了赵晴。   “你不准跑!这件事还没说清楚,你就这样跑了,谢菲菲的名誉损失谁来负责?你丢下这几句不明不白的话,现在大家都以为谢菲菲抢了你的对象,女同志的名声有多重要,不必我多说了吧?这件事必须说清楚!”   赵晴神色一慌,她只想给谢菲菲一个教训,跑出来恶心恶心她,才没想过要去对质。   不然惹得孙在良不高兴了,他说不定立马就能抛弃自己。   “她说没有就没有吧,我还赶着去上班,不说了。”   姜榆冷笑,攥着她不松手。   “正好你要去二厂上班,我们就一起去二厂找孙在良对质!菲菲,我们走!” 第21章 惩罚   赵晴在二厂做女工前,也是乡下人,力气可不小。   转眼就从姜榆手中挣脱,后被谢菲菲逮住。   谢菲菲总算是看清她的意图了,恼得不行,就没见过这种人!   先前她瞧见赵晴和孙在良在一起,她也没想过要责怪赵晴呀!   明明她们两个都是无辜的,全是孙在良的错,怎么赵晴却要来找她麻烦!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突然跑出来败坏我的名声,转眼被我戳穿就想跑,天下没这种好事!你今天跑了,供销社的人该怎么看我!”   原本看戏的人不老少,看着赵晴哭哭啼啼的模样,下意识偏向了她。   就连看谢菲菲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结果一提到对质,赵晴转身就跑了,可见是心虚。   反观谢菲菲,凛然正气,根本不怕去找领导,愣是把赵晴衬托得心虚了。   光天化日,如此污蔑其他女同志的名声,这和借刀杀人有什么区别。   这能忍吗?当然不能!   这下无论赵晴怎么哭,身边都没人搭理她了。   谢菲菲就这样和姜榆一起,把赵晴硬生生拉去了二厂。   贺飞燕连忙跟上,“我帮你们!”   谢菲菲和她有过点头之交,不过不熟。   因为今天这事,对贺飞燕生了几分感激,朝着她笑了笑。   到了二厂门口,门卫不让进。   贺飞燕便出头了:“我哥是你们保卫科的科长贺庭岳,这赵晴同志犯了事儿,就该你们二厂来处理!”   这话一出,连姜榆都多看了她两眼。   竟然是贺庭岳的妹妹,别说,仔细一瞧还真有几分像。   那门卫大叔一听她是贺庭岳的妹妹,立马给开了门。   转头看向赵晴,打量片刻,果然发现是自己厂里的女工。   “不是,她犯啥事了?”   四个女同志杵在这里,也不知道事大事小。   “先把你们二厂的领导叫出来,今天这事儿没完!”谢菲菲嚷嚷道。   门卫一听,麻溜去喊人了。   他先去通知了保卫科,而后去通知了赵晴的车间组长,由组长上报给了车间主任。   后有人知道赵晴和孙在良的关系不一般,偷偷摸摸跑去通知他。   而谢菲菲几人,则是被请到了保卫科办公室。   贺庭岳的视线扫来,叫贺飞燕缩了脑袋。   姜榆则是觉得他比平时瞧着还凶,气势特别压迫。   后车间主任过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转眼刚到八月,新的一个月要考核评优。   这才开始呢,赵晴就惹出事来,月底的考核他们车间组肯定要挨批。   人来齐了,谢菲菲嘴皮子别提有多利索,三两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   姜榆提议道:“这位赵晴同志说和你们厂的孙在良同志在处对象,这件事和他有关,我想得喊他过来当面说清楚,免得之后还有人误会。”   贺庭岳瞥了身后的人一眼,“佟方,去喊孙在良。”   佟方冷不丁被点了名,反应有些迟钝。   他和孙在良也是一个大院里的,自然有所偏袒。   要是把孙在良喊来,这事对他多少会有影响。   见他迟疑,姜榆开口问道:“女同志都能见人,他一个男同志,就这么羞于见人吗?”   佟方这才跑出去喊人。   正巧,就把那想开溜的孙在良给逮住了。   “方哥,你就当没见到我,行不?改天我请你吃饭。”   孙在良实在有些慌了,那谢菲菲还是副厂长的女儿呢!   佟方为难道:“你以为我不想帮你呢,是岳哥喊我来的,你今天肯定躲不过去,还是出面把话说清楚吧。”   孙在良悔不当初,他就不该和赵晴有瓜葛!   原以为就是玩玩而已,现在脱不开手了!   他一出面,赵晴便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哀戚喊了声:“良哥。”   孙在良没搭理,他现在都恨死赵晴了。   谢菲菲冷笑一声,“孙在良,你对象跑到我供销社大闹,说我抢了她的对象,影响我工作不说,还想毁了我的名声!你现在和大家好好说说,我跟你处过对象没有?”   孙在良闭了闭眼,满心绝望。   这下不仅没把人追到手,还彻底得罪了谢家的。   孙在良咬咬牙,“没有,我和谢菲菲同志仅仅说过几句话,从没有过多接触!”   赵晴脸色“刷”的白了,衣摆都差点被她掐破。   她这心里,比孙在良还冷。   早知道会这样,她怎么都不会去供销社闹。   谢菲菲冷笑,算他还识相。   她转头盯着赵晴看,“你听到了?”   赵晴咬着唇落泪,好似受了多少委屈。   谢菲菲白眼一翻,“你哭什么?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污蔑我,毁我清白,我一个还没处过对象的黄花闺女,在外面成了个抢人对象、作风不端正的女同志,我还没哭呢!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哭,就能逃避责任,那不能够!”   车间主任连忙开口:“自然不是!这件事确实是赵晴同志不对,还不快和人家谢菲菲同志道歉!”   赵晴抽噎着:“对不起谢菲菲同志,是我误会了。”   谢菲菲看着她这模样,心里更堵了,好像她再要求什么,就是她得理不饶人似的。   她刚想说这件事就算了,好展现出自己的大方,便听到姜榆开口。   “无规矩不成方圆,我虽然不是二厂的工人,却也知道每个工厂都有自己的奖惩制度。有功得嘉奖,有过得惩罚,对吧?”   车间主任这才正色看向姜榆,觉得闹心。   眼看着谢菲菲都要松口了,还以为这件事能到此为止。   “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那以后大家是不是都可以效仿她的行为?反正被抓了,我只需要说句对不起就行。”   车间主任脸色发黑,“那谢菲菲同志觉得,还需要什么惩罚?”   谢菲菲看向姜榆,拿不定主意。   姜榆道:“厂里怎么惩罚,那是厂里的事,你哪里能干涉,只是二厂得拿出态度来,警戒下面的工人,赵晴同志是个坏榜样,可不能跟风。”   她对赵晴的眼泪完全免疫,看着一点心疼都没有。   这样的眼泪,她要是想哭,能哭得比赵晴还好看。   “赵晴同志这一次的事,影响恶劣,光是私底下道歉还不够,得写一封检讨书,说明自己的错误,为谢菲菲澄清并且向她道歉,而后张贴在供销社门口,让大家都知道,她今天说的话纯属污蔑。” 第22章 无中生友   谢菲菲终于明白,为什么黄英会说她脑子不如姜榆活络了。   她简直太有条理了,自己都没想到这些!   孙在良面带不忍:“不必这样吧,这也太严重了。”   姜榆笑了声,“所以孙在良同志,你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是吗?也是,赵晴伤害的人又不是你,损害的更不是你的名声,你又没有损失。”   她不顾孙在良难看的脸色,幽幽叹气。   “这世上呐,总是有那么多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这慷慨,与慷他人之慨,可是两回事。希望赶明儿你遇到那些伤害你的人,也能如此宽容,而不是只会叫别人宽容。”   孙在良都傻眼了,他就说了一句,怎么就成了那种十恶不赦之人了!   以前瞧着姜榆温温柔柔一女同志,今天再看,怎么发现她不一样了呢。   果然美人都是带刺的。   车间主任看向贺庭岳,厂里大大小小的纠纷,都是保卫科解决的。   具体要如何处置,还得他开口。   贺庭岳并未说话,但他心里有一杆秤,知道孰轻孰重。   “按照姜同志所说,赵晴写检讨,上交到保卫科,经过审核,张贴到供销社门口。并且在月底表彰大会上,对孙在良与赵晴两位同志的行为,做出批评!”   这是贺庭岳头一次在姜榆面前说这么多话,字字铿锵有力,不容反驳。   他在姜榆的意见之上,直接代表二厂表了态,作出了处置,丝毫没有偏袒。   光是这一点,他在姜榆心中的形象就高大了不少。   这个男人,总是不经意的每一点都能戳中她的心扉。   孙在良面如菜色,心里生了怨气。   恨赵晴和谢菲菲,恨姜榆多管闲事,恨贺庭岳不留情面。   唯独没想过他自己的错。   这个结果,谢菲菲已经很满意了。   她勾着唇角笑了起来,“我相信二厂公正严明,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件事到此为止,谢菲菲看了一眼姜榆。   “我们走吧。”   经过赵晴的时候,谢菲菲脚步一顿。   “我方才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骗你。孙在良是追求过我,他给我送了东西,可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我有我的骄傲,不屑去抢有对象的男人。我大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你视若珍宝的男人,我压根看不上。”   她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昂首挺胸,发表完这篇言论,在大家的注视下离开。   赵晴闭上眼,根本不敢抬头。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尤其是在谢菲菲面前。   事到如今,孙在良都没为自己说一句话。   赵晴惨然一笑,为了这个男人,真的值吗?   贺飞燕偷偷摸摸和贺庭岳打个招呼,快步从保卫科离开。   还以为要追不上姜榆了,却瞧见她们在门口等自己。   贺飞燕连忙跑过去,“我还以为你们走了呢!”   谢菲菲拍拍口袋,“现在回去上班也太晚了,我请你们去国营饭店吃饭!”   她可是很难得大方一回的。   但这次的事情,确实多亏了姜榆和贺飞燕。   要不是有她们帮忙,兴许赵晴真就这样跑了。   有饭可以蹭,贺飞燕和姜榆自然愿意了。   谢菲菲这次没小气,点了三个肉菜一个素菜一个汤,已经是非常丰盛了。   三个女同志敞开肚子吃,都能吃撑。   “姜榆,飞燕,我是真的感激你们,回头我跟我爸妈说,请你们来家里吃饭。”   贺飞燕连连摆手,她可不爱应付那些长辈。   她会插手今天的事,是有目的性的。   等吃完饭,她借口送姜榆回家,便说出了自己的事。   “我想让你帮我做件事,事成之后,我给你三十块钱作为酬劳。”   贺飞燕今年十八岁,中专还有一年才毕业。   她手头有钱,那是因为贺庭岳有钱,他从不亏待底下的弟弟妹妹。   整个大院,就他家里这几个孩子养得最体面。   姜榆目露怀疑,“什么事情值三十块钱?你不会想让我干坏事吧。”   贺飞燕迟疑了,“你先听听,自己衡量一下这算不算坏事。”   “你说来听听。”   贺飞燕迟疑着,抿了抿唇,才开口:“我有个朋友,被隔壁学校的代课老师骗了感情,还被骗了钱。”   姜榆:“……你这个朋友不会是你自己吧?”   贺飞燕脸色大变,满脸气恼。   “看破不说破,你这人为人处事怎么这么差!”   姜榆:“……”   年纪不大,还挺要面子。   “行吧,那你……你朋友,是怎么被人骗的感情?骗钱又是怎么回事?”   贺飞燕咬着唇,“那个代课老师长得不错,我挺喜欢……哦不是,我朋友喜欢。他一开始还挺大方的,舍得给我朋友花钱,又风度翩翩,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你等等,他都骗你钱了,你还这样夸他!”姜榆翻了个白眼,简直没救了。   贺飞燕恼怒不已,用力跺着脚。   “我朋友,都说是我朋友了!不是我!”   姜榆揉了揉额头,真让人头大。   “行吧行吧,你朋友,你继续说你朋友的事。”   贺飞燕道:“可是没多久,他就开始以各种理由跟我朋友借钱。”   “你朋友借了?”   “当然借了,他那么好看……”   姜榆连忙打断她:“总共借了多少?”   贺飞燕嗫嚅:“一百多……”   “多少?”   “总共加起来一百三十块钱!”   姜榆咋舌,贺飞燕还没工作呢,手里竟然握着巨款!   慕了慕了。   这傻闺女的钱真好骗。   “然后呢。”   贺飞燕:“然后我朋友发现他早就有对象了,他从我朋友那里骗走的钱,都拿去讨好他对象了。我……我朋友去找他还钱,他却不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   那男人还反过来质问她:“我什么时候跟你处过对象?我根本没和你借过钱,那些钱都是你自愿给我的!就算把这件事闹大,你大可看看有没有人相信你。”   “这个代课老师很能装,他长得好看,大家都不相信他是人面兽心的家伙。”   贺飞燕甚至和自己同学说了这件事,她那些同学都不信。 第23章 你真是个好人   姜榆听来听去,还是没明白她究竟想让自己干什么。   “你要不直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贺飞燕道:“那老师对我朋友做过什么,你就对他做什么。”   姜榆一听,好家伙,这是要她出去骗钱呀。   “你高看我了,我哪里有那个本事!”   贺飞燕偷偷道:“那个严文轩是个色胚,他瞧见个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我没跟你说,他从我这里骗去的钱,大多数其实都没花在他对象身上,而是花在了另一个女同志身上。”   这个女同志是他的同事,没什么特别,就是长得好。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有了对比,贺飞燕就更气了。   同样是女同志,同样没有确定对象关系。   有些女同志能让男同志掏钱,而她只会给男人掏钱。   “但她长得还没你好看,身材也没你好。严文轩那脑子,以你这样的样貌,遛他跟遛狗似的。”   贺飞燕也不是想让姜榆骗多少钱,她只想把自己的钱拿回来。   事成之后,把三十块钱给姜榆作为报酬,也不亏。   “这事真不难,对你这张脸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姜榆姐,我求求你了,你就帮帮我嘛,不然我实在出不了这口气!”   姜榆睨着她,“你找你哥给你出气不就行了。”   提到贺庭岳,贺飞燕脑袋都缩了起来。   “我哪里敢告诉我哥!他不准我在学校处对象,让他知道了,非得打断我的腿!”   姜榆问道:“那你干嘛找我呢?”   贺飞燕笑了起来,“有两个原因。第一嘛,你长得好看,我没跟你开玩笑,那严文轩就是个色胚!”   “第二呢?”   “我先跟你说清楚,我没偷听的,是你和谢菲菲说话没遮没掩,才叫我听见了。我知道你爸妈对你不好,你想要留在城里工作,肯定缺钱!”   贺飞燕眉睫扑闪扑闪,有些心虚。   三十块钱肯定买不到一份工作,但也不少了,钱都是靠攒起来的。   她给严文轩那一百三,不也是自己攒起来的。   姜榆笑了声,“你耳朵还挺灵,我确实缺钱,缺很多。”   贺飞燕讨好一笑,“所以我这不就给你送钱来了吗。”   姜榆抿着唇,在心里斟酌着。   她还从来没有骗过男人钱,对她来讲有些困难。   但可以试试。   “你说的这个代课老师,在哪个学校?”   “第三中学,就在我们学校隔壁。”   姜榆皱着眉头,喃喃:“第三中学,严文轩?”   她怎么觉得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姜榆问道:“我要怎么接近他?”   贺飞燕高兴得不行,知道她这是答应了。   “他明天上午有课,一般上完课就骑着自行车走人,时间大概是九点半左右。你只要看见个白白净净的,穿着白衬衫的男人,主动上来跟你搭讪,一准就是他!”   贺飞燕敢这么肯定,是因为她对严文轩太了解了。   一般男同志不会像他这么无耻。   只恨她以前瞎了眼,被这种男人蒙蔽了双眼。   姜榆点了点头,“我只负责把钱拿回来,要是回头出了什么事,你得替我兜着。”   贺飞燕拍拍胸脯,“放心吧,不还有我哥嘛!”   但这件事,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万万不敢让贺庭岳知道的。   因而姜榆听着她这话,怎么都觉得不靠谱。   回到家,才发现姚香玲还没睡下。   “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姚香玲脸色不大好看。   也不怪她这么担心,姜榆长得好,女同志迟迟不回家,可是容易出事的。   姜榆这才把谢菲菲和赵晴的事说了。   “我上回还去叔叔阿姨家吃过饭,没道理看着这事儿不管。”   她也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   今天换做是别人,她肯定不出头。   姚香玲微微松了口气,“你做的对,是该帮忙。朋友之间呀,那都是真心换真心的。你对她好,她才会对你好。”   姜榆特地瞒下了贺飞燕的事没说,姚香玲肯定不同意她干。   晚上洗了澡坐在床上擦头发,姜榆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严文轩这个名字耳熟。   之前姚媒婆还带自己夸去过他家相看,结果被严文轩他妈好一通埋汰。   说她儿子和校长的女儿处上了对象,不稀罕乡下人。   如此一想,这些信息还真对上了。   和校长女儿处对象,勾搭上贺飞燕给他花钱,转而又给另一位女同志花钱。   啧啧,城里人真会玩。   她把头发擦得半干,躺在床上,透过窗户望着外头的月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隔天,姜榆掐着点来到第三中学门口,佯装自己在等人。   果然如贺飞燕所料,一辆自行车突然停在她面前,而车上的男人赫然穿着一件白衬衫。   男人确实白白净净,很清秀,高高瘦瘦的模样。   但姜榆并不觉得他“英俊潇洒”和“风流倜傥”,反而从他的笑容中读出一丝油腻。   “同志。”严文轩甩了一下额前碎发,“你在这里等人吗?”   姜榆长长的睫毛扑闪,像两把小扇子似的,眼底清澈纯洁。   别看现在还不到十点,姜榆额头已经出汗了。   严文轩满脑子只有一句形容词,便是清水出芙蓉。   他难掩惊艳,心里不由得赞叹,这样美的女同志,竟然叫他今天才发现。   “我是来给我妹妹送课本的,出来发现这外面好像没有公交站。”   严文轩立马笑了起来,温声询问:“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姜榆道:“我要去百货大楼买点东西,但是坐你的自行车不方便,你能告诉我公交站在哪里吗?”   严文轩摇摇头,“这附近两所学校没有公交站,百货大楼也不远,我带你去吧。”   姜榆矜持,不愿意坐他的自行车,他便主动下来陪她走路。   这殷勤的模样,果然应了贺飞燕那句话,遛他跟遛狗似的。   姜榆都没怎么交代自己的事,严文轩便主动把自己的身份给卖了。   要不是姜榆及时喊停,他已经开始介绍家里成员了。   到了百货大楼,姜榆灿然一笑。   “谢谢你带我过来,严同志,你真是个好人!”   这一刹那,严文轩觉得万物失色,眼前就只能看见姜榆这张笑脸。   他的心跳声仿佛就在耳旁,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姜同志,我……我对百货大楼很熟,我陪你逛逛吧!” 第24章 你和他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严文轩忐忑不安等着姜榆的回复,就像是在等着领导训示。   姜榆蓦然一笑,“当然可以,不过我要买的东西有些多,我怕严同志会不耐烦。”   “当然不会,能陪你逛百货大楼是我的荣幸。”   姜榆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这上面写着我妈妈让我买的东西,得要好长时间呢,你要是……咦,我的钱呢?”   她话音一顿,突然神色慌张地翻找起来。   姜榆眼眶都红了,仍旧没找到自己口袋里的钱。   “坏了坏了,我的钱肯定丢了,我得回去找找!”   说完,也顾不上严文轩还在,匆匆忙忙原路返回。   严文轩丢下了自行车,跟着她一路往回跑,两人一直找到了校门口,也没瞧见姜榆的钱在哪里。   “你先别哭,不就是买东西的钱嘛,也不是多贵的东西,我给你买!”   姜榆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呆看着这个大傻子。   实在难以想象,能被这个大傻子骗走一百多块钱的贺飞燕,能有多蠢。   姜榆吸了吸鼻子,“不行的,那里面还有一百三十块钱,是我爸爸看病的钱。如今丢了,我妈肯定会打死我。”   听到“一百三十块钱”这个有零有整的数字时,严文轩还心疼了好一会儿。   然而在姜榆说出她妈会打她的时候,他心疼的对象换成了姜榆。   “什么?你妈还打你!”   姜榆扁了扁嘴,“兴许不只是打我,可能还会把我关在外面,不给我东西吃,她经常这样,我都习惯了。”   严文轩义愤填膺:“这是犯法的!她还是你亲妈吗,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姜榆星眸低垂,覆上一丝哀愁。   “谁叫我是女孩呢,我妈只喜欢我弟弟。”   这可把严文轩给心疼坏了。   “走,我先带你去百货大楼买东西!”   姜榆没动,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行的,我不能用你的钱,我们今天才刚认识。”   严文轩很是着急:“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难道你想没买到东西,回到家被你妈打吗?”   姜榆欲言又止,还是摇头。   “就算买了东西,我爸治病的钱我也找不回来。”   严文轩立马道:“等给你买了东西,我就回家拿钱!你先拿着钱回家!”   姜榆眉头一皱,“这怎么可以呢,我跟你才认识!”   “没关系,是我自己愿意给你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快走吧。”   就这样,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严文轩还真上赶着给姜榆送钱来了。   给她买完东西,他让姜榆在门口等着,自己回家拿钱去了。   “你可一定要等我,不然你妈发现你将你爸治病的钱丢了,肯定得打你!我这就回去拿钱,快去快回!”   说罢,便嗖的一声没了影儿,脚下的自行车都快踩成了风火轮。   姜榆神色复杂,不知道还以为是他爸生病了呢。   真就是这种人骗了贺飞燕?   姜榆站在百货大楼门口等着,有些无聊。   蓦然转头一看,竟然撞见了贺庭岳!   他的目光带着讥诮,清晰地落在她手上拎着的东西。   显然,他听到了自己和严文轩的对话。   姜榆张了张口,不知道要不要和他说话。   纠结之际,贺庭岳已经抬脚离开,一贯的冷漠。   姜榆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没多问。   等严文轩回来,径直把一百三十块钱塞给了她,不带犹豫的。   姜榆数了数钱,刚好一百三。   她毫无心理负担,把钱揣了起来。   “严文轩同志,这钱是你欠贺飞燕的,现在我帮她要回来,你们两清。”   至于从百货大楼里买的东西,自然是还给他。   那一瞬间,严文轩好似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碎成了渣渣。   他不可置信瞪着姜榆,“你说什么!什么贺飞燕!”   姜榆正色道:“是贺飞燕同志拜托我,帮她过来要债的。根据我了解,你总共欠了她一百三十块钱,刚刚好。”   严文轩差点被气笑了,贺飞燕!好得很!   刚才被美色迷惑的时候有多憨憨,现在变了脸,面目就有多狰狞。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敢耍我!”   姜榆直视着他,神色淡淡。   “我知道你是谁,第三中学的代课老师,你对象是校长的女儿张曦月。我还知道从贺飞燕手里骗来的钱,你大多数花在了另外一个女同志身上。你的行为,说是脚踏几条船都不为过。”   严文轩冷冷一笑,“那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来多管闲事!”   姜榆微微一笑,“我并非多管闲事,我拿报酬的。我其实也很想问你,你知道贺飞燕是谁吗?她亲哥是国棉二厂保卫科的科长,尽管去打听打听,人家一只胳膊都比你大腿粗了。”   这时候保卫科的科长,可比派出所的警察还牛气。   严文轩事先确实没打听过贺飞燕的背景,只知道她爸妈都不在身边,还挺好哄。   现在听到姜榆的话,才变了脸色。   他喘着粗气,心有不甘,就这样白白丢了钱,还没了面子。   偏生姜榆把他的路给堵死了,让他只能硬生生憋下这口气。   “姜榆是吧?你最好别犯我手里!”   姜榆莞尔,眉眼弯了下来。   “严同志,火气别这么大嘛,这钱本来就不是你的。”   严文轩狠狠剜了她一眼,想到刚才火急火燎的自己,就像个傻叉。   他啐了一口,转头上了自行车,飞快离去。   姜榆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其实是故作轻松,幸好严文轩没有破罐子破摔。   任务完成,她转头去找了贺飞燕。   “一百三十块钱,给你一百!”   贺飞燕惊愕不已,“你这就把钱拿到手了!”   姜榆点点头,“拿到了。”   语气就像是在回答她“我吃了”一样轻松。   贺飞燕大跌眼镜,“我知道他好色,可没想到美色在前,他竟然直接没了脑子!”   姜榆沉默,“你和他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能被严文轩这种人骗钱,她瞧着贺飞燕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贺飞燕:“……不带踩一捧一的吧。” 第25章 妈,我要点什么菜?   姜榆神色一言难尽,“我这也不是踩一捧一,你们俩都一样。”   她是两个一起踩了。   贺飞:“……你对雇主这态度,不太好吧?”   姜榆白了她一眼,“你可长点心吧,往后找对象可不能只看脸,平白被人忽悠。”   贺飞燕啧了声,“不看脸看什么呀,男人不都那样,找个好看的还能养养眼。”   姜榆睨着她,“你哥也好看,你平时看你大哥还不够。”   贺飞燕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震惊万分地看着她。   “你看上我哥啦?”   姜榆双颊爆红,抬手打了她一下。   “你别胡说!”   贺飞燕又不是没处过对象,一看就知道她为什么脸红。   “想不到啊,竟然有人觉着我哥长得好看。”   姜榆奇怪道:“他不好看吗?”   贺飞燕神色复杂,“和他那张脸没关系,你不觉得他很凶吗?”   那迫人的气势,结实高大的身板杵在那里,不少女同志就自动忽略了他那张俊脸。   大家找男人都是为了过日子,谁想整天面对一活阎王啊。   贺庭岳都二十七了,到现在还单着,一是他自己不上心,再一个就是他样貌问题了。   姜榆抿唇笑了起来,“是挺凶的。”   她没和贺飞燕多说,揣着钱回家。   才坐下,姚香玲便和她说道:“姨婆这边有个合适的对象,你要不要见一见?”   姜榆问道:“是谁呀?”   “你应该见过,就我们街道办那个小庄。”   姚香玲本来没打他主意,平时瞧着他性子有些温吞了,做事不够果决。   但今日他自己主动找上门,说要和姜榆相看。   送上门的姻缘,姚香玲自然不会往外推。   反正相看了又不是一定就要处对象结婚。   姜榆脑海中浮现了庄毅航的模样,戴着黑框眼镜,很斯文的样子。   反正不反感,去看看也好。   “姨婆,那就见见吧,什么时候?”   姚香玲道:“明天我和他说一声,要不你们就约晚饭的时候出去见一见吧?”   姜榆应了下来。   隔天,她便按照姚香玲说的,在国营饭店等候。   等了没一会儿,便瞧见了贺庭岳几人。   他身边几个应当都是保卫科的人,现在是饭店,过来吃饭也正常。   但姜榆有些不大自在,毕竟昨天坑严文轩钱的时候,还被他当场抓包。   现在又和另一个男同志相亲。   很快,庄毅航过来了。   他却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女人,两人挽着手,说笑着进来。   姜榆心里有些怪异,哪怕是母子,好似也有些亲密了。   庄毅航见到她,扬起了笑容。   “姜榆同志,我爸出门了,我想着我妈一个人在家省得煮饭,便把她一起喊过来,你不会介意吧?”   姜榆摇摇头,“怎么会,阿姨请坐。”   赵琼花暗暗打量着她,样貌和气质都不错,难怪能叫庄毅航惦记着。   “小姜你也坐,你们聊就好,不用管我,我就过来蹭个饭而已。”   坐下后第一件事,当然是先点菜。   姜榆原本等着他主动询问自己,谁料庄毅航竟然看向赵琼花。   “妈,我要点什么菜?”   赵琼花笑了笑,“点个红烧肉,问有没有鱼,清蒸一条鱼也行,再点两个素菜,就够吃了。”   庄毅航点点头,起身去点菜。   点完菜回来坐下,姜榆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但有赵琼花在,姜榆也没办法放松下来和他找话题聊。   结果两人还没说上一句话,他竟然转头又问赵琼花:“妈,我该聊什么?”   姜榆:“……”难怪他带妈过来。   赵琼花笑道:“问问人家家庭情况,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顺便和人家介绍一下你自己,相亲大概就是这样。”   庄毅航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始和姜榆介绍自己的家庭情况。   他不是独生子,上头还有两位姐姐,已经出嫁。   因为他是老来子,所以和姐姐年纪相差比较大,还吃过大姐的奶。   姜榆掩着嘴轻咳一声,这倒是不必说,她也不是很感兴趣。   “小姜啊,你家在南河村?”赵琼花主动开口。   姜榆点点头,“是的,阿姨。”   赵琼花还问了一些家里的基本情况,对她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不是很满意。   “那你家里不会要你多帮衬弟弟吧?”   姜榆笑道:“姐弟间互相帮衬也不奇怪。”   所以说,人的本质是双标。   赵琼花希望自家两个女儿多帮衬小儿子,却不希望姜榆帮扶娘家弟弟。   人人都不喜欢扶弟魔,但人人都想成为扶弟魔中的弟弟。   话说到这里,服务员喊号,轮到姜榆这一桌了。   赵琼花忙道:“太烫了,你别动,让妈来。”   她不着痕迹扫了姜榆一眼,等着她主动开口揽活儿。   姜榆正沉浸在庄毅航果然坐着不动的震惊中,压根没接收到她的眼色。   赵琼花抿着唇,只好老大不高兴去端菜。   菜端回来,姜榆瞧见了更令她震惊的一幕。   “小航不爱吃肥肉,这肥肉向来都是我帮他吃的。”   一块五花肉,赵琼花咬开肥肉,瘦肉夹给了庄毅航。   吃鱼也是耐心给他挑刺,吃完还要耐心给他擦嘴擦手。   事无巨细,更像是伺候少爷的老妈子。   “小姜,愣什么,快吃呀?我们小航是独生子,从小就娇惯一些,离不开我这个当妈的。所以婚后你们不能搬出去,得跟我们一起住,你不介意吧?”   姜榆笑笑没说话,她倒是不介意和公婆一起住,但得看是什么样的公婆。   赵琼花说道:“小航年轻不定性,容易乱花钱,所以他的工资都是我管着,结婚后也一样。”   姜榆不干涉庄毅航和他妈的相处方式,只知道自己没办法接受这种。   反正吃过这顿饭,大概率是不会再见面了。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姜榆主动问道:“庄同志,请问刚才这顿饭花了多少钱?”   庄毅航一愣,转头看向他妈,神色无措。   赵琼花还有什么不懂的,这姜榆是没上她儿子。   她当下便动了怒,一个乡下人,凭什么看不上她儿子? 第26章 我妈不让我和没断奶的孩子一起玩   赵琼花脑袋里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转了好几道弯,才勉强挤出一道笑容。   “小姜,你现在还年轻,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眼高手低可不行。我儿子条件不错了,他现在虽然是临时工,但两年后就能转正,我们家里双职工,顶头还有两个姐姐帮衬,这样条件不错了。”   姜榆笑着点头,“庄同志的条件自然不错,只是能不能结为革命伴侣,还得看缘分。我觉着,我和庄同志应该没有那个缘分。”   赵琼花看着她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气得不行。   当她稀罕乡下媳妇呢?   她原本就没想过要让庄毅航过来相看,是觉得乡下人好拿捏,婚后她能照旧攥着儿子的工资,所以才松了口。   原本十拿九稳的一桩婚事,结果姜榆竟然没瞧上庄毅航?   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你……”   “庄毅航?你怎么在这儿?”   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赵琼花未发泄出来的怒气。   庄毅航抬眼看了过去,叫了一声:“表嫂。”   姜榆不认识,便没出声,但她清楚的察觉到这个“表嫂”在打量自己。   赵琼花也跟着笑起来,打招呼:“是曦月啊,你也来国营饭店吃饭?”   姜榆眉眼动了动,曦月?   她目前知道叫这个名字的人,就只有严文轩那对象,张曦月。   严文轩?庄毅航?表兄弟?   张曦月高傲地抬着下巴,“赵阿姨,你在给庄毅航相看呢?”   赵琼花点点头,“是,他年纪也不小了,该好好物色一下。”   张曦月睨着姜榆,她看人的时候带着一种优越感,好像生来高人一等,让人十分不舒服。   “你哪里人?我看着有些眼生。”   姜榆没回答,倒是赵琼花回了她:“南河村的,离城里有段距离。”   她就是想借张曦月的手,好好压一压姜榆的气焰。   张曦月那眼神,果然更加鄙夷了。   “赵阿姨,你怎么给庄毅航找了个乡下人呐?找媳妇儿,眼光不能太低的!”   这句话,简直说到了赵琼花的心坎里。   “嗐!我这不是觉着对方都开口了,就带我儿子出来见见嘛,想看看合不合适!”   张曦月啧了声,“城里人和乡下人,哪里有合适的?肯定不合适!庄毅航,你比你哥差远了,这挑对象的眼光,还得磨练磨练。”   姜榆看着她们跟搭戏台子似的,一来一回,扯着唇角笑了起来。   “这句话说的是,挑对象的眼光确实得磨练,我看张同志的眼光肯定很好。”   张曦月先是自得万分,而后反应过来,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我姓张?我认识你吗?”   姜榆摇摇头,“不认识,只是我听说过你。”   张曦月嗤了声,“拍马屁可没用,我不吃你这套。讨好我更没用,你和庄毅航不合适。”   “我刚才已经拒绝庄同志了,我和他确实不合适。”姜榆坦然说道。   庄毅航脸色立马变了,这还没说两句话,怎么就不合适?   姜榆继续道:“听说张同志的对象是学校代课老师,那位严老师在学校很出名,经常和漂亮女同志聊天搭讪,还给同校的女老师买礼物,人特别热心。”   张曦月脸色立马黑了,泛起了怒意。   “你胡说八道!”   姜榆眨眨眼,“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去打听打听便知道了,我也是听人说的。”   至于庄毅航,姜榆转过头看着他。   “对不起庄同志,我们两个大概没有缘分,我妈不让我和没断奶的孩子一起玩。”   她刚才估算了下这顿饭的饭钱,丢下三块钱在桌上,转头便离开了。   姜榆的一言一行,叫隔两桌的贺庭岳几人尽收眼底。   贺庭岳依旧是不动如山的沉稳模样,对旁人的事不予置喙。   倒是他身旁的男人笑个不停,拍着大腿。   “这女同志挺有意思,我妈不让我和没断奶的孩子一起玩,这不就是骂那男同志没断奶嘛!”   他对面坐着的男人接话:“本来就没断奶,哪个男人出来相看还带妈的。带妈也就算了,点个菜不问女同志,反而问自己老妈也就算了,吃个鱼得老妈挑刺,吃完饭给老妈擦嘴,这晚上睡觉不会还得老妈哄着睡吧。”   贺庭岳扫了他们一眼,“别在背后道人是非,吃饭!”   事实上,姜榆心里也在吐槽呢。   她和姨婆没有多说,毕竟庄毅航在她手底下工作,别影响了她的工作判断。   但一转眼,就跑去跟谢菲菲和贺飞燕唠起来。   “你们说说,他这么离不开他妈,干嘛还出来相亲,直接和他妈过日子不就行了!”   谢菲菲啧啧摇头,“这种人不能嫁,结了婚,工资还捏在他妈手里,你们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他妈之所以想找一个乡下的媳妇,肯定就是觉得乡下闺女好欺负,不敢反抗。”   姜榆瞥了一眼贺飞燕,压低声音说:“我昨天还遇见张曦月了,才知道原来严文轩是庄毅航表哥,是不是巧了。”   “张曦月?”   “张曦月!”   贺飞燕和谢菲菲震惊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姜榆和贺飞燕同时看向谢菲菲,异口同声:“你也认识她?”   谢菲菲道:“我上回和姜榆说过,我邻居家老欺负她儿媳妇,你还记得吧?那就是张曦月家。张曦月她爸是中学校长,但她家压力挺大的,一家几口,全靠她爸的工资养着。”   “她哥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生活不能自理,她妈就给她哥找了个乡下的儿媳妇。大家都觉着乡下闺女进城都是享福,其实在哪里都一样,成天被张曦月她妈打骂。”   谢菲菲提醒姜榆:“你刚才说的严文轩,是她对象吧?你们可别管她的事,张曦月这人脑子有问题。”   她很早之前就发现严文轩人品不好,喜欢拈花惹草。   看在是邻居的份上,她好心提醒张曦月,结果反被她骂了一通。   骂谢菲菲就是见不得她有个好对象。   “还说我嫉妒她,我嫉妒她什么?嫉妒她有个傻哥哥,还是嫉妒她有个重男轻女的爸妈?” 第27章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姜榆和贺飞燕对视一眼,心里暗暗发誓,以后都要离这一对远远的。   结果说什么来什么,这个念头才在心里一闪而过,她们便瞧见了严文轩的身影。   他身边有一个姿色不错的女同志,看着是清冷型那一挂的。   严文轩在一旁陪着笑,笑容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这个模样,姜榆可太熟悉了。   她发现这男人也是够贱的,昨天刚被她骗了钱,一点记性都没长。   她们仨还没看多久,姜榆瞪大了眼。   “张曦月来了!”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张曦月以飞快的速度冲上去,一把薅住那女同志的头发,左右开弓,把她的脸扇得啪啪响。   贺飞燕皱着眉,“我怎么觉着这被打的女同志有些眼熟。”   谢菲菲和姜榆立马看着她,这俩人的眼神,贺飞燕觉得像极了瓜地里的猹。   贺飞燕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究竟是谁。   “这不是徐大妈家的儿媳妇嘛!”   姜榆挑眉,“徐大妈家?”   不会是跟她同一个大院里的徐丽华吧。   很快,贺飞燕给出了答案:“就跟我一个大院的,你妹结婚的时候你应该见过。徐大妈和孙大妈都一样,她们的男人在国棉厂当年的一场大火中牺牲了。后来她们男人的工作,都让儿子顶替。这徐大妈更惨一些,她儿子刚结婚不到一年,在一次出外勤的时候摔死了。”   自然而然,刚进门不到一年的儿媳妇林蕊也守了寡。   她儿子死后,工作就让林蕊顶替。   可林蕊哪里会做机修,后来找了点关系,把她调去了中学当老师。   “这个林老师很少出门,我和她只打过照面,所以第一时间没认出来。”   贺飞燕觉得吧,林蕊都守寡了,又没有孩子,重新找男人也无可厚非。   怪就怪在,她干嘛找个不靠谱的男人。   人张曦月和严文轩是光明正大处对象的,她这样做不就是插足嘛,活该被人打。   贺飞燕想了想,“你们觉得,我要不要上去帮忙?”   谢菲菲摇摇头,“哪里轮得到你,严文轩不是在护着嘛。”   以严文轩对林蕊那舔狗程度,他很快就把人护在身后。   “曦月,你误会了,林老师是我的同事,她跟我教同一个年级的,你忘啦?”   张曦月冷笑,“我没忘!我就是知道她是谁,才没想到你会因为一个寡妇背叛我!你当初追求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说会爱我一辈子,你又是怎么做的!”   严文轩铁青着一张脸,怒喝道:“反正我和林老师清清白白,你污蔑我可以,不能毁她清誉!别说我不会,就算我真的偷吃,也不可能找同一个办公室的女同志吧!”   张曦月冷着脸质问:“那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从你们出学校我就跟在后面,看着你给她钱,还给她买东西!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给她买什么东西!”   林蕊咬着唇,泫然欲泣。   “张曦月同志,你真的误会了,严老师是看我家里困难,才接济我。我们要是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就应该藏得紧紧的,哪里会光明正大出来买?”   她转头看向严文轩,一颗清澈透明的眼泪滑落下来,说不出的破碎感,叫人心疼。   “严老师,这些东西你都拿回去吧,我知道你很善良,但以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免得旁人误会。”   严文轩看着她快步离开,还想追上去。   转而想到张曦月,硬生生忍住了步伐。   但他没有去哄张曦月,反而理直气壮道:“张曦月同志,我一直觉得无论是处对象还是结为夫妻,都应该相互信任。可我今天才知道,你对我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这样我如何敢跟你结为革命伴侣,共度余生?你既然不信我,那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说罢,他大步离开。   姜榆原本想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曦月怎么都该和他分手吧。   结果她竟然追了上去,满口道歉。   “对不起文轩,我知道错了,我就是太在乎你了嘛!我相信你是清白的,我绝对相信你!”   姜榆:“……”   谢菲菲显然已经见怪不怪,无奈叹气。   “你们现在知道了吧,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张曦月自己愿意的,你劝她离开,她还能反过来骂你。   姜榆幽幽看着贺飞燕,你当初不会也这样吧。   贺飞燕连忙撇清,“看我做什么,我可没这样,又傻又蠢。”   姜榆撇撇嘴,你不傻,能被人骗走一百三。   “不说了,今天我姨婆带我去饭店吃饭呢,我得走了。”   这是姚香玲的习惯,每星期下一次馆子。   她工资高,管够。   姜榆跟在她身边,其他不说,这伙食绝对是好的。   国营饭店分量足,两人三个菜就够了。   闲聊之时,提到了严文轩和张曦月的事。   姚香玲对严文轩不熟,但知道张曦月。   “这也是个傻闺女,她爸妈确实是重男轻女,这一点没得说。你应该也了解过,她大哥是个傻子。但先前她爸妈给她找了个对象,也是城里人,但父母都不在了,让这男同志入赘到张家。”   “这男同志也是有工作的,做的是掏粪工,张曦月他爸说可以想办法给他调到其他部门,好歹轻松体面些。等他退休,再把自己的工作让给张曦月顶替,家里的钱和房子,全留给她,但张曦月死活不愿意。”   姜榆托着下巴,“为什么不愿意?”   姚香玲笑了声,“她说要自由恋爱,不要婚姻包办。说白了也是嫌弃这男同志做过掏粪工,觉得不体面。还有一点就是,她爸要求他们生一个孩子,无论男女,过继给她大哥,以后照顾她大哥。她嫌她大哥累赘,不愿意。”   不过张曦月这个做法,倒不能说对或错。   年纪轻轻就背上一个包袱,她不愿意也是人之常情,强求不得。   “她不愿意,她爸妈也不能逼迫她,便给她大哥讨了个乡下媳妇,说以后把工作留给这个儿媳妇。”   结果呢,张曦月又闹了一通,对爸妈的做法感到不满,觉得自己的工作被嫂子抢了。   可这人呐,哪里有既要又要的,总不能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得了吧。 第28章 能不能让我和他相看呀?   听了张曦月家里的事,姜榆再一次肯定,这人脑子里有水。   “所以你呀,得把眼睛放亮了。城里人我们要嫁,还得嫁个好的!”   姜榆用力点点头,举起茶杯,以茶代酒和姚香玲碰了杯。   “姨婆你放心,要嫁我就要嫁最好的,我肯定会嫁一个城里人!”   姜榆这番言论说出来,没察觉到身后的男人在听到她这句话时,脚步顿了顿,还看了她一眼。   等他点菜的时候,姜榆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回过头看了一眼。   真巧,每次都能遇到他。   姚香玲顺着她的视线,捕捉到了贺庭岳的身影。   贺庭岳买了个冷盘就走了,脚步不带停留。   走出门,薄唇才浮起讥诮的弧度。   女骗子,志向还挺远大。   姚香玲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偏偏姜榆这傻闺女,还舍不得收回目光呢。   不过还真别说,姜榆的眼光果然不错。   “看上了?”   姜榆回过神,红了脸。   “姨婆,我才没有呢。”   姚香玲睨着她,“害什么臊,男同志能喜欢女同志,咱们女同志就不能喜欢个优秀的男同志了?这贺庭岳不错,你要是喜欢,主动一点也没什么。”   姜榆嘟了嘟嘴,“我不行的,他太优秀了。”   姚香玲就不喜欢她这自卑模样,不悦地啧了一声。   “他优秀,你就差了?小榆,长得好,那也是一种本事。不然你瞧着满大街,能挑出几个好看的人?他娶了你,不亏的!”   姜榆在乎的,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条件差,配不上人家。   可在姚香玲看来,城里人还是乡下人,有没有工作,这些都不重要,他还指望女同志出去挣钱养家不成?   照着她的想法,女同志当然得出去工作,但目的绝对不能是挣钱养家。   不然自己一个人就能兼顾生娃养家。还要男同志干嘛,摆着好看吗?   “你来城里时间也不短了,也相看过几个男同志,应当比姨婆清楚,只要找一个看得上眼的,条件又还过得去的男同志,可不容易。优秀的男同志,可不会等你哦。”   她觉得姜榆,就是太端着了。   有些清高,脸皮还薄。   不过这个年纪的闺女,也正常,所以得她在背后推一把。   “你要是没办法对他主动,姨婆就让姚媒婆上门说一说,给你们一个彼此了解的机会,如何?”   姜榆眼底燃起希望,也动了心。   “让姚奶奶去说,可以吗?”   姚香玲笑了声,“这就是她的工作,有什么不行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让你姚奶奶探探口风去。”   姜榆脑海中浮现贺庭岳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咬着唇偷偷笑了起来。   姚香玲见状,暗暗摇头,分明就是少女怀春的模样,还说自己没看上。   这都喜欢得不行了。   若是这种婚事能成,她也就放心了。   贺庭岳这人有能耐有手段,护得住姜榆。   “你呀,长长心,就你这样貌身段,朝他笑一笑,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他条件是真不错的。”   姜榆还是头一回见她对一个男同志评价那么高,有些好奇。   “姨婆,他真这么好?”   “科长级别,权利就不说了,说点实在的,你知道这个级别工资多少吗?”   姜榆摇摇头,“不知道。”   “110块钱!这还只是基本工资,不包括其他奖金福利。他下面有三个弟妹,大的那个贺飞燕读中专,明年毕业就能分配工作,就不靠他养了。小的两个,是他以前老班长的孩子,在老家受了虐待,才被他接到身边。因为是烈士遗属,厂里有给补助的。”   这些只是明面上的能了解到的事。   单就这些条件,已经足够吸引人。   “要知道,二厂那些女工,你就拿年年评先进的李海英来说,她月月奖金都是一等奖,工资最高也就65块钱。”   一线女工的工作还是最苦最累的,典型干的多拿的少。   姜榆问道:“那他爸妈呢?”   姚香玲摇摇头,“那我就不清楚了,剩下的得你自己去了解。”   贺庭岳转业到了二厂保卫科,空降式出现,当时就带着三个弟妹,也没见他爸妈。   因为级别高,又带着两个烈士遗属,分给他的房子也是最好的。   南房三间,隔成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子,条件是整个大院最好的,多少人觊觎。   先前没了解过的时候,姜榆就对他有了意思。   现在姚香玲这么一分析,她心都飞走了。   “姨婆,那你和姚奶奶说一声呗,能不能让我和他相看呀?”   姚香玲点了点她的脑袋,“等着吧,保准能成。”   第二天,姚香玲便去和姚媒婆说了这件事。   姚媒婆万般惊讶:“你说的小贺,是贺科长?”   “除了他,还能有谁配得上姜榆这样貌。”   姚媒婆看着她信心满满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榆是好看,可好看能当饭吃吗?   人家贺庭岳单着这么多年,那是因为他条件,眼光也高,不愁找不到媳妇。   两相对比,这姜榆的条件就有些拿不出手。   “咱俩都多少年的交情了,我就跟你直说吧,他不一定愿意。”   姚香玲知道她顾忌什么,并不介意她直白的话。   “你只管帮忙说去,要是他真不愿意,我再想办法。”   姚媒婆一惊,“你可别乱来,那贺科长可不是一般人!”   “你想哪儿去了,我让姜榆主动点就是了,不会出格的。就我家姜榆那性子,你觉着她能做出格的事吗?”姚香玲翻了个白眼。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姚媒婆怎么都得应下,帮姜榆争取争取。   从姚香玲这头出来,她转眼就去二厂找人。   姚媒婆很有名,这几条街的人都认得她。   “大娘,找谁呢?”   姚媒婆笑了笑,“找你们贺科长,帮我喊一声呗,回头事成了,你们还能讨杯喜酒喝。”   门卫乐颠乐颠跑进去找贺庭岳。   好说歹说,把人劝了出来。   姚媒婆瞧着他身后那一帮等着看戏的猴崽子,没好气摆摆手:“去去去,别偷听,我又不是来找你们的。” 第29章 拒绝   贺庭岳扫了身后那些人一眼,眉眼一压。   “都进去!”   那些人这才一哄而散。   姚媒婆笑得灿烂,“小贺呀,我今天来找你,你心里有数吧?”   其实她不是第一回 来找贺庭岳。   他条件这么好,盯着他的人可多了。   只是说过好几回,他连人都没见便拒了,后来姚媒婆心思就淡了。   这回碍着姚香玲的面子,不得不来。   “姚奶奶,您说便是。”   姚媒婆笑着开口:“我这边有个合适的女同志,跟你很是般配,你要不要出来见见?先不忙着拒绝,这女同志真没得挑。”   贺庭岳眉梢抬了下,“哪位?”   姚媒婆一听,觉着有戏。   “这女同志叫姜榆,南河村人,别看她是乡下人,这外形条件好着呢,整个北城我就没见过比她好看的。”   贺庭岳轻哂,“好看顶什么用?”   那就是个女骗子。   虚荣拜金,心机物质。   姚媒婆被他噎了下,话是这样说,但还是有人稀罕的。   “这么说,你不打算见一见?”   贺庭岳沉默片刻,脑海中清晰浮现姜榆的精致眉眼。   缓缓摇头,拒了:“不见。”   姚媒婆说不出的失望,其实论样貌性情,这俩人是真的般配。   “既然如此,那我便回绝了去,之后看到有合适的,再来找你。”   其实贺庭岳年纪不小了,他手底下那个佟方,年纪比他还小一些,孩子都五六岁了。   但贺庭岳丝毫不急,稳如泰山。   姚媒婆转头和姚香玲说了结果,兴致不高:“我都说了,他肯定是拒绝的。”   姚香玲有些惊讶,“竟然连见一面都不行?”   照着姜榆的话,她和贺庭岳是早就认识的。   知道姜榆长什么样,也丝毫不动心?   “还真是个柳下惠。”   姚媒婆挥挥手,“还是让我再看看,有合适的再给姜榆介绍吧。”   姚香玲有些惆怅了,姜榆等不得啊。   最迟下个月,她就要回乡下去了。   回到了乡下,还不是任由她父母拿捏。   按照姜榆的性格,姚香玲就算要把工作让给她,她肯定也是不愿意的。   回到家中,贺庭岳的回复,直接给姜榆泼了一盆冷水。   她一样的不可置信:“他拒绝了?有说我是谁吗?”   姚香玲无奈道:“说了,兴许是他没有结婚的打算吧。”   “哦。”姜榆有些失落。   姚香玲瞧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知是好是坏。   这傻闺女都陷进去了。   “要是真喜欢,那就主动一些,多接近他几次。”姚香玲在一旁劝道。   试过几次贺庭岳还不为所动,想来这傻闺女自己就放弃了。   姜榆心里有些乱,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主动。   如此过了几天,心里才平静一些。   谢菲菲和她说着自己探听到的一些事。   “那张曦月和严文轩果然没分手,严文轩还登门见她父母了呢,严文轩好像想求张曦月她爸给他转正。”   代课老师和正式老师不一样,工资都低了许多。   姜榆问道:“她爸爸同意了?”   谢菲菲摇摇头,“没同意,说不符合要求。其实也正常,也不看看学校有多少代课老师,他才去半年不到,转正名额怎么都轮不到他。”   姜榆怒了努嘴,“以张曦月的脑子,她能干?”   “肯定不能呀,和她爸大吵一架,还威胁要和父母断绝关系,还把她那个乡下嫂子给推倒了,连夜送去了医院,结果你猜怎么着?”   姜榆竖起耳朵听,“然后呢?”   谢菲菲偷偷道:“张曦月的嫂子怀孕了!”   姜榆很是吃惊,“怀孕了?张曦月她哥不是傻子吗?”   “人家伤的是脑子,又不是那里。原先张曦月的父母就没想过自己儿子还能生孩子,娶这个媳妇就是为了照顾他,和请个保姆没差。请保姆还不用彩礼呢,可这乡下媳妇娘家要了两百的彩礼,所以她公婆对她一直很不满。可他们也不想想,娶媳妇儿还不给发工资呢,保姆能不要工资吗?”   “结果这小媳妇会来事儿,竟然自己偷偷摸摸就怀上了,现在家里把她视为大功臣呢!她也是会为自己打算的,有了这个孩子,她公公的工作就绝对不可能被张曦月抢走。”   估摸着是严文轩的出现给了她危机感,毕竟以严文轩的贪婪,肯定会怂恿张曦月去抢工作。   吃了一个瓜,谢菲菲给姜榆拿出一张报名表。   “我妈报社招工,不过是临时工,先前我妈觉着你文笔很好,在写文章这方面很有天赋,所以叫我给你一张报名表。”   姜榆万分惊喜,“菲菲,我真是太感谢你了!”   谢菲菲连连摆手,“你可别这样,我妈只能给你一个机会,能不能选上可不一定。”   黄英是不屑做走后门的事,但不代表别人也是这样。   兴许这个工作,已经被人内定了。   姜榆心里清楚,但还是很高兴。   “只要有一个机会,能让我去争取,我就很高兴了。”   至于成与不成,尽人事听天命吧。   姜榆收了报名表,打算回家填写,明天再去交给黄英,顺便亲自感谢她。   姚香玲觉得无论能不能成,这个机会都很难得。   一般城里招工,都是会限制户口的,哪里有姜榆的份儿。   但姜榆能拿到报名表,说明还是黄英帮了忙。   “明天把这袋子苹果拎过去,好好感谢人家。”   “好。”   隔天姜榆便拿着东西去谢家,登门感谢黄英,顺便交了报名表。   报名表处有一栏,是专门写自己之前刊登过的作品。   黄英看过后,让她把自己的笔名,以及后面投的两篇故事也写了上去。   “这样就行了,正式考试的时候我会叫菲菲通知你。”   姜榆起身告辞,“谢谢阿姨!”   “不客气,我也没帮什么忙,还得靠你自己。”黄英笑着摆摆手。   高高兴兴从谢家出来,姜榆觉得这是自己进城来的第一件喜事,得庆祝一下。   便去国营饭店买了一些卤味回家。   刚从国营饭店出来,便瞧见了贺庭岳的身影。   她眉眼一亮,刚想上前和他打招呼,一道人影从眼前闪过,竟把她的钱包给抢走了! 第30章 自私自利   姜榆大惊,没想到竟然有小贼敢当抢钱包!   “有贼!抓贼啊!”   姜榆大喊一声,刚憋足了劲儿想冲上去便瞧见贺庭岳长腿一扫,那小贼在他手底下过不了一招,便被踹飞。   她惊愕不已,愣在原地。   短短几息的功夫,那小贼便被他压在身下。   贺庭岳转头看了她一眼,将钱包扔给她。   “拿好。”   钱包还给姜榆,便不再多言,抓着小贼去派出所了。   姜榆放好钱包,转身跟了上去。   等把人交给公安,贺庭岳也不居功,直接走人。   姜榆亦步亦趋跟上,想当姨婆说的要主动一些,顶着发烫的双颊走上前。   “贺同志,刚才谢谢你呀。”   贺庭岳嗯了声,没有太多回应,态度很是冷淡。   姜榆一开始有些气馁,后又鼓起勇气开口:“今天实在是太感谢你了,我……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无情拒绝。   姜榆鼓了鼓脸颊,又冷又硬,跟石头似的。   “给我一个感谢你的机会嘛,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贺庭岳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她。   姜榆目光灼灼,满怀希望,等着他的的回复。   若不是先前见过她,知道她做过的事,这副皮囊确实很具有欺骗性。   跟只兔子似的,纯软乖顺。   贺庭岳却明白,她不是只兔子,是狐狸,会骗人的狐狸。   “姚媒婆没跟你说清楚?”   一句话,便把拒绝的立场摆得明明白白。   他并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   姜榆微怔,看着他的背影,没再跟上去。   一直回到家里,她的情绪低到了谷底,垂头丧气。   姚香玲瞧见,问了一句:“怎么了?”   姜榆嘟着嘴,把贺庭岳的事给说了。   姚香玲见怪不怪,“他要是好搞,早就结婚了,哪里轮得到你。好事多磨,你今天做的就很好,下次继续努力,就算是石头也能被你感动得开窍。”   姜榆扯了下唇角,并不抱希望。   而后,姚香玲又说:“姜婷今天过来找你了,没说什么事,你自己看看要不要去找她。”   自从上次被姜婷被骗去见了杜娟的二伯,姐妹俩便没再见面。   她现在看到姜婷,就觉得她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明天我去大杂院找她吧。”   贺庭岳的事,已经够让她不高兴,一想到家里那些人,她心里更闷了。   次日,她抽空去了一趟大杂院。   其实不大想去,但想到兴许能遇见贺庭岳,她才用姜婷当了借口。   一来到大杂院,便看到姜婷躲在门口洗衣服,任劳任怨。   姜榆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我看你在这里的生活,和在乡下也没什么区别。”   在乡下,姜榆虽然会躲懒,但还是会帮忙分担一些活儿。   姜婷冷笑,“我乐意!”   上辈子,姜榆嫁给付向阳都能生活得很好,她不信自己还比不上姜榆!   姜榆垂眸看着她,到现在还不明白,她对自己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我听说你昨天来找了我,什么事。”   姜婷动作一顿,擦了擦手,站了起来。   “进去说。”   这时候付向阳在上班,家里只有付向云在。   大杂院里人多,从姜榆进门,就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姜婷把她带到房间,掩上了门。   “姜浩和杜娟就快掰了,你知不知道。”   姜榆对这事不感兴趣,淡淡地哦了一声。   “掰了也挺好,说不定是姜浩的福气。”   姜婷气结,“你怎么说话的!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更何况还是你亲弟弟!”   姜榆瞥了她一眼,“他和杜娟掰了,那是杜娟家里的问题,跟我又没关系。”   “怎么跟你没关系!要不是你,姜浩现在都结婚了!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自私自利,丝毫不为别人考虑!那可是你亲弟弟,你就不能像个当姐姐的样儿,为了他做点牺牲吗?”姜婷正义凛然教训着姜榆。   如果不是知道她说的什么事,姜榆差点还以为她在给人上课。   “你这么喜欢当好姐姐,干嘛不自己和付向阳离婚,去嫁给杜娟二伯呀?我看你挺有奉献精神的,不然让付向阳把工作让给姜浩吧。”   姜婷气得脸都扭曲了,狠狠咬着牙关。   “向阳的工作怎么可能让给姜浩!你胡说八道什么!”   姜榆眉头一皱,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她:“所以你呀,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自私自利。”   “我有你自私吗?明明嫁给杜娟二伯,就能家和万事兴,你偏要搞得大家都不高兴!杜娟二伯有什么不好,他年纪是大了一些,可年纪大会疼人。等姜浩和杜娟结婚了,以后肯定也念着你的好,杜家对你肯定不差的!”   这样的歪理,姜婷说得一套一套的。   姜榆满脸吃惊地看着她,“姜婷,你都结婚了,怎么还能在心里念着其他男人!”   姜婷一愣,“你说什么……”   姜榆痛心疾首,义正言辞教育着她。   “你觉得杜娟二伯很好,当初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付向阳?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图付向阳是城里人。可你既然嫁给了他,就应该从一而终,做一个专一的妻子!哪怕你再喜欢杜娟的二伯,也不能老把他挂在嘴上呀!你这样,让付向阳情何以堪?”   姜婷怒极而笑,“我什么时候……”   “你不用说了!”姜榆厉声打断她,“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从你口中听到杜娟二伯,以后就把你对他的感情忘了吧,好好和付向阳过日子,别再念着过去了。言尽于此,我走了。”   姜榆不管姜婷的脸色有多震怒,转身就走。   她刚打开门,便看到了付向云火冒三丈的模样,好似已经把姜婷捉奸在床。   姜榆懊恼地咬着唇,“付向云同志,你别误会,我刚才都是胡说的。”   付向云一把推开她,怒气冲冲跑进了姜婷的屋里。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姜婷的痛呼声。   “贱人!女表子!你都嫁给我哥了,还敢念叨着外面的野男人!打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安分过日子的,总算让我抓到你的把柄了!” 第31章 我妹和付向云同志打起来了   这付向云还挺泼辣,抓着姜婷的头发狠狠扇了几个耳光,从屋里打到了堂屋。   姜榆退后几步,躲了开来,以免误伤。   姜婷从进门开始,便一直哄着这个小姑子,哪里敢和她动手。   因而付向云从头到尾占了上风,让姜婷受了好些罪。   姜榆冷眼看着,嘴里没多少诚意喊着:“哎呀,别打了!可别打了!付向云同志,那些话都是我胡说的,我妹妹没有念叨着那杜娟二伯,都是我胡言乱语。”   姜婷急忙说道:“向云,真的是误会,姜榆都承认是她胡说八道了!”   她真是冤枉极了,杜娟二伯那磕碜的模样,她哪里看得上。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付向云现在怒气上了头,哪里会听姜榆的话。   姜榆一开口,她就想到姜婷竟然心里还念叨着另外一个男人,图她哥城里人的身份还嫁了进来。   “我呸!”她一口唾沫喷在姜婷脸上,“不要脸的贱人!你一个乡下人,根本配不上我哥,给他提鞋都不配,有什么资格对我哥挑挑拣拣!”   “就你这样的烂货,我可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让你进了门!还没扯证就敢爬我哥的床,恨不得死死扒住他不放,打量着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呢!”   姜榆听着付向云骂得愈发厉害,转头跑出去喊人。   “徐大妈,阮大妈,可快来帮帮忙吧,我妹和付向云同志打起来了!”   看热闹的人永远不会迟到,徐丽华第一个跑了出来,拖鞋都穿反了。   “哪儿呢?在哪儿呢?怎么就打起来了!老阮,阮秀玉!快过来看看!”   徐丽华一嚷嚷,各家各户都有人跑了出来。   而这时,付向云一口气把姜婷从屋里给踹了出来。   “呸!就该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破鞋!”   姜榆勾起唇角,刚想挥挥袖子走人,转头瞧见了贺庭岳。   “……”   真是糟糕,怎么回回做坏事都能遇见他。   “贺同志。”   贺庭岳原本打算不搭理她,可视线好似控制不住一般,看了一眼姜榆,微微点头。   而后回头沉声道:“良子,去喊付向阳回家!”   这些家里的事,他们不好掺和。   “好!”   姜榆张了张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贺庭岳往前。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姜婷不算计她,她自然不会反击。   可贺庭岳不知道内情呀,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心思不正。   就在姜榆思忖着要不要解释一番的时候,她瞧见一道身影朝着贺庭岳走了过去。   是一个她没见过的女同志,满脸娇羞,一看就知道对贺庭岳有意思。   “贺大哥,那位女同志在看你,你们认识吗?”   姜榆收到了一道充满敌意的眼神,心里咯噔一声。   而后听到贺庭岳冷淡回了句:“不熟。”   段玉珍是什么人,他可太清楚了。   但凡他说一句认识姜榆,段玉珍转头就能去为难她。   姜榆咬着唇瓣,转身走出了大杂院,将里面的喧嚣嘈杂抛在身后。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确实不熟,可听着就让她觉得很难受。   离开大杂院后,姜榆去了一趟供销社。   等谢菲菲忙完这一阵,才上前和她说话。   谢菲菲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看一出好戏。   “那你怎么走得这么快。”   姜榆撇了撇嘴,“你不觉得我很坏吗?”   “怎么会!是姜婷坏,她先害你的。”谢菲菲哼了声。   有这种妹妹,姜榆才是倒霉的那个。   提起家里那些事,姜榆就感到糟心,顺势转移了话题,说起了贺庭岳的事。   谢菲菲才知道,她竟然去找过媒婆,还被拒绝了。   “这不奇怪,你也不是第一个被贺科长拒绝的人。”   姜榆前面,他还拒绝过不老少呢。   姜榆扯了下唇角,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谢谢你的安慰。”虽然并没有被安慰到。   谢菲菲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也不是安慰你,贺科长确实很难追,不然他早就结婚了。他那么凶,我其实觉得你们不合适,还不如给你介绍我表哥呢。”   在她眼里,姜榆这样漂亮的女同志就应该被捧在掌心上宠。   姜榆听听就算,没有当真。   她是真的喜欢贺庭岳,还是想试试。   如果最后没能让他喜欢上自己,那就算了。   “对了,考试的时间定下了,21号,周三早上9点报到,你别迟到了。”   姜榆在随身的本子上记下,“我知道了,不会迟到的。”   谢菲菲看她如此认真的模样,有些不忍,最终还是提醒了两句。   “同一批参加考试的人,有一个叫段玉珍的,她舅舅是报社的总编,我妈说这个工作可能已经给她内定了。”   其实黄英也不大确定,因为那个文总编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不见得会给段玉珍走后门。   但谢菲菲觉得再刚正不阿的人,肯定也会偏袒自己的亲戚,所以才提醒了姜榆。   姜榆心里蔓延着苦涩,笑了笑。   “没事,我还是会全力以赴的,就当是给自己积攒经验。”   要是工作那么好找,就不会有人花一千二去买了。   她无权无势,没有后台也没有钱,能得到这个机会,已经非常难得。   却说大杂院这边,在贺庭岳出面后,付向云终于松开了姜婷。   可嘴里仍旧不干不净骂着,骂的那些话,连徐丽华她们都觉得脏。   心里暗暗摇头,以前怎么不知道付向云这么泼辣。   好在付向阳和林红霞及时回来了。   孙母连忙喊道:“老林,你回来得正好,向云说你家儿媳妇偷人呢!这才刚进门,怎么就闹出这种事来了。”   结果“偷人”这两个字,狠狠扎在了姜婷的心口上,让她暴怒而起,一把扑到了孙母身上。   刚才被付向云压着打,那是因为她不敢还手。   她忍着付向云,那是看在付向阳的面上,这个老虔婆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说她。   “你们张口就胡说八道,污蔑我的清白,我什么时候偷人了,拿出证据来!老虔婆,一肚子坏水,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   孙母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踢到了铁板上,从看戏的人,变成了唱戏的人。   住在东向耳房的是个老鳏夫曾常,他原本也在看戏。   看到孙母被打的时候,再也坐不住了,从屋里飞奔而出,一把掀开姜婷,扶起了孙母。   “秀玉,你没事吧?” 第32章 你念着那个杜娟的二伯   曾常才碰到孙母,转眼就被孙在良推开。   “你别碰我妈!”   曾常讪讪,“我就是好心。”   徐丽华的眼睛咕噜噜转着,啧啧摇头。   “老曾,就你刚才那心急的模样,哪里是在做好人好事,分明就像是在拯救心上人呐。”   曾常啐了一口,“别胡说八道!我倒是无所谓,别败坏了秀玉的名声。”   说完,便又背着手去教育姜婷。   “你这女同志好不讲道理,怎么能随便打人!刚才向云那丫头打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打回去,合着是挑软柿子捏是吧!”   孙母见他给自己出头,便不再多说,只靠在孙在良怀里呻吟。   “哎哟,哎哟,我这老腰是不是要断了,我这脸疼得厉害,是不是要破相了呀,还有我这脑袋,好像脑震荡了。”   徐丽华撇撇嘴,可就装吧。   林红霞脸色黑如锅底,反正一巴掌甩在姜婷脸上。   “你怎么可以动手打人!还不快给孙大妈道歉!”   姜婷委屈地低下头,捂着脸啜泣。   “是她先胡说的,她污蔑我偷人!”   孙母这可就不干了,扬声反驳:“我怎么就污蔑你了?这不是向云说的吗?我只是转述向云的话,你不敢打你小姑子,就把气撒在我身上,没这个道理!”   她冷冷一哼,“我不需要道歉,我现在胸闷气短,脑袋晕乎,人都起不来,得去医院看看!”   林红霞脸色更难看了,她就知道这大院里没个好人,逮着机会就坑她!   她狠狠剜了一眼付向云,没用的东西,有什么话不能关起门来说,非要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付向阳也很是不满,他虽然不怎么喜欢姜婷,可好歹已经结婚。   夫妻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姜婷丢了脸面,对他有什么好处。   付向云还觉得委屈呢,她为了骂人嗓子都喊劈了,为了打人手心都红了呢。   “不是偷人,我那是话赶话才说岔了,我嫂子没偷人。”   林红霞冷声一喝:“那你打她做什么!”   付向云扁了扁嘴,“她嫁给我哥还不老实,心里念着其他男人,要不是我哥是城里人,条件好,她就嫁给别人了,她不老实!”   姜婷眼都红了,连忙否认:“我没有!我就只和向阳相亲过,根本没接触过其他男人,你不能冤枉我!”   付向云撇撇嘴,“我亲耳听见的,你念着那个杜娟的二伯!那你说说,杜娟是谁?她二伯又是谁?”   姜婷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着急之下,把家里的事都给抖落出来。   “杜娟是我弟弟的对象,她家要三百块钱彩礼,我家拿不出来,她就提出要换亲,她嫁给我弟,让我大姐嫁给她二伯!”   换亲这事儿,在乡下其实不少见。   但大多都是年龄相仿的,这杜娟的二伯……一听年纪就不小了。   大院里的人都是吃惊的模样,难怪姜婷能赶在姜榆前面出嫁,合着姜榆早就被家里人盘算着卖出去了。   徐丽华目光闪了闪,问道:“那杜娟的二伯几岁了?你大姐能愿意?”   姜婷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咬了咬唇。   “也……也没有很老,年纪大点有什么不好,会疼人。姜榆是大姐,为了弟弟牺牲一点有什么不对?”   林红霞忍无可忍,额头青筋突跳,又扇了她一巴掌。   “你给我闭嘴!滚进屋里去,不准再出来!”   这说的都是什么东西!   她心里不免在想,姜婷这么疼她那个弟弟,以后她会不会为了这个弟弟,拿着婆家的东西去贴补娘家。   家门不幸,当初就不应该让她进门!   姜婷被打成这样,却不见付向阳为她说一句话,心里一阵悲凉,嚎啕大哭起来,跑进了屋里。   林红霞狠狠瞪了一眼付向云,“你也给我进去!”   孙母见她看过来,立马又捂着胸口呻吟起来。   “哎哟喂,怎么喘不上气儿了。”   林红霞狠狠咬着牙,掏出十块钱塞进了孙在良手里。   “良子,给你妈买只鸡好好补补,这事儿是姜婷对不住你妈。”   孙在良装模作样推了好几回,才“勉强”收下了钱,扶着孙母回了屋。   一进屋,关上门,孙母便没事人一样揣起了十块钱。   “呸!便宜她了!”   她摸了摸嘴角,疼得厉害,肯定肿了。   姜婷这个小贱蹄子,以后迟早教训她。   “妈,你就不该掺和她们家的事,白挨一顿打。”   孙母瞪了他一眼,“怎么白挨打了,这不是拿了十块钱。”   孙在良无奈道:“咱家又不缺那十块钱。”   家里就他和孙母两口人,光是他的工资已经足够母子俩过得很好。   孙母抬手打了他一下,“谁会嫌钱多?你是不是忘了,你姐还在乡下待着呢!”   她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这个女儿,还想着攒钱给她买个工作。   可这工作,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想到还在乡下受苦的女儿孙母脸色就沉了下来。   “好好一个谢菲菲你也拿不住,非要和那赵晴搅和在一起!那赵晴就是个临时工,连个城里户口都没有,你图她什么!”   孙在良烦躁地抓着头发,他这不也后悔了嘛,还因为她做了检讨,脸都丢尽了。   “我已经和她分开了。”   事情闹成这样,要是还和她在一起,那他才成了个冤大头。   孙母眼睛一亮,“既然这样,那你重新把菲菲追回来?我可告诉你,其他人我都看不上,我就喜欢菲菲!”   孙在良扯了下唇角,谁不知道谢菲菲好。   她爸是副厂长,安排工作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她早不鸟我了。”   经过了上次的事,他不仅恨上了谢菲菲,还厌恶上了姜榆。   想到姜榆,他狞笑一声。   “哪哪儿都有她,她还挺会来事儿!”   孙母心里愁得不行,扒拉着窗户往外看,一眼瞧见还在院子里贺庭岳。   越看越觉得满意。   “良子,要不让你姐回来相亲吧?要是她能嫁给贺科长……”   孙在良嗤了声,“妈你就别做梦了,你看岳哥那样,有可能娶我姐吗!” 第33章 我家良子已经和赵晴没关系了   孙母不觉着自己女儿差,但心知贺庭岳是个冷性子,他这条路很难走通。   思来想去,要想自己女儿回城,还得是寄希望于谢菲菲。   她觉得孙在良已经和赵晴撇清关系,这下谢菲菲总不会介意了吧?   孙在良不好意思去找,她可以自己去!   翌日,孙母还打好了腹稿,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把谢菲菲这个儿媳妇留下来。   她亲自去供销社找谢菲菲,却意外在这里见到了姜榆。   想到昨天的事,她撇了撇嘴,心里暗暗有些不满。   谢菲菲怎么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很快,她脸上扬起笑容,喊了一声:“菲菲。”   谢菲菲抬眼看了过去,面露疑惑:“大妈,你是谁呀?”   孙母笑得更高兴了,自我介绍一番:“我是孙在良的母亲,你可以叫我阮阿姨。”   谢菲菲的脸色立马变了,心想这母子俩怎么跟牛皮糖似的。   前两天刚把孙在良赶走,结果她又来了。   “阿姨,我上班呢,没空跟你说话。”   孙母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心里暗暗骂了声,哪里没空,刚才还看到她和姜榆聊得很高兴。   “阿姨不会耽误你很久,就说两句话。良子之前就跟我提过你,说你千好万好,我那会儿听着就喜欢,现在一见到你,阿姨觉得你比良子说得还好千百倍。”   谢菲菲:“……这才说了两句话,你就知道我好了?”   孙母连连点头,“你自然是最好的!我今天来呀,主要就想跟你解释一件事,我家良子已经和赵晴没关系了。”   谢菲菲没有太多情绪,点点头道:“他先前就告诉我了。”   分手就分手呗,和她又没关系。   孙母见她浑不在意,有些着急。   “你别误会良子,这件事真不是他的错,都怪那个赵晴勾引他。良子单纯,哪里知道这个赵晴是个坏的,这才上了她的当。”   谢菲菲冷笑一声,“我从前很讨厌一句话,叫一个巴掌拍不响,但这句话用在你儿子身上,却再合适不过。阮阿姨,你也是女人,应该知道在处对象这件事上,从来都是女人吃亏的,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孙母脸色沉下,心想这事可比她想象中要棘手一些。   “但我家良子和她清清白白,没有关系的,现在他们两个已经分了。”   谢菲菲懒得和她掰扯,不耐烦地摆摆手:“你甭说什么清白不清白的话,反正我也不信。要不是有姜榆告诉我,我现在还被他蒙在鼓里,还不得被孙在良害死。”   孙母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姜榆的事,当下厉眼扫向了她,一双眼睛恨不得从她身上撕下肉来。   “姜榆!我从前见你,还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内里藏奸的东西!你千方百计破坏我儿子和菲菲,你安的什么心?”   姜榆觉得她这人实在有病,“你儿子乱搞男女关系,他这种人品有瑕疵的男同志,哪里配得上谢菲菲?大妈,就算孙在良是你儿子,也没有你这样颠倒黑白的。”   孙母也不知道什么脑回路,孙在良在她眼里千好万好,根本找不出任何缺点。   她思来想去,觉着姜榆之所以想尽办法破坏他和谢菲菲,肯定是因为爱而不得。   她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也喜欢我家良子对吧?你以为良子没和谢菲菲在一起,就会娶你!我呸,做你的白日梦!我家儿媳妇最低的要求也得是个城里人,你和赵晴一样都是黑心肝的玩意儿!”   姜榆才不和她吵,直接扣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你不仅来骚扰谢菲菲,还想污蔑我,借此毁我名声,哪怕菲菲不计较,我也不可能就这样算了!你既然认为孙在良没错,那厂里对他的处分从何而来?我们现在就去二厂掰扯清楚!”   谢菲菲气得脸都红了,心里懊悔不已,就不应该和孙在良沾上关系。   来骚扰她也就算了,竟然还污蔑姜榆。   她让同事给自己请了假,跟着姜榆一起。   “正好我也想去问问,孙在良究竟想干什么,先是他来,现在又让他妈过来骚扰我,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孙母被她们一人一只胳膊,连拖带拽的到了二厂门口,才知道慌了。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找到厂里来。   “我不去,我不进去!我来找你这事儿,和良子没关系,是我自己来的!我自己要来的,他还不让我来!”   她拼命挣扎着,试图从姜榆手底下挣脱。   门卫探出脑袋一看,看的又是她们,心里暗道不妙。   “谢菲菲同志,你们怎么又来了!上回的事,不都解决了吗?”   谢菲菲扬声道:“赵晴的事是解决了,但孙在良同志和他家老娘三番五次来供销社骚扰我,还污蔑我朋友。遇到困难找组织,我这不就找组织来帮我解决困难来了!”   门卫一阵头疼,给她们放行。   “你们先去保卫科等着,我去喊领导。”   孙母听到“保卫科”这三个字,浑身一激灵,吓得腿软。   保卫科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谁稀得进去呀!   “菲菲!阿姨跟你道歉,下回不来找你了,不来了!只是吵个嘴而已,怎么就闹到保卫科了呢?不至于,不至于啊!”   要是因此影响了孙在良的工作,那她是万事难辞啊!   谢菲菲冷冷一哼,“现在已经不只是我的问题了,还有姜榆!你刚才在供销社是怎么污蔑她的,大家听得一清二楚。今天,必须说个明白!”   保卫科那些人定睛一看,竟然又是谢菲菲和姜榆,不免有些奇怪。   “谢同志,你把我们保卫科当成你家了吧?怎么又过来了。”   谢菲菲耸耸肩,“我有什么办法,她儿子是你们二厂的人,不该你们二厂管吗?”   佟方走近一看,发现竟然是孙母,惊声道:   “大妈,怎么是你啊?不是我说你,良子上次刚被处分,还得在月底表彰大会做检讨呢,你这不是让他雪上加霜嘛!”   孙母被他吓得六神无主,干脆坐到地上哭了起来。   “不是我想来的,是她们把我拖过来的!” 第34章 那我这肚子是谁搞大的   “我命苦啊!我男人为了厂子早早没了,留下我孤儿寡母,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还要这样被外人作贱,我心冷呐!老孙,你怎么不把我也给带走哇!”   孙母捶胸顿足,在地上使劲蹬着两条腿,嚎得整个保卫科都只听得见她的声音。   佟方见了不忍心,上前道:“谢同志,要不就算了吧?大妈也不容易。”   谢菲菲翻了个白眼,“她不容易,我就容易了?我被孙在良骗了,差点当了抢人对象的小三,好不容易这件事掰扯清楚,他们母子跟牛皮糖似的轮番找我!”   “还说什么孙在良和赵晴是清白的,他俩没关系!上回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们都承认在处对象了,连嘴都亲了,还好意思说清白?先不说他们清不清白,就算清白也跟我没关系啊!”   “我之前就没同意和孙在良同志在一起,现在他们眼巴巴过来骚扰我,究竟想干什么,不会是赖上我了吧?”   谢菲菲头一回觉着,家庭条件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被这种人盯上,实在恶心人。   佟方为难道:“大妈年纪大了……”   “年纪大就能为所欲为啊?改天我把我奶奶喊过来,让她捅你一刀,你可别躲啊,谁叫我奶奶年纪大了。”谢菲菲满口嘲讽。   这阴阳怪气的小模样,可把姜榆给乐坏了。   保卫科的其他人终于开口了:“佟方,让林队长处理吧,你少说两句。”   上回是因为贺庭岳凑巧在,不然这些琐碎的事轮不到他来处理。   他说的林队长叫林长安,高瘦白净,戴着眼镜,跟坐办公室的一样。   “大妈,你先别哭了,这是保卫科,不是你家。”   比起佟方,林长安就冷淡多了。   劝了一次,孙母没听,反而嚎得更大声了。   林长安用力拍了下桌子,怒吼一声:“小秦,把人关闭禁闭室,直到她安静为止!”   孙母的哭喊戛然而止,立马死死捂住了嘴。   林长安嗤笑,讥诮道:“我还以为大妈你听不懂人话,把事说清楚,一切好办,你要是不配合,我们这里有很多可以让你配合的办法。”   孙母惊恐地瞪大了眼,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愣是没发出一点哭声。   “孙在良同志来了没有?”   话音刚落,便瞧见孙在良走了进来。   孙在良来时就忐忑不安,想着喊自己过来是为了什么。   直到他看见地上坐着的孙母,连忙跑过去。   “妈!”   孙母像是找到了依靠,整个人松懈下来。   “良子,你再不来,妈就要被人欺负死了!”   孙在良面目狰狞起来,“你们打我妈了?”   他这一声质问,连佟方都觉得没道理。   “良子,你别胡说,你妈从进来到现在,我们就没碰过她,是她自己坐下的!”   孙在良脸色缓和几分,才发现谢菲菲和姜榆也在,脸色顿时大变。   “妈,你犯什么事儿了?”   孙母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谢菲菲哼了声,“你妈跑到我面前,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想问问你,我不是早就拒绝你了吗,你跟你妈怎么回事,怎么还轮流来供销社找我呢?”   孙在良像是迎面被人扇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长得清秀,嘴皮子好,自小就在女人堆里吃得开,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不给他脸。   “妈,我不是跟你说了,别去找她吗?”   不等孙母开口,姜榆在一旁补充:“你妈说,你跟赵晴没有关系,是赵晴勾引你,对你死缠烂打。还说我处心积虑破坏你和赵晴,就是想嫁给你。这些话,供销社好多人都听见了,还得请你出来说说明白。孙在良同志,请问我有主动找过你吗?”   孙在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姜榆的事,他一直觉着,这姜榆可比谢菲菲还难缠。   他咬着牙,用力攥着拳头,手背青筋暴起。   “没有!我妈可能有些糊涂,误会了,我和姜榆总共没见过几次面,根本没关系。我和赵晴之间的事,和她更没有关系。妈,下次别胡说了!”   孙母瑟缩了一下,哪里还有下次,就这一次都把她搞怕了。   她也不是故意说出这种话,就是话赶话才说了出来。   “还有赵晴同志,你和她不是正常处过对象吗?你妈怎么说是她勾引你呢?分手就分手,这年头处了对象再分手的也不是没有,为什么要在分手之后,还去败坏一个女同志的名声?”姜榆继续说道。   她也不喜欢赵晴,但更看不惯这对母子的做法。   就连保卫科的一众男人,都忍不住皱了眉头。   分手后还去诋毁人家女同志,真不是个男人。   孙母却不觉得自己有错,要不是因为那个赵晴,指不定孙在良已经和谢菲菲在一起了。   “我又没说错,就是那个赵晴狐狸精,勾引我儿子!我儿子那么单纯,才会受不住她勾引!我儿子和她清清白白……”   话还没说完,保卫科办公室大门被一脚踹开。   赵晴红着眼眶,愤怒不已地瞪着孙在良母子。   “清清白白?那我这肚子是谁搞大的!孙在良,你还是不是男人,跟我上床的时候,怎么不说要清清白白?”   赵晴原先是听到同事说,谢菲菲抓着孙母去了保卫科。   她担心出事,急急忙忙过来。   才到门口,就听到了孙母的话,别提有多心冷。   孙母大惊失色,尖叫一声:“你说什么?你怀孕了!”   孙在良亦是脸色大变,嘴唇颤抖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晴冷笑一声,“刚好在保卫科,是结婚,还是我告你耍流氓,你自己掂量着办。”   还是孙母最先反应过来,要是被定上流氓罪,孙在良这辈子可就毁了。   她连忙擦了眼泪,从地上爬起来,亲亲热热抓着赵晴的手。   谢菲菲这辈子都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人。   “结婚!当然是结婚了!良子,你快说话呀!”   孙在良失魂落魄,他根本没打算和赵晴结婚。   他和孙母一样,总觉得自己配得上条件更好。   “结……结婚。”   不结婚能怎么办,他毫不怀疑赵晴的心狠,她真会把自己送去劳改。 第35章 招工考试   林长安嗤了声,“大妈,这就对了!好端端一桩婚事,干嘛非要搅黄了,等着喝喜酒吧。”   皆大欢喜的结局,姜榆却不干了。   “大妈,你刚才不是说孙在良和赵晴没关系吗?还说我对孙在良图谋不轨,你污蔑我,坏我名声,还没道歉呢。”   孙母觉得今天真是倒大霉了。   硬摁着脑袋承认了赵晴这个儿媳妇,不就等于给自己脸上扇耳光。   刚才有多信誓旦旦,多看不起赵晴,现在这个耳光就有多响亮。   活了一把年纪,就连她男人没了那会儿,她都没这样丢过脸。   孙母紧绷着下颌,一口牙齿几乎要咬碎。   “对不住,是我搞错了,误会了你。”   姜榆没再咄咄逼人,要的就只是这一句道歉。   “大妈,下次说话注意点,这次我就不计较了。孙在良同志,祝你和赵晴同志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谢菲菲跟着笑了起来,“还有我,祝福你们。”   而后又感谢了保卫科的同志,两人才离开。   刚从二厂出来,谢菲菲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看见没有,孙在良他妈脸都黑了,自己最看不上的人,却成了她儿媳妇,怕是以后这个家有得折腾了。”   姜榆勾起唇角,“这样也好,让他们自己折腾,就没空来打扰你了。”   谢菲菲嘻嘻笑,“也对,我是真没耐心应付他们。”   两人一出门,转头瞧见一个女人在和门卫说话。   柔柔弱弱啃恳求着:“就让我见他一面吧,我就说句话。”   “真不是我不让你见他,是林队长不愿意见你,我要是放你进去,那就是失职,会害了我的!同志你还是回去吧。”   女人又在门口磨了门卫好一会儿,才擦了眼泪转身离开。   谢菲菲道:“林队长?不会是那个林长安吧?”   门卫叹了一声,“对,就是那个林队长,这是他后妈。”   谢菲菲走了过去,“后妈呀?她来找林队长做什么?”   “林队长搬到了单身宿舍,她来找他,让他搬回家。他后妈都来了好多趟了,林长安这小子愣是没出来看一眼,也是个没良心的。”   谢菲菲瞪大了眼,“大爷,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门卫嘿的一声,“我又没说错,他后妈对他是真的好,来了好几趟了。”   谢菲菲白眼一翻,“嘁,那他为什么要搬出来?”   “他性子太野蛮,听说在家里揍了他弟弟,被他爸赶了出来。都是兄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要对他弟弟下这么狠的手。”门卫絮絮叨叨。   谢菲菲撇撇嘴,“大爷,他把他弟打成什么样了,你看见了吗?”   门卫满不在乎道:“隔那么老远,我哪里看得见。”   谢菲菲又问:“你既然没看见,那你怎么知道的?”   “林队长他后妈说的呀!”   “那你怎么知道他后妈说的就是真的?要是真这么严重,他爸早把他扭送到派出所去了!再说了,你知道他为什么打他弟吗?”   门卫一瞪眼,“你知道?”   谢菲菲摇摇头,“我不知道呀,但无缘无故,要不是神经病,谁会打人呢?我不知道,所以我不胡说八道。就拿眼前的事来讲,他后妈要是真对他好,怎么空着手来呢,也没见她带点东西。”   她不相信一面之词,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以她刚才对林长安的印象,觉得他不是坏人。   门卫吹胡子瞪眼,他就说了一句话,被谢菲菲堵了十句八句。   谢菲菲见他终于没话讲,才转身跟着姜榆一起离开。   姜榆睨着她,“你干嘛这么为林长安说话?你跟他又没关系。”   谢菲菲理直气壮:“他刚才还帮了我们呢!要不是他,那个佟方肯定会偏袒孙在良。”   姜榆拖长了声音:“哦~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谢菲菲绝对不承认,其实自己觉得林长安有那么一点点好看。   ……   周三,是姜榆参加报社招工考试的日子。   姜榆提早到场,在门口等着报社开门,领取准考证。   在这里,她遇见了上回在大杂院和贺庭岳说话的女同志。   她主动过来搭讪:“我叫段玉珍,你叫什么名字?”   段玉珍,姜榆一愣。   隐约记得,谢菲菲说报社的文总编是段玉珍的舅舅。   “我叫姜榆。”她平静回答。   这回,错愕的反而是段玉珍了。   “你是姜榆?”   “是,你认识我?”   段玉珍脸上掠过一丝慌乱,“没,不认识。”   她又走到另一边等着,和姜榆拉开距离,不再和她说话。   而后,报社开门,有人出来发准考证。   “念到名字的过来拿,段玉珍。”   “到!”   “林玉洁。”   “在这儿!”   “……”   一直到她手上的准考证发完,姜榆都没听见自己的名字。   眼看着那人发完准考证就要离开,姜榆连忙跑上去。   “同志,我叫姜榆,我也填了报名表的,没有我的准考证吗?”   “没有没有,都发完了,准考证就只有这些。”   姜榆咬着唇,“是黄英主编给我上交的报名表,怎么会没有呢,是不是搞错了?”   这个机会难得,她不能轻易放弃。   果然,那人听到“黄英”的名字,脚步顿了顿。   “这样啊,那我进去找找,你稍等一下。”   那人快步走进去,等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出来,给了她一张准考证。   “不好意思,收报名表的人给漏了,你进去考试吧。”   姜榆道了谢,顾不得追究太多,连忙跑了进去。   等她进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开始做题。   在投第一轮报名表的时候就被筛选了一批,所以现在参加招工考试的人并不多。   笔试之后,领导们会立马批改,半个小时之后进行面试。   笔试题目都是统一的,“围绕「长征一号」做一篇新闻报道”。   很多人挠头抓耳,连“长征一号”是什么都不知道,要怎么写新闻报道。   姜榆缓缓松了一口气,幸好她有收集报纸的习惯。   “长征一号”是国家自主研发的第一艘核潜艇名字。   她大概在脑海中构思片刻,才开始动笔。 第36章 能者居之   姜榆觉得自己发挥还算稳定,一篇文章很快写完,停笔,交卷。   令人意外,她最后一个入场竟然是第一个交卷的人。   段玉珍看了一眼她的身影,皱起了眉头,紧接着也交了卷。   转头走出去,找到了给他们发准考证的女人。   “李玲,怎么回事啊?”   李玲有些心虚,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才知道这个姜榆是黄主编介绍进来的,要是黄主编知道我把她报名表扔了,我可就死定了。我答应帮你,也没说过得搭上我自己去帮啊。”   段玉珍气得跺脚,“那我怎么办?要是等会儿面试的时候露馅儿了,我要怎么办?”   想到自己收了她五块钱,李玲急忙安抚:“不会的,不会有人知道你用了她的报名表,我给她重新填了报名表,随便填的,很多信息都没有。等会儿我看看笔试谁的分高,给你把试卷换过来。”   段玉珍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那就麻烦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她来交报名表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姜榆的报名表,发现姜榆竟然还给报社投过稿子,连笔名都有。   她以前爱看杂志,家里到现在还放着好几本杂志。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小江”这个笔名她可太熟了,好几个杂志都刊登过她的文章。   段玉珍心血来潮,便买通了李玲,顶替了姜榆的报名表。   李玲则是觉得,段玉珍本来就是文总编的外甥女,兴许这次的招工名额本来就是给她留着的,不如借这个机会讨好她。   谁知道险些露馅儿。   段玉珍忐忑不安,等待着面试。   无论是笔试还是面试,她舅舅都没参与。   其实她舅舅一早就说了,只会给她报名机会,但不会给她走后门,可把她气得牙痒痒。   到了面试环节,她抽到的顺序在姜榆前面。   还没进去,她便觉得手脚发冷,浑身僵硬。   进去面试走了一回,她也是回答得磕磕绊绊,什么都不懂。   出来的时候,就跟其他人差不多,霜打的茄子似的。   段玉珍觉得自己肯定没希望了,因为面试的分数占了六成。   轮到姜榆入场,她当然也紧张,但表面看着还算镇定。   面试的领导扫了一眼她的报名表,问道:“姜榆?”   “是,我是姜榆。”   “我们报社目前的盈利模式比较单一,你有什么想法可以提高报社盈利吗?”   这个问题已经偏离写作这个模块,不属于姜榆擅长的范畴。   她咬着唇,细细思索。   领导点点头,“行吧,你……”   “我认为……”姜榆开口道:“可以在报纸上增加一个广告位。”   领导眯起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什么是广告位,展开说说。”   姜榆道:“留出一块广告空间,给国营厂或者其他合法组织,为自己的产品打广告,提高产品知名度。”   例如国棉厂,这两年效益其实并不好。   厂子效益,除了和产品质量有关,也可能是因为曝光度不够。   人家都不知道有你的存在,怎么会找上门合作呢。   领导目露赞赏,“不错,面试结束了,你先回去吧。”   姜榆的面试,无疑能得一个高分,并且是众多面试者中唯一的高分。   他是报社行政办公室主任张家栋,只负责一些人事后勤工作。   面试完了,还得找几个主编和文总编沟通。   “面试分数最高的是姜榆,笔试分数最高的是段玉珍。”   听到段玉珍的名字,大家纷纷看向文总编。   文总编问道:“先谈谈姜榆的面试。”   主任便把姜榆的想法,和文总编说了一遍。   文总编点点头,“确实很有想法,她的笔试试卷在哪里?”   旁边一个主编递了过去,连连摇头。   “一个连新闻时事都不关心的人,怎么能够胜任我们报社的工作!让她写长征一号,不知所云,一窍不通,这哪里是新闻,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文总编看了之后,也是直皱眉。   “确实不行。”   而后主编趁势又把段玉珍的试卷递过去,有讨好的意味在。   “段玉珍同志就不一样了,她这篇文章简洁明了,主题清晰明确,一看就知道经常关注时事新闻。我看过她的报名表,她还有自己的笔名,叫小江,给我们报社投过好几篇文章,文笔不错,反馈都很好。”   文总编没想到自家外甥女还有这本事,给他长脸极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大家讨论讨论,从姜榆和段玉珍中间选一个吧。”   毫无疑问,段玉珍的票数自然最高。   文总编原本对段玉珍不抱希望,没想到她的表现出乎意料。   “好,那就定段玉珍,回头通知她过来上班。”   会议结束,众人一哄而散。   张家栋心里有几分惋惜,他真觉得姜榆是个人才。   可惜,招工考试本就是笔试和面试相结合。   他走出会议室,瞧见黄英。   “黄主编,你回来啦。”   黄英点点头,“今天的招工考试……”   “嗐,正要跟你说呢,定了段玉珍,文总编那外甥女。不过不单单因为这层关系,他外甥女文笔确实不错,还有过往成绩,大家都很满意。”   黄英有些失望,但也没多想。   “没事,本来就是能者居之。”   张家栋笑了起来,“可不就是嘛。”   但他心里对段玉珍印象并不好,尤其是面试时那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利落的模样。   没办法,谁叫人家文笔好呢。   尽管是个不好的消息,黄英还是让谢菲菲给她带了消息。   谢菲菲安慰她:“别太失望,谁叫人家有个舅舅呢。”   姜榆苦笑,“也不能这样说,兴许她就是实力够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还不至于觉得自己优秀到能碾压所有人。”   不过心里还是很失望,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没关系,没考上就算了,我下次继续努力。”   谢菲菲点点头,“这才对嘛,我会让我爸妈继续给你留意,下次还有机会,一定还让你报名。你别放弃投稿,上回写的故事我妈说反响不错,稿费也不少。”   唯一的不同就是写稿不是正式工作,没办法让姜榆留在城里。 第37章 那她考上了吗?   段玉珍收到通知的时候,简直要高兴疯了。   她当下给李玲塞了两块钱,感谢她帮忙。   李玲笑得见牙不见眼,“其实就算没有我,这工作肯定也是你的。”   她坚信文总编肯定会给段玉珍走后门。   段玉珍摆摆手,无论如何,能得到这份工作她就高兴了。   过程如何不重要。   她昨天才知道,原来那个姜榆竟然是姜婷的姐姐。   就大院里刚嫁进来的新媳妇儿。   段玉珍轻蔑一笑,还想和她争。   一个乡下人,有什么本事和她争。   她回到大院里,第一时间去找贺庭岳。   “飞燕,你大哥在家吗?”   贺飞燕不爱搭理她,看着书,头都没抬一下。   “不在,别喊了。”   段玉珍笑容敛了几分,“等你哥回来,告诉我一声。”   贺飞燕合上书本,转头看着她。   “段玉珍,我哥对你没那意思,男未婚,女未嫁,保持点距离吧。”   贺飞燕这样说可不是出于私欲,而是她看得出来贺庭岳确实不爱搭理她。   不过她也不喜欢段玉珍就是了。   段玉珍咬了咬唇,炫耀似的说道:“我通过了北城晚报的招工考试,要去报社工作了。”   贺飞燕不怎么在意,随口说了句:“恭喜呀。”   等段玉珍走后,她才忽然想起来。   姜榆好像也参加了这个考试,所以她没过?   段玉珍转眼在大院和人唠嗑起来:“徐大妈,我过了北城晚报的招工考试,下周开始要去报社工作了。”   徐丽华心里有些酸,但嘴上还是说着好话:“哎哟哟,这老段家是不是烧高香了呀,怎么有本事的孩子都往你家投胎去了!”   孙母也走出来唠着:“确定啦?玉珍你可真行,跟你爸妈说了没,快去报信儿。”   段玉珍却不着急,颇为自得站在院子中,承受着大家嫉妒羡慕的眼神。   “参加考试的人有好多呢,其中一个,兴许你们还认识。”   徐丽华走近问道:“谁呀?”   刚好姜婷走出来,段玉珍朝着她瞥了一眼。   “姜嫂子的大姐,我记得叫姜榆是不?她也去参加招工考试了。”   姜婷脸色一僵,她没听到前面的话,所以神色紧张,唯恐姜榆真的得到了工作。   “她是农村户口,哪里有资格参加这个考试?”   段玉珍努了努嘴,“那我哪里知道,兴许是她有关系吧。”   姜婷连忙问道:“那她考上了吗?”   “人家玉珍考上了,那姜榆肯定就没考上呗。”孙母幸灾乐祸,她还记恨着上回的事呢。   现在赵晴怀了孕,家里已经开始在操办婚事。   谁知道赵晴家里竟然开口要一百块钱彩礼,她不同意,两家就僵持住了。   孙母的意思是,僵着就僵着呗,反正赵晴怀着孩子,不嫁孙在良,还能嫁给谁?   姜婷听到她的话,不仅没觉得失落,反而很高兴,捧着段玉珍。   “姜榆一个乡下人,自然比不上玉珍,没考上不稀奇。”   段玉珍本意是想和她炫耀,可听着她这话,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反而不得劲。   也是,姜婷和姜榆关系本来就不好。   她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转头回家去。   段家住在大杂院的东房,原本是三间大房,后来改了好几次,硬生生隔成了四间房,还有一个很小的堂屋,平时吃饭都没办法一家子上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小小的屋子里头,住着段家祖孙四代。   上到段玉珍的爷爷段老爷子,下到段玉珍的侄子虎子。   段玉珍下面还有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弟弟,有了工作之后就去住单身宿舍了。   她的大哥大嫂都盼着她能早点嫁出去,为家里腾出点空间。   偏偏段玉珍眼光高,挑挑拣拣,都22岁了还没个对象。   听到她有工作了,她嫂子林冬花立马问道:“那是不是就可以申请宿舍,搬出去住了?”   她宁愿不要段玉珍这份工资,也想她抓紧搬出去。   段玉珍恼怒道:“大嫂,这是我家,你才是从外面嫁进来的,我在这里生活的时间比你还长呢,你凭什么赶我走?”   林冬花讪讪,开始给她倒苦水:“嫂子怎么会想赶你走呢,这不是怕你住不惯家里的小房间嘛。搬到单身宿舍,兴许条件还更好呢。”   段玉珍哼了声,“那你就放心吧,报社宿舍紧张,不是正式工分不到房,连单身宿舍都没有。”   林冬花脸色垮了下来,只能盼着段玉珍早点嫁出去。   文燕在一旁叮嘱:“既然得到了工作机会,就好好干,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丢了你舅舅的脸面。”   段玉珍不耐烦,“妈,和舅舅有什么关系,这个工作是我自己想办法拿到手的,舅舅根本没帮我。”   她那舅舅要真帮了她,她也不至于这么提心吊胆。   文燕一巴掌拍了过去,怒骂:“你这个白眼狼,怎么没帮你!那报名表不是他给你的吗?前前后后他还给你介绍过三个对象,是你自己没看上!”   段玉珍嘟着嘴,不敢再反驳。   她就喜欢贺庭岳,能有什么办法呢。   段家正热闹着,姜婷这边心乱如麻。   一边在庆幸,幸好姜榆没有得到这份工作。   一边又在着急,心想在城里,哪怕是招工报名的机会也是极为难得的。   姜榆能得到一次,说明她有关系,兴许就能得到第二次。   万一下一次,她真的成了怎么办?   姜婷狠狠咬着牙,必须想办法让姜榆回乡下才行。   她趁着天还没黑,去姚香玲家走了一趟。   姜榆打开门瞧见是她,也没让她进屋,就在门口说话。   “你过来干什么?”   姜婷问道:“我听说你去参加了报社的招工考试?”   姜榆想着应该是段玉珍说的,点点头。   “跟你有关系吗?”   姜婷冷笑,嘲讽着:“你一个乡下人,还想和城里人争工作?简直是痴心妄想!你也不照照镜子,你有那个能耐吗?姜榆,我劝你一句,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份量,回家准备嫁人去!”   “有病就去看病,莫名其妙。”姜榆不想和她多说,转眼就要关上门。   姜婷连忙抵住,“奶奶摔了腿,你要是还有良心,就回家去看看!”   姜榆冷冷一笑,盯着她看。   “你怕不是忘了,上次你也是这样骗我回家的!”   姜婷哼道:“我只负责带话,信不信由你,不信就自己打听去。”   说完便走了。 第38章 不顺路   姜榆不太相信姜婷,隔天便自己出去打听了一下。   南河村大队长的儿子在城里肉联厂工作,隔两天就会回乡下一趟。   她去问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叶老太确实摔了腿。   姜榆回家和姚香玲说了声,询问意见。   姚香玲道:“如果确实摔了腿,你便买点东西回去看看,别叫人抓住话柄,说你进了城连家人都不顾了。”   主要是姜榆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对象,那些家人,能处还是处着,也不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姜榆在家里犹豫了两天,才决定回乡下走一趟。   意外的是,等班车的时候,她竟然遇到了贺庭岳。   她主动走过去,一脸惊喜:“贺同志,你也去福南公社吗?”   贺庭岳神色淡淡,嗯了声。   但姜榆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淡,努力找着话题和他聊天。   好在贺庭岳虽然话少,但是没有不搭理人。   “我前几天去报社参加了招工考试,没考上。听说考上的女同志,是你们大院的,好厉害呀。”   贺庭岳没什么情绪回了句:“还行。”   这件事他已经听贺飞燕提过了。   他其实不想理姜榆,但心里的想法很矛盾。   一边想着她就是个女骗子,别搭理她。   又不由自主想到先前姜婷说过的那些话,她家里要把姜榆嫁给鳏夫换亲。   很神奇的是,他开始为姜榆所做过的事找补。   她家里人要把她换亲,她为自己打算有什么错?   一面又想着,她自身的遭遇固然悲哀,但那也不是她去骗人钱财的理由。   这种纠结矛盾的心思,惹得他烦躁极了。   想不通,后来他就不想了,反正只需要认定一点,他和姜榆没可能。   到了福南公社,姜榆跟着贺庭岳下车。   看着他在这里有认识的朋友,还从朋友那里借了一辆自行车。   她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   “贺同志,方便带我一程吗?”   贺庭岳沉默,问:“你家在哪里?”   姜榆高兴得不行,连忙道:“南河村!”   贺庭岳差一点就应下了,话到嘴边才掐断了冲动,差点咬到舌头。   “不顺路。”这三个字像是给姜榆泼了一盆冷水。   既然没可能,当断则断,不要拖泥带水,这是贺庭的行事原则。   姜榆原本神采飞扬的脸庞瞬间黯淡下来,嘴角下垮。   “那就算了吧,不麻烦你了。”   姜榆有些不大高兴,转身飞快离开。   可转念一想,如果他真的不顺路,确实没道理拐个弯带她。   却不知她转身后,贺庭岳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才在心里唾骂自己两句,上了自行车。   从公社回南河村都是泥路,有一段路很窄,两边都是玉米地。   这一片地方,以前有女孩子出过事。   姜榆每次走这段路都觉得害怕,跑着过去,不带停留。   但今天,她刚走过来便觉得毛骨悚然,心头突突跳,总觉得有种不好的感觉。   不等她跑过去,玉米地里突然窜出两个壮汉,一前一后包围住了她。   刹那间,姜榆脑袋嗡的一声,惊恐占据着她全身,后脊蔓延出的凉意,让她寒毛竖起。   “你们是谁!”因为害怕,她的声音又响又亮,企图掩饰住自己的害怕。   堵去姜榆去路的寸头满脸惊艳,不可置信道:“草!四叔,这么漂亮嫁给二伯浪费了,不然我们先爽一发?不枉我躲在这儿,喂了这么多天的蚊子!”   这个“二伯”,让姜榆瞬间明白过来,这是杜家人。   她强装镇定,咬着牙道:“你们是杜家的人!真是可笑,你们以为把我抢过去,这婚事就能成了吗!现在是新社会,买卖妇女是犯法的!只要我不愿意嫁,我爸妈同意也没用!”   寸头猥琐一笑,目光始终在姜榆胸口流连。   他刚才的话,可不是开玩笑,又不是没做过。   “只要我们想做,不用你爸妈同意,更不需要你同意。把你带回家关起来,生米煮成熟饭,我不信等揣上了崽,你还能跑!”   姜榆才不跟他们废话,打不过只能跑,转头便想跳进玉米地里。   至少钻进去还有一线生机。   结果她身后的壮汉早防着她,她才动了一步,胳膊便被他死死攥住。   杜家人身板都很高大,浑身都是腱子肉,姜榆这小身板根本不够看的。   寸头哈哈大笑,“看来你很想跟我们钻玉米地,那就去呗!四叔,走!”   “放开我!你们这是犯罪,是绑架,要被枪毙的!”   姜榆拼了命挣扎,眼泪伴随着惊恐滑落,浑身都在颤抖。   但比起害怕,充斥在她胸口的,更多是恨意!   如果不是里应外合,杜家人怎么会知道她这几天会回乡下。   寸头一脚跳进了玉米地,只等着桎梏着姜榆的壮汉把人带下去。   就在姜榆绝望尖叫之际——   一辆自行车腾空而起,径直砸在了寸头的脑袋上。   姜榆一惊,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而后听见咔嚓一声,身后的壮汉发出一声凄惨的痛呼。   他手一松,姜榆反应飞快,第一时间逃离。   等确保安全,才回头看了一眼,竟然是贺庭岳!   而那壮汉刚才像铁臂一般禁锢住她的两条胳膊,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翻折在后,被贺庭岳拿出绳子捆绑住。   玉米地里的寸头,被自行车砸中了脑袋,头都破了,贺庭岳顺着血迹往前追,没一会儿便把人抓了回来。   他下手狠厉但有分寸,没折他们的腿,方便他们走着去派出所。   姜榆双腿发软,就这样坐在地上,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珠,呆愣地看着这一幕。   惊魂未定的她,脑袋一片混乱,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直到贺庭岳走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   “能起来吗?”   姜榆一张口,打了个哭嗝。   她一抽一抽,扁着嘴摇头。   倒是没受伤,就是腿软,站不起来。   贺庭岳溢出无声叹息,背过身蹲下。   “上来。”   就这一次,他想着。   姜榆眼泪啪嗒啪嗒落着,趴伏在他背上。   压抑了太久,刚被他背起来,便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我……我我要吓死了,你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呜呜呜呜……都让你带我一程,你偏不……都怪你呜呜呜呜……”   姜榆眼泪不要命地流,贺庭岳都能感受到那滚烫的眼泪,透过薄衫,灼烫着她的肌肤。   知道她被吓到了,贺庭岳没打断她,任由她宣泄着害怕,听着她哭。   现在不发泄出来,会留下心理阴影。 第39章 必须算了   贺庭岳扫了一眼地上装死的两人,沉声道:“是你们自己走,还是我折了你们两条腿,叫人来拖你们?”   寸头浑身抖了一下,手反折在身后,已经错位,疼得厉害。   他毫不怀疑贺庭岳会折了他的腿。   但真要去了派出所,这辈子就完了!   流氓罪,劳改都是轻的,重一点要抓去游街,回去吃花生米。   两人干脆不出声,趴着装死。   贺庭岳轻笑,抬脚踩上寸头的手,慢慢碾压着。   寸头脸都扭曲了,发出杀猪般的痛呼。   “疼!疼死我了!我走,我自己走!”   贺庭岳一松开,寸头忙不迭爬了起来。   另一个壮汉闷头不吭声,紧随其后。   姜榆情绪平复下来,紧紧揪着他背上的衣服。   “自行车怎么办?”   贺庭岳微微侧过头,“等会儿叫人来拿。”   姜榆扁着嘴,“都坏了,我给你赔。”   贺庭岳:“不用,修一修还能用。”   姜榆盯着他后脑勺看,“贺同志,你怎么会走这条路?”   她心里说了一丝想法,是特地过来送她的吗?   明明他一开始都说了不顺路。   贺庭岳沉默一瞬,道:“凑巧。”   姜榆闷闷地哦了一声,是她自作多情了。   贺庭岳没再说话,一声不吭往前。   只有他自己知道,哪里有什么凑巧。   看着姜榆离开,他原本就应该骑着自行车走人,却魔怔了一般,停在原地徘徊许久。   最终决定,追上姜榆的步伐,送她一程。   来时,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催眠自己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而现在他的想法是,幸好他来了。   来到派出所门口,贺庭岳蹲下,将她放下。   “进去。”   杜家这两人不肯进去,杵在门口不动。   尤其是那寸头,眼神狰狞得恨不得撕了贺庭岳。   “多管闲事,她是我们杜家的媳妇,这桩婚事是她爸妈同意的!”   姜榆冷冷一笑,“这些话你跟我说没用,等会儿和公安说去,看他们听不听。”   贺庭岳锐利的双眸扫了过去,带着沉沉的压迫感。   “进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寸头狠狠咬着牙,“别给老子出来的机会,老子弄死你!”   贺庭岳嗤笑,“贺庭岳,国棉二厂保卫科科长,尽管来。”   那壮汉杜四仿佛听过这个名字,猛然转过来,眼神复杂,死死盯着贺庭岳。   这个名字,他先前听说过。   进了派出所,姜榆与杜家这俩人分开做笔录。   她被一位女公安领着去了另一间办公室。   她看向贺庭岳,神色无助。   贺庭岳顿了顿,出言安抚:“没事,去吧。”   女公安看姜榆眼睛肿成核桃,便知道她吓得不轻,给她端了一杯水过来。   “别担心,喝口茶。”   姜榆道了谢,喝了一口水,才缓缓交代事情经过。   从姜婷骗她,到她去肉联厂找人核实,再到她回家,都是姜家和杜家联合起来,只会把她卖了。   “他们口口声声喊着这桩婚事是我爸妈同意的,但我没有同意!”姜榆厉声反驳,死死掐着手心。   “我爸妈想让我换亲,上回就骗我回家,见过我弟对象的二伯,我当场就拒绝了!可这一次,他们竟然无视法律,想直接把我绑回家,还想……还想强暴我!他们不仅没有人性,视法律于无物,更没有把我们当人!”   姜榆捂着脸哭了起来,她心里是真的觉得冷。   明明那些是她的家人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女公安义愤填膺,怒声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秉公处理,这件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被人打了开来。   女公安站起身,“王哥。”   被喊王哥的人点点头,朝着女公安招招手。   女公安起身走出去,顺势带上门。   “王哥?”   王哥皱着眉头,“什么秉公处理,你能给她什么交代?”   女公安一愣,“那两个人强暴未遂,光天化日敢绑人,难道不用处理吗?”   王哥啧了声,“你知不知道那两个人是谁?”   “是谁都不能做这种事吧!”女公安声音抬高了几分。   王哥笑她天真,“刑警队长杜天雄家里的人,你得罪得起吗?”   女公安心一沉,“难道就这样算了?”   “必须算了,你先把人安抚好,回头就把那两个人放了。”王哥直接做了决定,转身走了。   女公安沉默着在门口站了许久,心中天人交战。   这份工作是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她得罪不起杜天雄。   可姜榆……   她咬了咬牙,走了进去。   “笔录做完,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姜榆一愣,“这件事不止和他们有关系,我家里人也参与了,他们不用过来配合调查吗?”   女公安咬了咬牙,“要的,这是我们公安的事,你先回去,等结果。”   姜榆有些不安,追问道:“那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公安办案有自己的流程,有结果会通知你。”   “什么时候通知我?我要等多久呢,总得给个期限。”   她的态度转变太快,让姜榆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件事难道就这样算了?   “没有期限,让你等通知,你回去等着就是了。”   姜榆眼眶含泪,红彤彤的跟兔子眼一般看着她。   女公安避开她的目光,心虚又愧疚。   可她有什么办法,她也只是一名小干事罢了。   姜榆愁眉耷眼,低着头从里面走出来。   贺庭岳看着她,“怎么了?”   姜榆做笔录的功夫,他已经把自行车拿回来了。   姜榆咬着唇,“他们会被放出来吗?”   “不会。”毫不犹豫的回答。   她抬眼看着他,眼泪跟不要钱似的,说来就来。   “可是他们让我回去等结果,等什么结果呢?姜婷和杜家人里应外合,为什么不把她也抓起来。”   贺庭岳忍住想揉她头发的冲动,别过脸,下颌收紧。   “会的,参与这件事的人,都会被抓起来。”   “真的吗?”姜榆眼巴巴看着他。   贺庭岳还没回答,姜榆余光瞥见两道一瘸一拐的身影,从里面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寸头狞笑着,径直从派出所门口走了出来,如入无人之境,嚣张得不行。 第40章 没有机会出来   寸头眼角有道疤,笑起来特别狰狞,一看便知道性格阴狠暴戾。   他就在贺庭岳面前顿住,嗤笑一声。   “我说过,别让老子出来!”   姜榆脸上挂着泪珠,还没来得及擦去,就这样直愣愣看着他们。   连派出所都关不住他们!   那这个杜家,她还有机会摆脱吗?   贺庭岳冷冷瞥了他们一眼。   “我也说过,你们没机会出来。”   寸头仰头哈哈大笑,猖狂至极。   他有靠山,压根不怕贺庭岳,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有多嚣张。   “只管吹牛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让我再进去!我跟你没完,给老子等着!”   杜四扯了他一把,手疼得不行。   “走!”   两人还没来得及离开,便听见一声怒喝:“谁让你们把他们放出来的!犯了罪还能走,合着派出所是他杜家开的!”   形势突变,杜家那两人还没走几步,就又被人逮了回去。   发出怒吼的中年男人一身制服,余怒未消,走到了贺庭岳面前。   “你小子,两年没见,一见面就给我找事!”他抬拳捶了一下贺庭岳。   贺庭岳轻笑,一派熟稔的模样。   “把这毒瘤拔了,对赵哥也有好处。”   赵所长心情复杂,“这事儿我盯着,放心吧。”   别看杜天雄只是刑警队长,级别上越不过他去,但这小子特别会来事儿。   就连他这个上级,几乎都要压不住杜天雄。   这一次,肯定得把杜天雄这颗毒瘤给拔了!   贺庭岳带着姜榆离开,看了一眼时间。   “去吃东西?”   姜榆抿了抿唇,没什么胃口。   “他们会被放出来吗?”   她心里还是很害怕,不断想着他们要是被放出来怎么办。   贺庭岳顿住脚步,转身看着她。   “姜榆。”   姜榆抬起头,两只眼又红又肿。   贺庭岳道:“他们没有机会再出来,相信我。”   姜榆咬着唇,“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害怕。”   她这模样,大概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想把她抱进怀里,好好哄哄。   包括贺庭岳。   但他忍住了这股冲动,不该有的冲动。   “走吧。”   他先带姜榆去吃了点东西,掏钱修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才带着她回到了城里。   看着姜榆闷不吭声,像个被人遗弃的小可怜。   “要送你回家吗?”他还是开了口。   说了一次又一次的“最后一次”,就没坚定过。   姜榆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用,今天谢谢贺同志,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我自己能回去。”   姜榆咬着唇,她已经够给人家添麻烦了。   她却不知道,身后的男人远远跟着,直到看见她上楼,站在楼梯口听到她开门的声音,才转身离去。   姜榆才到家没多久,姚香玲便急急忙忙赶回家。   “小榆!闺女!”   姚香玲养气功夫到家,向来都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如今却淡定不住了。   直到瞧见姜榆没事,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姨婆,你怎么回来了?”   姚香玲没回答她的话,握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受伤没有?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那些黑心肝的玩意儿,迟早遭报应!”   姜榆忙拉着她坐下来,“姨婆我没事,确实有些吓着了,但贺庭岳救了我,我没受伤。”   杜家那两个,才是伤得不轻。   姚香玲狠狠啐了一口,“姜婷那个小蹄子,一肚子坏水!”   姜榆神色黯然,“我确实不太明白,她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但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和姜婷抢什么。   从小到大,两人关系算不上好,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   “她就是见不得你好,怕你真找个城里人嫁了,风头越过她去,讨厌一个人需要什么太多理由呢?”   姜榆心里有些厌烦,“姨婆,我想去睡一觉。”   姚香玲拍拍她的脑袋,“去吧,估摸着你爸妈很快就得找上门来。”   她对姜榆也是心疼,但再怎么心疼,总归不是她的家里人,很多事没办法越过她爸妈去。   再怎么糟心的亲人,也不可能完全割舍开来。   姜榆睡醒一觉,已经是傍晚。   太阳落山,外面晒了一天,空气都是燥热的。   “你朋友过来看你了,见你在睡觉,就没打扰你。”姚香玲见她出来,便和她知会一声。   姜榆揉了揉眼睛,“姨婆,是谁来了?”   “贺飞燕,贺庭岳的妹妹,你们怎么认识的?”   姚香玲还以为姜榆学聪明了,想通过贺飞燕去接近贺庭岳。   她这么一问,姜榆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是因为骗严文轩钱吧。   好在姚香玲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非要她给出个答案来。   “你爸妈要是铁了心把你嫁到杜家,那这件事就还没完。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劳永逸,你抓紧找个人嫁了。”   姚香玲觉得姜家那些人实在糟心,姜榆一天不结婚,一天就会被他们盯着。   都是些丧良心的玩意儿。   姜榆趴在桌上,神色蔫蔫,跟朵枯萎的花似的。   “要是有这么好找,我早嫁出去了。”   姚香玲睨着她,“你傻不傻?英雄救美,最好的报答方式是什么?”   姜榆下意识接了一句:“以身相许?可他不像喜欢我的样子……”   她是想嫁人,也想摆脱姜家,但总觉着像在利用贺庭岳,心里有些不舒服。   姚香玲笑了起来,拍拍她的脑袋。   “还不算太笨!要说他对你没心思,我肯定是不信的。明儿拿上东西,去大院找他去,好好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你主动一些,女追男隔层纱,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你们本身就看对眼了,顺带还能帮你一把,何必拘泥那些细节。”   姜榆紧张地扯着衣摆,“姨婆,我现在过去吗?”   姚香玲摆摆手,“现在太晚了,今晚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天再去。”   姜榆现在眼睛还是肿的,那也不好看呀。   “好,那我明天就去。”   姚香玲满意点点头,她比姜榆看得明白,说贺庭岳对姜榆没那个心思,她肯定是不信的。   没那个心思,还特地绕道去接姜榆?   别说什么顺路,那就不可能是顺路。   她就说了嘛,姜榆这张脸,就没有男同志会不喜欢。   不过姚香玲还是打心底里感激他,幸好他去了,不然姜榆这辈子都毁了。 第41章 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姜榆没有立马去找贺庭岳,而是在隔天一早,先去找了谢菲菲。   “我听我姨婆说,你昨天来看我了。”   谢菲菲昨天听说了她的事,立马就和组长请假,去她姨婆家里看她。   见她没事,才放下心来。   “我都要吓死了,你没受伤吧?我听贺飞燕说,昨天派出所的人过来,直接把姜婷给带走了。”   付家人到处打听,都没有打听出是因为什么。   只知道事情很严重,尤其是出了杜天雄想包庇犯人的事情之后,赵所长把这件事盯得很紧。   “我没受伤,昨天就是吓到了。”   姜榆从没有在家人身上体验过的温暖和关心,却在谢菲菲身上感受到了,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菲菲,谢谢你啊。”   谢菲菲皱着眉,“谢我做什么,我都没办法为你做什么。”   同样是女孩子,她其实很能感同身受。   要是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怕是做不到像姜榆这么镇定。   “贺飞燕跟我说,被抓进去的,除了姜婷,还有你弟弟,你爸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不准现在已经在进城的路上。   到时候,姜榆不放人也不行。   “把姜婷和姜浩送去坐牢不现实,你还不如想想,借这个机会跟你爸妈提条件。”   姜榆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想到这些的?”   谢菲菲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我把你的事和我妈说了,她就给我出了这个主意。”   真把姜婷和姜浩送进去坐牢,对姜榆的名声不好。   她以后还要嫁人的,名声坏了,以后谁敢娶她?   还不如借机会要一些好处,拿到主动权。   其实这些话,和姜榆心里想的一样。   杜家那两个她不可能放过,但姜婷和姜浩,再说吧。   “我想买一些东西去找贺科长,感谢他昨天救了我。”   谢菲菲立马说道:“果子市那边新到了一批苹果,可新鲜了。”   姜榆一听,想着自己得抓紧,不然可就没了。   “行吧,那我先去买。”   毕竟是送救命恩人的东西,得舍得花钱。   买了苹果,姜榆便往大院里去。   结果在大杂院门口瞧见了段玉珍。   两人先前在招工考试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算是认识。   段玉珍瞧见她拎着苹果,好奇走了过来。   “你来找姜婷吗?她被公安带走了,你不知道吗?”   姜榆淡声道:“我知道,但我不是来找姜婷的,我来找贺科长。”   段玉珍眉头一拧,显然对她的行为感到不满。   “找贺大哥做什么?”   姜榆本不欲和她多说,但听到她这质问的语气,便生了促狭的心思。   “他帮了我的忙,我来感谢他。”   段玉珍嗤然,“你不要打着各种旗号来找贺大哥,他不会搭理你的。我听姜婷说你想留在城里嫁人,那就安安分分找男人嫁了,不要打贺大哥的主意,你高攀不起。”   姜榆勾起唇角,“没有攀,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攀上?我至少还有机会,段同志近水楼台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捞到月亮,想来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段玉珍气得脸颊绯红,用力跺着脚。   “你不要脸!”   姜榆笑着歪了下脑袋,“要脸是嫁不出去的,你知道贺科长帮了我什么吗?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呢。”   段玉珍几乎要气疯了,看见姜榆这张脸,一时间失去理智,竟然抬手想打人。   “段玉珍。”   冷不丁听到贺庭岳的声音,她回过神,心不甘情不愿收回了手。   “哼!”她转身跑进屋里。   姜榆回头瞧见贺庭岳,眼眸一亮。   “贺同志!”   她神色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贺庭岳刚才听到了多少。   真是运气不好,回回都被他听见了。   贺庭岳神色依旧冷淡,“你来做什么?”   姜榆献宝一般,把几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递过去。   “我买了几个苹果,谢谢你昨天帮我。”   贺庭岳瞥了她一眼,清澈的双瞳熠熠生辉,好似已经驱散了昨天的阴霾。   脑海中那种纠结的拉扯感,又开始了。   他别开脸,面容冷硬了几分。   当断则断,不应该拖泥带水。   “拿回去吧,我不吃苹果。”   姜榆笑容缓缓敛起,抿了抿唇。   “那你吃什么,我再去买。”   贺庭岳道:“不需要。”   姜榆嘴唇颤了颤,喉咙突然泛起一阵酸涩。   她原以为经过昨天,两人的距离会拉近一些。   “昨天。”他再度开口,“昨天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帮,不值得你放在心上。谈不上救命之恩,这是我的职责。”   姜榆咬了咬唇,眼底泛起了泪光。   其实这已经是拒绝,她听得明白。   但还是不死心,想再问一遍。   “就没有……没有一点特别吗?”   “没有。”   贺庭岳没有看她,但听见她的嗓音在颤抖。   昨天见过她哭的模样,脑海里自然而然便能浮现她红着眼眶的样子。   “姜同志,以后不用做无用之功,我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咚的一声,姜榆的脑袋好像受到了重击,嗡的耳鸣起来。   这么直白的拒绝,显得她先前的死缠烂打尤为难堪。   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哽咽。   姜榆低下头,把苹果放在了地上。   “对不起,打扰你这么久。这苹果是姨婆叫我送来的,算是感谢你的恩情,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这一番话,已经是姜榆的极限。   再怎么喜欢一个人,她也是一个女同志,有自己的矜持和自尊。   这是最后一次。   屋里一直透过窗户关注着他们的段玉珍,差点笑出声。   瞧姜榆这模样,肯定是被拒绝了。   她突然有了底气,觉得自己并非全然没有机会。   段玉珍整了整衣衫头发,笑靥如花走出去。   “贺大哥……”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贺庭岳便拎着苹果回家,啪的一声关上门。   段玉珍气得脸都歪了。   徐丽华从屋里探出脑袋来,“玉珍,刚才有人来咱们大院了?你杵在小贺家门口做什么?”   段玉珍勉强笑了笑,“没,我和飞燕说点事。” 第42章 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的   从大杂院出来,姜榆在街上逛了一圈,发现自己实在无处可去。   北城很大,却难有她的容身之处,连个说话的人都少有。   好像除了谢菲菲,她实在不知道能找谁。   但谢菲菲有自己的工作,哪里能天天陪她说话。   姜榆去了公园坐着,望着湖面,看着远处的白塔,听着孩童们嬉戏,内心终于安静下来。   被拒绝固然伤心,但日子还得继续。   她的人生,又不是围着贺庭岳转。   只是没了贺庭岳,她又得开始相亲的日子。   珠玉在前,她怕是更难看中合适的对象。   怀着满心的怅然,姜榆掐算着谢菲菲下班的时间过去供销社。   谢菲菲看了她一眼,第一时间问道:“你怎么哭了?”   姜榆一愣,“我没哭呀。”   谢菲菲摸了摸她的眼角,“你一哭眼睛就红,太明显了。你今天不是给贺庭岳送苹果去了吗?他欺负你了?”   姜榆闷声道:“没有,就是拒绝我了。”   “什么?贺庭岳拒绝你了?不是吧,他什么眼光,你都看不上,想娶个仙女呢?”谢菲菲不可置信。   而姜榆身后,传来更不可置信的声音:“什么?我哥拒绝你了!”   谢菲菲和姜榆同时看了过去,贺飞燕立马捂住嘴。   她那动作显得几分小心翼翼,走了过来,低声问道:“我哥真拒绝你了?”   姜榆嗯了声,“他拒绝我很奇怪吗?”   “不奇怪,他拒绝过的女同志,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贺飞燕撇撇嘴。   惹得谢菲菲一巴掌拍过去,“你说话注意点!”   贺飞燕才察觉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连忙找补:“我的意思是,我哥就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人,他拒绝你是他的损失,别伤心了,回头找一个更好的,气死他。”   姜榆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他亲妹啊,不会是捡来的吧?”   贺飞燕扬起下巴,“就算是捡来的,那也只可能他是捡来的!”   谢菲菲笑骂:“你还嘚瑟上了!”   “不过飞燕说得没错,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的!我表哥,今年二十五,营级干部,我舅妈最愁的就是他的婚事,我立马给我舅妈发电报,让我表哥回来相亲。”谢菲菲拍拍胸脯说道。   贺飞燕睨着她,目露怀疑:“二十五岁还没结婚,不会有毛病吧?”   谢菲菲瞪了她一眼,“那你哥二十七了,不也没结婚吗?我表哥一直在部队,之前还上过战场,忙于任务,才把个人问题耽搁了。”   贺飞燕撇了下嘴,心里有些遗憾。   她看姜榆那是真的顺眼,性格也合拍,怎么贺庭岳瞧不上眼呢。   晚上回到家,谢菲菲左思右想,怎么都想不明白。   最后终于忍不住去找贺庭岳。   “哥!”   贺庭岳没搭理她,继续看着手上的报纸。   事实上,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满脑子都是姜榆那双含泪的眼睛。   “大哥!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她直接上手夺走他手里的报纸,面带恼怒,坐在了他对面。   贺庭岳终于正视她,“什么事?”   贺飞燕道:“你为什么拒绝姜榆呀?”   贺庭岳眉眼动了动,淡声道:“你怎么知道?”   他和姜榆说话那会儿特意观察了院子里的动静,确认没人才说的。   贺飞燕嘟着嘴道:“我和她是朋友,知道她的事有什么奇怪。你还没回答我呢,我觉得她挺好的,你干嘛拒绝她?”   贺庭岳这才抬眼正视她,“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你都没和她处过,你怎么知道不合适。”   反正今天她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贺庭岳略有些不耐烦,“性格不合适。”   贺飞燕不解,“这也太笼统了,性格哪里不合适?姜榆姐性格很好呀。”   贺庭岳嗤然,“那是你没见过她坑人钱的样子。”   贺飞燕像是被雷劈了下,僵直坐着,呆呆看着他。   “什么坑人钱?”   贺庭岳不欲多说,但贺飞燕非要缠着他。   “她忽悠严文轩的时候,不会被你看见了吧?”   贺飞燕暗道糟糕,一时间没管住自己的嘴。   贺庭岳向来敏锐,目露精光。   “她连这事都告诉你?”   骗男同志钱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姜榆总不至于四处宣扬。   贺飞燕眨眨眼,不说话,一脸心虚。   她是贺庭岳看着长大的,如何能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模样。   贺庭岳凤眼眯起,声音低沉,语气暗含警告。   “贺飞燕,老实交代!”   贺飞燕心里发苦,今天肯定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她耷拉着脑袋,只好把严文轩的事老实交代了一通。   完了还为自己找补:“我们虽然骗了钱,可那些钱本来就是我的!他拿我的钱去养其他女人,我前段时间才知道,那些钱都花在徐大妈的儿媳妇林蕊嫂子身上去了!”   不过兜兜转转,她还是把钱拿回来了就是。   贺庭岳眸色沉沉,“所以你的意思是,姜榆在给你办事。”   贺飞燕连连点头,“是呀,我答应给她三十块钱报酬。你也知道的,姜榆姐爸妈根本不爱她,就想着把她卖了换彩礼钱。我无意间听了一嘴,知道她缺钱,加上她长得好看,才找她帮忙遛狗。”   贺飞燕努了努嘴,“她其实就想摆脱她那吸血的爸妈,所以才想留在城里。嫁人也并不是唯一的路,她之前不还去参加报社的招工考试了嘛,只是没选上。但我听谢菲菲说,她文笔很好,给杂志社和报社投过好多稿子,赚了不少稿费呢。”   她所了解到的姜榆,和贺庭岳心目中的姜榆,好似两个人。   前者是很努力在生活的女同志,后者是一个虚荣拜金的女骗子。   “长得好看,性格又好,还有本事,这你都看不上,真可惜。”贺飞燕嘟囔着,其实她更想骂他眼瞎。   贺庭岳没搭理她的絮絮叨叨,反而冷哼一声。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在学校不准处对象?”   贺飞燕心里咯噔一声,“我错了,可我不是尝到教训了嘛。”   “下个月零花钱扣了,作为惩罚。”   贺飞燕哀嚎一声,她的零花钱可有十块钱呢!   “活该你找不到对象,周扒皮!铁公鸡!”   贺庭岳:“再骂再扣。” 第43章 我有条件   姚香玲知道姜榆被拒绝之后,没有太多情绪,她其实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只说了句:“他拒绝你,不是你不好,是你们没有这个缘分。”   姜榆点点头,她自己能调节好,还不至于因为这一次拒绝,就怀疑自己。   因为她还得打起精神,应对家里人。   叶老太心疼姜浩,昨天就已经过来了,只是没见着姜榆,又灰溜溜回乡下去了。   姜浩是他们的命根子,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今天还会过来。   “姨婆,你去上班吧,我今天在家里等我爸妈。”   姚香玲怔了下,“你自己能行吗?”   姜榆点点头,“可以的,没事。”   她不能总依赖姚香玲来解决问题,有些事得自己面对。   姚香玲前脚刚走,王美丽和姜永华后脚就来了。   算了算时间,他们赶的是第一趟班车。   姜榆一开门,叶老太那蒲扇大的巴掌便甩了过来。   好在她警醒,避了开来,不过脸颊还是叫叶老太的指甲勾出了红痕。   姜榆立马喝道:“你们要是敢碰我一下,姜浩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这才将叶老太震慑住,不敢再动手。   只是那眼神恨不得把姜榆撕碎,冷冷一笑。   “早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东西,一生下来,就该把你摁在尿桶里浸死!”   王美丽回过头,不满地喊了声:“妈,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就连姜永华都轻斥了她一声:“这是什么话!姜浩是我儿子,姜榆也是我的女儿,这话以后别说了!”   姜榆放他们进来,把外面偷听的邻居隔绝在外。   王美丽这才哀求道:“姜榆,姜浩是你亲弟弟啊,他不能坐牢!反正你也没出事,就去派出所说说,把你弟放出来吧!”   明明被抓的除了姜浩,还有姜婷,她愣是没关心女儿一句,满眼都是儿子。   姜榆冷冷看着她,“我就问一句,杜家人绑架我这事儿,你们知不知情?”   王美丽立即否认:“不知道!我跟你爸都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不能同意!”   她没想到姜浩能和姜婷瞒着他们,联合杜家做下这种事。   她和姜永华重男轻女不错,在姜浩的催促下,也确实动过换亲的心思。   但自从上次姜榆说她有城里对象,她和姜永华就打消了换亲的心思。   她在南河村成天都在炫耀,自己即将有两个城里女婿,说不得往后还能把姜浩弄到城里,让他们一家都做个城里人。   加上有姜永华压着,哪里还敢想着把姜榆送到杜家去。   “妈知道这回是姜浩对不住你,等他出来,我打他一顿,给你出气。”   王美丽和姜永华这态度,姜榆是信的。   她心里确实有好受一些,但并不代表能把这件事轻拿轻放。   姜榆掉着眼泪,语气泛着凉意。   “打他一顿?打他一顿就能让我出气了吗?你们知道那天如果没有人救我,我就被杜家人轮暴了!妈,你该庆幸我没出事,不然我会直接吊死在家门口,让大家都好好看看姜浩是什么人!”   姜榆脸上的冰冷和决绝,让王美丽心底发冷。   可她不敢骂姜榆,只能在嘴里咒骂着杜家人。   “天杀的杜家,没人性的畜生,爸妈回头就带着人去把杜家砸了给你出气!但姜榆,你弟弟是妈的命根子啊,我跟你爸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坐牢了,我们死后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   姜永华一向沉默寡言,这时都忍不住开口:“姜榆,原谅他这一回吧。还有姜婷,她是你的双胞胎妹妹啊,你当姐姐的就宽容一回,原谅他们吧。”   他膝下就这么几个孩子,最看重的自然是姜浩。   但并非全然不看重其他女儿,他还盼着这几个女儿能嫁个好人家,多多帮衬姜浩。   这下,姜浩和姜榆之间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姜榆心底发冷,从进门到现在,他们只在乎姜浩如何,从不关心她有没有受到伤害。   哪怕是朋友,都不会像他们这样狠心。   “想要姜浩出来,可以。”姜榆别开眼,抓不住亲情,那就握着钱吧。   王美丽大喜过望,下意识想去抓她的手,被姜榆躲开。   “妈,别高兴得太早,我有条件。我要三百块钱,并且以后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这个条件得白纸黑字写下来,大队长当见证人,签上你们的名字。”   “三百!”王美丽尖叫一声,整个人弹了起来。   “咱们家哪里拿得出三百!要是有这个钱,我们早拿出来给你弟娶媳妇了!姜榆,你的婚事以后由你做主,这钱就不要了,行不行?”   叶老太再也忍不住,怒骂道:“我就说养女儿有什么用!一个两个只会吸血,都是些没良心的小贱蹄子!还想要三百,你做梦去!”   姜榆没搭理她,而是看着姜永华。   “三百多吗?这是释放姜婷和姜浩的条件,自然不可能让咱们家全部出了。姜婷又不是姜家人,她婆家可是城里人。姜浩做出这些事,那都是杜娟在背后唆使,杜家不能出钱吗?”   姜永华神色微松,被她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点道理。   但能不能要到钱另说,就算要到了,这钱也不可能就这样给了姜榆。   思来想去,这条件不能答应。   “姜榆……”   “爸,我的条件就摆在这儿了,两个条件,缺一不可。你要是不愿意,就让姜浩去劳改吧。”姜榆一脸淡然,就像姜浩不是她亲弟弟,而是陌生人一般。   姜永华微微眯着眼,语气强势起来:“你弟弟要是不出来,你以后可就没有娘家了!你确定要为了这三百块钱,跟爸妈决裂?”   姜榆冷笑,“我一个差点死了的人,还在乎爸妈做什么?爸妈再好,能有我的命重要?爸,你没经历过这些,不知道我被杜家人死死摁住,被拖进玉米地里是什么感觉。你们今天能说出这些话,无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觉得我又没出事。可如果我真出事了,难道你们就不会过来给姜浩求情了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姜永华,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落了下来。   那一刻,姜永华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闷疼。   他急忙避开姜榆的目光,五指收紧,攥起了拳头。   “走!回家!”   王美丽急忙道:“那姜浩怎么办?”   姜永华不容反驳:“回家再说!” 第44章 我跟贺大哥就要定亲了   眼看着就要到九月,离回家的时间越来越近,姜榆有些心焦了。   她得继续相亲,不然迟早被王美丽卖了换钱。   但姚媒婆先后给她介绍了三个,要么实在丑得不行,要么是人品有瑕疵,要么就是性格奇葩。   “丑的那个就不说了,人家除了不好看,矮了一些,但人品是没问题的。就说昨天那个,他进去劳改过,原因是捅了前老丈人一刀,姚奶奶都没告诉我!我一问,你们猜姚奶奶怎么说?”   姜榆学着姚媒婆的模样,语重心长开口:“那会儿是太冲动,他现在已经不捅人了,他要是捅了你,你再把他送进去改造不就行了。”   谢菲菲和贺飞燕笑得肚子抽筋,毫不留情嘲笑着满脸绝望的姜榆。   “还有一个,他一见面就问我能不能先给他爸生个儿子,他爸最近想二婚,他怕再来一个后妈和他争财产,想娶个媳妇给爸爸生个儿子。”   姜榆实在没觉着自己要求高,奈何她遇见的人,就没几个正常。   谢菲菲和贺飞燕对视一眼,敛起笑容。   这个是真奇葩。   谢菲菲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我已经和我舅妈发电报,她很快就能看到,到时候一准押着我表哥回来跟你相亲。”   说完,还补充一句:“我表哥不捅人。”   贺飞燕顿生危机感,这可不太妙,她的嫂子就要被抢走了。   “你表哥不是在黑省驻守吗?能回来?”   “能啊,他请个假不就行了,他的终身大事都快成他领导的心病了。”   那些战士为了国家付出鲜血和汗水,连个人问题都无法得到解决,总觉得对不住他们。   奈何黄泽方是个犟骨头,打定主意要把一生奉献给国家,坚决不结婚。   贺飞燕暗戳戳道:“黑省诶,冬天比北城还冷,结了婚得随军,姜榆姐不习惯吧?”   姜榆摇摇头,抿着唇笑了起来。   “如果对象合适的话,我愿意随军的。”   谢菲菲的表哥是营长,听说快要升了,工资肯定不低。   现在哪里都差不多,物质匮乏,想吃顿肉都难。   但部队战士的伙食有基本保障,至少不愁饿肚子。   除却天气恶劣,其实都还好。   贺飞燕:“……不一定合适呢。”   谢菲菲啧了声,“我表哥单着多少年了,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一上来就唱衰他。”   贺飞燕心里憋闷,那我哥比你哥还大呢!   不说了,伤感情。   “姜榆姐,我那边有一篇稿子想投给学校校报,你能不能帮我改改?”   姜榆欣然同意:“可以呀,你拿过来给我。”   贺飞燕想给她和贺庭岳制造见面的机会,哪里会给她拿。   “你跟我回家拿一下吧。”   姜榆迟疑片刻,但在贺飞燕的催促乞求下,还是跟着她回了大院。   走到南房院子门口,姜榆没进去,觉得不合适。   “我在门口等你,你拿出来给我吧。”   看着她避嫌的样子,贺飞燕再一次为贺庭岳默哀。   “行,你等我。”   姜榆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便被徐丽华发现。   她特地抬高声音喊:“这不是姜榆吗?我怎么听说你把你妹妹送去坐牢了?”   姜榆抬眼看过去,徐丽华关心姜婷是假,想看戏是真。   但这件事没什么好否认,估计整个大院都知道了。   “徐大妈,公安会抓姜婷确实是因为我的事,但肯定是她犯法了才会被抓,不然我又不是什么土皇帝,还能一手遮天。”   徐丽华抱着盆往前走,“那你说说呗,是为了什么?”   她撬不开付家人的嘴,又打听不到其他事,心痒了好些天。   姜榆看着徐丽华身上衣服,笑问:“徐大妈,这是新衣服吧?”   徐丽华立马得意起来,“你看出来啦?这是我儿媳妇刚给我买的,这件衬衫要十六块钱呢。”   比的确良还贵,因为是新款,她可喜欢了。   这个大热天,她连穿了三天还舍不得脱下来。   “呀,十六块钱呢?我先前听说林蕊嫂子的工资都交到了你的手里,我就知道那些人瞎说。林蕊嫂子能拿出这么多钱给大妈买衣服,可见手里宽裕着呢,真疼您。”   徐丽华脸色立马变了。   林蕊的工资都是她领的,自然全部都在她手里。   那林蕊的钱哪里来的?   她肯定是去外面勾搭男人了!   徐丽华顾不得姜婷的事,忙不迭回家教训林蕊去了。   姜榆扯了下唇角,徐丽华这种人,也就只能在窝里横了。   她嘴角的笑意还未收起,转眼便瞧见贺庭岳走进大院。   那一抹本就极淡的笑容,转眼便消失,贺庭岳差点以为是自己看岔眼。   姜榆走到一旁,一副和他保持距离的模样。   “是贺飞燕喊我过来拿东西,我不是来找你的。”   姜榆语气冷淡极了,恨不得和他撇清所有关系。   好似往前那个娇羞热情的人,不是她一般。   贺庭岳一滞,正想着如何和她解释,再好好道歉一番,贺飞燕却这时跑了出来。   “姜榆姐,这个给你,你改好了跟我说一声。”   姜榆笑着应下,“我尽快改好给你。”   说完就走,根本不给贺庭岳开口的机会。   贺飞燕疯狂暗示贺庭岳,想说话就追上去,一个大男人干嘛扭扭捏捏。   然而姜榆可不会故意放慢速度等他,上回那些话,已经足够让那她死心。   她又不是没脸没皮的姑娘家。   只是还没走出胡同,姜榆转头撞见了段玉珍。   段玉珍本就看她不惯,见她出现在这里,自然以为她又来找贺庭岳。   当下拦住姜榆的去路,怒声质问:“你又来找贺大哥?”   姜榆觉得好笑,反问:“我来找谁,跟你有关系吗?”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贺大哥都拒绝你了,你还缠着他!”   姜榆不理会,依旧反问:“你是他什么人,又有什么资格管他的私事?”   气得段玉珍满面通红,一口气梗在胸口出不来。   这话,和迎面扇她耳光有什么区别。   “我有什么资格?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跟贺大哥就要定亲了,还请你以后少来这里,我和他都不想看到你!”段玉珍话锋一转,编出这段话。   也不知是不是把这些话当了真,连带着心里都甜蜜起来。 第45章 我跟你道歉   不等姜榆开口,段玉珍转眼听到不远处传来贺庭岳的声音。   “我什么时候要跟你定亲了,怎么没人通知我?”   贺庭岳冷脸走了过来,在姜榆身后顿住,好似在给她撑腰一般的姿态。   段玉珍脸色一下就变了,一阵白一阵红,跟调色盘似的。   她脸上刚才的得意神色瞬间消散,尴尬得脚趾抠地。   “贺大哥……”   贺庭岳沉声打断:“我与你说过很多次,要么喊全名,要么喊职务,我不是你哥。”   以前看在同一个大院的份上,再看在段老爷子的份上,他给她留两分面子。   现在看来,段玉珍并不需要。   段玉珍都快哭了,也没见贺庭岳说句软话。   姜榆突然觉得平衡了,原来他对女同志都这样不给面子。   段玉珍抽噎着:“我就是怕她纠缠你,想让她死心才这样说的。”   贺庭岳却没给她台阶下,反而问道:“你有何立场说这些话?我又何时说过,是姜榆在纠缠我?”   姜榆神色讶异,他这是在维护自己?   他现在的态度,与先前大相径庭,实在叫她难以置信。   但对段玉珍来说,这些话实在难听,她最后捂嘴哭着跑了。   姜榆想来想去,大概是看在贺飞燕的份上,管他呢。   她也没道谢,直接抬脚走人。   却又被贺庭岳喊住:“姜榆。”   她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不大确定回过头。   “你在喊我?”   贺庭岳嗯了声,思索着怎么和她解释。   姜榆看着他面容冷肃的模样,心里猜测着他究竟想说什么。   这个模样,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姜榆咬着唇,就因为她喜欢他,就要一而再再而三被作践,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贺庭岳一愣,他向来不善言辞,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她怎么就猜到了?   姜榆冷冷一笑,“贺同志,我和贺飞燕的友情,是建立在彼此合拍的基础上,跟你没有关系。我并不是为了你,才去接近她,你大可不必特地过来警告我。”   贺庭岳:“?”   姜榆紧绷着一张小脸,“我以后尽量不来大院找她,或者避开你在的地方,行吗?”   贺庭岳险些没被她这一番话气笑,他冤不冤,他明明什么都没说。   “这样还不行的话,那我就没办法了,你实在不想看见我,就自戳双目吧。”   姜榆转身就走,看得出来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她不想听,贺庭岳却不得不说,不然还不知道得被人埋汰到什么份上。   “姜榆。”   他一喊,姜榆走得更快了。   贺庭岳只得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触手温润,好细。   他垂眸看了一眼,怎么跟玉似的。   转眼,他对上了姜榆震怒的眼神,瞬间松手。   “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姜榆嗤了声,“刚才不都说完了吗?”   贺庭岳有些无奈,“我刚才没说话。”   姜榆耐着性子问:“那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不是补充,是更正。”   推翻姜榆脑补的那些话,重新开口。   贺庭岳和她对视,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眼神真挚。   “我和你道歉,对不起。”   姜榆一愣,心中意外得不行。   这一刻,她甚至怀疑贺庭岳被夺舍了。   “你为什么跟我道歉?”   看着她清澈的眼眸,贺庭岳无法逃避,也没有为自己辩解,把自己对她的误会一五一十说了。   姜榆瞠目,就因为这些,他才拒绝自己?   “你觉得我是贪慕虚荣,拜金心机的女骗子,所以拒绝了我。”   明明是事实,但这八个字从姜榆口中说出来,贺庭岳却觉着胸口钝痛的。   不是,她不是这样的人。   姜榆却笑了起来,心里泛着酸涩的苦楚。   “其实也没说错,我就是这种人,我来我姨婆家,为的就是嫁一个城里人。被你拒绝,我再去相下一个,总有城里人能看上我。”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i_ s_ h_u_9_9_ ._ c_ o _m   姜榆也不是赌气,知道了理由,她心里虽然委屈,心头反而好受一些。   就这样吧,本就是她高攀。   贺庭岳眸色沉沉,就这样看着她离开。   姜榆要是骂他一顿,他还能好受一些。   她这反应,反而说明对他彻底死心。   另一头,姜榆回到姨婆家,转眼和姚香玲抱怨了这件事。   “我想嫁一个城里人,我不想被我家里人当商品一样卖掉,我错了吗?”   姚香玲安抚道:“没错!别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怀疑自己,结婚是双向选择,你选择了他,他也选择了你,说明你身上有他看上的东西。”   各有所图,凭什么说别人虚荣?   难道非要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男人,不图钱不图身材样貌,图嫁过去当一个伺候人的老妈子就好了?   “你呀,就是喜欢想太多。”姚香玲点了点她的额头,又舍不得太用劲儿。   不过转念一想,贺庭岳这态度,有些耐人寻味。   “好端端的,他跟你解释做什么?”   姜榆回来的路上光顾着委屈了,也没想太多。   现在姚香玲点出来,她才细细思索一番。   “大概是看在贺飞燕的份上吧。”   姚香玲心明眼亮,经历丰富,可不这么认为。   “要是看在贺飞燕的份上,上回拒绝你的时候怎么不委婉一些?要我说,他对你并非全然没意思。”   姜榆瞪大眼睛,“姨婆,我觉得你想多了!”   就贺庭岳先前对她拒绝得这么彻底,她怎么都不信他对自己有意。   姚香玲笑了声,“是不是,以后就知道了。你也别搭理他,照旧相亲,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反正着急的也不是你。”   姜榆摇摇头,“也不会是他。”   贺庭岳喜欢她?姜榆怎么都不信。   但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一直烦扰着她,让她再一次因为贺庭岳辗转难眠。   隔天醒来,她才想起自己还答应了贺飞燕没修稿子的事。   只有写文章的时候,她才能全神贯注,把那些烦人的事情抛在脑后。   就在这时,姜永华和王美丽再一次出现。   自然还是为了姜浩的事。 第46章 你往后不回娘家了?   这一次,姜永华和王美丽不是空手而来,带上了姜榆提出的条件。   “只有两百,这还是我跟你爸上杜家闹了一场,又找付家拿了一些,才凑够的。”王美丽把二十张大团结放在桌面。   她手指蜷缩起来,偷偷打量着姜榆的神色。   事实上,杜家和付家这两家给的,加起来有三百多。   王美丽本来只想给姜榆一百块钱,但姜永华怕她不答应,让多加了一百。   王美丽手里还剩下一百多,想着让姜浩进去受苦几天,也算值了。   往后再哄哄姜榆,把这个钱拿回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姜榆面上不动声色,这其实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原本心里想的,便是有一百块钱都不错了。   “我们把大队长和支书一起喊过来了,你要是想,立马就能签协议,以后你的婚事自己做主。”王美丽连忙补充。   姜榆看了一眼大队长,当初她落进了姜婷的圈套,有他儿子的功劳。   只因为姜婷说:“我爸妈给我姐找了个好人家,我姐不识好歹,不想嫁,我爸妈想找办法让她回家。”   大队长的儿子就答应了。   他为什么答应?因为在他们心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爸妈的当然能做主女儿的婚事。   别说杜家条件不错,哪怕对方条件差,父母说要嫁,你也必须嫁。   在南河村,像姜榆这样读过初中的女孩特别少。   按照他们的话来讲:“女娃读什么书?只要好好学着做家务,等着长大嫁人就行。”   但姜榆主动给大队长卖了个好,没有追究他儿子的责任。   谁叫他是大队长呢,往后姜榆兴许还要求他的时候。   况且大队长和老支书略有不同,通俗意义上,他可以称得上是个为国为民的好队长。   “我已经写好了协议,有劳大队长和支书过目,没问题就签名按手印吧。”   姜榆不想拖延时间,直接拿出了协议。   这让大队长和支书的脸色都很复杂。   他们心里自然觉得姜榆大逆不道,还狠心,连亲弟都能送进去。   却又无可奈何,总不能让姜浩再也出不来吧。   支书年纪大,还是忍不住劝了句:“姜榆,这一回把事情闹得这么僵,你往后不回娘家了?”   姜榆扯了下唇角,心里对这话颇为不屑。   “如果我爸妈还认我,我自然还回去,也会尽做女儿的义务。”   支书冷哼,“我问的是你弟!等你爸妈百年之后,你娘家就只剩你弟弟,他还能让你回娘家吗?”   姜榆一脸淡然:“我不需要一个随时能把我卖了的弟弟,假如那个家只有我弟,我情愿不回。”   气得支书直喘粗气,“那你可记着这话!你也不一定真能嫁到城里,就算能,难道能保证夫家一辈子对你好?往后被欺负了,可别哭着回娘家,没人给你做主!”   在他看来,属实没必要闹得这么僵。   南河村哪个闺女嫁人不是父母之命,她们靠着家里养大,也就只有嫁人这条路,嫁谁不是嫁。   姜榆嗤笑,“除了姜浩,除了我娘家的人,没有人会欺负我。”   支书没再搭理她,在协议上签上大名,气哼哼走了。   大队长直叹气,可上回姜榆放过了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大小算个人情,他不能就这样走了。   签完协议,姜榆收起了钱,他才开口。   “去派出所吧,把姜浩和姜婷领出来再说。”   王美丽连连点头,“对,先去派出所!”   她那可怜的儿子,肯定吃了不少苦。   姜榆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双方达成和解,姜浩和姜婷都被放了出来。   至于杜家人,因为性质恶劣,前有杜天雄的事情掺和在一起,得从重处理,不可能出来。   姜榆没跟着王美丽一起等人出来,直接坐着回城的车走了。   新鲜热乎的两百块钱到手,她也想给自己添点东西。   姜榆是享乐主义,钱得存,东西也得买。   “菲菲,你这边有没有瑕疵布?”   谢菲菲摇摇头,“这东西比完好的布料更紧俏,有时候在纺织厂内部就分完了,漏到我们这里的时候也没多少,我们内部分不完,才会拿出来卖。”   布料这玩意儿和肉差不多,大家都上赶着抢,尤其是不要票的。   姜榆有些失望,“看来我想给自己做件新衣裳,是不可能了。”   谢菲菲有些好奇:“你又拿稿费了?”   “没有呀,我最近没投稿。”   “那你哪里来的钱?”   “我同意让姜浩和姜婷出来,让我爸妈补偿我,他们找付家和杜家要的。”   谢菲菲朝着她竖起大拇指,姜榆这一招干得漂亮。   就是这么轻松就让姜浩和姜婷出来,便宜他们了。   “那你等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给你弄到一块布。”   姜榆笑了起来,“尽量挑好看一些的,我不嫌多。”   谢菲菲差点在她这夺人眼球的笑容中迷失,嗔了她一眼。   “有布就不错了,你还挑上了。”   姜榆忙道:“不挑不挑,有就行。”   等她走后,谢菲菲转头和贺飞燕说了这事儿。   “你之前不是说你有同学的妈妈在纺织厂车间工作吗,帮忙问问有没有瑕疵布呗,姜榆要买。”   本来谢菲菲有些不好意思,这个请求其实有些难办,但贺飞燕竟然一口答应,非常爽快。   “保证给姜榆姐弄到,你放心。”贺飞燕拍拍胸脯。   她这狗腿子的模样,让谢菲菲一愣。   “现在的布这么容易弄到手吗?”   贺飞燕终于察觉到自己答应得太痛快,连忙找补:“这不是姜榆姐头一回求我嘛,我上回还让她帮忙改稿子,我也想尽力为她做点事儿,还个人情。”   “哦,那你尽量吧,最好不要票,她手里应该也没有布票。”谢菲菲提醒道。   贺飞燕满口应下:“知道了。”   她自然是没有本事弄到布,至于她同学的妈妈,她们手里要是有布的话,早来通知她了。   因而贺飞燕没有多想,直接去找贺庭岳想办法。   “哥,机会摆在面前,怎么表现就看你了。”   贺庭岳沉着眼思索片刻,“瑕疵布有,要多少?”   贺飞燕瞪大了眼,“还能有多少?你以前怎么没跟我说还有这渠道!”   贺庭岳面无表情看着她,“你会做衣服吗?”   家里那么大一台缝纫机放着,一家四口就没有一个会做衣服的。   偶尔衣服破了,缝个衣服都费劲儿。   一家人基本都是花钱买成衣,很少自己做衣服,还买什么布料。 第47章 那我也给你做一件   贺飞燕心虚地缩了缩脑袋,“行吧,姜榆姐说越多越好,反正不要票,那就多拿一些呗。”   “行。”   短短过了两天,贺庭岳便把布放在了贺飞燕面前。   整整一个蛇皮袋装着,上面一半是整块的布料,剩下一半则是布头,也就是边角料。   但这些布头也不会很碎,拼接起来也能做衣裳。   “这么多?”贺飞燕目瞪口呆。   贺庭岳道:“我以前一个战友,转业后在纺织厂工作。”   能拿到这么多,职位肯定不低,但他没有多提。   贺飞燕哦哦两声,“你要不要亲自送过去?”   贺庭岳想到上次姜榆生气的模样,“她还生我气,你送去吧。”   贺飞燕睨着他,“哟,你还怕女同志生气呢?我听说上回段玉珍都被你气哭了。”   段玉珍哭着跑回家这件事不是秘密,被徐丽华这大喇叭嚷嚷开了,整个大院都知道。   “哥,女同志得哄的,你老这么硬着可不行。拿着这些布料送过去,表明一下你的态度呀!你不哄她,她怎么知道你喜欢她?”   贺庭岳轻飘飘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说:我需要你教?   贺飞燕的恋爱经验,没有半点可取之处。   “我知道了,你回去。”   贺飞燕被气笑了,这是什么眼神?看不起她?   “哼!没有我,人姜榆姐现在才不搭理你呢!”   贺庭岳直接掏了一张大团结,堵住了她的嘴。   贺飞燕美滋滋揣着十块钱走了,去路边小摊买炸芝麻饼。   而贺庭岳,最后还是听了她的话,亲自把这些布料给姜榆送了去。   他知道姚香玲家在哪里,但贸然上门怕打扰她们,对姜榆名声也有影响,   最后选择在楼下马路对面等了好一会儿,时刻关注着。   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姜榆下楼,他急急忙忙拎着蛇皮袋出现,惹得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   贺庭岳把蛇皮袋放下,“你要的东西。”   姜榆往里头瞧了一眼,震惊地瞠目。   竟然都是布!好多布料!   “你哪里来的?”   贺庭岳道:“你不用管。”   看见姜榆目露担忧,又添了一句:“不用担心,没事的。”   姜榆也不只是担心布料的来处,心情还很复杂,想着自己明明是找谢菲菲帮忙,为什么最后却是他帮了自己?   而且布料太多,她拿着心里不安。   “太多了,你为什么要帮我?”   贺庭岳沉默片刻,“你觉得呢?”   现在是下午,太阳很烈,姜榆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跟火烤似的,惹得大汗淋漓。   再看贺庭岳,他不算白,但也不黑,小麦色的肌肤被晒得通红,身上的衣服都湿了。   姜榆怔住,“你在楼下等了很久吗?”   “不久。”贺庭岳嘶声道,“也就一个小时。”   姜榆咬了咬唇,“那你怎么不上来找我?”   贺庭岳:“我怕对你影响不好。”   姜榆心情更复杂了,这种被人爱护的事情,在她的生命中少之又少。   她避开贺庭岳的目光,重新落在蛇皮袋上。   “多少钱?”   “没花钱,你用着。”   姜榆不信:“怎么可能,这么多。”   贺庭岳言简意赅解释道:“他欠我人情,送的。”   姜榆抿着唇,人情可比钱贵重多了。   “你算算多少钱,我给你,我有钱。”   最后那三个字说出了,她神色有些得意,眉飞色舞。   好似在和他炫耀,尾巴小小的翘了起来。   贺庭岳道:“可以的话,你给飞燕做身衣裳,当抵了这些布料。”   他喉结滚动,其实想说给他也做一身,但没这个脸。   “那我不能要,你这些布料肯定要很多钱。”   贺庭岳既然带过来了,就不可能再把东西拿回去。   “那你给飞燕多做两件。”   姜榆一口答应,主动提起:“那我也给你做一身,回头等我有了棉花,我再给你们做冬衣。”   贺庭岳压抑着胸中的翻涌。   “好。”   姜榆看着这一袋子布料,试着拎起。   结果没想到还真有点分量,一时没拎起来。   贺庭岳忙道:“你不介意的话,我给你拎上去。”   姜榆点点头,连这么多布料都收了,也不需要矫情了。   姜榆很难拎起的蛇皮袋,在贺庭岳手底下轻轻松松,仿佛一根手指就能勾起来。   这是贺庭岳头一回进姚香玲家,不是很大的两房,但住她们两个足够了。   屋子里收拾得很整洁,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女性的柔软和精致。   想了解一个人,其实看房间就能一目了然。   “你知道飞燕的尺寸吗?”   “知道。”贺庭岳报了一串数字。   贺飞燕有时也会去裁缝家里定制衣裳,尺寸都是不变的。   “那你的呢?”姜榆拿着本子记。   贺庭岳抿了抿唇,道:“我的不知道,我很少做衣服。”   在厂里有工服,以前在部队时候的衣服还很多,也都留着。   以至于他很少有买衣服的时候。   姜榆脸颊微热,低下头道:“那我给你量一下?”   “好。”   他转过身,一把扯下身上的短袖,下面还剩一件背心,根本遮不住发达鼓动的肌肉。   姜榆脸颊顿时爆红,眼睛都不知道放哪里好。   “你你你……你脱什么衣服!”   贺庭岳一本正经回过头:“我以为这样才能量得更准确一些。”   姜榆没好气道:“现下又不是冬天,谁量尺寸还脱衣服的。”   贺庭岳顿了顿,“那我穿回去。”   “算了吧,先量,等会儿我姨婆要回来了。”   姜榆拿皮尺,在他身上比划着。   得出了贺庭岳的真实身高,190!   真的很高,姜榆给他量身高的时候,还得踩在椅子上。   男人不仅高,比例也很好。   宽肩窄腰长腿,一身的腱子肉,线条感十足,没有一丝赘肉。   越量,姜榆脸越红。   等贺庭岳套上短袖,姜榆这张脸都快烧起来了。   “很热?”他问了句。   姜榆别过脸,“天气太热了。”   但他身上的热度,好似比外面的太阳还要热烈。   “你先回去吧,等衣服做好,我送去大院。”   这就体现出了什么叫拿人手短,收了这么多布料,哪里好意思不还些人情。   贺庭岳点点头,“不着急,你先做自己的。”   哪怕有缝纫机,这做衣服也费精神。 第48章 你想打谁   贺庭岳怕影响不好,没多留,量完尺寸便准备离开。   手刚搭在门把上,便听见了敲门声。   他顺势打开了门,迎面而来的是姜婷的巴掌。   这要是姜榆,指定躲不过去。   但对贺庭岳来讲,这一巴掌还不够看的。   他精准攥住姜婷的手腕,五指收紧往后一折,眸色凌厉看着她。   姜婷没想到出来的会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手腕便被他稳稳箍住,骨头咔嚓一声,顿时跟裂开了一般疼。   她痛呼一声,“你放开我!”   然而贺庭岳却像是钢筋铁骨,让她无法动弹。   贺庭岳松开手,上前一步。   “你想打谁?”   姜婷踉跄着后退,面色狰狞:“姜榆呢!”   她在里面待的这些时日,无时无刻不想着把姜榆给撕碎。   要不是姜榆,她就不会受这些苦。   在里面的时间她度日如年,短短几日,便被磨去了精气神,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姜浩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姐弟俩的苦难,都是姜榆带来。   姜榆走出来,从贺庭岳的身后露出身影。   “出来了?看来你还没学乖。”   才出来,就敢惹事。   姜婷目眦欲裂,一字一句都在咬牙切齿:“你还敢提!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吃这种苦头?姜榆,你现在满意了,姜浩和杜娟的婚事毁了,两家闹掰了!像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姜浩以后不会再认你!”   姜榆笑了声,“还行,没有很满意,最终还是让你和姜浩这两个罪魁祸首出来了。”   姜婷不可置信:“那可是你亲弟弟!你莫不是以后连娘家都不想回了!”   “等爸妈百年以后,我自然不回了。这种能把姐姐论斤卖了的亲弟弟,我可要不起。”   姜榆满眼嘲讽,自问从小到大,也不曾亏待这对姐弟。   可他们做出的事,真真叫人心冷。   姜婷心里恨得不行,她才刚进门就闹出这种事,林红霞恨不得把她给撕了。   为了把她捞出来,付家咬牙出了一百块钱,转头却进了姜榆的兜里。   偷鸡不成蚀把米,让她如何能甘心。   姜婷转念一想,姜榆向来是吃软不吃硬。   她忍着胸口憋闷的怒气,态度软了下来。   “姐,我可是你亲妹妹,我能害了你吗?那杜家的事是个误会,你当初要是愿意好好嫁过去,人家怎么会跟你动粗呢。你可就姜浩一个亲弟弟,往后还得靠着他撑腰呢。”   姜榆冷眼瞧着她,一句误会,却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懒得在这件事上纠缠,只看着姜婷凉凉道:“嫁给付向阳是你的选择,我从没跟你争抢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恨我。姜婷,你好自为之,希望你以后不后悔就行,我也懒得再和你纠缠不清。”   姜婷还想说些什么,姚香玲却在这时回来。   “你还在做什么,还嫌害姜榆不够?”   姜婷咬着唇,心里痛恨姚香玲偏心太过。   “姨婆……”   姚香玲抬了抬手,后又忍住了。   “算了,打你我都嫌脏了手,滚吧!”   姜婷脸色变得煞白,含着说不出的屈辱。   “明明我和姜榆是一样的,姨婆你为什么这么偏心!”   姚香玲冷冷睨着她,没说话。   她确实偏心姜榆,打她们一出生,这偏心就注定了。   但她们幼时,姚香玲有一回接她们来城里玩,给她们一人买了一袋糖。   姜婷一个没吃,全留着给姜浩。   姜榆把糖果分成三份,一份给了姚香玲,一份自己留着,一份带回家中。   后来看到姜婷没得吃,姜榆便把自己那一份,给了她一半。   却得到了姜婷的训斥:“我们怎么能和弟弟抢吃的!”   回到家后,姜婷还和王美丽告状,把姜榆偷藏的糖搜刮个干净,还打了她一顿。   从那之后,姚香玲便大概知道姜婷是个什么性子。   她若是疼姜婷,怕是得被姜家扒开骨髓都给吸干净了。   “回吧,脸面是自己给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你下回再过来,我少不得上付家问问,看他们是怎么教儿媳妇的!”   姜婷唯恐她真去找林红霞告状,赶忙捂着脸跑了。   姚香玲推了下姜榆的额头,没好气道:“下回她再过来,直接扇她俩耳刮子,她差点害了你的命,你还和她废话。”   姜榆努了努嘴,“姨婆,杵在这儿打人,影响多不好。”   姚香玲瞥了她一眼,这才发现贺庭岳竟然也在这儿,险些吓了一跳。   “这……贺科长?”   贺庭岳开口道:“您叫我小贺就行。”   姚香玲看看姜榆,再看看他,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笑了起来。   “你怎么过来了?进去喝杯茶?”   姜榆忙道:“他过来送布料的,不喝茶了。”   贺庭岳掩住心底的失望,顺从地点点头。   “是,下回吧。”   姚香玲没有勉强,看着他离开才关上门。   进屋看到那蛇皮袋里的布料,满脸稀奇。   “这么多布,哪里来的?”   姜榆把自己拜托谢菲菲买布的事,说了个大概。   “这么多布料,你给了多少钱?”   姚香玲在心里算着,这些布料,再有钱都买不到。   姜榆摇摇头,“他不收。”   “啧,他不收你就不给了?姨婆是想让你嫁给他,这要是结了婚,你是他媳妇儿,他养你是应该的。可你们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哪里能用他的钱。”   婚前婚后是两码事,姚香玲一向分得很清。   姜榆努努嘴,“我给他和飞燕做衣裳,他说算是抵这些布料了。我知道我还是占便宜,回头我想办法买点棉花,有条件的话再送他们两件棉衣。”   姚香玲这才满意笑了起来,“姨婆之前就说了吧,他是看上你了,只是心里别扭。别说,这小贺还挺纯情。”   姜榆有些不自然,别开脸。   贺庭岳对她的态度确实转变很大,可她却开始不确定了。   先前一股脑往里头扎进去,不管不顾的。   现在清醒了几分,才看清两人之间的差距。   “姨婆,我给你量一量尺寸,也帮你做一件衣服。”   姚香玲自然不会拒绝,这是她的孝心。   “给你自己多做两件,有多的布料都留着,可别叫你那爸妈给坑走了。”   姜榆点点头,“您就放心吧,我肯定自己留着。”   要是实在没找到合适的男人,逼不得已回南河村,这些布她也不会带回去。   王美丽和姜永华兴许没有姜浩心眼坏,但南河村一日有姜家在,她睡觉都不踏实。   给姚香玲量好尺寸,姜榆才开始挑选布料。   她打算给自己和贺飞燕都做条裙子。   北城现在天气还热,但下个月就要转凉,做个长袖的更合适。   花色的留着做裙子,姚香玲则是更喜欢素色,留一块米色的给她做衬衣,领口绣个花边。   至于贺庭岳的衣服,她还没想好做一件还是一套。   她坐在缝纫机旁,神色有几分苦恼。   先前只是想着他不收钱,总该回报他一二,才想着给他做衣服。   如今想想,两人又没关系,给他做衣服是不是有些越界了。 第49章 姜榆要和我表哥相亲   隔天,姜榆去找谢菲菲说话。   说起贺飞燕帮忙解决了布料的事,对她很是感谢。   “也得谢谢你,我帮你也做一条裙子怎么样?我做的衣服很好看的。”   谢菲菲自然有些心动,但这年头的布料多珍贵呀,哪里敢收。   “你给自己做就行了,不用想着我。”   姜榆拉着她的手,“布有很多呢,够的。”   “很多?”谢菲菲一脸吃惊。   姜榆神色有些不大自在,低声解释:“是飞燕她哥哥弄来的,说是拜托他以前的战友拿的,所以多了一些。”   谢菲菲怔愕看着她,心里猜测这贺庭岳不会对姜榆有意思吧?   先前不是说拒绝了吗?   怎么突然又跑出来和她表哥抢对象!   “姜榆,我舅妈给我回电了,说是我表哥已经申请休假,准备从黑省坐火车回来相亲,你这边要是不想的话,我给你回绝?”   姜榆一愣,没有立马回应。   贺庭岳那头,她还理不清是什么心思。   转头再去相亲的话……   “他是特地回来跟我相亲吗?”   谢菲菲摇摇头,“当然不是,他好几年没休假了,回来看看我外公外婆。相亲是顺带的,谁叫他爸妈催得急。你别有压力呀,相亲又不是结婚,我表哥那人,你们未必能看对眼。”   但她打心眼里希望,姜榆能和黄泽方在一起。   姜榆点点头,“那行,你都为了我特地和你舅妈说了,我总不能临阵脱逃,就去见见吧。”   贺庭岳如果对她真有心思,这不还没挑明吗?总不能再叫她一个女同志上赶着。   谢菲菲心中一喜,好在姜榆没有被贺庭岳那些糖衣炮弹冲昏头!   “那等我表哥到了北城,我再叫他定时间,然后通知你。”   “行呀。对了,这个笔记本你帮我还给飞燕吧,就说我帮她改好了,我明天再过来给你量尺寸。”   不等谢菲菲再拒绝,姜榆便挥挥手走了,她还要回家做衣服。   一个人做几个人的衣服,还是有些费时间。   谢菲菲一想到自己还能得一件新裙子,心里很是期待。   下班后,她骑着自行车进了玉林胡同,找贺飞燕还笔记本。   一进大院,便瞧见林红霞踹了姜婷一脚。   姜婷原本在洗衣服,险些一头栽进盆里。   “洗个衣服都洗不干净,想我们白养你是不是!”   姜婷一脸屈辱,眼泪刷刷流着,就是不反抗。   谢菲菲心里暗暗摇头,各人的选择,是苦是甜,都得自己承担。   “飞燕!飞燕在家吗?”   谢菲菲这么要喊,便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尤其是孙母,眼睛更是恨不得瞪出血来。   要不是她,孙在良也不需要娶赵晴。   现在赵家狮子大开口,又说要两百的彩礼,她原本想拖着,谁料赵家说不给就去举报孙在良耍流氓。   她不得不吃了这个亏。   这不,过几天就要摆酒了。   谢菲菲无视了她的怨念,瞧见贺飞燕出来,直接把笔记本递出去。   “你这个文章,姜榆给你改好了。”   贺飞燕在意的不是文章,心里有些好奇:“姜榆怎么没来?”   “她得回去做衣裳。对了,有个好消息呢,我表哥答应回来相亲了,很快就会坐火车从黑省回北城。”   谢菲菲是故意这样说的,双方都在为了自家哥哥的婚事暗暗较劲。   贺飞燕一听,心里果然咯噔一声,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姜榆姐呢?她答应了?”   谢菲菲有些得意,“那当然了,我表哥条件这么好。”   贺飞燕心里暗道不妙,竟然被谢菲菲那表哥抢先一步!   “菲菲呀,如果姜榆姐和你表哥结婚,她就要去黑省了,逢年过节都回不来一趟,你不会舍不得吗?”   谢菲菲笑容一僵,当然会。   “所以我觉得吧,我哥和姜榆更合适,每天还能去供销社找你唠嗑,你觉得呢?”贺飞燕挽着她的手哄道。   谢菲菲呸了声,把胳膊抽出来。   “你别想哄我,姜榆跟我表哥相亲肯定能成!”   “谁?”姜婷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谢菲菲的身后。   她双眼发红,瞳孔恨不得瞪出来。   “姜榆要和谁相亲?”她锐声质问。   谢菲菲看她发怒,反而愈发高兴。   她高高抬起下巴,“姜榆要和我表哥相亲,我表哥是营级干部,相亲成功后,姜榆就可以跟我表哥随军,摆脱你们这些害人精。”   姜婷眼睛红得几欲出血,那是嫉妒和不甘逼红的。   她不明白,姜榆为什么运气这么好。   丢了一个付向阳,后面来了个贺庭岳,现在又来了一个当兵的。   这两人,哪个不比付向阳好?   姜婷死死咬着牙,“你表哥未必能看上她!”   “也不一定,我表哥家里条件好,父母双职工,他又是独生子,并不那么在乎那些经济条件,唯一看重的就是人品和样貌,整个北城,很难找出像姜榆这么标致的女同志了。至于人品,我和姜榆认识这么久,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   谢菲菲有信心,黄泽方肯定能相中姜榆。   炫耀完了,谢菲菲才像只高傲的孔雀,昂首离开。   不知道还以为相亲的人是她呢。   贺飞燕则是心里发愁,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可惜她又不能代替贺庭岳去追人。   她刚想关上南房的门,便见段玉珍走了上来。   “飞燕,我找你有点事儿。”   贺飞燕没好气道:“如果是为了我大哥,你就死心吧。”   段玉珍连忙道:“不是不是,是我想找你帮忙,和你大哥无关。”   她上次被贺庭岳伤到了,女孩子都是有廉耻心的,哪里还能轻易再去找贺庭岳。   “什么事?”贺飞燕没好气道。   段玉珍:“刚才我听谢菲菲说,你让姜榆给你改文章了?什么文章?”   “我们学校刚办了校报,我试着投一下。”贺飞燕随意解释了两句。   段玉珍却神色一亮,“我们报社刚好要文章,你能不能把这篇文章卖给我,我出钱的!”   “卖给你?”贺飞燕眉头皱起,“卖给你是什么意思?说给报社投稿吗?”   段玉珍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买了,这篇文章就是我的,得署我的名字。”   她先前顶替了姜榆的报名表,报社好些人都知道她有个笔名叫“小江”。   正好这时小江没有再投稿,主编便给她指派了任务,让她上交一篇文章,题材不限,但最好是故事类。   段玉珍立马就慌了,现在已经拖了两天,不能再拖下去了。   可她哪里会写什么故事,憋了两天,一百字都没写出来。   贺飞燕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一口拒绝。   “你自己写不行吗?干嘛要买我的文章,这还是我请姜榆姐给我改的,我不卖。” 第50章 顺路   贺飞燕不卖,段玉珍哪里还有什么办法。   又怕她看出端倪,只好垂头丧气走了。   她思来想去,必须把这个难关度过去,转头便去找了自己的好友张曦月。   想请她帮忙给自己写一篇文章,她妈以前是高中语文老师,她打小语文就好。   张曦月不想搭理她,满脸烦躁:“我现在忙着呢,哪里有空给你写文章。”   段玉珍哀求道:“你又不用上班,怎么会没空?小月,我求你了,我给钱的。”   张曦月听到她的话,心里更苦了。   她哪里是不想上班,她是没有上班的机会。   “我嫂子怀孕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妈现在想把工作给她,这个家哪里还有我的地位。”   段玉珍见她满脸愁色,心里暗骂她蠢。   当初她爸妈安排的男人多好,上门女婿还自己带了一份现成的工作,偏生她喜欢严文轩那个小白脸。   “他们不把工作给我就算了,还不帮文轩转正!等我和文轩结婚,两个人就靠着他那代课老师的工资,哪里够用。”   因为转正的事,严文轩对她家里颇有微词,现在都不爱搭理她。   张曦月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更苦了。   “那你换个对象不就行了,上回你爸妈介绍的掏粪工就挺好。”段玉珍随口道。   张曦月冷笑,怼了句:“那你怎么看上贺庭岳,不去找个掏粪工呢?”   段玉珍讪讪,“我这不是见你不高兴嘛,随口一说。你爸妈不就是喜欢孙子嘛,你嫂子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没了,你看他们还疼你嫂子不。”   状似不经意的话,却叫张曦月记在了心里。   这意思是,要她把嫂子肚子里的孩子弄掉?   别说,她还真觉得可行!   张曦月原本还在发愁,现在有了解决办法,连带着看段玉珍都觉得顺眼起来。   “行吧,我帮你写一篇文章,不过得收钱的,三块钱一篇。”   段玉珍心里有些不悦,觉得这么多年的朋友她还想着占便宜。   但心知现下是自己在求人,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行,就三块钱!”   ……   这两天时间,姜榆都在家里埋头做衣裳。   综合考虑之后,她决定先把贺庭岳兄妹俩的衣服做出来。   给贺飞燕做的是一件蓝色碎花裙,贺庭岳的是一套,上衣是普通的棉衫,裤子是工装裤,颜色是灰色的。   她不想让别人经手,便自己亲自过去送。   没想到扑了空,贺飞燕不在家。   后来还是徐大妈提醒:“贺家三个学生嘞,都去上学了。”   姜榆自己许久不上学,都快忘了现在已经开学。   贺飞燕下学期就能从学校毕业,等着分配工作了。   “谢谢徐大妈,那我下回再来。”   徐丽华目露精光,伸长脖子看,想看看她手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姜榆套了两层袋子,捂得严实。   “姜榆,这里头是什么呀?”   姜榆淡声道:“我给飞燕做的衣裳。”   “哟,她请你做的?”   “不是,她帮我买了布,有多的布料我给她做了条裙子。”   徐丽华心里有些酸,阴阳怪气道:“做一条裙子得费不少布吧,你还真舍得。”   而付家那头的姜婷,自然也听见了这话。   她心里恨得能把姜榆剜下一块肉来,她还是亲妹呢,姜榆都没想着要给她做一件衣服。   林红霞看着她那张苦瓜脸,一巴掌拍过去,又开始骂了起来。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我们家的运道就是被你给败坏了!我们向阳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姜榆哪里来的钱买布,还不是花我家的钱?要不是你……”   “行了行了,一天到晚吵吵嚷嚷,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付爱国没好气骂了句。   结果林红霞摔摔打打,骂得更厉害了。   姜榆没搭理,转头抱着衣服离开。   在胡同口遇见了贺庭岳,他身边还跟着佟方和孙在良。   这两人对她都没有好印象,并不搭理,脸色有些臭。   出人意料的是,贺庭岳却从自行车上下来。   “找飞燕吗?”   姜榆抬手勾了下鬓边的碎发,轻轻嗯了声。   “我给飞燕做的衣裳好了,顺道送过来。”   贺庭岳胸口一阵激荡,看这厚度,肯定也有他的衣服。   “我拿回去。”   姜榆把袋子递过去,“那我先走了。”   贺庭岳拎着自行车直接掉了头,“我送你。”   姜榆摆摆手,“不用,我还得去百货大楼。”   “没事,顺路。”   “顺路?”他不是要回家吗?   贺庭岳轻咳一声,“我刚好想到飞燕托我给她买雪花膏。”   他已经把自行车驶出来,姜榆不坐都不行了。   姜榆紧紧勾着手指,仿佛眼神都无处安放,这还是她头一次坐男同志的自行车呢。   二八大杠有点高,姜榆正犹豫着,要怎么才能用更优雅的姿势上去。   结果贺庭岳把胳膊伸过来,“上来。”   姜榆脸颊发烫,手轻轻搭上去,稍微撑了下,上了后座。   “坐稳了?”   “嗯。”   姜榆像个小学生,端坐在后面,没敢乱动。   两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但他体温高,姜榆好似能感受到暖烘烘的肥皂味。   去百货大楼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姜榆是尴尬,先前他们两个还冷脸相对来着,现在都能同坐一辆自行车了。   贺庭岳是嘴笨,他面上瞧着不动如山,实则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样没人教过他,要怎么和心仪的女同志聊天啊。   要不是怕送东西她会觉得唐突,贺庭岳恨不得直接给她塞钱。   前两天贺飞燕还说,她要和谢菲菲表哥相亲了!   “到了,谢谢贺同志!”   姜榆从后座跳下来,朝着早已在门口等她的谢菲菲招手。   可怜贺庭岳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瞧见姜榆迫不及待和谢菲菲跑了。   谢菲菲偷偷瞥了贺庭岳一眼,满心防备。   她抓着姜榆的手问:“你怎么坐他的车过来?”   姜榆笑了笑,“贺同志顺带过来给飞燕买雪花膏呢。”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贺庭岳骑着自行车离开,连百货大楼的门都没看一眼,笑容一僵。   谢菲菲哼了声,“他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把姜榆说得红了脸,嗔道:“黄阿姨还说你语文不好,这不挺好的。” 第51章 说话也太难听了   姜榆这次跟着谢菲菲来百货大楼,是因为这里面有些东西不用票,花钱就能买。   她现在也是手里有钱的人了,想着也得孝敬一下姨婆。   她先买了两罐雪花膏,三块钱眨眼就花出去了。   要是换做之前,她铁定会心痛死。   现在这模样,可谓是财大气粗。   “你家里不是还放着许多布料,买什么成衣呀?”谢菲菲见她往服装店走,赶忙拉住她。   姜榆笑道:“我姨婆的外套都是好多年前的款式,我想给她买一件新的。”   谢菲菲拉着她偷偷道:“这里卖的外套可贵了,买不起。”   那些呢子大衣,不保暖不说,价格还特别贵。   “你不如自己买些棉花,自己做一件棉衣。”   姜榆脚步一顿,她倒是想过。   “可我买不到棉花。”   棉花和布差不多,一到冬天那就是紧俏的物资,供销社根本供应不上来。   姜榆又没有渠道买棉花。   谢菲菲随口说了句:“叫贺科长给你买,他肯定有办法。”   毕竟那么多布料,对他来讲不也轻轻松松。   姜榆却有些别扭:“这哪里好意思。”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总不好老麻烦人家。   “那你进去看看吧,里头衣服真的很贵。”   尤其是冬天的。   姜榆不死心,还是进去看了两眼。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倒是看中了一件棉衣,竟然要五十多块钱,还要加一些布票。   哪怕她舍得这个钱,也得有布票才能买。   最后两人在售货员的黑脸注视下,灰溜溜走了。   谢菲菲嘟囔一声:“这百货大楼的售货员,比我们供销社的凶多了。”   姜榆忍俊不禁,要不然怎么会专门出规定,约束售货员不准殴打消费者呢。   “看来是得想办法买棉花了,不然连件棉衣都买不起。”姜榆有些丧气。   两人又在百货大楼逛了两圈,最后竟然瞧见了赵晴和孙在良。   谢菲菲低声道:“听说他们要结婚了。”   姜榆笑了声,“挺配的。”   谢菲菲很是赞同,这俩人确实般配。   本不想多事,避开这俩人走。   谁知道赵晴竟然主动走上前,“姜榆,菲菲,这么巧,你们也来逛百货大楼呢。”   这语气,好似她们是多好的朋友一般。   姜榆没打她的脸面,唇角挂着淡笑。   “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   赵晴羞涩一笑,很是得意地看了谢菲菲一眼。   孙在良是她的,她抢赢了。   “后天摆酒,你们有空来吃酒吗?我原本想着低调结婚,可良子非说要摆酒,让我风风光光进门。”   谢菲菲撇撇嘴,“谁要去吃你们的喜酒呀。”   赵晴这柔弱小白花的模样,眼泪竟然说来就来,这还演起来了。   “菲菲,你是还在记恨我吗?”   这似是而非的话一出口,便有人怀着好奇看了过来。   姜榆脸色微冷,“看了上次的教训,你还没学乖呢。怎么你们在二厂的表彰大会上做的检讨,一点记性都没长吗?”   孙在良脸色大变,连忙训斥赵晴:“你胡说八道什么!还想扣工资是不是!”   提到上次的教训,赵晴才收敛几分,委屈巴巴被他拉走了。   谢菲菲一张肉肉的圆脸死死绷着,真是晦气。   “好了,别想太多,希望这一对渣男贱女锁死。”姜榆拍拍她的肩膀安抚。   谢菲菲听到“渣男贱女”这四个字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形容得还挺贴切。”   她们两人的对话,却不经意被身旁的女人听了进去。   女人皱眉,不赞同地训斥她们:“你们两个女同志,说话也太难听了。”   谢菲菲看了过去,这不巧了,竟然是上回在二厂门口见过的人,林长安的后妈苗立云。   姜榆对这个后妈无感,但谢菲菲对她却没好脸,笃定她不是什么好人。   谢菲菲呵了声,“我说话难听,你知道他们做过什么吗,就在这里自以为是揣测别人?”   苗立云和赵晴风格有点像,瞧着都是柔弱无辜的模样,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同情。   有时候大家根本不需要了解事情经过,光看她这委屈的模样,就偏向她了。   姜榆特别不爱和这种人打招呼。   “这位大妈,我觉得你要是不清楚,可以去二厂打听一下,便知道他们的为人。我们也不是随意道人是非,他们不主动招惹,我们犯不着和他们两个一般见识。”   姜榆没想到,和孙在良没吵起来,倒是和林长安后妈辩解起来了。   谢菲菲不悦道:“你不是林长安后妈嘛,林长安也在二厂,你找他打听打听,便知道我们没说错了。”   苗立云脸色微变,没想到她们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倒不是我不愿意和长安求证,只是这孩子性子叛逆,自从上回打了他弟弟之后,他就搬出去,不搭理我和他爸了。”   身旁的售货员正竖着耳朵呢,听见她的话,赶忙凑过来。   “啧啧,也是难为你了,后妈难当。”   苗立云苦涩一笑,“大概是我做的还不够,我前前后后去了他厂里好几次,这孩子不愿意见我。”   售货员:“你做得够好了,有几个后妈能做到像你这份上。”   谢菲菲嗤笑,这女人真是逮着机会就在外面败坏林长安的名声。   “什么叫做到这份上,她做什么了,你就这样夸?你怎么不说他为什么打你儿子?你怎么不说你回回去厂里都是空着手,却在这里买百雀羚和红丝巾?哟,你这双皮鞋也是新买的吧?”   谢菲菲这些话,叫那些原本偏向苗立云的人,成功清醒过来。   这苗立云手里这些东西,一看就是女人用的,总不可能是给林长安用的吧?   给自己买这么多,却能空着手去找继子。   真想要继子过得好,怎么不给点实在的,把东西和钱送过去?   啧啧,合着都是做表面功夫呗。   “这是我家里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和林长安又是什么关系?”苗立云恼羞成怒。   谢菲菲昂首挺胸,义正言辞:“没关系,我就是路见不平!你到处说他和弟弟不和睦,你怎么不告诉大家,那个弟弟和他异父异母,是你从外面带来的,和他没有丝毫血缘关系?你没工作,带个孩子过来和他抢爸爸,还要把他赶出家门,他还得跪下来谢你呢?” 第52章 上门女婿   林家那些破烂事根本不是秘密,和他住同一条胡同的人基本都知道。   林长安他爸脑子瘸了,不仅拿着自己的工资去养别人的孩子,还想把林长安的工资也握在手里。   苗立云带来的那个儿子把林长安母亲留下的遗物都给当破烂卖了换雪糕吃,林长安这才动了手。   架不住那个便宜儿子嘴甜会哄人,把林长安他爸哄得团团转,最后以林长安搬到单身宿舍收场。   谢菲菲一张嘴,几句话就把林家的底裤都给掀了。   苗立云觉得没脸,当下不再和谢菲菲争辩,落荒而逃一般跑了。   等走出百货大楼,姜榆才一脸奇怪。   “你上回也帮着林长安说话,你看上他啦?”   谢菲菲的小圆脸突然爆红,立马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我就是听说过林家的事,路见不平而已!”   姜榆扬眉,“不是就不是,你这么激动干嘛,脸都红了哦。”   谢菲菲嗔了她一眼,在她揶揄的眼神中投降。   “好吧我承认,我对他是有点好感,你说我找他当我家上门女婿怎么样?”   姜榆:“……上门女婿?”   她脑海中浮现林长安那张小白脸,俊秀斯文,是挺适合吃软饭的。   谢菲菲很认真地点头,“倒不是我爸妈希望我找上门女婿,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想在我爸妈身边照顾他们。”   找上门女婿,是她最好的选择。   加上她对林长安也有几分好感,要是他爸不要他,她倒是可以捡回家。   姜榆没什么建议,说道:“你干脆直接和他说,问他愿不愿意。”   谢菲菲眉毛纠结起来,“我不敢呀。”   “那就让你爸去问。”   谢菲菲:“……”   两人在百货大楼分手,各回各家。   谢菲菲却在半路被人堵了,堵她的人正是林长安。   “听说你想让我给你当上门女婿?”林长安一只脚蹬在地上,一瞬不瞬看着她。   不巧,刚才谢菲菲在百货大楼和苗立云大战三百回合,他刚好就在现场。   他心情很复杂,自问和谢菲菲甚至算不上认识,怎么值当她这样维护自己。   结果一出门,就听见她和朋友大放厥词,说要找他当上门女婿。   谢菲菲的小圆脸红成了番茄,前脚才说的话,怎么就被他知道了。   “你偷听!”   林长安嗤了声,“你们说话那音量,我用得着偷听吗?站在对面友谊商店都能听见。”   谢菲菲呆呆地看着他,“很大声吗?”   林长安笑了声,她的脸瞧着很好捏,有些手痒。   “你就说是不是吧。”   谢菲菲低下头,嗫嚅:“是……”   林长安点点头,“我答应了!但我没给人当过上门女婿,不知道什么章程,我要上门提亲吗?什么时候领证?就孩子跟你姓是吧,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条件?”   谢菲菲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仿佛自己幻听了一般。   “你你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答应了,当上门女婿都有什么条件?”   林长安有些不耐,这闺女瞧着有些呆呀,笨笨的。   谢菲菲心情激动澎湃,她原本没抱多大希望,现在的感觉自然是惊喜万分。   “林长安,你确定吗?是上门女婿哦,孩子跟我姓的。”   林长安点点头,扯了下唇角,讥讽:“我的姓,也没什么好继承。”   谢菲菲看得出来,他对林家是彻底心冷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以她的身高,哪怕林长安坐在二八大杠上,她也只到他肩膀上。   她犹豫片刻,抬手拍了拍林长安微刺的寸头。   “你要是愿意跟我结婚,以后我爸妈就是你爸妈,我疼你!”   她拍拍胸脯,说得很是豪横。   林长安定定地看着她,蓦然笑了起来。   “好啊。”   ……   姜榆没想到,昨天才听谢菲菲放话要招林长安做上门女婿,今天竟然就处上对象了。   “你这什么速度啊?你爸妈呢,他们同意了吗?”   谢菲菲唇角还挂着甜蜜的微笑,一看就是迅速坠入爱河了。   “我爸妈同意我们先处对象,说如果感觉合适,就能挑日子结婚了。”   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谢晋昌之前就认识林长安,对他印象不错。   黄英对林家的事颇有耳闻,觉得若是能招赘,只要人品过关,也是不错的选择。   两人便定下关系,先处对象。   姜榆对林长安不了解,只提了一句:“我建议你们可以白纸黑字写下来,免得以后反悔。”   那种一开始说好孩子随母姓,后面又反悔的,也大有人在。   谢菲菲笑得更灿烂了:“他也是这样说的,我爸妈说结婚的时候一起办了。”   姜榆神色诧异:“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不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谢菲菲拉着她的手,心里暖暖的。   两人聊了几句闲话,谢菲菲突然问道:“你这两天投稿了吗?”   姜榆摇摇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这段时间没投稿。”   “那就奇怪了,我看到报纸上以小江的笔名,刊登了一篇文章。”   谢菲菲出门前看了报纸,记得很清楚。   黄英现在不负责这个板块,也没有过多关注。   姜榆眉头一皱,“不可能,我这几日都没投稿。”   谢菲菲猜测:“难道有人冒名顶替你的笔名?”   两人一合计,还得去报社问问清楚。   结果来到报社,李玲一瞧见是姜榆,脸色大变,慌慌张张转身就跑。   被谢菲菲一把揪住领子。   “玲姐,你跑什么,一脸心虚的样子,做贼啦?”   李玲讪笑,“菲菲你真会开玩笑,我是想到还有活儿没干,这才着急了些。”   谢菲菲目露审视,“是么?”   此刻姜榆心里已经生了怀疑,因为上次发准考证的人就是李玲。   “我们找黄主编,能帮忙喊一声吗?”姜榆问道。   李玲连忙点点头,“菲菲你先松手,我进去给你喊人。”   谢菲菲刚一松手,李玲便往段玉珍所在的办公室跑去。   这件事败露,她也得受牵连。   谢菲菲看出了端倪:“我妈的办公室又不在那边,她肯定心里有鬼。”   她转头让另一个人去喊黄英。 第53章 我工作没了   黄英很快出来,因为谢菲菲鲜少来工作的地方找她,定然有事才过来。   她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段玉珍。   段玉珍神色一慌,暗道不妙。   黄英面露不悦,“玉珍,做什么慌慌张张?”   段玉珍心虚地别开脸,不敢和她对视。   “没什么。”   黄英看了她一眼,才走出去。   一旁的李玲心生绝望,连忙催促着:“玉珍,你快去找文总编!”   段玉珍脸色阴沉,死死咬着牙。   这份工作,本就不是她舅舅给她走关系得来的。   她那舅舅最重面子,怎么可能帮她掩饰。   而姜榆这边,已经用三两句话把事情说清了。   黄英看着手中的报纸,这个版块不归她管,她还真不知道竟然有人用“小江”这个笔名发表了文章。   “我现在去问问蓝主编,这个板块是她手底下的人在管。”   蓝主编也就是段玉珍的顶头上司,为人还挺严厉。   她其实早看不惯段玉珍,原先以为是个才女,接触后才知道就是个草包,肚子里一点墨水都没有。   奈何谁叫人家是文总编的外甥女,连训两句都费劲。   “这个小江,不是段玉珍本人吗?”蓝主编问道。   黄英诧异道:“哪里是段玉珍,小江是我女儿的朋友,先前她还给报社投过两篇故事,蓝主编不记得了吗?”   “记得呀!”那两篇故事是她亲自审核的,如何会不记得。   这也是蓝主编最惊讶的地方:“段玉珍之前报名的时候,那报名表上清清楚楚写着自己的笔名和代表作品,她的报名表我还留着呢。”   她先前还觉着奇怪,写文章挺有水平的人,怎么来到报社之后的表现却截然不同。   蓝主编拿出段玉珍的报名表,给黄英看。   黄英脸色登时变了,厉声呵斥:“荒唐!就算她是总编的外甥女,也没有顶替他人报名表的道理!”   蓝主编脸色跟着变了,“黄主编,这是什么意思?”   “这张报名表,是我推荐进来的人,姜榆的报名表!姜榆,也就是我先前跟你说的,小江!”   段玉珍显然就是照抄了人家的报名表。   黄英冷笑一声,“难怪姜榆参加招工考试那天,会连准考证都没她的份儿,这是怕露馅儿!”   蓝主编面色沉下,严肃道:“去找文总编,得开会,商讨一下这件事怎么处理。”   无论如何,段玉珍肯定是不能留了。   黄英和蓝主编拿着段玉珍的报名表前往总编办公室,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的怒斥。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我还以为你是真的优秀,盼着你给我长面子,现在我这一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门外的两人对视一眼,无论文总编是不是真的不知情,反正他态度拿出来了。   他骂了段玉珍一通,直接让她收拾东西滚蛋。   最后喊上报社的领导层开会,责任追究到了李玲头上。   李玲虽然没被开除,但扣了工资,还被记了处分。   在讨论姜榆的时候,文总编脸色僵了僵。   按理来讲,姜榆被顶替了报名表和笔试答卷,段玉珍的工位原本应该是她的。   但段玉珍怎么说都是文总编的外甥女,如今因为这件事丢了脸面,他看姜榆也不顺眼起来。   “反正报社近来也不忙,要么暂时就不招新人了。”他这话看似是征求意见,实则已经一锤定音。   其他几个领导层人物纷纷点头附和:“那就不招了。”   大家都附和,黄英也不好再持反对意见。   最后决定,开除段玉珍,但姜榆也没能进报社。   这个结果,让谢菲菲有些愤愤不平。   “凭什么呀?这个岗位原本应该是姜榆的,这才公平。”   黄英笑她傻,“哪里有什么公平?谁叫段玉珍舅舅是文总编呢?倘若文总编再偏心一点,他完全可以把这件事遮掩过去,哪怕不开除段玉珍,也没人敢说什么。”   社会本身就是个大染缸,他们把谢菲菲保护太好,才叫她有些不谙世事。   但姜榆不同,她本身就在单打独斗,经历这些对她只有好处。   姜榆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因而没有太失望。   她还反过来安慰谢菲菲:“别生气了,其实关系户本身也是一种实力呀。”   她没有后台,自然付出更多努力。   黄英心里宽慰:“菲菲,你这心态还比不上姜榆。”   谢菲菲嘟着嘴,心里就是替姜榆感到不值,那么好的一个招工机会,被段玉珍给祸祸了。   她转头找贺飞燕说了这事儿,见她也满脸气愤,终于有了共鸣。   两人凑在一起,狠狠吐槽了段玉珍一番。   贺飞燕先前就不喜欢段玉珍,现在愈发觉着,自己就是眼光好,不喜欢和心眼坏的人交朋友。   “我现在就回去,和大院里的人揭露段玉珍的真面目。”   她有贺庭岳撑腰,根本不怕得罪人。   贺飞燕前脚走进大院,转眼便瞧见段玉珍扇姜婷耳光这一幕。   她找不到姜榆,只能找姜婷出气。   “你们姐妹俩都是贱人,没一个好人!把我工作搅黄了,我跟你们没完!”   段玉珍她妈文燕一听,连忙从屋里跑出来。   “玉珍,你工作怎么了?”   见到自家人,段玉珍那憋了许久的眼泪就忍不住了,扑进她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像垃圾一样被人丢出来。   “妈!妈!我工作没了,都是姜榆害的!”   一时间,段家人都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姜婷。   没办法,谁叫姜榆不在这里,只能找姜婷出气了。   文燕恨得牙痒痒,阴阳怪气道:“红霞,不是我说,你家娶的这个儿媳妇真不行,这姐妹俩分明就是个搅事精!”   林冬花更是叉着腰喊道:“你姐把我小姑子的工作搅黄了,不得赔钱啊?现在的工作,没个一千块钱都买不来!”   林红霞脸色大变,真是家门不幸,叫姜婷这种人进了门。   当初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找个乡下儿媳妇。   她抬手扇了姜婷一耳光,厉声骂道:“贱蹄子,你那娘家就没个好东西,尽给我惹事!”   姜婷捂着脸不敢还手,委屈道:“妈,我也不知道呀!” 第54章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就在林冬花抓着姜婷要赔钱的时候,贺飞燕走上前。   “喝!还要赔钱?人姜榆没找你要赔偿就不错了,段玉珍你脸怎么这么大?”   段玉珍扑在文燕怀中哭嚎,听到她的话,声音顿了顿,装作没听见,又嚎了起来。   贺飞燕可不给她面子,面子是自己给的。   她要是夹着尾巴做人,关起门来反省,也没有今天这事儿。   “你敢和大家说,你是怎么被报社开除的吗?”   文燕面露不悦,轻斥道:“飞燕,你和玉珍好歹是相处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贺飞燕嘲讽一笑,“这种朋友,我可要不起。”   林冬花立马站了出来,她再怎么和段玉珍不对付,也知道护着自家人。   “贺飞燕你怎么说话的?我们玉珍怎么你了,让你说话这么难听!”   贺飞燕高高抬起下巴,挺了挺胸。   “既然你不说,我就代你说两句吧。”   “不准说!”段玉珍面目狰狞,嘶吼一声。   没了工作已经够丢脸了,要是再把这些事说出去,那她以后就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林红霞听到有内情,着急开口:“飞燕,你就和大家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真要是姜榆错了,我们姜婷是她妹子,怎么都该给玉珍要个赔偿。”   但如果不是姜榆的错,那姜婷这巴掌可不能白挨。   徐丽华坐在自家门口,拿着大蒲扇。   “说呗,叫大家伙出来辩辩是非。”   贺飞燕躲开了段玉珍的纠缠,三两句话就把段玉珍是如何顶替姜榆报名表,欺骗报社的事给说清楚了。   “如果不是你,这份工作板上钉钉就是姜榆的,都是你把她的工作给搅没了,你还好意思委屈?你被报社开除,那是罪有应得。如果不是你的错,你舅舅还是报社总编呢,他怎么可能不保你?”   大院里的人知道了真相,神色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就连文燕都觉得丢脸,打了段玉珍一耳光。   “你还有脸哭!等你爷爷回来,看他不打死你!”   文燕干脆不管她的事,怒气冲冲转身进了屋。   当妈的都不管了,林冬花这个嫂子就更没脸在这儿了。   姜婷胸口的恨意不断积聚,突然在顶点爆发,冲上去狠狠扇了段玉珍两个耳光。   “骂我贱人,你才是贱人,你全家都是贱人!”   段玉珍被连续扇了三个耳光,耳朵嗡嗡响,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文燕打,她认了。   可姜婷有什么资格动手!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姜婷还没开口,林红霞便先笑了。   “玉珍,你自己做错了,不认错也就罢了,回来就跟姜婷动手,我们姜婷怎么就不能打回去了?你莫不是是那资本家小姐,就算做错了,别人也得捧着你?”   徐丽华啧啧摇头,“皇城脚下,就是那旧社会的格格,也没这么大架子的,连是非对错都不分。”   文燕原本关上了门,听见她们的话,又急急忙忙从屋里跑了出来。   “还让你去做什么,快和和姜婷嫂子道歉!”   什么资本家小姐,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整个段家都得被连累。   段玉珍顶着猪头脸,就这么被文燕摁着低下头,给姜婷道了歉,还拿了三块钱赔偿。   姜婷握着新鲜的三块钱,还没捂热,就被林红霞抢了过去。   “看什么看?”林红霞没好气睨着她,“我还没死呢,你就想当家了?”   姜婷连忙摇摇头,“妈,我哪里敢。”   傍晚,贺庭岳回家。   贺飞燕和他说了今天的事,嘴里还在为姜榆感到惋惜。   “现在的工作多难找呀,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就这么被搅黄了,真可惜。”   她心里清楚,自己要不是读的中专,毕业后能分配工作,以后还不一定能找到工作。   说不得要靠贺庭岳养着呢。   “大哥,要不是你帮姜榆姐找个工作呗,也许她一高兴,就嫁给你了。”   贺庭岳冷睨着她,“我跟她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贺飞燕满脸惆怅,“等谢菲菲她表哥回来,你就知道着急了。”   贺庭岳板着一张脸没说话,其实心里已经在思考有没有适合姜榆的工作。   其实和他结婚的话,不工作也没事,他又不是养不起。   但姜榆有能耐,不在岗位上发光发热,埋没她了。   隔天,贺飞燕又去找姜榆,和她说着段玉珍昨天的惨状。   姜榆正好给谢菲菲送做好的裙子,谢菲菲听得大快人心,觉得就该这样,才能让段玉珍吃到教训。   “要是恶人没恶报,那这个社会也忒没意思。”   话不多说,她还是先看看自己的新裙子。   同样是碎花裙,但颜色和贺飞燕的略有不同。   谢菲菲身材略微丰腴一些,且皮肤水嫩。   她的皮肤比贺飞燕稍白一些,却又比不上姜榆的冷白,穿这种藕粉色的碎花裙也很好看。   看见是粉色,谢菲菲别提有多喜欢。 奇_书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粉色的布料特别少,我之前攒了好久的布票,去百货大楼都没买上。”   现在的布料颜色都很单一,暗色系多一些,像这种鲜亮的颜色,基本一出来就被抢没了。   姜榆愿意把粉色的布料给她做裙子,可见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当朋友。   姜榆一句话都还没说,谢菲菲便在心里自我攻略,感动得眼泪汪汪。   “你回到家再试一试,这衣服我洗过了,拿回家就能穿。”   贺飞燕倒没她那么喜欢粉红,她是黄皮,穿粉色显得土不拉叽。   “我的裙子也特别好看,你给我哥做的那身衣裳他也很喜欢,碰都不让我碰,小气鬼。”贺飞燕撇撇嘴。   谢菲菲瞪直了眼,满脸惊讶:“你还给她哥也做了?”   连衣服都做上了,那她表哥还有机会吗?   姜榆尴尬一笑,“飞燕她哥给我送了那么多布,给他做一身衣裳也不过分吧。”   谢菲菲点点头,这倒是。   “周末我休假,我们一起去公园划船呗,带点小点心,在那儿待一下午。”她提议道。   姜榆和贺飞燕有空,便都应下了。 第55章 不知道   姜榆和谢菲菲约好去划船那天,正好是赵晴和孙在良结婚的日子。   她们约的是下午,带着点心过去,就当喝个下午茶。   没想到谢菲菲上午就来找她。   “今天不是赵晴和孙在良结婚嘛,你猜我打听到了什么?”   “什么?”   谢菲菲神神秘秘说道:“赵晴,她根本没怀孕!她在二厂做临时工都两年了还没转正,后来和孙在良处对象,连身子都给他了,厂里不少人都知道她是孙在良的对象。可是一转头,孙在良竟然想甩了她,她心里不甘心。离开了孙在良,她肯定找不到更好的,就想用怀孕绑住孙在良!”   “什么?”姜榆惊呼一声,“你怎么知道?”   这么隐私的事,总不可能是赵晴自己说的吧?   “今天不是他们摆酒嘛,赵晴爸爸喝醉酒,亲口说出来的。孙在良他老妈,当场气晕了过去。”   但有什么办法,亲朋好友都请了,礼金也收了,结婚证更是领了,还能离婚不成。   谢菲菲捂着嘴偷笑,活该!   她虽然也不喜欢赵晴,但比起孙在良来,她还觉得赵晴好一些呢。   不过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简直是报应不爽。   “不说他了,我们去喊贺飞燕,中午在外面吃吧。”   谢菲菲点点头,“行呀。”   结果两人刚走到胡同口,却瞧见贺飞燕火急火燎跑出来。   “我弟妹在外面跟人打架,我过去看看,就不跟你们一起去公园!”   只要来得及留下这句话,人便跑没影了。   谢菲菲嘟囔:“怎么这么巧啊,她弟妹平时不是挺懂事的,怎么还跟人打架。”   姜榆掐算了下时间:“今天不是不上课吗?”   “不上课,初高中的学生组织去秋游……不对呀,他们不就在我们要去的北海公园秋游吗,贺飞燕怎么往那边跑。”   姜榆心头觉着有些奇怪,“那边是中学学校的方向,她难道不知道她弟妹今天秋游吗?”   谢菲菲思索片刻,说道:“应该知道吧。”   两人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佟方从里面走了出来。   谢菲菲跟他打了个招呼,直接问道:“佟方同志,你知道贺飞燕去哪儿了吗?”   佟方一愣,“我听见段玉珍说,飞燕她弟妹在学校打架,老师让喊家长。”   “怎么可能,中小学生都去北海公园秋游了,学校除了门卫,根本没人。”谢菲菲下意识就觉得段玉珍在骗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佟方不以为意,就这么走了。   姜榆和她想到一块去了,心里暗道不妙。   “菲菲,改天再去划船吧,我怀疑这是段玉珍给贺飞燕挖坑呢,我们去找贺科长!”   谢菲菲立马应下:“你去找飞燕她哥,我骑自行车跟上去看看,如果是段玉珍给飞燕挖坑,想来她应该不敢动真格儿。”   段玉珍胆子再大,也应该顾忌贺庭岳。   “好,你注意安全,不要强出头,等我和她哥过去再说。”   于是两人便兵分两路,一个去找贺飞燕,一个去了二厂。   姜榆是熟面孔,门卫对她已经很熟悉。   “姜同志,你又来啦,有事吗?”   姜榆忙道:“我找贺科长,能帮我叫他出来吗?就说他弟妹在外面跟人打架,贺飞燕过去处理了。”   听到是家里出了事,门卫不敢耽搁,连忙进去喊贺庭岳。   姜榆等了没一会儿,便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   她三两句话把事情说清楚,更是表明了心中的疑虑:“菲菲说你两个弟弟妹妹在西城那边的公园秋游,可飞燕去的方向,不是西城,佟方同志说,是段玉珍给飞燕带的消息,我觉得其中有诈。”   贺庭岳驶出了自行车,“上来。”   姜榆连忙坐上去,却见他带着自己回了大杂院。   “不去找飞燕吗?”   “找,先问问她去了哪里。段玉珍动手,顶多小打小闹,不敢动真格儿。”贺庭岳说道。   这倒是和谢菲菲想到一块儿去了。   回到大杂院,贺庭岳直接去找段玉珍。   结果段玉珍却目光闪烁,否认了:“我没和贺飞燕说过话,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姜榆厉声道:“你说谎,佟方都看见你们说话了!你和她说了话,飞燕才跑出去的,肯定跟你有关系!你骗她去学校干什么?”   她一开口,段玉珍态度更强硬了。   “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们问我没用,兴许是佟方骗了你们呢。”   不知何时,姜婷走了过来。   “不止佟方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我不止看到了,我还听到了!你和贺飞燕说,她两个弟弟妹妹在学校打架,老师让喊家长过去。我之前还看见你和大新胡同两个街溜子走得很近,你是不是那时候就想着害人了?”   姜榆看向姜婷,似乎有些意外她会走出来说。   姜婷却回了她一记冷笑,“看我做什么?我可不是帮你,我跟贺飞燕又没纠葛。”   贺庭岳身份不凡,就住在同一个大院,讨好他也是有好处的。   姜榆没再搭理她,跟上了贺庭岳的步伐。   从这里过去第三中学的路就只有一条,无论是谁骗贺飞燕过来,都不可能选择在学校动手。   所以姜婷应该没说谎,就是在大新胡同。   等真正到了这个地方,姜榆才知道原因。   这边不仅偏,零零散散能看到的人,都是街溜子。   或是在打牌,或是靠在墙角抽烟吹牛。   贺庭岳扫了他们一眼,往胡同里走了进去。   胡同都是四通八达,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走岔路。   但贺庭岳显然不是第一次过来。   他可以放慢脚步,将姜榆护在里侧。   和她解释:“大新胡同后面,是黑市。”   这边人少,也是怕沾染上是非。   姜榆眼眸一亮,她还没去过呢,但仅限于好奇。   正走着,贺庭岳突然脚步一顿。   “有动静。”   姜榆一愣,迷茫地看着他,也没听见有声音。   就在这时,不知是哪边传出短促的一声尖叫。   只是这边小路多,声音听着竟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般。   “飞燕!贺飞燕!”姜榆扬声喊了出来。   最后回应她的是谢菲菲:“姜榆!姜榆我们在这里!你们这些该死的街溜子,看老娘今天不把你们通通送进去劳改!”   听她还有力气骂人,姜榆缓缓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等他们终于找到谢菲菲和贺飞燕,这两人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她们两个被三三两两的街溜子逼到了死角,无路可走。   姜榆张了张口,看这几人的架势,大约就是想吓唬吓唬贺飞燕,确实没动真格。   但贺庭岳哪里会给他们辩解的机会,只用拳头说话,三下五除二便将人制服。   贺飞燕丝毫没有受到惊吓的模样,双手环胸,踢了最前面那黄毛一脚。   “刚才不是很牛嘛,继续说啊。” 第56章 开门   黄毛抱着脑袋求饶:“大哥,我什么都没做,就找她说了两句话而已,不信你问她!”   他苦不堪言,心想今天真是出师不利。   贺飞燕冷冷一笑,“你们不是什么都没做,是没来得及做!哥,把他们送派出所去,他们口口声声嚷着我得罪了人,说要给我一个教训,肯定是有人指使的!”   贺庭岳神色冷肃,自然不会就这样放他们走。   “去派出所老实交代,关几天就能出来。”   黄毛垮着一张脸,脑袋耷拉下来,这世道赚钱可真难。   他就收了一张大团结,还得进去关几天。   他好歹在这胡同混了这么久,有点名头,就这样灰溜溜进去,多丢人啊。   贺庭岳押着那三个街溜子走在前面,姜榆三人在后面跟着。   “你们没事吧?”姜榆低声问道。   谢菲菲努努嘴,“我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飞燕的声音,结果走进来一看,这几个街溜子在对飞燕动手动脚,还说了很多猥琐话。我一时害怕,就拉着她跑,结果跑进了死胡同。”   她当时其实有些害怕,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事。   后来听他们几个的话,似乎就是想吓唬吓唬她们,也没动真格,突然就放心了。   反正姜榆去喊人了,迟早把这几个端了。   贺飞燕咬咬牙,“我也是蠢,竟然真信了段玉珍的鬼话!”   这其中要是没有段玉珍的手笔,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姜榆抿了抿唇,这种简单粗暴又没脑的手段,还真像是段玉珍的风格。   “我还得去派出所一趟,要不你们先回去吧,今天应该没法儿去北海公园了。”   姜榆拍拍她的肩膀,“没事,我们陪你,今天去不了,改天去也一样。”   贺飞燕呼出一口气,“其实一开始我也有些怕来着,幸好你把我哥喊过来。”   她年纪比姜榆还小,又被贺庭岳保护得很好,怎么可能不怕。   “要是你们来我家吃饭吧,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顿饭。”   好感谢姜榆和谢菲菲的机警敏锐。   谢菲菲摇摇头,一口拒绝:“我就不去了,我一见你哥就怵得慌。”   贺飞燕:“……没这么夸张吧?”   “反正我不去你家。”   贺飞燕看向姜榆,眼神饱含希冀。   “姜榆,你总不怕吧?我哥对你这么好。”   姜榆双颊发热,羞赧娇喝:“你胡说什么呢!”   贺飞燕挽着她的手撒娇,“你就来嘛,我哥厨艺很好的!”   姜榆睨着她,“你刚才不还说你亲自下厨?”   贺飞燕嘿嘿笑了起来,有些心虚。   “我倒是想下厨,就怕你们不敢吃。”   姜榆拍拍她的手背,眼瞧着到了派出所门口。   “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吧。”   她们三个都算是当事人,得配合做笔录。   黄毛看到贺庭岳的时候就腿软了,更遑论在派出所里。   几乎不需要多问,他自己就把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   毫无疑问,就是段玉珍记恨贺飞燕上回让她在大院里丢了脸面,她才买通了这几个混混对贺飞燕下手。   贺飞燕冷冷啐了声,“幕后主使找到了,该去抓人了吧?”   其中一位公安看向贺庭岳,问道:“贺科长,这算是你们二厂内部的事,是你们关起门来解决,还是我们出面?”   贺庭岳和贺飞燕低语几句,兄妹俩最后商量出的结果是,让公安出面。   既然段玉珍想吓唬贺飞燕,那就也让她尝尝被吓的滋味儿。   不让公安上门,她不长记性。   公安卖贺庭岳面子,叫人把那几个街溜子关进去,带上人跟贺庭岳走一趟。   当穿着一身制服的公安出现在大杂院,徐丽华那风湿腿也不疼了,飞快跑出来。   “飞燕,嘛呢?怎么还带公安同志上门了。”   贺飞燕不耐烦摆摆手:“徐大妈,该干嘛干嘛去,没您的事儿!”   “哟,做什么这么搓火儿呀,被谁欺负啦?”徐丽华走下台阶,一副看戏的模样。   为首的公安同志瞧见她,问了句:“大妈,您是段家人?”   徐大妈连忙否认:“不是!我可不是!段家住东房呢,你们找谁?”   “没您的事儿,边儿待着去。”公安摆摆手,转头去敲段家的门。   敲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出来。   徐丽华连忙喊道:“玉珍,公安同志来了,找你家的,快开门!”   等一会儿,依旧没人回应。   徐丽华啧了声,“不能够呀,玉珍进去后就没再出来,里头肯定有人,不会在睡觉吧?”   贺飞燕冷冷一笑,抬脚用力踹了段家大门几下。   “段玉珍,别以为你装死,就能把这事糊弄过去,我告诉你,没门儿!”   最先回到家的,是段玉珍嫂子林冬花。   她急急忙忙走上前:“贺飞燕,这又是闹哪一出?都是一个大院儿的,不能好好说话?”   徐丽华眼珠子转着,“冬花,快叫你妹开门,这公安同志过来找她的呢。”   林冬花心里咯噔一声,这才发现这公安杵在门口,跟门神似的。   “搞错了没有,我家玉珍最老实不过了,不能做那框外的事儿!”   “是与不是,我们没必要跟您交代,先把人喊出来再说,那几个街溜子正在派出所关着,她要是清白的,等我们查证后,自然会放她回来。”   林冬花大惊,“什么街溜子?我们玉珍咋会和街溜子有关系呢!”   公安同志略显不耐烦,“这些事儿,我们不需要跟您交代,您不开门,我们就自个儿动手,不劳烦您了。只是这门要是保不住,可别找我们赔。”   林冬花给自家小儿子使了个眼色,叫他出去找人。   这才转身拍了拍大门。   “玉珍,我是嫂子,快开门!你再不开门,公安同志就要砸门了!有什么误会,也该出来说说清楚。”   屋里头的段玉珍,知道自己避无可避,只好出来开门。   她心头沉甸甸的,看见公安同志的那一刻,眼眶都红了。   段玉珍躲在林冬花身后,哽咽着:“嫂子,我不想去派出所,你帮帮我,我不去派出所!”   贺飞燕冷嗤,“你找人害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第57章 这事儿就算了吧   徐丽华瞪直了眼,“什么害你?飞燕,你快说说清楚,段玉珍找谁害你了?”   林冬花脸色大变,小姑子本就年纪大,这要是名声坏了,以后就更嫁不出去。   “飞燕,这话可不能胡说呀!都是一个大院儿的,一块长大的发小儿,咋能这样污蔑玉珍。”   贺飞燕指着身边的公安同志,冷声道:“我是不是胡说,你们自去和公安辩解!那几个街溜子亲口承认,你给了他们十块钱,找他们来欺负我!”   大院的人立马惊呼出声。   这一个大杂院住了六七户人,矛盾肯定会有。   但大家伙关系也亲近,吵吵闹闹过日子。   像段玉珍做的这事儿,还真是头一回发生。   徐丽华眼神流露出谴责:“玉珍,你这可就过分了!飞燕跟你一块儿长大,你还比她大几岁,咋能这样欺负人!”   “就是啊,太不是人了!”   “同一个大院的,你都得下得去手,心真狠呐!”   “啧啧,真看不出来,这老段家怎么教孩子的!”   段玉珍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就想找人吓唬吓唬她,没动真格儿!谁叫她上回让我这么丢脸,不然我才不会这样做,都是她自找的!”   谢菲菲简直要被她的无耻气笑了。   她狠狠啐了一口,差点口水喷林冬花一脸。   “段玉珍你要点脸!贺飞燕上回哪里说错了?要不是你,报社那工作铁定就是姜榆的!明明是你自己没安好心,从中使坏,被人戳穿了,还敢记恨贺飞燕,买通人去欺负她!”   贺飞燕冷笑一声,“这种毒瘤,留在我们大院儿,谁知道下一个被她捅刀子的人会是谁。”   公安同志适时加一把火:“段玉珍同志,别磨蹭了,跟我们去派出所走一趟。”   派出所那地儿,有几个人愿意去,大家都怕进去后,就再也出不来。   段玉珍双腿一软,吓得屁股着地,摔坐在地上。   “我不去!我不去派出所!嫂子,我不去,我不要进去劳改!”   林冬花脸色难看,怒骂一声:“现在知道害怕,早干什么去了!”   好在这时,段家人匆匆赶回家。   东房住着段家祖孙四代,人口可不少。   从段老爷子,到最小的虎子,从外面蜂拥而入。   文燕在路上就想了许多种可能,自己把自己吓得脸色惨白。   “玉珍!”   看到家里人回来,段玉珍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爬着扑进文燕的怀里嚎啕大哭。   “妈,救我!”   徐丽华冷冷一哼,“不是我说啊,这玉珍你们真得好好教教,瞧她做出的都是些什么事儿!今天敢买通街溜子去欺负飞燕,谁知道往后还能朝谁捅刀子。”   段老爷子人品好,在大院里向来颇有威信。   如今的他脸色阴沉,一派严肃,也是怒极。   他径直走到段玉珍身边,沉喝一声:“给我起来!”   段玉珍吓得颤抖,在文燕的支撑下站起身。   段老爷子不止在大院儿里有威严,在段家也是一家之主,说一不二。   段玉珍刚抬起头,转眼就挨了一巴掌。   老爷子年迈,但中气十足,这巴掌起码用了七八成力道。   打得段玉珍没站稳,扑倒在地。   “都是你爸妈纵容溺爱,才把你惯成今天这样!起来!做错事就要认错,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段老爷子背着手,沉着眼看她。   对段玉珍的惨样,没有丝毫动容。   文燕倒是心疼坏了,却被段洪民拦住。   段洪民朝着她微微摇头,这时候站出来维护,只会让段老爷子更生气。   “爸,玉珍知道错了,你别太生气,别气坏了身子。”段洪民从旁劝了句。   惹得段老爷子冷冷一哼。   “你看看她,哪点像认错的样子?”   段建仁咬咬牙,也跟着站了出来。   “爷爷,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这事儿就算了吧。”   徐丽华嗤笑,“建仁这话说得,人飞燕都没开口说这事儿算了,你倒是先做主了。不知道还以为,合着整个北城,都是你段家当家作主呗。”   段建仁脸色微变,气愤不已。   “徐大妈,你怎么说话的!那咱们一个大院儿的人,还真能叫我妹坐牢去不成?”   贺飞燕觉着好笑,“我站在这里这么久,从头到尾,段玉珍没认过错,更没和我赔礼道歉。我实在看不出,她哪里知道错了。贱人哥,合着你一句轻飘飘算了,我就得自认倒霉是吧?”   段建仁这名字中看不中听,大家都喊他小段,比他年纪小的,就喊一声仁哥,很少有人会“建仁”这样喊。   如今贺飞燕喊出来了,听着就像是在骂人。   文燕用力扯了下段玉珍,咬着牙呵斥:“还不快道歉!你真想进去劳改是不是?”   先前为了她工作一事,文燕和她亲哥都差点闹翻。   这才多久,又出了这事。   无论是婚姻还是工作,这个女儿都让她心力交瘁。   段玉珍哽咽着走上前,对着贺飞燕九十度鞠躬。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想找他们吓唬吓唬你,没想过要伤害你!”   经过了这事儿,贺庭岳怕是对她更讨厌了。   一想到这里,段玉珍就忍不住伤心大哭。   段老爷子做主给贺飞燕赔偿五十块钱,算是私底下和解。   贺飞燕同意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公安同志原本就是为了配合贺庭岳才过来,事情解决,他自然就离开了。   热闹落幕,各回各家。   谢菲菲是真怵贺庭岳,连门都没进,直接跑了。   贺飞燕没逮住她,说什么都不放姜榆走,非拉着她回家。   这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姜榆有些饿过头了,吃了贺飞燕拿出来的两块桃酥,喝了两口茶就饱了。   “我先回家了,得和我姨婆说一声。”   事情闹得不小,姚香玲在街道办,肯定也会听说。   贺飞燕啧了声,拉着她不放手。   “说好来我家吃饭的!”   “这不是还早呢嘛!我先回家一趟,晚上再过来。”   贺飞燕拧不过她,只好答应,转头去喊贺庭岳:“哥,送姜榆姐回家!”   姜榆没来得及捂她的嘴,刚想拒绝,贺庭岳从屋里走了出来。   “好。” 第58章 那是我的荣幸   姜榆愣愣的看着他,怎么回家一趟,还换衣服了。   仔细一看,她发现贺庭岳身上穿的这套,可不就是她给做的新衣服。   别说,还挺合身,很好看。   贺飞燕抿着唇偷笑,闷骚的孔雀也会开屏。   贺庭岳看见她揶揄的眼神,不自然地别开脸。   “先等一会儿。”   他转头又走进了厨房,姜榆干脆在外面等着。   不得不说,贺家这南房是真好。   有独立小院,地方还不小,种点小菜不是问题。   只可惜贺家就没有一个持家的,院子里只有杂草。   堂屋亮堂,都快有人家两间房那么大了。   外面还利用院子里的地方,另外建了一间厨房和洗澡房,方便得很。   就是和旁人一样,屋里头没有厕所,只能出去上公厕,每天得倒马桶。   姚香玲那边的楼房也差不多,姜榆其实还有些不大习惯倒马桶,但总比打着大晚上打着手电筒上公厕强。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贺庭岳出来,反而等来了姜婷。   她就站在南房院外,面容阴鸷,冷冷盯着姜榆。   自从杜家的事情之后,姐妹俩说是决裂也不为过。   “你不会以为,攀上了贺飞燕,就能嫁给贺科长吧?”   姜榆没搭理她,话不投机半句多。   姜婷自以为攻击力十足的话,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心中愈发憋闷,恨恨道:“姜榆,你别做白日梦了,你这辈子就只能嫁给乡下人,过着种田生娃的日子,一辈子的劳碌命!”   她无数次幻想,天天做梦都在想着姜榆和上辈子的她一样,嫁给一个乡下的傻子,过着一眼望到头的日子。   两只手指缝里都是泥,双脚粗糙皲裂,一到冬天就疼得厉害,还得认命干活!   那些苦日子,她都经历了一遍。   明明重来一次,她已经把付向阳抢过来了,为什么姜榆没有按照计划中的那样,在乡下结婚。   姜婷满心不甘,不是因为她自己没过上好日子,而是因为没看到姜榆吃苦。   “我知道你还想在城里找工作,可人家城里人尚且没有工作,你有什么资格和他们争抢?那些工作根本不属于你!就像报社,哪怕人家不要段玉珍,照旧不会招你进去!”   姜榆耳朵都要听满了,皱起眉头,不耐烦道:“你说完了吗?说完就滚,我不想跟你说话。”   姜婷憋得脸都青了,自然没有说完,她还有好多话想说。   但贺庭岳从里面走了出来,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姜榆身边。   “这些你带回去。”   姜榆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袋子,里面装了两包桃酥,两包干花生,还有一包大白兔奶糖。   这些东西加起来,可不便宜。   姜榆连忙推辞:“给你弟弟妹妹留着吧,这太贵重了。”   贺庭岳:“他们不爱吃。”   刚进门的贺正东和贺莉兰兄妹俩:“……”   “大哥,我听说……”贺正东刚开口,就被打断。   “进去问你姐。”   贺正东哦了一声,拉着贺莉兰进屋。   贺庭岳对三个弟妹态度都差不多,没多客气和亲昵,更像是个大家长。   然而他却像是学过变脸,等看向姜榆的时候,声音不知温和了多少度。   “我送你回去?”   姜榆回过神,点点头。   “好。”   院子外面的姜婷,嫉妒得眼睛发红。   “贺科长!”   她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跟上贺庭岳的身影。   看在今天贺飞燕的事她也出过力的份上,贺庭岳对她尚且有两分好脸色。   但姜婷却不懂察言观色,一心想要破坏他和姜榆两人。   “贺科长!我不知道姜榆是怎么蒙骗你的,但她这人没你想的这么好!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对她再了解不过,她就是个心机深沉,拜金物质的女人!她根本不喜欢你这个人,她爱的是你的身份,你的钱!你不要被她蒙蔽了双眼!”   贺庭岳冷冷看着她,“说完了吗?”   姜婷语气一顿,在他锐利的注视下,仿佛内心的龌龊无所遁形,让她涨红了脸。   “说完了,那就好好听着。她比我想象中,好千百倍。如果我的身份和钱能吸引她,那是我的荣幸。”   寥寥几句话,让姜婷面色惨白如纸。   这是贺庭岳思考了一段时间,才得出的结论。   贺飞燕处对象的经验不怎么丰富,但分析起大道理来,头头是道。   她曾经问贺庭岳:“你希望我嫁到乡下吗?不说人品,只提条件,就那种家徒四壁,一穷二白,一年只能挣十几块钱的家庭。”   贺庭岳沉默以对,自然不可能。   若有那一天,他会打断贺飞燕的腿。   “既然如此,姜榆姐想找个条件好的,有什么错呢?图物质条件就是错,非要嫁给条件不好的人,才是对吗?要我说,就大哥你这闷骚的性格,除了外在条件,还有哪里能吸引姜榆姐呀。”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图的不就是这些嘛。条件不好,谁能安心给你生娃,生下来继承你的锅碗瓢盆吗?”   她上回能看上严文轩,图的就是他长得好看。   她条件好不缺钱,就想找个好看的男人,难道不行吗?   贺庭岳不得不承认,他那时简直豁然开朗,甚至觉着之前那些纠结和矛盾,愚蠢至极。   姜榆图的那些,他都有,甚至比旁人更优秀,他该高兴才是。   男人挣钱,不就是养妻儿家人吗?   连喜欢女同志都不敢承认,和胆小鬼无异。   “姜同志,既然嫁给了付向阳,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少管别人的事!”   姜榆和姜婷一般,愣在原地。   但她心跳得很快,扑通扑通,声音好似就在耳旁。   她用手背贴着脸颊,怎么会这么烫。   但贺庭岳那番话,就像是放电影一般,在脑海中重现了一遍又一遍。   那些是真心话吗,还是只是为了打发姜婷。   越想,姜榆心里越乱。   她是个胆小鬼,没胆子开口问。   贺庭岳已经上了自行车,二八大杠在他壮实宽阔的身板面前,一点都不显高。   “上来吗?”   姜榆声音低如呢喃,嗯了声。   坐上后座,她思绪混乱想着,没注意到自行车竟然驶进了坑里。   剧烈的颠簸让姜榆受到惊吓,在短促的尖叫声后,不自觉环住他精瘦的腰部。 第59章 对他不公平   等平稳下来,姜榆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跟烫了手一般松开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脸比刚才更烫了,红得跟番茄似的。   贺庭岳没回头,但一向平淡无波的嗓音多了一丝起伏,叫人听出了愉悦。   “没关系。”   之后的路都很平坦,姜榆的情绪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等到家的时候,脸也没那么红了。   贺庭岳没忘记把东西递给她,“拿着。”   姜榆绞着手,心里不大想收下这东西。   一来,她和贺庭岳没什么关系,拿他东西名不正言不顺。   再者,他本就觉得自己物质,要是再拿了这些,会不会觉得自己人品更差了。   贺庭岳眉头隆起,看出了她心里的纠结,把东西塞了过去。   “你帮了飞燕,她应该感谢你的。”   姜榆神色有些不自然,“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但如果不是你警觉,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就这样,我晚上再过来接你。”   不容姜榆拒绝,贺庭岳已经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回到大院,贺庭岳牵着自行车,和正准备出门的付向阳撞了个正着。   付向阳本能后退,让开一条道,给贺庭岳先进。   同样是二厂的职工,他只是个普通工人,贺庭岳是干部,算他领导。   只是平时共处一个大院,他才能喊一声“岳哥”。   想到姜婷方才和他抱怨的话,付向阳抬眼看向贺庭岳,踌躇不决。   “岳哥,我听说你和我大姨姐……”   贺庭岳停放好自行车,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不怒自威。   付向阳面上露怯,但心里的不甘,促使着他开口:   “岳哥,我多嘴说两句,您别见怪。加上飞燕,您底下还有三个弟妹在读书,娶媳妇儿更得慎重。都说娶妻娶贤,我觉得我这大姨姐不适合您。”   “哦?怎么说。”   付向阳受到了鼓舞,他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理,一想到姜榆能嫁给贺庭岳,他就不高兴。   亦或者说,但凡姜榆找了个比他优秀的,他就不甘心。   “我听姜婷说,我这大姨姐虽然长得好,但懒得很,不爱干活,性子奸滑,总是把家里的活儿推给姜婷干。加上她先前怎么对自家弟妹的,您就知道她这人不好处。”   贺庭岳掀了掀眼皮,嗤了声,眼底的嘲讽都快满溢而出。   “一个大男人,在背后嚼舌根,出息了。”   付向阳皮肤白,红得跟苹果似的,好似能滴出血来。   “进厂两年,不求上进,合着精力都用在了这里?再有下回,国棉厂可不养闲人。”   付向阳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烧着,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贺庭岳却没就此放过他。   “她如何,轮不到你说三道四。别觊觎你不该碰的人,你不配。”   ……   另一边姜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拎着东西回家。   刚走上楼,便瞧见门口窝着的王美丽几人。   姜榆眉头一皱,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王美丽凉凉一笑,“姜榆,这是真把自己当城里人,连爸妈都不认了?”   姚香玲这楼房,一层有四户人家,隔音相当不好,谁家里发生点什么事,都能被其他人听见。   这不,隔壁多事的老太太已经探出脑袋来。   “小姜,原来是你爸妈啊,我刚才喊他们进屋喝茶,他们非是不肯,说等你回来。”   姜榆应了声:“赵奶奶,麻烦您了,我这就带他们进去。”   赵老太点了点头,“这一家人哪里有解不开的结,好好跟你爸妈说话,他们也不容易。这人呐,可不能忘本,不孝顺爸妈,可是要遭雷劈的。”   姜榆没再搭理她的念叨,打开门领着他们走了进去。   刚关上门,王美丽就伸手来拿她手里的袋子。   “这里头装的什么,妈瞧着挺沉的,我帮你拎着吧。”   姜榆犹豫片刻,从里面拿出一包桃酥和花生递过去,剩下的收了起来。   “这是人家送给姨婆的,不能全部给你们,妈你就拿这两包回去,小声一点,别叫人看见了。”   王美丽被忽悠住了,心想姜榆果然不是没良心的丫头,都知道拿她姨婆的东西孝敬家里。   就连姜永华的脸色都温和了几分。   姜永华道:“你上回说你在城里谈了个对象,打算什么时候带回家?姜婷都结婚了,你的婚事也得抓紧。”   姜榆面不改色扯谎:“上次那个对象我不满意,分了。”   姜永华和王美丽脸色大变。   “你这死丫头,怎么就分了!能嫁城里人就不错了,你还挑上了?你怎么不照照镜子,你有什么资格不满意!”   王美丽伸手就要去打她,被姜榆避开了。   “妈,我有个朋友在供销社当售货员,她和她表哥联系了,这几天回来跟我相亲。”   王美丽动作一顿,连忙问:“她表哥条件怎么样?”   “军官,营级干部,在黑省驻队。”   短短几句话,把王美丽忽悠得找不着北。   军官!她这辈子都没想过,姜榆还能嫁一个干部!   “哎哟哟,我们老姜家这是祖坟要冒青烟了!姜榆,你可得好好把握,听见没有!”   姜榆心里有些歉疚,拿黄泽方当了挡箭牌。   她其实这两天脑子很乱,总觉得自己和贺庭岳纠缠不清,转头又和黄泽方相亲,有种骑驴找马的感觉,不厚道。   原本今天出门,想和谢菲菲提一句,不然先不和黄泽方相亲了。   结果被贺飞燕的事一闹,就忘记提了。   “我知道了,你们要是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反正我的介绍信也快到期了,实在相亲不成,我就回乡下嫁人。”   王美丽听到那个“营级干部”,眼冒青光,哪里还能接受姜榆嫁给乡下人。   “那怎么行!这个当兵的,你必须把握住!你弟弟往后能不能沾姐姐的光,就看你了!哦对,姜浩啊,快过来,不是说好了今天过来跟你大姐道歉了吗?”   姜浩一愣,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眼睛有点小,和父母一点都不像,努力瞪大,都像一条缝似的。   明明出门的时候,王美丽说的是要把姜榆手里的钱哄过来。   怎么一转眼,要他出来道歉!   他不情愿,架不住姜永华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姜浩,还不快和大姐道歉,都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姜浩只好咬着牙低下头,“大姐,上次的事对不起,我已经知道错了。”   姜榆心中冷笑,面上不显。   “没关系,反正杜家已经受到了教训,我已经不在意了。往后注意一些,再有下回,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姜浩脸色一僵,死死攥住拳头,心里其实恨极了姜榆。   要不是因为她,杜娟也不至于和他掰了。   王美丽怕遇见姚香玲,没有多留,高高兴兴拿着东西回乡下去。   姜榆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去谢家走了一趟,和谢菲菲提起相亲的事。   “你来的正好,相亲时间定在后天成吗?”   姜榆流露出歉意,“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事来着,要不是还是算了吧。”   谢菲菲并没有不高兴,反而问道:“你还喜欢贺飞燕她哥呢?”   姜榆一愣,神色迷茫。   被她点明之后,心里就像是拨开了迷雾,得到了清晰的答案。   她点了下头,“是。”   她对贺庭岳,应该是喜欢的。   “我这样再去跟你表哥相亲,对他不公平。”   谢菲菲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我还是头一回见你这么单纯的人,你以为我表哥只跟你相亲呢?他回来十天,我舅妈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足足有五个!你只是其中一个,还不是第一个呢。照你这么一说,这对你也不公平啊。”   可相亲就是这样,相看到最适合且最中意的那个,领证结婚。   就这么短的时间,能了解到的很有限,无非就是家庭和自身条件。   不看外在那些条件,还能看什么呢?   “你呀放宽心,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就算你没看上我表哥,这也没什么,就当多认识一个朋友。我表哥前两天相的女同志可喜欢他了,架不住他没瞧上眼。总不能就这样,还要他负责吧?相亲本来就是双向的。”   听她这么一说,姜榆心里才好受一些,答应后天去和黄泽方吃个饭。 第60章 我还有机会吗?   到了晚上,贺庭岳准时过来接姜榆回家吃饭。   等姜榆到的时候,饭菜已经做好了。   一如贺飞燕所说,贺庭岳厨艺不错,一桌子菜,除了那个凉菜,其余都是他亲自做的。   贺飞燕偷偷和姜榆咬耳朵:“我都说了吧,我哥很厉害的,你不亏。”   姜榆嗔道:“胡说什么呢。”   “哎,我哥单身这么多年了,要是你也看不上他,那他也太惨了些。”贺飞燕装模作样叹气。   姜榆没再搭理她,把目光放在饭菜上。   三个大人,两个半大的孩子,一共六菜一汤。   有鸡有鱼,还有红烧肉。   超过一半都是肉菜。   “你们平时也这么吃呀?”   这伙食也太好了。   贺飞燕摇摇头,“哪儿能呢,就算有钱,也没票呀。”   家里就贺庭岳一个人挣钱,票都是厂子定量发放,他们家已经算不错了,一个月能吃好几顿肉。   但大多数时间,贺庭岳都没空下厨,都是从食堂打菜。   食堂的菜没点油水不说,还难吃得很。   “以前我哥还会和朋友上山打猎,那时候家里肉更多。”   后来贺庭岳那朋友出了事,他便不上山了。   姜榆听得津津有味,“怎么打,用猎枪吗?”   她记得南河村也有猎户,家里时常放着一支猎枪。   “可以用枪,或者弓弩。”贺庭岳回道,顺便给她添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   这时候人的肚子里没油水,不可能不馋肉。   姜榆见他家里还有两个半大的孩子,基本不怎么去夹肉,没想到被他发现了。   “我们那边也有山,之前我还在山上捡过野鸡呢。”   贺飞燕惊呼:“真的吗?姜榆姐你运气真好,回头你带我们去转转吧。”   “好呀,不过我可不会打猎,但上面野果子野菜多,我捡过板栗,还有柿子树。要是到了春天,还有笋呢。”   新鲜的春笋摘回来炖个肉,又鲜又嫩。   但在家里,姜榆一年到头都吃不到几块肉。   肉是姜浩的专属,闺女碰不得。   吃完饭,贺庭岳提出送她回家。   外面都天黑了,姜榆便没拒绝。   但吃得有些撑了,姜榆想在外面走走。   贺庭岳便推着自行车陪她走,就这么一路走到了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家,那我先上去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贺庭岳看着她,把手电筒塞给她。   “你拿着。”   姜榆握着残留着他掌心温度的手电筒,五指收紧了几分。   “那你怎么办?”   贺庭岳道:“没事,你先上去。”   姜榆犹豫片刻,最终把手电筒塞回给他。   “要不你送我上去吧。”   贺庭岳垂眸看了一眼,点点头。   “走。”   黑暗狭窄的楼梯,只剩他们的脚步声,以及那几不可察的呼吸。   走到门口,再一次到了告别的时候。   姜榆拿出钥匙开门,恍惚间,听见身后的男人问了句。   “姜榆。”   “嗯?”她下意识回过头。   “我还有机会吗?”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姜榆几乎能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   她迷迷瞪瞪,没有经过思索给出了回答,等人走后,才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   “再看看吧。”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再看看是什么答案。   姜榆靠着大门,夜里微凉,吹散了脸上的燥热。   她突然跑到窗户边,踮着脚尖往下看,正好瞧见男人骑着自行车离去的身影。   姜榆抿着唇,不自觉勾起唇角。   “人都走了,还看呢。”   姚香玲披着外衣,从屋里走出来。   姜榆吓了一跳,“姨婆,你还没睡呢。”   “你都没回家,我哪里睡得着?”姚香玲嗔道。   哪怕知道贺庭岳是正人君子,不会做出格的事,她心里也记挂着。   ……   同一时间,贺家几个吃完饭也睡不着。   贺飞燕是在等贺庭岳回去,想看看两人有没有进展。   而贺正东和贺莉兰,则是心里有事。   他们两个对姜榆谈不上喜欢,更多的是危机感。   不同于贺飞燕,他们两个是收养的孩子,来到贺家的时候已经懂事了。   父亲牺牲,母亲走了,爷爷奶奶跟着大伯一起虐待他们。   后来贺庭岳拿着他们父亲的遗书,收养了他,还按照父亲的意愿给他们改了姓。   那些被虐待的日子,对他们来讲记忆深刻,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般无法磨灭。   害怕新嫂子会不会不喜欢他们,然后再一次把他们送走。   “哥,大哥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贺正东抿着唇,“我也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贺莉兰声音呢喃:“要是嫂子不喜欢我们怎么办?”   贺正东道:“那就讨好她,我们乖一点,少吃一点,干多点活。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贺莉兰嘟着嘴,“我们在老家就是这样做的,爷爷奶奶不照样打我们。”   “别说了,大哥回来了。”   他听见了贺庭岳的脚步声。   贺飞燕也听到了,第一时间飞奔而出。   “大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贺飞燕歪着脑袋看他,“你和姜榆姐呀!姜榆姐有答应跟你处对象吗?”   贺庭岳:“没有。”   贺飞燕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把握住。   “你怎么搞的呀。”   贺庭岳没搭理她,其实他心情不错。   姜榆没答应,但她也没拒绝。   事实上,照她的态度,他觉得自己并不是没有机会。   “我的事你少管,睡觉去。”贺庭岳推了下她的脑袋。   贺飞燕却朝着他伸手,“我改天请她看电影,给钱。”   换做是往日,她肯定不敢这样理直气壮和他要钱。   贺庭岳不假思索,极为大方掏出一张大团结递过去,又拿了一张肉票。   “看完电影,去国营饭店吃饭。”   贺飞燕都开始有些羡慕了,重色轻妹。   “知道啦。”   只是隔天,她跑去问姜榆有没有空的时候。   却听见她说:“明天可能不行,我和谢菲菲的表哥约好了相亲。”   贺飞燕:“!!!”   她瞪大眼睛:“谢菲菲她表哥回来啦?”   “是,都已经开始相亲了呢。”姜榆点点头。   贺飞燕一愣,“他不是就相你一个?”   “不是呀,我好像是第三个吧。”姜榆掰着手指头算。 第61章 我没瞧上你   “你不介意吗?”贺飞燕问道。   姜榆眨眨眼,“介意什么?”   贺飞燕嘟囔:“他相了那么多人,才轮到你呢。”   姜榆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不也相了好些人吗?他在我这里了,也不是第一个。相亲就是这样的,不见面怎么知道有没有眼缘,不了解就不知道合不合适。”   只能说半斤八两吧。   贺飞燕咬着唇,心想要是她和黄泽方相亲成功,那贺庭岳就彻底没机会了。   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嫂子,就这样跑了,那多可惜。   “不然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姜榆诧异道:“你陪我一起去相亲?”   “对呀,我见过的人怎么都比你多,见识也比你广,留在你身边给你做参考。”贺飞燕拍拍胸脯,很有信心的模样。   姜榆迟疑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而且贺飞燕的经验,好像没有可取之处。   “怎么会,我又不打扰你们相亲。”贺飞燕这是憋足了劲儿,想办法破坏这次相亲。   见她如此坚持,姜榆只好点头应下。   第二天,贺飞燕准时出现在国营饭店门口。   相亲一般都是吃一顿饭,成了可以继续约会,没成便是一拍两散。   姜榆到的时候,黄泽方还没来。   贺飞燕便说道:“姜榆,我突然有些渴了,你帮我去买瓶北冰洋汽水吧。”   姜榆为难道:“要不吃完饭再去买?”   “可我现在就想喝嘛,反正人还没来,你先帮我去买嘛,求你啦。”   贺飞燕深谙撒娇大法,叫姜榆顶不住,只好出去给她买。   谁料这附近都没有卖北冰洋汽水,她只得跑远一些买。   却不知道此刻在国营饭店,贺飞燕已经和黄泽方开始相亲了。   “贺飞燕?我记得我今天相亲的人,似乎叫姜榆。”   贺飞燕有些心虚,但为了自家大哥的幸福,拼了。   “姜榆已经有对象,你来晚了。但为了不给你放鸽子,让你白跑一趟,所以我特地过来跟你相亲。”   黄泽方有些惊讶,却没什么太大意见。   反正只要是相亲,对他来讲都一样。   眼瞧着他要点菜,贺飞燕却拦住了。   “黄同志,不用点菜了,我没瞧上你。”   黄泽方:“……”   相亲了这么多次,他还是头一回听到女同志当面和他说了这句话。   有些惊愕,又觉得有些荒唐。   他意味不明笑了起来,“贺飞燕同志,我能问问,你看不上我哪里吗?”   他自问外貌不错,工作更是没得说。   她连基本条件都没了解,就这样拒绝,哪里像是来相亲的样子。   其实贺飞燕也不得不承认,他条件不错。   光是这俊秀的相貌,其实就挺戳她心。   但她得把持住。   “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是左脚先进来的,我不喜欢。”   黄泽方:“……”更荒唐了。   他几乎要被气笑,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有人喊他。   “头儿!”   门外跑进了一个男人,在黄泽方耳旁低语两句。   黄泽方眉头一皱,“对不住贺飞燕同志,今天有临时任务,时间紧急,可能没办法继续跟你相亲。但我对你印象不错,希望来日能有机会深入了解。”   丢下这几句,他便起身走了。   贺飞燕愣住,谁要和他深入了解啊!   黄泽方前脚刚走,后脚姜榆就回来了。   她抹了一把汗,把汽水往桌上一放。   “喝吧。”   贺飞燕心虚地吐了吐舌头,“谢谢姜榆姐。”   姜榆看了她两眼,“黄同志还没来吗?”   “来了。”贺飞燕喝了一口气,面不改色扯谎:“人还没坐下,话都没说两句,就说有任务,走了。”   “啊?”姜榆倒不是觉得失望,只是有些惊讶。   看来他们没有缘分。   “走了就走了吧。”   贺飞燕咽下嘴里的汽水,笑眯眯说道:“姜榆姐,走了一个,我再给你介绍一个呗。”   姜榆扬眉,“你要给我介绍?”   “是呀,这人不是来了嘛,我就先走啦。”   贺飞燕冲着她挥挥手,拎着汽水起身。   姜榆一回头,便瞧见门口站着的贺庭岳和姚媒婆。   她心头错漏了一个节拍,愣愣地看着他们走进来。   姚媒婆笑得见牙不见眼:“姜榆呀,这位,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吧?今天你们两个聊聊,要我说呀,整个北城再找不到比贺科长跟你更般配的了。”   姜榆脸上有些发烧,难为情地别开脸。   “姚奶奶,怎么这么突然呀。”   姚媒婆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天定的缘分,往往就是来得突然,优秀的男同志,都是得靠抢的。”   她其实也很意外,一大早就瞧见贺庭岳在自家门口等着,说要让她说亲。   她原本还想着,是哪家闺女这么有福气,能把贺庭岳的心给勾走。   后来一听,才知道竟然是姜榆!   她立马乐得合不拢嘴,还真叫姚香玲说准了,就没有男同志不爱姜榆这脸蛋这身段的。   “行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你们先聊聊,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   姚媒婆拍拍手走人,便就只剩下姜榆和贺庭岳两人。   贺庭岳看似淡定,其实心里慌得不行。   他没有相亲的经验,只好按照自己想得来做。   “你应该还没吃?”   姜榆摇摇头,“没来得及吃。”   “那我们在这里点几个菜,边吃边聊,好吗?”   姜榆点点头,“好。”   她用手背贴了贴脸,从贺庭岳出现开始,她这张脸的温度便没降下过,都快烧起来了。   贺庭岳头一次请女同志吃饭,只想着把好吃的都送到她面前,不拘多少。   姜榆一听,他竟然点了五个肉菜,连忙制止。   “太多了!我们就两个人,哪里吃得下这许多,就点两荤一素,应该就差不多了。”   服务员跟着点头,“对,杜绝浪费。”   贺庭岳便划去了鱼和红烧肉,留下了小鸡炖蘑菇和卤味,还有一道番茄炒蛋。   菜得等一会儿才上,服务员一走,两人便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姜榆,之前的事,我再一次跟你道歉,希望你原谅我。”   姜榆有些心慌,连忙道:“那些事早就过去了,都是误会,我没有放在心上。”   “不,不是误会。”贺庭岳沉声开口:“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擅自对你下定义,更不该否定自己的内心。事实上,喜欢一个人,我只会想把最好的东西,都放在你面前。” 第62章 取决于你在哪里更开心   姜榆根本不敢看他,一张脸红得发烫。   明明之前不怎么爱说话的男人,怎么今天嘴皮子突然利索了。   说出的话,还怪让人害羞。   “我的基本情况,你应该都清楚。我父母早年离婚,我和他们都不怎么亲近,平时也不来往。有能力之后,便把飞燕接到了身边,兄妹俩相依为命。正东和莉兰,是我以前老班长的孩子,因为他们在老家过得不好,加上老班长的托付,我才把他们接到身边。”   其实家里平白多了两张嘴要养,很多人都会介意这一点。   所以贺庭岳盯着姜榆的脸庞,见她没有排斥,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是你的弟弟妹妹,我知道的。”姜榆低声道。   “我的基本工资是110块5毛,加上奖金绩效,以及一些福利,大多时候能拿到120块钱以上。如果你愿意,我们以结婚为前提处对象,甚至……立马领证结婚,我都没有问题。”   这是昨晚贺飞燕对他的交代,不能闷骚,想说什么说什么,不要憋在心里。   他不说,姜榆怎么会知道他的诚意。   姜榆心想,贺庭岳条件确实非常好,是她接触过的相亲对象中,条件最好的一个。   就是因为太好了,让她望而却步。   “贺同志,你知道我家吗?上回杜家的事,想来你对我家应该有所了解。我想嫁人,而且必须嫁城里人,为的是摆脱我爸妈,我不想被他们明码标价卖了。”   “我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嫁出去,一个是因为我是乡下人,另外一个则是因为我爸妈和弟弟。娶了我,意味着家里可能多一堆的麻烦事。我爸妈和弟弟不可能放过你,他们会绞尽脑汁,从你身上获得好处,你不怕吗?”   贺庭岳沉默片刻,思索再三才开口。   “你说的这些,在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了解。我对他们的态度,取决于你对他们的态度。你愿意对他们好,我会爱屋及乌,跟着你一起。但如果你不愿,我会保护好你,再不让他们伤害你半分。”   姜榆抬眼看着他,眼眶发热。   贺庭岳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如此真诚地说要保护她的人。   她不想拒绝,内心的天平已经倾斜。   “我可以……以结婚为前提跟你处对象,如果你愿意,这个月我们互相了解一段时间,下个月再结婚,如果你后悔……”   “不会!”贺庭岳斩钉截铁,“我不会后悔。”   姜榆勾着唇角笑,姚香玲总是说,不要看一个人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一个人做了什么。   可她不得不承认,贺庭岳说的话,让她很高兴。   那种高兴,就好比她第一次吃糖的时候,甜到了心里。   贺庭岳看见她笑,也忍不住跟着笑。   他笑起来,好似那冰山融化,一张俊脸温柔得几乎发光。   这时,服务员叫号,他起身去拿饭菜。   把饭菜放下来,他又开始觉得菜少了。   “够吗?要不再点两个菜。”   这么好的日子,他恨不得拿两瓶酒庆祝庆祝。   姜榆摇摇头,“这就够了,多了吃不下。”   贺庭岳只好作罢,不断给她夹着肉菜。   就连番茄炒蛋,也只给她夹鸡蛋。   这架势,恨不得把最好的都放在她面前。   “够了,我这里都满了,你也吃吧。”   姜榆顿了顿,忍着羞涩,也给他夹了一块肉。   贺庭岳从没想过,会有一个女同志,不经意的小动作,便能撩得他心口澎湃。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一般,由内而发的喜悦。   他前面二十七年,哪怕立功升职,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快过。   他不由得怀疑,姜榆是不是给他中了蛊。   “吃呀,看我做什么?”姜榆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爆炸了,心口跳得飞快,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胃口不大,就吃了一小碗米饭就饱了。   贺庭岳则是另外加了两个白馒头,把剩余的菜一扫而光。   姜榆看着他吃东西,眼里好似盛了星光,亮得逼人。   “我觉得国营饭店的饭菜,没有你做的好吃。”   贺庭岳擦嘴的动作一顿,深邃的凤眼添上一丝光亮,那种欢喜根本掩饰不住。   “你喜欢,我往后天天给你做。”   姜榆羞涩笑了起来,“那倒不用,你要上班,我也可以做。”   贺庭岳知道她也想找工作,便说:“往后有工作机会,我给你留意。”   姜榆抬眼,有些惊讶。   “怎么了?”他问道。   姜榆歪了下脑袋,鬓边滑落一缕发丝。   “我还以为,你更希望我待在家里。”   贺庭岳正色道:“我希望你在哪里,取决于你在哪里更开心。”   但显然,姜榆想要工作。   她有安身立命的能耐和本事,能在一个领域发光发热,何乐不为。   姜榆眼底盛着热泪,这是头一回,有人说希望她高兴。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 _U_九_⑨_ ._ ℃_ o _Μ   “贺庭岳,你真好。”   贺庭岳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终于可以作为对象,光明正大碰她。   “这样可不行,你的要求得高一点,因为我会对你更好。”   从国营饭店出来,贺庭岳提议去看电影。   姜榆有些兴奋,她还没看过电影呢。   这时候的电影排片其实没多少,前两年上映的电影,还在电影院放着。   大家看了一遍又一遍,也不嫌腻。   “看《红色娘子军》怎么样?”贺庭岳问道。   姜榆立马点点头,她早听说过这部电影,大家都说好看呢。   贺庭岳买了票,一张要两毛五分,可不便宜。   “小榆,你收着票,我去那边买点东西。”   “好。”   姜榆便收着电影票,在原地等着。   她神色有些恍惚,到现在还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哟,这不是姜榆嘛?你也有钱看电影呢?”   姜榆回过神,转头看到了段玉珍。   她身边那男同志就更熟了,竟然是严文轩。   姜榆眼底流露出鄙夷,“没想到啊,段同志还有做垃圾桶的习惯。”   段玉珍脸色微变,还是严文轩沉得住气,拍拍她的手背。   “我们条件门当户对,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姜同志,还是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看不起人,你今天跟谁一起来看电影?跟你对象?” 第63章 能找到什么好对象   “是呀,跟我对象。”姜榆坦然点点头。   段玉珍脸色微变,没想到姜榆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对象。   她嗤了声,“你对象呢,不会是不敢带出来吧?也是,你一个乡下人,能找到什么好对象。”   段玉珍也是心急,工作没了,加上上次贺飞燕的事,家里对她愈发不满。   林冬花天天在她面前摔摔打打,恨不得把她赶出去住。   她实在受不了,才病急乱投医,阴差阳错和严文轩走到了一起。   但是她和严文轩处对象之前已经打听清楚,确保他和张曦月已经分手。   而且他们处对象也是瞒着张曦月的。   不然传出去她抢了好朋友的对象,这名声多难听呀。   “文轩,你去买票吧,我要看《红色娘子军》。”   严文轩满脸温柔,笑着点头应下。   结果一摸口袋,脸色越来越难看。   “糟糕,玉珍,我的钱好像丢了。”   姜榆:“……”她怀疑严文轩以前也是这样骗贺飞燕的钱。   段玉珍不想在姜榆面前丢脸,立马说道:“我这里有,你去买吧。”   但她没带散钱,只有一张大团结,就这样硬着头皮塞给了严文轩。   而严文轩在买了电影票之后,把剩下的钱自然而然揣进了口袋。   段玉珍好面子,哪里好意思跟他要回来。   “电影快开始了,我们先进去吧。姜榆,你对象怎么还没来,不会放你鸽子吧?”段玉珍故意问道。   姜榆盈盈一笑,“怎么会呢,这不就来了。”   段玉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脸色立马变了。   严文轩胳膊上的软肉被她狠狠掐了一把,疼得叫出声。   “玉珍,怎么了?”   段玉珍露出了无比难看的笑容,“没事,我们进去吧。”   明明说了进去,可她的脚却一动不动,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贺庭岳走到了姜榆身边。   “我给你买了汽水和一些零食。”   姜榆定睛一看,他说的零食竟然是鸡蛋糕和桃酥。   “看个电影而已,干嘛买这些,太浪费了。”她嗔了一眼。   而且他肯定很着急,额头都出汗了。   贺庭岳笑了笑,“给你吃,怎么能算浪费?吃不完就带回家吃,不然看电影多无聊,连个零食都没有。”   段玉珍:“……”   她看着严文轩空空如也的手,瞬间有一种被姜榆比下去的感觉。   姜榆拿出帕子递给他擦汗,想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给他分担一些。   这个帕子还是用他送来的布料做的,纯棉布,四周缝了边,中间她还绣了花样,一直随身带着。   谁知道贺庭岳避开她的手,微微低下头:“你帮我擦。”   姜榆有些羞赧,硬着头皮给他胡乱擦了擦额头的汗。   看得段玉珍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好啦,我们快进去吧,电影就要开始了。”姜榆催促道。   一转眼看到段玉珍和严文轩还在原地,姜榆心念一动,开口介绍起来:“段玉珍同志,你刚才不是好奇我的对象吗?现在看到了吧,他就是我对象。”   这话一出,段玉珍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但姜榆不等他们开口,跟着贺庭岳一同走了进去。   她脸上跟会发光似的,难掩兴奋。   不得不说,刚才她觉得痛快极了!   贺庭岳领着她对号入座,帮忙把汽水给她开了。   “高兴了?”   姜榆小脸红扑扑的,抿了抿唇。   “高兴,看见她生气,我就很高兴。我是不是很坏?”   贺庭岳把汽水塞进她手中,又给她拿了一块桃酥。   “一点都不,很可爱。”   姜榆脸更红了,目光紧盯着还没开始的电影荧幕。   “贺庭岳。”   “嗯。”   “你不一样了。”   贺庭岳扬了扬眉,“哪里不一样?”   姜榆眉毛揪在一起,“有些……有些油嘴滑舌。”   贺庭岳低笑一声,人生头一回,有人用“油嘴滑舌”形容他。   “飞燕说,不会说话的男同志,不讨女同志喜欢。”   他自认为也没有多会说话,只是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而已。   他就是觉得姜榆可爱,特别可爱。   姜榆忍不住笑了起来,幸好电影开了,不然她不知道自己会脸红到什么程度。   《红色娘子军》这部电影实在出名,除了电影,还有同名连环画,歌舞话剧。   姜榆先前看过连环画,内容和电影大同小异,但荧幕上是活生生的人,更加生动形象。   尤其是主角吴琼花那坚毅的性格和屹立不倒的人物形象,看得姜榆胸口澎湃激荡。   她沉浸在电影里,没察觉到身旁的男人在看自己。   从电影开始到结束,姜榆都显得特别兴奋。   直到走出电影院,还忍不住回味剧情。   “电影真好看!这是我第一次看电影,是跟你一起看的,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   贺庭岳笑得很温柔,这不是他第一次看电影,却是第一次和姜榆出来看。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今天。   “还想去哪里吗?”   时间过得太快,贺庭岳恨不得每一秒钟能掰成两半来过。   姜榆摇摇头,“我们回去吧,我还没和姨婆说呢。”   她今天很高兴,迫不及待想和姨婆分享这个好消息。   贺庭岳便不再勉强,扶着她上自行车后座,送她回家去。   现在还是白天,人多,他不方便上楼,便只送她到楼下。   明明今天才确定关系,明明今天相处的时间并不短。   然而现在分别,他已经开始舍不得。   “那我上去啦?”   贺庭岳点点头,“去吧。”   他站在楼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也没有离去。   而是等着姜榆上楼,站在窗前踮着脚尖和他挥手,才骑着自行车离开。   在没有人看到的屋里,姜榆不再压抑自己的兴奋和激动,尖叫着跳了起来。   姨婆还没下班,姜榆却没耐心在家里等着,迫不及待去街道办找她,想和她分享这个消息。   然而却在街道办门口遇到了庄毅航。   在看到姜榆的那一刻,他下意识以为她是过来找自己的,笑着小跑过来。   “姜榆同志!我正想着去找你呢。”   姜榆不解:“找我干什么?”   庄毅航稳住情绪,他妈说过,不能对女同志太好,不然她容易蹬鼻子上脸。   得若即若离,才能拿捏住她。   “我妈对你印象其实还不错,如果你后悔了,我可以勉强再给你一次机会。” 第64章 他相中了贺飞燕   明明每一个字姜榆都能听懂,可组合在一起,她竟然觉得有些不明白。   “什么机会?”   庄毅航饶有自得,挺了挺胸。   这段时日他早就想去找姜榆,一直忍着,就是他妈说过,姜榆能嫁给他都是高攀,肯定会来找他。   他先前还觉得不信,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你到现在应该还没找到城里的对象吧?也是,你一个乡下的女同志,想嫁给城里人,哪里有这么简单呢?刚好我觉得你挺适合我的,只要你好好听我妈的话,我可以勉强跟你处对象。”   姜榆:“……那我还得谢谢你?”   庄毅航扬起笑容,“那倒不用,虽然你的身份确实配不上我,但也将就了。”   姜榆嗤笑一声,“我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不都是无产阶级,社会主义接班人吗?难不成你是封建社会的太子爷,得要皇亲国戚才能相配?”   这几句话,足以让庄毅航惊慌失措。   “你可别乱说,我哪里是……”   姜榆扬起下巴,“那你倒是解释解释,什么叫我的身份配不上你?”   庄毅航磕磕绊绊道:“我说的是你是乡下人。”   “我是乡下人怎么了?所以你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是吧?我家往上数几代贫农,成分好得很,你怎么能看不起我们自食其力的无产阶级呢?你这思想很有问题啊!”   庄毅航被姜榆绕进去了,脑袋都快跟不上她的思维。   他明明没有那种意思!   最后还是任姐出来说了句:“你这闺女,怎么动不动就给人扣帽子呢,可别欺负小庄老实。你既然是来求和的,就得拿出态度来,拿乔做什么?要知道,小庄行情可好了,要不是他看上了你,多的是城里闺女想嫁给他。”   姜榆嗤然,“大姐,你喜欢他就拿去好了,我啥时候说我喜欢他了,我可是有对象的人。”   那任姐一愣,再看看庄毅航那傻乎乎的模样,哪里还不清楚。   庄毅航这是一厢情愿呢,人姜榆压根没看上他。   “那你是来找姚主任的吧?”   “是,劳烦帮我喊一声。”   姜榆话音刚落,没等任姐有动作,便见姚香玲从里头走了出来。   “走吧,在屋里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姜榆言笑晏晏,挽住了她的手。   “姨婆,今天去外面吃吧,我跟你说个好消息。”   她们的身影渐行渐远,庄毅航愣愣盯着那背影,久久没回过神。   任姐叹气道:“小庄别看了,人家都有对象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要不任姐给你介绍一个?”   庄毅航现在心里说不出的失落,掺杂着几分不甘。   姜榆的对象是谁,有正式工作吗,条件比他好吗?   凭什么不喜欢他?他哪里差了。   “好!任姐,你给我介绍一个对象,比姜榆更好的女同志。”   任姐面露不屑,“城里闺女哪个不比她好?我有个外甥女,她爸是中学校长,家庭条件不错的。”   庄毅航细细琢磨,怎么听着和张曦月有些像。   “叫什么名字?”   “张曦月,你们要不见见?”   庄毅航一阵尴尬,“我认识,可她不是有对象吗?”   任姐嗤了声,“说是分了,她爸妈本就不同意,都是曦月一时糊涂。”   听说还是男方提的分手,张曦月在家里哭了好些天,到现在还没走出来。   张曦月她妈和任姐是亲姐妹,两人一合计,决定尽快把张曦月给嫁出去。   庄毅航迟疑片刻,他抢了表哥的对象,会不会不太好。   但张曦月条件确实不错,长得清秀,除了高傲一些,外在条件没得说。   “任姐,我得回家跟我妈说一声。”   “行,你回家问问。”   ……   另一边,姜榆和姚香玲手挽手来到了国营饭店。   一天来了两次,姜榆都觉得奢侈。   但姚香玲听她公布好消息后,却觉得是得来庆祝一番。   “这可是大好事呀!既然确定了关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结婚?”   这时候大多如此,相看后觉得合适,便可以准备结婚的事了。   提到结婚,姜榆是期待又害羞。   “先处一段时间,如果合适,下个月就能结婚。”   姚香玲的意思是尽快结婚,免得后面有变故。   但见姜榆心里有章程,便没再多说。   “你心里有数就行,姨婆呀,只盼着你好。那小贺是个好的,往后结了婚,真心以待,夫妻之间都是真心换真心的。”   “姨婆,我知道的,他对我很好,我也会对他好。”   姜榆一整天的好心情,都来源于贺庭岳。   这个好心情,一直持续到隔天。   她跟谢菲菲公布自己和贺庭岳处对象的消息。   谢菲菲唉声叹气,“我表哥比起贺科长,确实略输一筹。”   贺飞燕则是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却不是从贺庭岳口中得知。   “昨天段玉珍回到院里,就去找姜婷说了这件事,你妹被刺激得不轻。”   姜婷在姜榆面前向来是有优越感的,只因为她嫁给了付向阳。   结果转头姜榆找了个条件更好的对象她可不得恼怒。   贺飞燕挽着姜榆的胳膊,歪着脑袋。   “那我能提前喊一声嫂子啦?”   姜榆嗔道:“还没结婚,你喊早了。”   贺飞燕但笑不语,她了解自家哥哥,要么不动心思,一旦确认对象,就不会朝三暮四。   倒是谢菲菲转头盯着她看,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我表哥昨天没跟你见上面对吧?”   姜榆点点头,“听说他出任务去了。”   谢菲菲道:“是出任务去了,但他给我爸妈留下话,说把后面的女同志都给推了,他已经有相中的人选。”   姜榆面露疑惑,谢菲菲则是一瞬不瞬盯着贺飞燕看。   “我表哥说,他相中了贺飞燕同志。”   贺飞燕:“……”   才说了两句话,怎么就相中了!   她抬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   “我是和他说了话,但加起来统共还不到十句呢!”   谢菲菲不在乎过程,她只在乎结果。   至少总算有女同志能走进黄泽方的眼。   “飞燕,那你呢?你对我表哥什么感觉?”   贺飞燕迟疑片刻,“我要说实话吗?”   “那当然了。”   贺飞燕:“他长得挺好,条件不错,但我对他没太大的感觉。”   就是很奇怪,没有动心。   谢菲菲失望地啊了一声,深知感情就这样,没办法强求。 第65章 我送你回家   这是姜榆在城里待的最后几天,因为她的介绍信到期,要回乡下去了。   所幸她已经解决了对象的事,不算一无所获。   “住了这么久,还真舍不得叫你回去。”   姜榆笑嘻嘻道:“姨婆,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姚香玲点点头,“反正你也快结婚了,回头我想见你,天天都能见。”   贺庭岳这几日送了不少东西回来,姜榆却不想带。   “都留给姨婆吧。”   姚香玲嗔道:“姨婆差你这点东西不成?你在城里这么久,回家怎么能空手回?贺庭岳是你的靠山,他的名头好用,你得风风光光回去,叫你爸妈有个忌惮,不敢再盘算着卖你。”   尤其是姜浩那小子,心里肯定憋着坏主意。   姜榆心里一暖,在城里这段时间,她收获许多,不全然只是贺庭岳。   她有了朋友,和姨婆关系更亲近了几分。   “姨婆,谢谢你。”   姚香玲摆摆手,“别说这些了,快下去吧,小贺都等急了。”   姜榆脸颊一热,拎着自己的行李下楼。   来的时候行李轻便,连衣服都没两件。   等走的时候,袋子鼓鼓,都快装不下了。   “姨婆,那我先回去了,我赶明儿回来看你。”   “去吧去吧,再不走小贺都成望夫石了。”   赵老太伸出脑袋看了一眼,“老姚,姜榆有对象啦?”   姚香玲和她向来不对付,态度很是不客气。   “有了,别整天盯着我家了。”   这赵老太有个乡下的侄孙,上门打秋风好多回了,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好吃懒做,娶不上媳妇。   从姜榆过来,赵老太便整天盯着,想把姜榆和她侄孙凑对。   被姚老太怼了句,赵老太讪讪。   “谁整天盯着了,我就问问。”   说罢,便老大不高兴关上门。   而这时,姜榆已经走下了楼。   贺庭岳顺势接过了她的行李,绑在了后面的座位。   姜榆一愣,那她坐哪里?   贺庭岳面不改色,拍拍前面的杠。   “我给你准备了东西垫着,你坐这里。”   姜榆微微瞠目,她倒不是觉得坐那里不舒服。   只是那样的话,岂不是和坐在他怀里差不多。   贺庭岳先上了自行车,凤眸深了几分。   “小榆,上来。”   姜榆有些难为情,“会不会不太好呀?”   贺庭岳道:“我们是对象,很快就要结婚了,这有什么不好?”   大街上很多人都是这么坐的。   话说要不是看到别人这样坐,他还没想到呢。   坐在后面一点都不好,他连姜榆的脸都看不到。   见他坚持,姜榆才坐了上去。   这条杠太高,她还得贺庭岳抱着才能坐上去,双脚悬空。   下面有东西垫着,倒没有太不舒服,就是没什么安全感。   “要是坐不稳,可以搂着我。”   姜榆本就是侧坐,搂着他的腰,就得把脸埋在他怀里。   她嗔了一眼,“坐得稳,快走吧。”   贺庭岳眼底掠过一丝失望,但能靠她这么近,心里已经很满足。   两人除了这些天,感情迅速升温,但都很守规矩,没有越过雷池一步。   除了拉拉小手,没做过丁点出格的事。   姜榆和谢菲菲说起的时候,谢菲菲还直摇头,说贺庭岳实在正经。   她和林长安可早就亲嘴了。   姜榆忍不住抬头,瞧见了贺庭岳流畅的下颌线条。   越过坚毅的下颌,是他的嘴唇。   他的唇瓣有些薄,很自然的唇色,不知道亲起来是什么感觉。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姜榆仓皇低下头,她怎么能想那么羞人的事。   不知不觉,两人到了车站。   贺庭岳掏钱买票,姜榆忙道:“我自己来。”   但没拦住,他已经买了两张票。   姜榆直皱眉,“我有钱的。”   贺庭岳道:“要是我们结了婚,你还要分这么清楚吗?”   “可我们还没结婚呢。”姚香玲给了她二十块钱,特地嘱咐过她,还没结婚,不能老是花男同志的钱。   以后结了婚,多得是机会花。   贺庭岳却正色道:“在我眼里,你现在就是我媳妇,给你花钱,那是天经地义。”   姜榆又脸红了,都快热得冒气,毫无震慑力地瞪了他一眼。   “别胡说。”   “好了,我们先上车,占个好座位。”   姜榆这才反应过来,他竟然买了两张票。   “你也要去吗?”   贺庭岳放好行李,牵着她上车,让她靠窗坐,打开了车窗。   这年头的班车,除了载人,还能载各种牲畜,上面充斥着各种味道,十分熏人。   “我送你回家,可以吗?”   他一开始就打这个主意。   姜榆没说可以不可以,反而问道:“为什么?”   她纯粹觉得有些麻烦。   从城里到福南公社要一个小时出头,再从福南公社走回家,得半个小时。   太麻烦了。   贺庭岳低声道:“原因有很多。”   姜榆咬咬唇,歪着脑袋:“那先说第一个。”   “舍不得你,想多相处一段时间。”   他不仅话露骨,就连眼神也很直白,充满了侵略性。   姜榆紧张地别开眼,红唇微微嘟着。   “你老是胡说八道,都跟人学坏了。”   贺庭岳低声一笑,侧过头,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廓。   姜榆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完美。   连耳朵都小巧得精致,跟贝壳似的。   “我从不胡说。”   姜榆睨着他,“那第二个原因呢?”   贺庭岳眼神沉了几分,“我不放心你家里人,我得出面告诉他们,你是我未来的媳妇,让他们不敢动你。”   这是宣告主权,也是为了保护姜榆。   毕竟姜浩有前车之鉴,他不放心。   贺庭岳恨不得立马就把姜榆娶回家,好好疼着。   “可你跟我回了家,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姜榆轻声细语道。   这话叫贺庭岳感到不悦,“难道你还给自己留了反悔的余地?”   他的反问,让姜榆愣住。   怎么还学会倒打一耙了。   “我才没有,处对象这事,本来就是女同志更吃亏,我都告诉好多人了呢。”   哪怕这次贺庭岳不去,她也是会大大方方告诉村里人,她有对象了。   贺庭岳满意了几分:“我从没想过反悔,国庆那天,我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第66章 城里的对象   姜榆满心期待,点了下头。   “好。”   得到了回应的贺庭岳,心头一阵阵发热,仿佛血液在翻涌。   他目光灼灼,像是带上了滚烫的温度,能把姜榆融化。   他别开眼,喉结滚动。   再等等,等结婚再说。   大巴车一路晃晃悠悠,终于来到了福南公社。   姜榆坐过很多次班车,仍旧觉得想吐,勉强忍住了。   原以为要从公社这边走回去,未想贺庭岳又不知从哪儿借来了自行车。   “上来。”   南河村人多口杂,且都是认识的,这一回贺庭岳没让她坐前面,而是把行李放在了前面。   才到南河村口,便有乡亲认出了姜榆。   “哟,这不是老姜家的姜榆吗?是姜榆吧?去了一趟城里,我都快认不出了。”   贺庭岳停下了自行车,回过头。   姜榆点点头,从自行车上下来。   “我们走回去吧。”   不然估摸着一路都有人打招呼,停停走走太麻烦。   “杜大娘,我是姜榆,今天回来了。”   这个杜大娘就是王云珊的老妈。   姜榆不喜欢她,但面上从不表现出来,担心给王云珊带来麻烦。   杜大娘眼神滴溜溜转着,一会儿打量着姜榆,一会儿看着贺庭岳。   不是她不好奇,属实是贺庭岳气场太强,让她不敢多看。   “这位是……”   姜榆大大方方介绍:“这位是我对象,贺庭岳。”   杜大娘张大了嘴,显然吃惊得不行。   “对象?!”她尖叫一声,几乎要破音。   “哪里人?城里带回来的?什么单位?”   就贺庭岳这样貌这气度,说不是城里人,她都不信。   姜榆抬头看向贺庭岳,让他自己说。   贺庭岳道:“大娘,我在国棉二厂工作。”   杜大娘又是一声惊呼。   无他,只因为国棉二厂可太出名了。   整个北城,要说大家最想进的单位,就是钢厂和国棉厂了,这可是大单位,倍儿有面的工作。   “大娘,先不说了,我得先回家。”姜榆不欲多说,拉着贺庭岳就走了。   独留杜大娘一人站在路边碎碎念叨:“这老姜家,莫不是祖上烧高香了!”   就得了这么一对双胞胎,竟然两个都嫁到了城里。   再想想她家招娣,挑来挑去,竟然挑中了个傻子,真是作孽!   说是那脑子后来已经治好了,可傻子就傻子,她才不信能治好。   要是有钱还好,偏偏那家庭条件也不见得有多优越。   当然这些,姜榆暂且不知情。   回家这条路,明明很短,今天却显得格外漫长。   走没几步路,就得把贺庭岳的身份重新介绍一遍,恨不得在他身上贴上标签,省得她多费口舌。   “后悔了没,我嘴都快干了。”姜榆嘴上这样说,但唇角却忍不住勾起。   贺庭岳笑了声,“不后悔,甘之如饴。”   他有一种被正名的感觉,姜榆每介绍一回,他就高兴一回。   这一趟没白来。   等回到姜家,王美丽整个人处于错愕中,回不过神。   还是姜家大伯姜永国提醒:“老三家的,姜榆带对象回家,还快把人带进去!”   王美丽终于反应过来,一阵狂喜席卷而来。   她家姜榆本事,带回了城里的对象!   姜榆没骗人,她真带回了对象!   “哎!哎!快进来,小心台阶,慢点儿走。”   姜榆问了句:“妈,我爸呢?”   王美丽这才想到姜永华不在家,连忙喊道:“姜野,帮婶子去地里喊你三叔回来!”   姜野是姜永国的小儿子,和姜浩同龄,却截然相反的性子,骨瘦如柴,性子沉闷。   他没应声,径直往田里跑去。   姜榆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姜野向来如此,不爱说话。   姐弟俩接触并不多,她和姜家的兄弟姐妹,就没哪个关系好的。   和其他人是因为有过矛盾,和姜野则是因为接触太少。   “看什么?”贺庭岳问。   姜榆摇摇头,“我们进屋吧。”   王美丽满面红光,姜榆这一手不仅给她惊喜,也让她倍儿有面。   这辈子都没想过,她还能有这福气,把两个女儿都嫁到城里。   不多时,姜欣回来了。   “大姐!大姐!”她撒丫子跑,恨不得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   姜榆许久不见她,也很是想念,一把接住了姜欣。   “这段时间还好吗?”   姜欣点点头,“好,妈没打我。”   许是因为姜榆和姜婷都不在家,王美丽对她这身边唯一的女儿反倒多了几分和颜悦色。   以至于姜欣这段时间不仅没挨打,还吃上了王美丽从城里带回来的桃酥和花生。   “你也就这点要求。”姜榆点了点她的脑袋,笑道:“晚上和大姐睡,大姐给你带了好东西。”   姜欣赖在她身边不动,转而看向贺庭岳。   “这就是我的姐夫吗?”   这一声“姐夫”,把贺庭岳喊得身心舒畅,恨不得当场给她包一个大红包。   但来之前姜榆就交代过,不准露财,也不需要他带东西上门。   就当是送她回家,喝杯茶就走,对她爸妈更不必热情。   如果可以,姜榆甚至希望他高冷一些。   贺庭岳到底没绷住,笑了起来,拍拍姜欣的脑袋。   “下回姐夫给你带礼物。”   姜欣脆生生喊道:“谢谢姐夫!”   姜榆嗔道:“小马屁精。”   姜欣年纪小,比姜榆略黑一些,但一双杏眼又大又亮,有几分姜榆的影子,隐约能看出是个小美人。   面对“小姜榆”一般的姜欣,这孩子嘴又甜,贺庭岳实在没办法给出冷脸。   不多时,姜永华和姜浩匆匆而归,身边还跟着姜榆二伯一家。   得,今天是整个姜家都来齐了。   姜永华面上难掩喜色,但比王美丽沉稳多了,朝着贺庭岳伸手。   “小贺是吧,我是姜榆的父亲。”   贺庭岳跟着伸手握了下,“贺庭岳。”   姜永华摸到了他虎口处的厚茧,眸色微闪。   他有种预感,姜榆这对象估摸着不简单。   “孩儿他妈,还不快冲杯糖水,怎么能让小贺干站着。”   王美丽一拍脑袋,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瞧我!光顾着高兴了,我这就去,这就去!”   姜榆开口道:“妈,我也要。”   王美丽难得没骂她,连忙道:“有有有,也给你冲一杯。”   却没再说给姜浩冲,惹得他很不高兴。   之前杜娟上门,都没见他们这样热情。 第67章 让姜榆把这个对象让给我吧   姜榆能感受到王美丽是真的高兴,从她冲的糖水便知道,放了可多的糖。   糖水刚放下,姜永华又开始使唤:“你去问问大队长家,能不能拜托广财买到肉,今天留小贺在家里吃个饭。”   何广财便是大队长那在肉联厂工作的儿子。   王美丽还没有动作,姜榆便制止了:“他不在家里吃饭,喝杯水就得走了,今天过来就是为了送我回家,不能多留。”   姜永华和王美丽笑容一僵,看向贺庭岳,似乎在询问意见。   贺庭岳淡声道:“姜榆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上次姜榆在回家路上出事,还是我帮的,这次听到她回家,我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看。”   他不笑的时候,周身气势都沉了几分,叫人喘不过气。   那锐利的眼眸,似有若无扫着姜浩。   话里话外的意思,众人心里明镜似的。   说的不就是姜浩嘛。   王美丽讪笑,“回自己家,能出什么事。”   姜榆没给他们多数的机会,直接开口:“你先回去吧,免得赶不上班车了。”   贺庭岳顺势起身,目光贪婪地想再多看她一会儿。   理智却很清楚,该走了。   “那我就先回去,改日再正式登门拜访。”   至于下一次过来,自然就是为了提亲。   贺庭岳转而看向姜永华:“叔叔,姜榆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姜永华沉默点了点头,心里怎么都不得劲。   原因无他,只因为贺庭岳对他这个未来的老丈人,没有半分尊重,甚至根本没放在眼里。   定然是因为姜浩先前做的事,迁怒到了他身上。   但这么多人看着,心里再不满,他也得装出高兴的样子。   “小贺慢走,注意安全。”   贺庭岳没应声,只看了一眼姜榆,便骑着自行车走了。   姜永华沉着一张老脸,背着手进屋。   杨翠兰嗤笑,“还以为姜榆找的对象有多好,瞧他这看不起人的模样,以后还能帮衬姜浩?我肯定是不信的。”   王美丽冲着她啐了一口:“他帮不帮衬姜浩,那是我家的事,轮得到你来说话?你再怎么拈酸,他照旧是姜榆的对象,怎么都轮不到你家姜丽!”   姜丽是杨翠兰的女儿,比姜榆还大一岁。   杨翠兰两儿一女,自诩从不重男轻女,对姜丽非常疼宠。   多疼些女儿也没什么,就是大家伙儿觉着她把姜丽惯得眼高手低,看不起乡下人,老想着嫁到城里。   就连那些城里人,姜丽还不一定看得上眼,东挑西捡,愣是没相中一个。   可她也不想想,姜榆姜婷这对双胞胎长得多好,嫁到城里那都是万中无一的。   王美丽的话,把杨翠兰气得不轻。   她气呼呼回到家,拿着烧火棍,便对着姜野一顿揍。   姜野以前还会干站着让她打,现在已经学会躲了,挨了两下,便跑得远远的。   杨翠兰更气了:“你跑!有本事一辈子别回家,老娘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如今日上三竿,姜丽才起床,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   “妈,一大早干嘛这么生气。”   姜丽的样貌随了杨翠兰,都是眯缝眼,瞪大眼睛都很有限的那种。   杨翠兰想到王美丽那嘚瑟的模样,气得用力推了下她的额头,越看她火气越旺。   “你还有心思睡觉,你知不知道那姜榆都带对象回来了!”   姜丽一愣,“哪里的对象?”   “城里的对象!在二厂工作,样貌身材都很不错,姜榆捡大便宜了!”   杨翠兰越说,心里越酸。   怎么这捡便宜的人,就不是姜丽呢!   酸的人岂止是她,姜丽都快把牙齿咬碎了。   “姜婷不是才嫁了城里人吗?这城里人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   杨翠兰冷冷一哼,“我早知道姜榆长得那模样,一看就不是正经女人,指不定她怎么把人勾到手呢。哎,这种事,我们正经人家哪里做得出来。”   姜丽咬着唇,“妈,你快叫媒婆给我介绍!姜榆都要结婚了,我连个对象都没有!”   杨翠兰也正愁着,迟疑片刻道:“要不找个乡下的?要是条件过得去,咱们就委屈一下吧。”   “我不,我要嫁城里人!我就要嫁城里人!”   杨翠兰心里苦不堪言,“往前也不是没给你介绍,你一个都没看中,我能有什么法子?”   姜丽气哼哼:“那些人长得眼歪嘴斜,要么就是太矮,别说我,你估计都看不上。”   杨翠兰唉声叹气,脑海中浮现贺庭岳的脸庞。   “要是姜榆那对象,是你的就好了。”   姜丽心念一动,“她对象当真这么好?”   杨翠兰竖起大拇指,“我见过这么多男人,他的身材样貌,绝对是这个。”   “妈,那你想想办法,让姜榆把这个对象让给我吧!”姜丽哀求道。   杨翠兰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这对象哪里能让,姜榆肯定不会愿意。   架不住姜丽半是恳求半是威胁:“妈,你就再疼我一回吧,要是有那么一个女婿,你跟我爸也有面子啊!要是找不到这么优秀的男人,我往后就不嫁人了,在家里剪了头发当尼姑!”   杨翠兰气急败坏拍了她一下,“什么好赖话,这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你再让我想想,这也不是我想就能成的啊。”   这对母女俩的算计,姜榆一无所知。   她这次回来,姚香玲给她塞了不少东西。   大多是些零嘴吃食,光是桃酥都有三包。   王美丽二话不说便伸手,想把姜榆的行李袋拿过去,被姜榆躲开。   “妈,这东西是我带回来的,我要自己分配。”   姜浩不满地咧咧:“大姐,你这才进城多久,就不把自己当女儿了?家里向来都是妈做主的,这些东西当然给妈分配。”   姜榆冷笑,“要是让妈来分配,还有我和姜欣的份儿?”   叶老太怒喝一声:“你一个丫头片子,还想跟你弟弟抢吃的?放到我们那个年代,丫头片子没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想吃桃酥这好东西!快交出来,这些都是你弟的!”   姜浩高高抬起下巴,得意得不行。 第68章 我定亲了   姜榆从不和她们歇斯底里地反抗,因为这会让她们更想镇压她,直到驯服她。   她沉默着将行李袋推出去,“那就拿吧。”   王美丽忙不迭把她行李袋拿过去,下一刻却听到姜榆冰冷的声音。   “现在拿了,可就别指望我结婚后,还能给你们拿。”   王美丽动作一顿,第一反应自然是大怒。   她已经习惯了用恶劣的态度对待姜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贺庭岳来,巴掌下意识就甩了过去。   “老娘给你脸了是不是!”   姜榆不躲不闪,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等待巴掌落下。   只是王美丽刚想打下来的那一瞬间,被姜永华拦了下来。   “姜榆这才回来,你闹什么闹!她带回来的东西,就让她自己处理。”   姜永华在家里轻易不开口,一开口便是一锤定音,不容反驳。   他沉着眼扫了一眼姜榆,训斥了两句:“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句话,你就算结婚,我们也还是养你长大的爸妈!难不成你嫁出去,就连爸妈都不认了?”   姜榆向来吃软不吃硬,姜永华拿出态度来,她自然不会不识趣,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她将三包桃酥分出一包来,大白兔奶糖倒出了一半,还有那花生也拿了一半。   “爸,你说什么呢,我无论嫁给谁,你永远是我爸,我妈也一样。”   王美丽脸色才缓和几分,嗔怪道:“还不是你说话太难听,我那是气急了,也不是非要跟你动手。”   姜永华心里却不乐观,因为姜榆半句都没提姜浩,可见是对这个弟弟已经心冷,不把他当家人了。   他就只有姜浩一个儿子,以后还指望他给自己摔盆。   姜榆不帮扶姜浩,那他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不过这些话,现在不适合说,得徐徐图之。   姜榆把剩下的东西都拿进了屋里,拉着姜欣进去,光明正大给她吃独食。   惹得叶老太骂骂咧咧:“你们看看她,哪里还有半分做姐姐的样子!她现在就这样对姜浩,你们还指望她往后帮衬弟弟?造孽,真的是造孽!早知道她是这样恶毒自私的性子,当初就应该把她摁在尿桶里溺死!”   姜永华极度不耐,“妈,你少说两句!姜榆会这样,还不是这臭小子自作自受!”   但他也就骂两句,姜浩到底是他亲儿子,就这么一个宝贝蛋子,还能怎么办。   叶老太那些话,姜榆全当做耳旁风。   她装了一些桃酥和奶糖,出门找王云珊去。   姐妹俩许久不见,一起拉着手去了秘密基地。   王云珊啃着桃酥,感叹道:“真好吃,这还是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那你藏着偷偷吃,我只给你一个人吃。”姜榆把剩下的奶糖,全部塞进了她口袋里。   王云珊长长叹息一声,“姜榆,我定亲了。”   姜榆动作一顿,愣愣地看了她许久。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你爸妈给你定的?是谁呀?哪户人家,哪里人?”   一连串的问题,让王云珊忍俊不禁。   “你让我先回答哪个问题好?”   姜榆绷着脸:“从第一个问题开始。”   王云珊道:“就杜家对你下手那会儿,我想去城里看你,路上被他骑着自行车撞了。”   姜榆错愕道:“你不会对他一见钟情吧?”   “不算吧,我就是觉得他挺合适。我本来就想着与其等着我爸妈把我卖了,不如自己找男人。”   “他叫什么?”姜榆问道。   王云珊唇角勾起一抹笑,“林城晖,云角村人。他以前是当过兵,后来因伤退役,一直在家里。他爸妈就只有他一个儿子,家里挺清静的。”   姜榆突然坐直了身体,别说,这个名字她还真听过!   “王云珊!他是傻子,傻子是不是?你疯了,什么眼光啊,还能挑中一个傻子!”   王云珊没想到她竟然听过林城晖,连忙解释:“他之前受伤摔坏了脑袋,是傻过几年,但现在已经恢复了。我保证,他现在就是个正常人,不然我也不可能嫁给他。你要是不信,下回我带你去看看。”   姜榆皱起眉头,“你确定吗?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万一时好时坏怎么办。”   王云珊可没有她杞人忧天,她现在这条件,能找到林城晖已经不错了。   别看林城晖傻过几年,他从前当兵职位可不低,攒了不少家底。   他父母人也开明,反正王云珊接触下来,觉得他们不差。   “放心吧,我自己选的男人,哪怕以后过得不好,我也认了……”   “认什么认?要是过得不好,就来找我,跟他离婚!”姜榆敲了下她的脑袋。   王云珊笑得合不拢嘴,一把抱住了她。   “姜榆,我好喜欢你呀。”   姜榆敛起笑容,心里泛起了苦涩。   她和王云珊两人之所以能成为好朋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相似的原生家庭,抱团取暖罢了。   她们对彼此的心都是一样的,希望对方过得好。   “云珊,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要是过得不高兴,就来找我。”   “嗯,我知道。等我结婚,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迁户口,我要改名!我不再是王招娣,我是王云珊!”   姜榆再三确认,见她确实没有不高兴,才放心下来。   “不说我了,你不也有对象了吗?也跟我说说他吧,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姜榆道:“他说国庆来提亲。”   王云珊哦了一声,“那我比你先,我婚期在月底,28号,中秋节前两天。”   姜榆没想到这么快,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结婚意味着,她们各奔东西,奔赴新的生活。   “都没几天了,我还没给你买礼物呢。”   王云珊笑道:“我结婚那天你能过来陪我,我就很高兴了。”   “那不行,添妆的东西肯定得有,我去百货大楼给你买。”   王云珊不想勉强,有些怀疑道:“你有钱吗?”   “有,上次杜家那事儿,我家里给了我赔偿,我姨婆也给了我钱,还攒着呢。”   姜榆拍拍口袋,一副大气的模样。 第69章 我可没有别的心思   姜榆说要给王云珊添妆不是说笑,眼看着婚期将至,留给她买东西的时间不多了。   隔天,她便带着姜欣,准备坐车进城。   姜永华还以为她是去找贺庭岳,忙叫王美丽去菜园子里摘些青菜瓜果带进去。   这些东西,放在城里都得抢,还不一定能抢到。   姜榆原本想说贺庭岳家里基本不开火,不用带这些。   但见王美丽笑眯眯去摘了,便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姜浩看着王美丽装了一大袋子蔬菜,撇了撇嘴。   “妈,会不会太多了?”   被王美丽一巴掌呼了过去,“多什么多?你姐夫家里还有三个小的呢!”   昨夜大队长特地上门找姜永华,透露了贺庭岳的身份。   他儿子是肉联厂的,离二厂也不远,稍一打听就知道。   贺庭岳竟然是保卫科科长!   那就是在国棉二厂里当官的,是大队长都没办法搭上话的人物!   王美丽到现在还记得大队长昨天羡慕的模样:“永华,姜榆是个好闺女,你们以后要享福咯。”   就因为这几句话,让姜永华对她耳提面命,不准得罪姜榆。   哪怕是装,也要装出慈爱的模样。   按照贺庭岳对姜榆的态度,肯定是稀罕着姜榆,结婚是迟早的事。   一想到自己以后有个当科长的女婿,姜永华便觉得腰板都直了。   姜榆拎着东西出门,喊上了姜欣。   两人没走出多远,转头就被姜丽喊住。   “姜榆,你这是去哪儿?”   她买通了村里的几个小屁孩,正盯着姜榆呢。   听说姜榆要进城,她特地穿上了自己最好看的碎花衬衫,编着麻花辫,连脚上踩的布鞋都是新的。   “丽姐,我带姜欣去城里,买点东西。”   姜丽笑得眼睛眯了起来,目光落在她手上的袋子。   如果只是买东西,谁会带这么多菜,肯定是送人的!   “我正好也要进城一趟,咱们结个伴呗。”   进城又不是姜榆的专属,她当然不会霸道到不让姜丽去。   “好呀,那我们一起去。”   班车一来,姜榆就拉着姜欣往上挤,占到了好的位置。   她们姐妹俩坐在一起,姜丽只是坐在后面。   但这样想和姜榆说话不方便,她还有好多事想打听。   后来想着反正人也不算多,干脆站在姜榆身边和她说话。   “姜榆,我听说你有对象了。”   姜榆嗯了声,不欲多说。   姜丽可不怕冷场,继续问着自己想知道的事。   “你对象叫什么名字?住哪里呀?他在二厂做什么的?职位高吗?”   姜榆:“……”   反倒是姜欣抬起头看她,“丽姐,你好像在查户口,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姐夫,都没见你这样关心过我们。”   她那单纯的眼神,把姜丽的心思衬托得愈发龌龊。   姜丽急急忙忙别开眼,“我可没有别的心思,我就是随口问问,这不是闲聊嘛。”   姜欣哦了一声,“我也没说你有别的心思呀,你干嘛对号入座。”   姜丽被噎了下,气鼓鼓瞪了她一眼。   “你姐都没说话呢,就你有嘴!”   姜欣撇撇嘴,“我姐都快睡着了,她没空搭理你。丽姐你还不回去坐吗,快没位置了。”   从福南公社上车的人不多,但很多人都会在半路等车,所以这趟班车会在中途停好几站。   往往到后面已经没有位置,大家都是站着挤着。   姜丽还没得到答案,哪里甘愿。   可一看姜榆闭着眼,呼吸匀称,好像真的睡着了,只好转头回了座位。   刚转身一看,便发现她原来的座位上以前坐着一位大妈。   她老大不高兴走过去,“大妈,这是我的位置!”   大妈瞥了她一眼,“真是笑话,我坐的时候这边根本没人,怎么就成你的位置了?要不你喊一声,看它应你不。”   姜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荒唐地笑了声。 奇* 书*网 *w*w* w*.*q*i *s*q *i* s* h* u* 9* 9* .* c* o* m   “我留了个袋子在这位置上,我比你先来,这个位置是我占着的!”   大妈双手环胸,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我坐下的时候,没瞧见什么袋子。而且这是班车,也没有占座位这一说。你就算闹到派出所,我也是占理的。”   姜丽冷冷一哼,“我就是放了袋子,我那袋子里面还有十块钱!你快点起来,把袋子还给我!”   大妈顿时发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冤枉我偷你的钱?我说了,我根本没瞧见什么袋子,更没有拿你的袋子,这班车上,也没有用袋子占座位的说法!”   她自诩是一个文明人,如今却被姜丽气得想爆粗口。   眼瞧着两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起来,姜丽反而声音更大。   “你就是拿了我的袋子,还偷了我的钱,占了我的座位!你还不承认!你要是不把我的钱还回来,我们就去派出所理论!”   她这话一出,车上的人都回头看着大妈。   大妈气得满脸通红,皆因姜丽实在太理直气壮,又先发制人开口指控,让人不由自主就相信了她。   大妈有没有办法自证清白,只能干巴巴说一句:“我没有拿你的袋子!”   这时不知道谁说了句:“那座位底下是不是有个袋子?”   姜丽弯腰一看,把袋子拿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我的钱呢!大妈,你不仅占了我的座位,还偷拿了我的钱!把我的袋子扔到地上不说,还装作没看见,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人?”   大妈猛地站起身,为自己竭力辩解:“我坐下的时候,确实没看见你的袋子!说不定是我坐下之前,袋子里面的钱就没了。”   “从头到尾除了我,就只有你坐在这里,不是你拿了还能是谁?我不管,你今天必须把我的钱还给我!”   不只是姜丽,就连周边其他乘客也纷纷开口帮腔。   “大妈,你都坐了人家的位置,怎么还拿人钱呢?”   “把钱还给人家吧,十块钱呢,人家小姑娘都要哭了。”   “这闺女也不容易,你一个长辈,还偷拿人家的钱,要不要脸?”   “……”   大妈抚着胸口,险些白眼一翻,就这么晕过去。   姜丽嗤了声,“大妈,装晕也没用,你必须把我的钱还给我!” 第70章 带着穷亲戚上门打秋风   姜丽这话叫大妈听了,差点没被一口气憋死。   她捂着胸口坐了下来,哭喊着:“苍天啊,我这是要被人冤死啊!我哪里就差这十块钱了,又怎么至于偷你的钱!”   姜榆睁开眼,目视前方,瞧见了派出所的招牌。   “大妈,前面就是派出所,不然叫师傅停下,你找公安做主去。”   那大妈一听,眼睛亮了起来,一把攥住姜丽的手腕。   “这姑娘说得对,我们就去派出所,公安总能还我清白!”   这下,慌的人变成了姜丽。   “去什么派出所啊,你只要把十块钱还给我,我就不跟你计较这事儿了!”   她心里恨死姜榆了,好端端插什么嘴。   大妈咬牙道:“现在不是你要不要计较的事儿,是我要计较!我根本没拿你的钱,不去派出所,我岂不是得被你冤死!”   “师傅停车,这边有乘客要去派出所,放她们下车。”姜榆顺势喊了声。   眼瞧着愈发接近派出所,姜丽连忙喊道:“我不计较了!那十块钱我不要了,这总行了吧?”   大妈冷冷一笑,“我刚才说了,你不计较,我却要跟你计较!我分明没拿你的钱,你还在这里冤枉我!”   姜丽吓得直后退,奈何这大妈不放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她最终只能告饶:“我承认那袋子里没钱总行了吧?是我骗了人,那袋子里没钱。”   那大妈坐的地方是双人座,旁边坐着一个男人,全程闭着眼。   直到现在才出来开口:“这大妈坐的时候,袋子已经掉地上了,她确实没瞧见。”   身边有人立马啐了一声:“你刚才怎么不说,马后炮!”   男人讪讪,“那也不关我事儿啊,我都睡着了。”   司机师傅停下车站起来,吼了声:“有完没完?还去不去派出所?”   “去!”   “不去!大妈我都承认了,还去什么派出所啊!”姜丽都快哭了。   那大妈冷冷一哼,“那你和大家仔细说说,这次是谁的错?”   姜丽脸上火辣辣的,低下头。   “我的错!我骗了大家!”   大妈微微眯着眼,“那你说说你是不是想讹我的钱?”   “是,是我想讹你的十块钱!”   姜丽恨不得把脸埋到地里,羞愧得不行。   她身上就只有两毛钱,是进城里的路费。   看到这个大妈穿得体面,肯定有钱,才想从她身上讹钱。   谁知道大妈性子这么烈,宁愿去派出所,也不愿意赔钱了事。   车内乘客多,风向转变很快。   “亏得我刚才还帮你说话,你这闺女心眼也太坏了!”   “连老人都坑,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现在的年轻人呐,真是不如我们那时候,好吃懒做不说,还心眼坏!”   “……”   姜丽被他们说得羞愤不已,一人一句,差点没把她淹死。   她死死咬着唇,把身上剩下的钱都丢给了大妈。   “你们说够了没有,我赔钱总行了吧!”   最后瞧着车停下,也没看清是哪个站,捂着脸飞奔而下。   大妈重新坐了下来,余怒未消,胸口快速起伏着,嗤了声。   “谁稀罕这一毛钱不成!”   但她没忘记感谢姜榆:“闺女,刚才多谢你了。”   姜榆笑着回过头,“我就说了两句话,哪里值当您谢,我一看就知道您是被冤枉的。”   大妈扬眉,好奇道:“你怎么这么肯定,万一我真偷了钱呢?”   “那不能够。”姜榆摇摇头。   “你仔细说说?”   姜榆伸出两根手指,“两个原因。首先是大妈,您一看就是体面人,有文化有素质,气质又好,不缺十块钱不说,也做不出偷鸡摸狗的事儿。第二个嘛,我认识她,知道她肯定拿不出十块钱。”   大妈被她夸得合不拢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这闺女真会说话,我年轻时候是文工团的领舞,家里条件不差,还真不至于为了十块钱去偷。”   姜榆笑着点头,她可不是刻意奉承,这位大妈穿得很体面,手上戴着金戒指。   这时候风头正紧,她都没把戒指摘下来,可见家里有一定的背景。   这样一位大妈,哪里会偷十块钱。   这时,旁边一位女同志开口质疑:“你既然这么清楚,刚才怎么不为这大妈说两句?”   姜榆扯了下唇角:“我帮大妈说话有用吗?你们会信吗?你们不会,只会连带我一起骂。与其在这里争辩,不如去派出所,让公安评判,才是最有用的。”   大妈大喝一声:“说得好!闺女,我实在太喜欢你了,你结婚没有,我家里有个孙子……”   姜榆立马道:“大妈,我有对象,快结婚了。”   大妈说不出的失望,真可惜啊。   直到下了车,她还舍不得放开姜榆的手。   “我姓周,夫家姓郑,就住在南街胡同里,你要是找我呀,就跟人打听周大妈,没人不认得我。”   姜榆笑着点头,“好嘞,您慢着点儿。”   她和周大妈去的地方不同方向,南街胡同那边住的都是独门独户,和大杂院可不一样。   姜欣问道:“大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姜榆道:“把这菜送去给你姐夫先,然后我们去找姨婆,拿一块布料给你做件衣裳。”   姜欣年纪小,衣裳很好做,有缝纫机她三两下就能搞定。   “大姐,给我做吗?”姜欣不敢相信,“真的给我做吗?”   姜榆搂着她的肩膀,又好笑又心疼。   “对,就是给你做,只给你一个人做!我们留宽松一些,做长一些,你以后还会长高。”   姜欣不敢相信,因为她穿的衣服全是旧的。   她和姜婷穿的都是别人不要的旧衣裳,穿完再给姜欣。   到姜欣手里的时候,浑身上下不知道有多少补丁。   那会儿姜欣已经知道美丑,被人嘲笑后自卑,不想上学。   问王美丽要一件没有补丁的衣裳,还挨了一顿打。   姐妹俩来到大杂院,徐大妈第一时间走了出来。   “这不姜榆嘛,你怎么来了?”   林红霞嗤笑,“还能找谁,找贺科长呗,还没进门呢,就带着穷亲戚上门打秋风啦?”   姜欣抿了抿唇,往姜榆身后躲着。   姜榆却不怕人看轻,大大方方回了句:“林阿姨,就算是打秋风,我妹也只来贺家,绝对不会上付家的门,你且把心放肚子里。我妹妹又不是姜婷,什么垃圾都看上眼。” 第71章 你得负责   姜榆可不会因为即将和贺庭岳结婚,就让着她们。   相安无事最好,她们主动挑事,姜榆也不打算忍着。   林红霞本就不是嘴皮子多利索的人,她在这个大院辈分不低,大家都敬着她。   “你!果然是乡下人,没半分教养!”   原想着刺姜榆两下,没想到反被气得不行。   姜榆抬眼看着她,下巴微微抬起。   “阿姨这么看不起乡下人,怎么还找一个乡下人做儿媳妇?想来姜婷嫁给付向阳,在你眼里也是高攀,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从乡下找媳妇?不会是付向阳有毛病吧?”   她一语中的,让林红霞脸色大变。   要是没说中还好,偏偏让姜榆说中了!   她飞快从台阶上下来,没注意踩上了一块香蕉皮,扑通屁股着地。   “啊啊啊——”   林红霞疼得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她仿佛感觉到自己屁股都要裂了。   “姜婷!姜婷你是个死人不成!你婆婆被人欺负成这样,你就在里面装死!”   只有徐丽华一脸好奇:“老林呐,姜榆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你家向阳身体有问题?”   林红霞喘着粗气,重重地啐了一声。   “胡说八道,我家向阳好着呢,能有什么问题!”   从屋里急急忙忙跑出来的姜婷叉着腰,“徐大妈,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向阳有没有问题,我是他枕边人,我能不清楚?真要是有问题,我能嫁给他?”   林红霞怒骂:“别说了,快扶我起来!”   姜婷这才上前去扶林红霞,只是她力气不够,又没有着力点,不但没把人扶起来,还把她给带了下去。   姜婷就这么一把坐在了林红霞身上。   “啊啊啊——老娘的腚!”   “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时没站稳!”   姜婷好不容易从她身上起来,再一次尝试着去扶她。   结果被林红霞迎面扇了一巴掌。   “滚蛋!还不快去喊人帮我,送我去医院!”   姜榆收回目光,转头和从屋里跑出来的贺飞燕对上。   贺飞燕神色一亮,“姜榆姐,你怎么来了!”   姜榆勾起唇角,“来城里买点东西,顺便给你们送点菜。”   虽然在车上闷了一会儿,但因为是现摘的,现在看着还算新鲜。   贺飞燕没搭理林红霞的事儿,拉着她们俩进屋。   “我哥上班呢,没在家。”   姜榆嗔道:“我是来送东西的,又不是来找他的。”   贺飞燕促狭看着她,“啧啧,好无情哦,要是被我哥听见了,还不得伤心死。”   姜欣眨眨眼,“姐夫为什么伤心?”   贺飞燕哑然,哪里好和小孩子说这些。   “你是姜榆姐的小妹吧?长得真标致,和你大姐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以后肯定也是个美人胚子。   姜欣立马忘了刚才的话,羞涩地笑了起来。   “谢谢姐姐,你也很漂亮!”   贺飞燕哎哟一声,“小嘴这么甜,吃什么长大的?”   姜欣偷偷道:“我可不轻易夸人的,姐姐是真的好看,比我二姐好看。”   姜婷是面由心生,姜欣不喜欢的不是她的样貌,而是性情。   贺飞燕拉着她们坐下,“在这里等等,姐姐给你拿点吃的。”   “不用不用,我大姐还要去买东西呢,我们等会儿就走。”   姜欣年纪虽小,却也懂事。   刚才林红霞的话被她放在了心里,要是上门一趟还连吃带拿的,就真成打秋风的了。   她得给姜榆长脸,不能馋嘴,不能贪心。   这样她大姐才能在婆家挺着腰杆做人。   贺飞燕也看出了她的心思,感受有些复杂。   她在姜欣这个年纪,可没有这么懂事体贴。   偏偏懂事体贴后面,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这个妹妹啊,真叫人心疼。”   姜榆笑了起来,“是,所以家里我最疼她。”   姜欣不是小白眼狼,知道谁对她好。   “好了,我是真的还有事,就不在这里耽搁了,这些菜叫你大哥做了,回头蔫了不好吃。”   贺飞燕送她们出门,结果被姜婷堵在了门口。   “你就这么走了?”姜婷厉声质问。   姜榆不解:“不然呢,你想邀请我上你家打秋风去?”   姜婷大怒:“我婆婆因为你摔了一跤,现在进医院去了,你得负责!”   姜榆笑了声,“你婆婆自己摔了,我没碰她一下,大院儿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还想赖我头上,你没毛病吧?”   “要不是你说的那些话,我婆婆怎么会摔倒!你必须负责,不然你今天就别想走!”   姜婷张开手,拦在了姜榆的面前。   贺飞燕可不跟她客气,直接上手推了她一把。   “起来!你堵在其他地方,我就不说你了,可在这里堵我家门,你没毛病吧?姜婷,看在上回你还算帮过我的份上,赶紧走,别逼我不给你脸!”   姜婷感到一阵受伤,“飞燕,你也说了上回我还帮过你,你就这么对救命恩人的?”   贺飞燕嗤了声,“救我的人是我大哥,帮忙喊人的是姜榆,你顶多顺嘴提了句段玉珍,算哪门子救命恩人?行,你说是恩情,那我们就报恩呗!就这段时间,先是麦乳精,然后是红糖,桃酥鸡蛋糕什么的,你们家从我家借出去多少东西了,我让你还了吗?”   “姜婷你要点脸吧,你那张嘴是金子做的?说两句话就能值这么多钱,整天变着法儿过来问我们要东西。合着这一茬过不去了,赶明儿你要我的命,我是不是还得乖乖上去给你抹脖子?”   徐丽华啧啧摇头,“姜婷,你脸怎么这么大呢,还好意思跟人要东西!”   就连那不爱管闲事的孙母都忍不住探出脑袋。   “姜婷,看不出来呀,你还挺贪心,我原先还以为你是个淳朴老实的。”   姜婷满脸臊得慌,却没办法否认。   那些东西都是林红霞让她上门借的,说是借,其实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不还。 第一回 借的是红糖,后来没还,贺家也没说什么,便助长了林红霞的心思,撺掇着她再一次上门。   一次又一次,贺飞燕已经忍到了极点。   直到贺庭岳喊了最后一次,她才没和姜婷发火,就当是打发叫花子。 第72章 是不是想玩弄我的感情   贺飞燕推了下姜榆,“走吧,你们不是还要买东西,别耽搁了。”   姜榆点点头,“给你添麻烦了,那我先走了。”   她牵着姜欣,先去了一趟百货大楼。   原本想着买一只暖水壶,但要工业券,她哪里有。   就连买个枕套都要布票,这可把姜榆难倒了。   “姐,不然你也给招娣姐做一件衣服好了,她肯定喜欢。”   姜榆手上倒是还有不少布料,这几天辛苦一些,应该也能做出衣服来。   但要做就得做棉衣,才拿得出手。   可她手里没有棉花。   上回说要帮姨婆做一件棉衣,到现在都没买到棉花。   “我们先去找姨婆,你在姨婆这里待一会儿,大姐出去买点东西。”   姜欣问道:“买什么?去哪里买?百货大楼都没有的东西,其他地方还能有吗?”   姜榆没和她细说,自己是想去黑市转转。   上回听贺庭岳提了一嘴,说大新胡同后面有黑市,她想看看有没有棉花卖。   她照旧去街道办找姚香玲,把姜欣暂时留在了这里。   姚香玲没问她究竟想干什么,只说:“去吧去吧,回头我带姜欣出去吃个面,你要是来不及回来,就自己在外面吃点东西。”   “好,谢谢姨婆。”   姜榆心里有些紧张,她还是头一回去黑市,就像是第一次干坏事的孩子。   在胡同口还遇见了上回欺负贺飞燕那黄毛。   “哟!姐!姐!你还记得我吧?你怎么来这儿了?”   姜榆瞥了他一眼,“你干嘛上来跟我套近乎。”   “怎么能是套近乎呢,咱俩这是不打不相识啊。”   段玉珍和贺飞燕都私下和解了,他在派出所关了几天,就被放出来了。   黄毛嘿嘿一笑,“姐,我叫六子,你去哪儿呢?”   他也不是给姜榆面子,而是知道贺庭岳身份不低,与其把人得罪,不如卖个面子。   “我想去黑市,怎么走?”姜榆低声问道。   六子笑容淡了几分,神色有些复杂:“你一个年轻女同志,去黑市做什么?”   往那边走的人,再不济也是个大妈,长得安全。   姜榆道:“我想买点棉花。”   六子摇摇头,“棉花不仅在供销社是紧俏物资,在黑市也一样,去了也是白跑一趟,甭折腾了。”   姜榆难掩失望,“我想弄一张工业券,那边能换吗?”   六子还是摆手,“你费这劲干嘛呀,直接找你男人要不就行了。你可别蒙我,上回我一瞧你男人那身手,就知道他肯定不是一般人。”   一口一个“你男人”,把姜榆说得满脸通红。   “你再胡说!我和他还没结婚呢!”   六子一惊,“还没结婚呐?还真瞧不出来,他对你跟护犊子似的。你真要工业券,那就在这里等会儿,我过去给你问问。不过你带钱了吧?”   姜榆点点头,“带了,你要是能帮我换到,我记你人情。”   “得嘞,等着吧。”   六子对这一带很熟,三两下拐进胡同,钻进了黑市。   姜榆没有等多久,六子就给她把工业券带出来了。   “这可不便宜,五块钱一张,买不买?”   姜榆咬咬牙,掏出五块钱递过去。   “买!”   百货大楼的暖水壶也才六块五一个,这一张工业券五块钱,是真的不便宜。   架不住姜榆着急,必须得买。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姜榆!”   这一声带着愠怒的声音传来,吓得姜榆差点连工业券都没拿稳。   她急急忙忙背过手,惊慌失措看着贺庭岳,低下了头,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六子更是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   “哥,我什么都没做。”   也怪不得他这么害怕,上回被贺庭岳弄伤的胳膊,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贺庭岳从自行车上下来,径直走到姜榆面前,面色凝重。   “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回到家,才听贺飞燕说姜榆进城了。   去街道办一打听,姚香玲说她放下姜欣就走了,也不知道往哪儿去了。   他原本想着出来转悠转悠,看能不能遇见姜榆。   结果人是遇上了,还看到了他们的交易现场。   姜榆咬了咬唇,“我想弄张工业券,找他帮我换。”   如此一听,贺庭岳怒气更旺了。   “怎么不来找我?”   姜榆缩了缩脖子,一脸心虚。   她要是真把心里话说出来,他肯定更生气。   可她觉着自己也没想错,他们毕竟还没结婚。   贺庭岳扫了一眼六子,牵上自行车。   “上来。”   姜榆再次和六子道谢,转头上了自行车。   等离开了大新胡同,他才开口问:“要工业券做什么?”   姜榆道:“我有个好朋友要结婚了,我想给她买个暖水壶。”   贺庭岳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但依旧先带着她把暖水壶买到手。   而后避开人群,带着她往公园走。   姜榆便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和票。   “拿着。”   姜榆瞠目,那没见过世面的小模样,逗笑了贺庭岳。   “拿着。”他直接抓起姜榆的手,把钱票塞给她。   厚厚的一沓,光是钱都有几百了。   姜榆紧张地蜷缩着手指,觉着这钱真烫手。   “这么多钱,我还是不要了,我就买一个暖水壶,也没有其他需要买。”   贺庭岳眉头一皱,定定地看着她,把姜榆看得头皮发麻。   “姜榆同志,你不会根本没想和我结婚吧?”   他那控诉的眼神,恨不得把“始乱终弃”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姜榆脸颊发烫,忙为自己辩解:“我才没有,可我们这不是还没结婚吗?我姨婆说了,结婚前不能跟男人伸手要东西。”   “姨婆说的……很对,但你得学会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有些男人会介意这个,但我不会。你愿意用我的钱,我会很高兴,因为那意味着你愿意跟我结婚,把我当成自己人,反之——”   贺庭岳眸色深了几分,“你不愿意花我的钱,是不是只想玩弄我的感情,根本没想结婚?姜榆同志,你的态度很有问题!”   姜榆都被他绕晕了,不明白怎么就扯到“玩弄感情”这件事上。   “我没有。”   “没有你就收着,以后只准用我的钱,听到没有?”   姜榆哦了一声,迷迷糊糊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第73章 你妹妹几岁了?   “你吃饭了吗?”贺庭岳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是午饭的时候。   姜榆摇摇头,“还没呢,被你一打岔,我差点忘了。”   贺庭岳又忍不住皱眉了,傻乎乎的。   “我带你去吃东西。”   姜榆看了眼天色,想着姨婆应该带着姜欣去吃东西了。   “你不回家吗?我给你家里送了菜。”   贺庭岳道:“那你跟我回家?我做饭给你吃。”   如他所想,姜榆拒绝了。   “不合适,我今天过去,还被那林阿姨埋汰,她说话可难听了。”   贺庭岳也听贺飞燕说了几句,暗暗在心里记了付家一笔。   “你要是不喜欢他们,我想办法换个住处?兴许申请个楼房也不是问题。”   他本身职务高,有过往的功绩和人情在,加上带着两个烈士遗属,换房子并不难。   姜榆却不想,大杂院人多口杂,但也有它的好。   “我觉得现在这里就挺好,热闹。”   人多事儿也多,但有热闹看。   不想和他们接触,大门一关,她就能在自己的院儿里过日子。   贺庭岳轻笑,刮了下她的鼻头。   “心还挺大,那些大妈都是老油条。”   他只是怕姜榆被欺负。   姜榆哼了声,雄赳赳昂起脑袋。   “我才不怕,她们吵不赢我。”   怕姜榆饿肚子,贺庭岳没再多说,领着她出去吃饭。   这次去的不是国营饭店,而是一个小面摊。   都是国营的,地方有大有小。   “这儿的炸酱面不错。”   “哟,小贺来了,老样子?”   贺庭岳笑着点头,“金大爷,老样子,来两份。”   “得嘞!”   姜榆回头盯着看,金大爷手法熟练,炸酱面那酱香,一闻就知道好吃。   手擀面上堆放着菜码,淋上一勺炸酱,这么一拌。   姜榆咽了咽口水,太馋人了。   金大爷端上两碗面,还有两碗羊杂汤。   “小贺,这是你对象?”   贺庭岳爽朗一笑,“是,我对象姜榆。”   金大爷竖起大拇指,“你眼光好。闺女,趁热吃,我这炸酱面,在北城可是顶顶好吃的,这炸酱,还是我奶奶那辈儿传下来的。”   后来公私合营,这些地方店铺都成国家的了。   要不是有这手艺,他说不得也只能去扫大街。   贺庭岳给她把面拌好,看着她尝了一口。   “好吃吗?”   姜榆重重点头,“好吃!”   “那就多吃点,这羊杂汤也不错,金大爷家的招牌。”   夏天这羊杂汤卖不动,大家更喜欢吃些降暑的东西。   但一到冬天,这羊杂汤可就供不应求了。   姜榆一口面一口汤,吃到后面吃不下了,肚子都快撑起来。   她胃口不大,金大爷给的分量又太实在,还剩三分之一,怎么都吃不下了。   “吃不下了?”贺庭岳看出了她的为难。   姜榆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太多了。”   再一喝汤,没一会儿就饱了。   贺庭岳端起她的碗,把里面剩下的面都拨到了自己碗里。   “汤能喝下吗?”   姜榆回过神,摇摇头。   “也喝不下了。”   他也没在意,端着她的汤碗,三两下就把剩下的干完。   这是在部队时养成的习惯,吃饭跟打仗似的,风卷残云般,速度极快。   姜榆眨眨眼,不太敢看他,思维发散着。   他嘴碰上那地方,正是她刚才碰过的。   这样一来,他们俩岂不是……   姜榆用力揪着手指,脸红得不像话,不能想了!   她发呆的功夫,贺庭岳已经把东西吃完。   “想什么,你要回姨婆家吗,我送你。”   姜榆连忙起身,欲盖弥彰拍拍脸颊。   “有点热。”   贺庭岳付了钱,和金大爷打了招呼,带着姜榆离开。   看着他们郎才女貌的样子,金大爷摇摇头。   他家老婆子前阵子还说要给贺庭岳介绍自家的侄女,没戏。   贺庭岳送姜榆回了姚香玲家,姜欣已经跟着回到了这边。   从楼上就瞧见了他们的身影,飞奔而下。   “姐夫!”   贺庭岳笑着应下,“去逛了百货大楼吗?带你去买衣服?”   姜欣连忙摇头,拒绝了:“谢谢姐夫,我姨婆给我买了一件,可好看了!”   但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贺庭岳能开这个口,说明他看重姜榆,爱屋及乌。   “姨婆给你买衣服了?”姜榆问道。   姜欣点点头,“我本来也说不用来着,但姨婆说你给我做的衣裳,转头就会被妈拿走。但如果是姨婆送的,妈不敢动。”   姜榆小时候,姚香玲给她买了新衣裳,转头被王美丽拿给她娘家侄女穿。   后来姜榆进城里,和姚香玲告状,姚香玲那时候还是个火爆脾气,立马领着姜榆去了王美丽娘家,把衣服拿回来不说,还闹了一场。   顺便去警告了王美丽一番,让她再也不敢把姜榆的东西送人。   姚香玲对姜榆从小耳提面命,无关紧要的小事能忍,但涉及到自己的利益,绝对不能忍。   你退一步,别人只会得寸进尺。   该闹就得闹,反正没脸的又不是你。   这也是为什么林红霞挑衅那几句,姜榆会毫不犹豫骂回去的原因。   今天忍了,往后她进了贺家门,只会有更多气给她受。   “我要买的东西都买了,也不好再麻烦姨婆,先回家吧。”   姜欣点点头,“那我们去楼上和姨婆说一声。”   “好。”   听见她们就要走,姚香玲也没多留。   只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提亲,时间定下了吗?”   姜榆嗯了声,“说是国庆的时候,姨婆就不来了吧,在城里等着吃我喜酒。”   姚香玲点点头,这才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怅然若失感。   这还不是亲女儿呢,就舍不得了。   “行,等你出嫁,我再给你送嫁。”   姜榆进贺家门那天,她肯定是要在的。   姜榆带着姜欣出门,隔壁赵老太又出来了。   这次目光却盯着姜欣。   “姜榆,你这妹妹几岁了?差不多能嫁人了吧?”   姜榆脸色微变,面带愠怒呵斥:“赵奶奶,我妹妹才十岁,你年纪大,脑子也糊涂了不成?”   赵老太原本有些讪讪,却被她的话激起了怒气。   “乡下十几岁就能嫁人,闺女又不值钱,卖给人家做童养媳的,也不是没有,你着什么急呀。” 第74章 逃票   姜榆把姜欣挡在身后,冷眼瞧着她。   “赵奶奶,我知道你不值钱,倒也没必要反复强调。说得头头是道,不会你就是当童养媳过来的吧,这么了解!”   姜欣冲着赵老太做了个鬼脸,“老太婆,不要脸!”   赵老太气得面目狰狞,“没教养,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她刚走出两步,姚香玲便推开姜榆姜欣姐妹俩,给赵老太泼了一盆水。   “我的洗脚水,请你喝了,不用谢!”   赵老太脸色大变,那不小心进了嘴的水,就这么咕噜一声,被她咽了下去。   “呕……”   她扶着门框干呕起来,姚香玲没再搭理她,推着姜榆。   “快回去吧,别耽搁了。”   姜榆回头看着她,“姨婆,那她……”   “她怎么了?她还能吃了我?叫她嘴贱,再有下回,我还请她喝洗脚水。”   姜榆这才带着姜欣下楼,没想到贺庭岳竟然还在这儿等着。   “送你们去坐车。”   姜榆看着他热得满头大汗,有些心疼了。   北城的秋老虎还是厉害。   “干嘛在这里等,早知道就带你一起上去的。”   贺庭岳勾起唇角,觉得也值了。   “影响不好,上来吧?”   姜榆看了一眼后座,原本想带着姜欣一起坐后面。   结果被贺庭岳攥住胳膊,示意她坐前面。   “后面位置才多大,挤得慌。”   姜榆抿了抿唇,忍着羞涩坐了上去。   “坐稳了?”   “坐稳啦姐夫!”   贺庭岳踩下脚踏,姜榆惯性往后仰,撞进了他的怀中。   隔着两层衣衫,热度源源不断传来,她忽然觉得这天儿是有些热了。   到了车站,贺庭岳照旧给她买了车票。   这一回,姜榆没再扭捏推拒,而是坦然收了下来。   兜里还揣着他给的几百块钱,还有一沓票,再计较这些就没意思了。   班车到了,贺庭岳让她们上车,占一个好座位。   一直等车开了,他才骑着自行车离开。   姜欣趴在车窗上,“大姐,姐夫真喜欢你。”   姜榆嗔道:“你小小年纪,哪里知道这个,净胡说。”   姜欣皱了皱鼻子,“我才没胡说呢,喜欢一个人,是能感受到的,姐夫对你好,那就是喜欢你。他要是不喜欢你,干嘛还对我好。”   姜榆没再反驳,心里甜滋滋的,仿佛在冒着泡泡。   她也感受到了。   车子在途中站点停下的时候,姐妹俩再一次见到了姜丽。   她脸色瞧着有些难看,跟虚脱了一般爬上了车。   售票员点着人数,“买票!都拿钱出来买票!”   刚才上车的时候,她明明点的是十一个人。   但数来数去,竟然才十个人买票。   售票员脸色微变,骂了起来:“哪个王八羔子逃票了!有一个人没买票,乖乖出来给钱,别叫我动手。”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出声。   姜榆和姜欣目光投向窗外,不管闲事。   见没有人承认,售票员只好嚷嚷起来:“把票都拿出来,我要检票!”   买票的时候,售票员都会给他们一张存根,为的就是防止有人逃票。   她从前面开始检查,一一看过去。   姜榆扫了一眼姜丽,她手里正捏着一张票,满脸心虚的模样。   忽然——   “大爷,您的票呢?”   头发花白的大爷左右摸着口袋,都没找到自己的票。   “我有票的!我买了票的!我在城里就上了车,也不是中途上车的呀!”   售票员倒没有立马开骂,她有些印象,这大爷不是刚上车的。   她目光在车内环顾,刚才上车的十一个人,没能让她一一记住脸。   最后目光落在姜丽身上。   “把票拿出来。”   她记得姜丽,是因为姜丽脸色惨白,跟没了半条命似的。   姜丽有些心虚,把手里的票递了出去。   售票员一看,冷笑。   “你是刚才上车的,怎么票上写的时间,却是城里的发车时间?”   中途站点停车的时候,她都会看一眼时间,在车票上写着。   姜丽摆明就是逃了票,还偷了这大爷的车票!   “张师傅停车,这里有个人逃票,把她赶下去!”   姜丽连忙哀求:“别!别赶我下车!”   售票员:“那你现在补票!”   姜丽面露难色:“我没钱,但我保证,等我回家拿了钱,我肯定回来补票。”   售票员才没工夫搭理她,谁为了这点钱,还特地陪她回家不成。   “没有这个道理,要么现在补票,要么给我下车!”   她这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模样,让姜丽心生绝望。   她不想再走了!   没吃午饭,还从城里走到刚才那站点,已经让她耗尽了力气。   就在绝望之际,姜丽看到了姜榆,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去。   “姜榆!姜榆!你帮我补票!”   姜榆露出讶异的神色,“丽姐?你怎么搞成这样呀?”   姜丽恨恨地磨牙,还不是因为她!   “你别问了,先给我补票!”   姜榆没立马掏钱,而是怀疑道:“我要是给你补票的话,你会还我钱吧?”   “我当然会还钱!姜榆,你再不帮我,我就要被人赶下去了,求你了!”   姜榆啧了声,这才掏钱给她补票。   “先说好了呀,你得还我钱。”   “还,一定还!”姜丽敷衍着。   可她哪里有什么钱呢,进城里时拿着的两毛钱,都是她攒了好久才有的。   杨翠兰是疼她,但也抠门。   别说她,就算是她大哥,手里也是没钱的。   姜欣歪着脑袋看她,“丽姐,你有钱还吗?”   姜丽瞪了她一眼,“不关你事!”   “怎么能不关我事呢!”姜欣脆生生道:“你拿的可是我大姐的钱,我们又不是一家人!你进城的时候,不还想坑老太太十块钱嘛,你要是有钱的话,干嘛还要坑人。”   姜欣把她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揭开了,也提醒了张师傅和售票员。   尤其是售票员,定睛一看,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啊!”   售票员啧啧摇头,吊足了那些乘客的胃口。   你倒是仔细说说,她究竟做过什么呀!   “同志,要我说,你就不该给她补票,她这钱肯定还不起。”这话自然是对姜榆说的。   姜榆笑了笑,“没事,她还不起,我就找她爸妈去。丽姐,你不会真的不想还我钱吧?”   姜丽面上臊得慌,偏生不能跳车,只能低着头,脸面都快埋在胸口上了。   “还!我一定还钱!不还我就不姓姜,这总成了吧!” 第75章 一条贱命而已   摇摇晃晃回到了福南公社,姜榆觉着屁股都坐疼了。   好不容易回到南河村,王美丽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更是笑得不值钱的样儿。   “这小贺也太客气了,一点青菜不值钱,哪里还有往回拿的道理。”   她伸手就要接过姜榆手里的东西。   姜榆躲开,“妈,这不是贺庭岳拿的东西,是我买给王招娣的。”   王美丽脸色沉下,“家里还没有,你倒是胳膊肘往外拐,先给外人买了!她又不是你娘家人,她结婚关你什么事!”   姜榆没搭理她,直接把暖水壶收进屋里。   她不打算现在送,想着等王云珊出嫁的时候,再拿给她。   现在送过去,估计王云珊还没拿热,就被抢走了。   “姜榆!姜榆!”   说曹操曹操到,王云珊这不就来了。   姜榆立马走了出去,“你怎么知道我回来啦。”   王云珊看了一眼王美丽,觉得她对自己好像有些敌意,莫名其妙。   “别理她,我们出去说话。”姜榆拉着她出门。   王云珊笑了笑,偷偷摸摸撸起袖子,亮出了一个银镯子。   “好看不?”   姜榆眼前一亮,用力点点头。   “好看!谁送你的?”   王云珊脸上难得有了几分害羞:“还能有谁啊。”   “林城晖啊?”   “他今天刚送过来的,说是他妈妈给我这个儿媳妇的,还另外贴补了我五十块钱。”   王云珊家里要的是一百块钱,后来在她和林城晖一唱一和之下,彩礼压到了五十。   林城晖说还是照一百给,五十给她爸妈,五十给她做私房钱。   他能这样为自己着想,王云珊心里很有触动。   从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这样护着她。   姜榆虽然没有见过林城晖,对他不了解。   但从这些事上可以看出,他人品应该不错。   “他对你好,我也就放心了。”   王云珊敛起笑容,话锋一转:“我刚才路过你大伯娘家,听见她和姜丽在骂你,你怎么得罪她们了?”   姜榆哼笑,“能怎么得罪?我找的对象好,本身就是对她们的得罪。”   她甚至怀疑姜丽今天进城,为的就是贺庭岳,只是她没证据。   “不说了,我先回家,你好好待嫁,准备过两天当个最好看的新娘子!”   王云珊也开始对这桩婚事生了几分期待,连背影都带着欢乐。   姜榆没直接回家,而是去找姜丽。   还没踏进门,就听见了杨翠兰在骂姜野,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说来也奇怪,杨翠兰两儿一女,前面两个姜同和姜丽都很得她疼爱,唯独这姜野,跟不是亲生的一般。   姜榆在门口顿了顿,转眼瞧见姜野从里面飞奔而出,差点和她撞上。   也不知道杨翠兰怎么打的,把他脑袋都打破了。   姜榆心头一跳,这是往死里打啊!   眼看着杨翠兰追了出来,姜榆往前一跨,挡在了姜野面前。   “大伯娘!”她大声一喝,还真把杨翠兰给震慑住了。   杨翠兰阴阳怪气道:“不得了,不愧是要嫁城里干部的人,都敢和长辈大呼小叫了。”   姜榆回头看了一眼姜野,额头的血缓缓流下,看着很是瘆人。   她连忙拿出帕子给他摁住。   “这样不行,去找张爷爷拿药。”   张老头是他们村的赤脚大夫,后来去了公社卫生院。   这个点他应该已经回家了。   姜榆拉着姜野就要走,转而听到杨翠兰骂道:“拿什么药?一条贱命而已!”   姜榆眉头一皱,“他难道不是你生的吗?他是贱命,那你是什么?”   她实在不明白,同样是杨翠兰生的孩子,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能让她这样差别对待。   杨翠兰一噎,避开她的目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姜榆的错觉,她总觉得杨翠兰看着有些心虚。   不过姜野这情况,她没心情和杨翠兰掰扯。   “走,我带你去找张爷爷!”   姜野低着头,“不用,过几天就好了。”   就像杨翠兰说的,他这一条贱命,不值得用药。   他曾经也想过,为什么同样是杨翠兰的孩子,她却要区别对待。   他不仅没有姜同和姜丽受宠,他还是家里的受气包。   像今天这样的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们俩的身上。   但这个问题永远找不到答案,无解。   姜榆心情有些复杂,“你怎么这么傻,她要打你,你就任由她打?难道不会躲吗?”   姜野苦笑,“南河村就这么大,能躲哪里去?”   姜榆抿着唇,不再多说,拉着他去找张老头。   村里常有孩子挨打,但像姜野这样大年纪还挨打的还真不多。   打成这样的,就更少了。   都是自己生的孩子,顶多在肉多的屁股上打几下,谁会往死里打。   “张爷爷,姜野不会有事吧?”   张老头摇摇头,“应该没有脑震荡,是皮外伤,瞧着有些吓人。”   岂止是吓人,看着像是头破血流。   让张老头包扎好伤口,姜榆问多少钱。   张老头摆摆手,“没费什么钱,带他走吧,这几天注意点,不要碰水。”   姜榆没说什么,还是在他桌上留下了一块钱。   看着姜榆走在前面,姜野思绪混乱。   他无数次梦见过这一幕,能有个人站出来,护他一次。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姜榆。   她要是他的亲姐就好了。   “下次她再跟你动手,你就躲着,别再傻乎乎站在原地让她打。”   姜野嗯了声,又耷拉下眼皮。   姜榆心想,姜同和姜丽都像杨翠兰,眼睛小,跟一条缝似的。   这姜野倒是不同,眼睛有点像桃花眼,又有些像杏眼,漂亮极了。   倒不像是杨翠兰生的。   姜榆脚步突然顿住,猛然回头看向姜野。   他的长相,不仅不像杨翠兰,也和姜永国不太像。   “姜榆姐,你做什么这样看我?”   姜榆抿了抿唇,摇头。   “没什么。我记得你之前上过高中,毕业了吗?”   “没,读了一年,我妈不让读了。”姜野神色落寞回了句。   姜榆微怔,想起了一些事。   说起姜野上高中的事,也是南河村的新闻。   姜同初中前后加起来读了六年,复读了一次又一次,都因为分数太低,没有高中愿意招他。   但架不住姜同非要读,杨翠兰又惯着他,便由着他去。   姜野就不一样了,从小成绩就好,以第一名的成绩被高中录取。   杨翠兰却不让他读,说家里供不起。   姜榆不由得想,叶老太够偏心老小了,她都没像杨翠兰这样极端。   难不成,他真的不是杨翠兰的儿子?   这个想法一出,把姜榆都吓了一大跳。 第76章 谁家不打孩子   姜野闷头不吭声,其实他心里明白,姜榆很快就要结婚,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   今天去上了药,回家杨翠兰照旧得打他。   他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回家?   姜野望着远方天边的晚霞,心里只有无尽的孤独。   要是真能一辈子不回家就好了。   “姜野,我们去找大队长。”   大队长的媳妇是妇女主任,她最擅长管这些家长里短的事。   人人家里都会打孩子,但没有像杨翠兰这样打的。   “姜榆姐,别管我了。”   他不想去,没人能管他的事。   这一刻,姜榆心里突然发紧,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心脏一般。   “我今天要是没看见,我也就不管了。”   她拉着姜野的手,径直往大队长家去。   到这边的时候,他们正巧在吃饭。   自从知道贺庭岳的身份,大队长对姜榆便多了几分客气,起身招呼她坐下吃饭。   “有福伯,我就不坐了。要不是真有事儿,我也不能这时候上门打扰,我是来找伯娘的。”   何有福的媳妇刘君美和王美丽是同一个村嫁过来的,关系自出嫁前就不好。   但她很羡慕王美丽生了一对双胞胎,姜榆小时候在她这里吃过不少零嘴。   她一眼就瞧见了门口站着的姜野,额头上贴着纱布,裸露在外的皮肤,就没有一块好肉。   要么是淤青,要么破了皮,还有棍子打出来的红肿。   “这不是姜野吗?你跟人打架了?”   姜榆无奈道:“伯娘,姜野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他一向沉闷不爱说话,有事都只闷在心里,哪里会跟人打架,这都是我大伯娘打的。”   刘君美听见她的话,先是一惊,很快又平静下来。   杨翠兰对姜野不好,在南河村也不是什么秘密。   但因为姜野本身存在感不强,就没人注意。   别家的孩子挨了打,恨不得嚎得整个村都抖三抖。   但姜野不同,他再疼,愣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是没道理。   刘君美叹道:“我先前知道你妈会打骂你,却不知她下了这么重的手。你这孩子,早来找伯娘,我没有不给你出头的道理。”   “走,现在就去你家!有福,你也别吃了,你去找姜永国聊聊!要是不想养,当初就不应该生,既然生了,不求他们能给孩子提供多好的条件,但也不能把孩子当成出气筒!”   何有福叹了一声,“行吧,那我走一趟。”   说着,刘君美便跟着姜榆和姜野去找杨翠兰了。   不知是不是姜榆的错觉,一路上,刘君美看了姜野许多次。   好似在打量,想证实什么,嘴里低声念叨了几句话,姜榆没听清。   几人刚到地方,才瞧见姜野的身影,杨翠兰的手比嘴还快。   也不管手里拿的是柴刀,就这样丢了过来。   “你还知道回来!柴也没劈,就这样跑了!”   刘君美惊叫一声:“快闪开!”   姜野目光凝滞片刻,微微侧身,胳膊被刀背砸中。   “姜野!”姜榆才反应过来,那柴刀已经到跟前了。   刀背虽然不锋利,但砸得很重,姜野闷哼一声,唇色疼得发白。   这下,连何有福都不淡定了。   他拨开刘君美走了进去,怒喝一声:“杨翠兰!你想干什么,想杀人不成?”   现下天都黑了,杨翠兰还真没看清还有其他人,只以为是姜野回来了。   何有福这一声大喝,把姜永国也给喊出来了。   “福哥,怎么这个点过来了?快进来,哥俩喝一杯?”   “喝个屁!”何有福气得圆滚滚的肚子都抖了两下。   “你要是不想养这孩子,当初就不应该生他下来!把他生下来,给你们家当牛做马不说,还得当你们的出气包!”   何有福怒气冲冲捡起地上的柴刀,“姜永国,这是什么玩意儿?这是柴刀!这玩意儿砸头上,你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我媳妇儿就走在前面,杨翠兰二话不说就把柴刀丢过来,这是想干嘛?想杀人是不是!”   杨翠兰吓得不轻,讷讷为自己辩解:“没有没有,我没看见刘嫂子,我以为只有姜野来着!”   隔壁的王老太一家走了出来,跟着帮腔。   “有福啊,这么较真做啥?翠兰她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没事儿嘛?”   刘君美一口啐了过去,喷了王老太一脸口水。   “等我出事儿再来说,还来得及吗?我人都躺地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她能给我赔命吗?王婶你真这么慷慨,回头把你家的钱拿出来救济我们这些乡亲,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一把年纪惹人嫌!”   王老太咕哝:“可翠兰要打的也不是你,是她家孩子,谁家不打孩子啊?”   刘君美冷笑,“你家打孩子用柴刀?你家打孩子把人打得头破血流?既然大家伙儿都在这儿,都过来看看,瞧瞧杨翠兰把姜野打成什么样了!”   现在天黑,隔远了看不清,大家纷纷走上前。   第一眼便瞧见他额头上的伤口,紧接着是姜榆掀开了他的衣服。   身上各种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看着十分可怖。   姜榆不忍地别开脸,“要不是我今天凑巧上门,我还不知道姜野被打得这么惨!说句实话,我们村里那二强,过得都没姜野这么惨!头上破了那么大一个口子,满头都是血,我大伯娘当做没看见,照样指使他干活。”   二强是个孤儿,年纪小小就没了父母,领着救济粮,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也有人觉得姜榆大惊小怪,不满道:“谁家不打孩子,这也值当你们喊大队长过来。”   刘君美厉眼看了过去,“叔,你家也这样打孩子了?那你把你家孩子带过来,他身上要是没有像姜野这样的伤,你就当着我的面,比照着姜野这样,揍他一顿!”   那人讪讪道:“我家孩子乖,又没犯错,哪里需要挨打。”   “好!”刘君美冷笑,“那我们就来捋捋,杨翠兰为什么把姜野往死里打。杨翠兰,你先说,我给你一个机会!”   杨翠兰慌忙看向姜永国,神色无措。   她又不是第一次姜野,以前也没见有人给他出头啊。   “这这……这有什么好说的?我打的又不是别人家的孩子,我自己家的孩子,我还不能打了?要你们出来多管闲事!” 第77章 你妈为什么打你   大家都没开口,但不少人心里其实是赞同杨翠兰的。   打孩子的事家家有,难不成都得批评?   姜榆站了出来,和姜野并肩而立,竟瞧着有几分相似。   刘君美看着这一幕,埋藏在心底多年的事再次浮起,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赶忙挪开眼。   姜榆徐徐开口:“诸位叔伯婶娘不要弄错了,今天要真只是因为打孩子这件事,有福伯和伯娘又不是吃饱了撑着,特地找上门。”   王老太耷拉着嘴角,“不是因为这个,那是为了什么?”   姜榆把柴刀亮了出来,锋利那一面朝着王老太脸上划过去。   吓得王老太连连后退。   “你干什么!”   姜榆冷声道:“原来王阿婆也会怕啊,你说得这么轻松,我还以为你家也是随意拿柴刀往孩子身上丢的呢!今天可以打自家孩子,明天可以打自家媳妇和男人,村干部都不管,只会放纵这种风气!”   “久而久之,打死人怎么办?没人不打孩子,但你们平心而论,大家打孩子难道不是因为孩子做错了事吗?再者,哪怕孩子做错了,也没有打这么狠的吧?”   众人纷纷点头。   “这倒是,隔壁村也不是没发生过把媳妇打跑的事儿。”   “打跑算什么?有一家把媳妇打死,就判了六年,出来娶了新媳妇,照旧过日子。”   “我还听说过另一桩,谎称媳妇跑了,结果把人打死埋在了院子里当花肥!”   “这风气不能放纵,不然有样学样,咱们南河村成什么地方了?哪家闺女敢嫁过来。”   “这不是在说打孩子的事儿吗?跟媳妇有什么关系?”   姜榆再次开口:“那就说回打孩子的事,你们会无缘无故打孩子吗?”   大家面面相觑。   “那倒不会,孩子皮了才打。”   “像我家铁蛋,他上回考了个鸭蛋,自己改成了一百分,我才揍了他一顿!”   “日子苦是苦了点,但孩子那也是咱们的心头肉啊。”   “说实话,我家男人动手已经够狠了,都没把孩子打成姜野这样,杨翠兰真不是人呐!”   姜榆觉得差不多了,转头看向姜野。   “你和大家说说,你妈为什么打你?”   姜野还没出声,杨翠兰先歇斯底里,恶狠狠威胁:“你敢胡说八道,老娘扒了你的皮!”   刘君美挡在她前面,“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扒了他的皮!杨翠兰,亏心事做多了,小心遭雷劈!”   杨翠兰目光闪躲着,冷哼着别开脸,心里却慌了。   “她和我二姐嫉妒姜榆姐找了个好对象,成天在家里骂姜榆姐。今天二姐特地找借口跟着姜榆姐进城,结果却没能见到姜榆姐的对象,回到家里就开始骂人。”   姜野耷拉着脑袋,“二姐一骂,我妈也跟着骂,我寻思着姜榆姐也没得罪她们,没必要骂得这么难听,就帮她说了两句,我妈不高兴,就打我了。”   王老太臊得不行,冲着杨翠兰呸了声,转身进了屋。   早知道就不管这闲事儿,都什么人呐!   原本在屋里装死的姜丽飞奔而出,尖叫着往姜野身上扑。   “你诬陷我!我跟你有什么仇怨,你要这样害我!把我名声毁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要不是刘君美拦着,姜野脸都都能被挠花。   刘君美一把推开姜丽,厉声一喝:“是不是真的,一问就知!姜榆,她今天是不是跟着你进城了?”   姜榆点了下头,“丽姐是跟着我一起上的车,在车上还想讹一个大妈的钱。她问了好些关于我对象的事,我没告诉她,但我那时候还真不知道她存了这种心思。丽姐,你回来的车费还是我给你的,你什么时候还我?”   姜丽捂着脸啜泣,“你诬陷我!你和姜野勾结在一起,这是想逼死我呢!”   姜榆哼了声,“你这话好没道理,你在车上做的事,张师傅和跟车的售票员一清二楚,你不还钱,我可是要找他们过来对质的!”   话听到这里,大家看姜丽的眼神更加鄙夷了些。   想嫁个好男人本身没有错,大家都想自家闺女嫁个条件好的男人。   但你得有底线,堂妹的对象,条件再好也不能碰。   “我早就看出来了,这姜丽和杨翠兰一样,都不是个好东西!”   “你就马后炮吧,刚才还帮着杨翠兰说话。”   “我这不是不知道内情嘛!”   “……”   何有福一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等大家都看了过来,他才开口:“杨翠兰,姜榆也是你侄女,你是得有多恨她,才能因为姜野帮她说了两句话,就把人打成这样!”   杨翠兰支支吾吾,平时嘴皮子利索,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却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她只能求助姜永国,希望他帮自己说两句话。   结果姜永国掐灭了手里的烟,吐出一串烟圈,反手打了她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仿佛空气都静止了。   杨翠兰捂着脸,不可置信瞪着他。   姜同和姜丽看着她被打,不约而同别开脸,当做没瞧见。   杨翠兰暴哭出声,仰天一声哀嚎:“我不活啦!”   “姜永国,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我给你生了三个孩子,生老大的时候半条命都快交代了。现在瞧着我人老珠黄了,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杨翠兰用力抓着姜永国的衣服,使劲撕扯着,毫无章法的巴掌就这样拍在姜永国身上。   姜永国一开始还只是挡着,并不还手。   实在忍无可忍,才用力推了她一把。   他憋红了一张脸,怒吼:“你要是再闹,就给我滚,回娘家闹去!”   这个威胁果然好用,杨翠兰一听,浑身抖了一下,哭声渐渐小了。   她有娘家兄弟,但这些年都不怎么走动,感情也不好,根本没人为她出头。   想到这里,杨翠兰心中悲戚。   她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谁呀!   姜永国面带疲惫,沉声道:“这事儿是姜野他妈做错了,我们承认错误,就让大队长和乡亲们做个见证,往后肯定不会再让她打孩子。”   他向来不爱管家里的事,觉得男人就该做大事,在外面折腾。   杨翠兰打姜野不是第一回 ,他确实没在意过,和大多数人想的一样,谁家不打孩子?   加上平时姜野不出声,他属实没想到竟然打得这么狠。 第78章 亲姐弟   何有福见他态度还不错,语气便缓和了几分。   “不是不能打孩子,孩子做错了事,调皮捣蛋,教训两下都没什么。我们这一代的人,哪个没挨过打?但姜野是个好孩子,他干活勤奋,读书用功,平时不出头,但我们大家伙都知道,他成绩一直都是学校第一名!”   何有福叹气,“永国,我说句实在话,同样你们亲生的,你们对姜野可比不上姜同,不然怎么你们就不打姜同,光打姜野呢?”   刘君美忍了忍,到底没说出心里的话。   姜永国没有反驳,连连点头。   “福哥说的是,绝对不会再有下次,我会看好她,不准她再动姜野一根手指头!”   话说到这里,何有福觉得已经够了。   道理都掰碎了讲,要是还听不进去,那他也没办法。   “行了,都散了吧,往后心里都有个数,别把孩子往死里打,仔细孩子心里记恨上,谁还给你们养老。”   姜榆看向姜野,“进去吧,以后你妈再打你,你就找大队长。”   姜永国摇头叹气,拍拍姜野的肩膀。   “进去吃饭,委屈你了。”   面对他的话,姜野无动于衷。   杨翠兰的施暴,和姜永国的漠视脱不了干系。   他不会因为一两句软话,就原谅他们。   何有福摆摆手,“都回去吧,别看热闹了!”   天已经彻底暗下,姜榆搓了搓胳膊,夜里有些凉了。   走着走着,突然背后被人拍了下。   “姜榆!”   差点没把她吓得半死。   姜榆回头瞪了一眼,“王云珊你要我命啊,被你吓死了,干嘛鬼鬼祟祟的。”   王云珊吐了吐舌头,“我刚才就在后面看热闹来着,你走的时候我就喊了你,你没听见。”   “你不回家,跟着我干嘛?”   王云珊道:“快结婚了,我有些紧张,晚上睡不着。”   姜榆:“……你后天结婚,又不是明天结婚,现在紧张什么?等明天晚上,有你紧张的时候。”   王云珊嘿嘿笑了声,挽住她的胳膊。   “就是紧张嘛,我老是在想,你说……”她压低了声音:“床上那档子事儿,疼不疼呀?”   得亏是夜里,不然姜榆这爆红的脸,肯定跟熟透的番茄似的。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试过!”姜榆嗔恼道。   王云珊啊了一声,说不出的失望。   “你也不知道啊?那我还能去问谁,万一林城晖也不知道怎么办?”   姜榆觉得这个话题简直没办法聊下去,太羞人了!   “你问你妈去呀!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王云珊啧了声,“我这不是怕他做的时候,找错地方嘛!”   姜榆恨不得捂住她的嘴,这说话怎么没遮没拦的。   “你有毛病吧,这事儿还能找错地方?不就只有那一个地儿!别想太多了,回去睡觉!”   她推着王云珊,没听见王云珊后头还嘟囔一句:“我听人说,也不止那一处能做的。”   姜榆一路小跑回家,好在夜风够凉,吹散了她的燥热。   回到家,王美丽还没睡下,骂骂咧咧道:“你跑哪儿去了!晚饭也不回来吃,真是心野了,一天到晚不着家!”   姜榆三两句概括了今晚做的事:“我看见大伯娘打姜野,去喊了大队长和妇女主任。”   王美丽心中大惊,“你要死啊!有这功夫,多给你弟活动活动关系,给他弄份工作,管这闲事做什么!”   姜榆冷嗤一声,没反驳她的话。   真要反驳了,回头还得吵起来。   她把之前城里带回来的干花生倒出一半,拿着往外走。   “你又去哪里?饭不吃了?”王美丽急急忙忙拦住。   姜榆道:“大队长家里帮了姜野,我不得上门感谢他?”   “上门就上门,你带花生干什么?”王美丽面带不满。   姜榆觉得她荒唐又可笑,反问:“那我总不能空着手上门吧?之前说了这东西让我自己做主,我送给谁,你就别管了。”   气得王美丽又开始骂了起来。   “这一天天的,养个女儿顶什么用!家里有个现成的弟弟她不疼,去管外头的小畜生,真是反了!”   她这话一出,彻底点燃了姜浩心里的怒气。   “你们还叫我讨好她,那些东西她情愿给姜野,都不给我吃,这种大姐,我讨好有用吗?当初你们要是听我的,把她嫁到杜家,现在杜娟也不会不搭理我!”   一码归一码,王美丽骂姜榆,那是她的事儿,和杜家有什么关系?   她一巴掌拍了过去,“你还说!要不是杜娟,你姐至于跟我们这么生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有你两个姐夫在,回头妈找媒婆,给你说个城里的闺女,那杜娟算个屁!”   ……   另一头,刘君美和何有福回到家,便再也憋不住话了。   “杨翠兰生她家老三的时候我去看过,那一双眼睛跟杨翠兰简直一模一样!可隔几天我再过去看,孩子简直大变样!你们都说是因为孩子没长开,可我今个儿越看越怀疑,你说那孩子……”   何有福不想多事,轻斥一声:“别多管闲事,你又不是没生过孩子,孩子一天一个样,模样变了不是很正常。”   刘君美推搡了他一下,眉头纠结地皱在一起。   “孩子模样会变当然正常,可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就从眯缝眼变成桃花眼,这种事儿我还头一回见!何有福,你仔细想想,你不觉得……觉得姜榆和姜野站在一起,就像是亲姐弟吗?”   何有福心里咯噔一声,沉默不语抽着烟。   “这事儿啊……”   他话音未落,便听见门外传来姜榆的声音:“有福伯,你们睡了吗?”   何有福心里暗道不妙,瞥了一眼刘君美,起身出去开门。   “姜榆啊,怎么又过来了?”   姜榆把手里的花生递过去,“这是我姨婆让我从城里带回来的花生,送来给您和伯娘尝尝,今晚真是麻烦你们了。”   何有福眉头一皱,“干什么呢,快拿回去!我们出面也不是因为你,确实是杨翠兰做事太过分。”   反倒是刘君美笑着收下了,“那伯娘就不跟你客气了,也不好叫你白来一趟。”   她把东西收下,姜榆反而高兴了几分。   “伯娘,我还有点事想问你。”   刘君美笑容一僵,“什么事?”   姜榆道:“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关于姜野的事,你有几分把握?” 第79章 他很好   姜榆这一问,让刘君美左右为难起来。   她原先只在心里猜测,顶多和何有福说两句。   “你这……这叫我怎么说才好,姜榆啊,伯娘也是猜的,随口一说,当不得真。”刘君美打了自己的嘴巴两下。   “你别当真,别当真。”   姜榆面色凝重,“那伯娘没有觉得,姜浩和我大伯娘长得很像吗?”   她其实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听到刘君美的话,才开始发散思维。   姜野和姜浩不止同龄,还是一前一后生的。   王美丽先发动,杨翠兰紧随其后。   可王美丽生的孩子,是叶老太一手带的,杨翠兰哪里有机会把两个孩子换过来。   刘君美哪里没有觉得,她早就怀疑了。   这不是只敢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嘛。   她怕惹事啊。   “姜榆,你就当做没听过这些话吧,你都快结婚了,娘家的事甭管了。”刘君美劝道。   姜榆沉着脸色,缓缓摇头。   如果姜野才是她亲弟弟,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何有福瞪了刘君美一眼,没好气道:“早让你闭嘴,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藏不住!”   他叉着腰,在院子里来回转悠两圈,唉声叹气。   这次真要惹事了。   “姜榆,有些事我们可以跟你说,但你得保证,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是从我们这知道的。”   姜榆神色凝重,点点头。   “有福伯,我跟你保证,但凡我把你们泄露出去,让我以后不……”   “行了行了,没那么严重,我跟你伯娘就是想安稳过日子,不想惹事。”   尤其是,其中还涉及到神婆的事。   “你把门关上,咱们进屋说。”   姜榆连忙关上门,跟着他们进屋。   这些事还是刘君美发现的。   当年,王美丽生孩子前几天,叶老太就显得特别惆怅,别人问她愁什么,她也不说。   “别人没发现,但我却看见过,你奶奶和云角村的张婆子来往过。”   张婆子,十里八乡有名的神婆。   后来时局动荡,她还被抓去批评过。   只是张婆子无儿无女,孑然一身,根本不怕。   被批评后,照旧经营着老行当,不过是偷偷摸摸进行。   刘君美叹气道:“我当时好奇心太重,忍不住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你奶奶竟然是去找张婆子算命。”   “算谁的命?”姜榆问道。   刘君美:“算你妈肚子里的孩子,她想知道这个孩子是男是女。”   因为王美丽头胎生了双胞胎,但两个都是女儿,让叶老太很不满意。   二胎怀得着急,怀相不是很好。   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叶老太才找上了张婆子。   张婆子一阵忽悠,说王美丽这一胎肯定是男孩,但却是天降魔星,刑克六亲。   有他在家里,姜家必定会不得安生。   姜榆冷冷一笑,接过话:“刚好我妈真生了儿子,我奶奶对张婆子的话定然深信不疑,恰好杨翠兰也生了儿子,她知道把孩子抱到三房养,有我奶奶在,这孩子过得肯定不会差,加上她和我妈关系本来就不好。两个人一合计,就把孩子给换了?”   刘君美摇摇头,“你奶奶和张婆子的事,是我找人打听的,八九不离十,因为你妈生了孩子之后,她还拿着不少东西去上门感谢张婆子。但换孩子这件事,纯属我自己猜测,因为我没有证据。”   只是恰好杨翠兰生娃那天她也在,还帮忙接生。   孩子出生后,便是她第一个抱起来的,当时还说这孩子的眼睛和鼻子,像极了杨翠兰。   杨翠兰是眯缝眼蒜头鼻,那孩子也是。   结果过了两日,她送鸡蛋上门,再次抱那个孩子,却发现孩子成了桃花眼,鼻子也很是挺立。   要知道,王美丽虽然性格有瑕疵,但样貌是一等一的好,要不然也不会叫姜永华看上眼,非要娶回家。   她心生怀疑,只在何有福面前提过。   何有福让她忘记这件事,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时隔多年提起来,她也是左右为难,因为这是一件很得罪人的事,双向不讨好。   “姜榆,你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可千万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是我告诉你的!”刘君美是真的怕沾染是非。   姜榆再三保证:“伯娘,您放心吧,我会说是自己怀疑,然后去打听的。”   从大队长家出来,月光已经高高悬挂。   姜榆缓缓呼出一口气,心头沉重。   她小时候是喜爱过弟弟的,她也想过要保护姜浩。   但时间一长,她便发现了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是远不如姜浩的。   他是儿子,不需要做任何努力,只因为一个性别,就能得到父母和奶奶的疼爱。   他不需要干活,家里有东西,永远是紧着他先吃。   他还可以肆意欺负姐姐妹妹,且不会得到家长的训斥。   但她不能反抗,伤了弟弟的话,是会被教训的。   姜浩在家里过得很好,但姜野呢。   她毫不怀疑,杨翠兰肯定知道姜野的真实身份,不然也不会对姜野动辄打骂。   这一夜,姜榆脑海中千头万绪,在床上辗转反侧。   “大姐,你睡不着吗?是因为姜野哥哥被打了,所以睡不着吗?”姜欣也被吵醒了。   姜榆嗯了声,“你觉得姜野哥哥怎么样?”   姜欣沉默片刻,开口:“很可怜。”   她觉得姜野比自己还可怜,至少王美丽和姜永华很少动手,也从不会把孩子打得那么惨。   “他很好。”姜欣补充一句。   姜榆转过身,“为什么这么说?”   “之前王奶奶家的狗蛋抢我东西,姜野哥哥保护了我,我哥从来不会保护我,他还会跟着一起欺负我。”   姜欣不喜欢姜浩,很不喜欢。   姜榆拍拍她的脑袋,不再多话。   “睡觉吧。”   和姜欣对话完,她心里轻松了几分。   她完全可以不管娘家的事,照着刘君美所说,反正都要嫁出去了。   但姜野这事,她不仅要管,还要为他正名。   这事儿,她管定了!   想通了这些,姜榆便沉沉睡了过去。   隔天,她是被姜婷的声音吵醒的。   “都什么点了,她怎么还在睡觉?”   王美丽轻斥一声:“小声点,别吵你大姐。”   “妈,你也太偏心!我以前在家里,可从没睡过懒觉,多睡一分钟你都得骂我!”   姜婷嫉妒得发狂,凭什么姜榆处处比她强! 第80章 又不是你男人   王美丽懒得搭理她,这换做从前,她肯定也不能让姜榆睡到现在。   可现在不一样,姜榆有出息了。   “好端端的,你回娘家做什么?”   姜婷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意,明明她刚和付向阳结婚那会儿,王美丽和姜永国对她态度都很好的。   “我婆婆因为姜榆在医院住了几天,我跟着去伺候了一段时间,被我婆婆骂了好久。”   林红霞出院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姜婷赶回娘家,让她找姜榆要赔偿。   王美丽一愣,“因为你大姐?你大姐做什么了?”   姜榆从屋里走出来,手上编着麻花辫。   “因为上回我带姜欣给贺庭岳送青菜,她婆婆骂我上门打秋风,我顶了两句嘴,她婆婆不高兴,就摔了。”   听到这些,王美丽哪可能还帮着姜婷说话。   “该!摔死她这个老虔婆!”   “妈,那可是我婆婆!”姜婷大喊一声,显然不满极了。   王美丽睨着她,“她是你婆婆,我呢?我还是你老娘呢!她是你大姐,姜欣是你妹,你的姐妹这样被人埋汰,你都不帮着?你有没有良心?”   姜婷现在算是知道了,王美丽的心已经偏得没边。   这个家,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当初让你嫁到城里,为的是好好帮衬家里,可你瞧瞧你都干了什么!屁用没有,还想扒拉娘家贴补婆家,我看你才像是打秋风的!”王美丽骂骂咧咧道。   姜婷一阵难堪,林红霞不磋磨她就不错了,哪里还会给她钱贴补娘家。   她嫁进付家之前,本来有些私房钱,为了讨好林红霞和付向云,都花得差不多了。   可王美丽一点都不体谅她,当初把姜榆嫁到杜家,兴许还能换一些彩礼钱呢。   姜婷苦着脸走进屋,竟然瞧见新的暖水壶。   “妈,你老说家里没钱,竟然还能买暖水壶?要不这个暖水壶就让我带回去,省得我婆婆老骂我。”   王美丽凉凉道:“那是姜榆买的,你敢碰,看她不剁了你的手。”   姜婷一怔,诧异道:“她不是买给家里的?”   王美丽冷哼,她心里也不高兴呢,奈何有姜永华压着,不敢得罪姜榆。   这时,姜榆从外面走进来,目光扫向姜婷怀里抱着的暖水壶。   “这是我买给王招娣的新婚礼物。”   姜婷脸都气红了,几近扭曲。   “你竟然给王招娣买?我结婚的时候,都不见你送我礼物!”   姜榆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送你做什么?好让你卖了我?姜婷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这辈子就算把这玩意儿扔进垃圾桶,也不会送给你!”   “你!”姜婷怒不可遏,“妈,你看她,说的什么话!”   姜永华敲了敲桌面,沉声打断:“好了,姐妹之间没有隔夜仇,省得闹笑话。”   姜婷冷哼一声,姜永华也开始偏心了。   “那个王招娣长得又不好,能嫁什么好人家,值得姜榆这样讨好她?暖水壶要六块五一个呢,还得要工业券。”她嘟囔道。   王美丽不耐烦地摆摆手,“不是什么好人家,云角村原先的一个傻子,说什么前阵子又不傻了。这还是王招娣自己看中的男人,可把杜秀云气坏了。”   姜婷浑身一震,呆呆愣在原地。   除了“傻子”这两个字,她什么都听不进去。   云角村的傻子,不就只有一个吗?   “妈,王招娣要嫁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姜婷猛地抓住王美丽的胳膊,指甲陷进了肉里,疼得王美丽用力拍打了她两下。   “你要死啊,给我放手,疼死我了!又不是你男人,你着急什么!”   姜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生了不该有的情绪。   姜榆微微眯起眼,目露狐疑。   “王招娣挑中的男人姓林,叫林城晖。”   果不其然,姜婷脸色大变,肉眼可见白了。   就好似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摇摇欲坠。   姜榆心里发出了千万个疑问,难道姜婷和林城晖认识?   不然姜婷怎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不可能!”姜婷锐声否认,“林城晖是傻子!他是个傻子,脑袋摔坏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   姜榆眉梢一扬,“怎么,你认识他?”   “不认识!”姜婷想也没想,立马否认。   但她越是否认,姜榆心里越是惊疑。   林城晖先前傻过,和姜婷就算有过接触,也肯定不多,更不会有不轨之事。   但姜婷的模样,却好似对林城晖很熟悉。   “你既然不认识他,为什么断定他不可能恢复?王招娣又不傻,那男的如果是个傻子,她肯定不会嫁。”   姜婷坚定地摇着头,“不,我肯定,他是个傻子,这辈子都是个傻子!”   因为上辈子,她嫁的傻子就是林城晖!   直到死,那个男人都是连口水都要别人帮忙擦的傻子!   正因为他傻,导致一家的重担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未老先衰,吃尽苦头,拼了命生下的孩子,还不孝顺。   想到上辈子的苦日子,姜婷整个人陷入了抑郁,心头的阴霾挥之不去。   姜榆始终想不明白,姜婷和林城晖,究竟有过什么交集?   “他究竟是不是傻子,明天就知道了。”   明天,是王云珊和林城晖结婚的日子。   姜婷一口牙齿几乎要咬碎,哪怕她不喜欢林城晖,占有欲却还是有的。   毕竟那个男人,上辈子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还共同孕育了孩子。   姜榆冷冷一笑,“等明天,你可不要露出这种表情。”   姜婷连忙敛起神色,“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你就去照照镜子,你刚才的表情,就像是王招娣抢了你的男人一样。怎么,你和林城晖处过?”姜榆问得犀利。   就像是踩到了姜婷的痛处,让她整个人变得尖锐起来。   “你胡说!我这辈子只处过一个对象,那就是付向阳。姜榆,你不要污蔑我。”   “这辈子”这三个字,有些耐人寻味,让姜榆不由得琢磨起来。   难不成她,还有上辈子?   这个想法一出,姜榆背脊发凉。   上辈子?   姜婷这段时间的骤变,非要抢着嫁给付向阳,提到林城晖时的失控,难道会是因为姜婷经历过上辈子的事? 第81章 好像我偷了你东西一样   姜榆没有非要从姜婷口中问出答案,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家门。   她现在思绪有点乱,那些想法太过离谱,令人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会有人,能活两辈子。   可她又不由得想到先前自己做的梦。   就像是把自己的人生浓缩成一部电影,在脑海中放映出来。   她能清楚感受到梦中那个“姜榆”,和付向阳结婚之后的痛苦。   她不幸福,却无法离开付家这个泥坑。   醒来之后,姚媒婆上门,给付向阳说亲,确实和梦的开头完全吻合。   唯一的变数,是她和姜婷。   她拒绝了付向阳,而姜婷则是一改往前,主动开口要嫁付家。   那个梦,会是她的前世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姜婷活了两辈子这件事,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姜榆姐。”   姜榆回过神,是姜野。   “怎么了?你的伤好些了吗?还疼吗?”   姜野一怔,刹那间,脑袋一片空白,忘记了自己想说的话。   他摇摇头,“不疼了。”   姜榆那满怀关心的眼神,就好像他真的是她弟弟。   他垂眸,别奢望了。   “这是我二姐还给你的车费。”   是他问姜永国要的,亲自过来还给姜榆。   姜榆接过钱,“谢谢,你妈她……还打你吗?”   姜野摇摇头,“没有了。”   只是他们都在仇视他,尤其是杨翠兰,恨不得把他掐死。   没有打,但骂却没停过,好在他已经学会了左耳进右耳出。   “姜榆姐,昨天去张爷爷家看病的钱,等我有钱了再还给你。”   姜榆鼻子一酸,别开脸,眨了眨湿热的双眼。   “不用还。”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钱你拿着,别让大伯娘发现了。”   姜野怔怔看着手心里的钱,久久不语,酸胀的情绪充斥着胸腔,翻涌着。   他一开口,声音嘶哑。   “为什么……”   姜榆看着他,两双相似的眼眸对视,都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   “因为你是我弟弟。”   姜野喉结滚动,忍住了眼泪。   “可我不是……”   他不是姜榆的亲弟,只是堂弟不是吗?   连他亲生父母尚且如此,姜野对其他人已经不敢再有奢望。   姜榆不再多说,现在还不适合挑明真相,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姜野究竟是不是。   翌日,是王云珊出嫁的日子。   姜榆一早便拿着新买的暖水壶过去,姜婷紧随其后。   她想看看,这个林城晖究竟是不是她上辈子嫁的那个!   “姜榆啊,怎么一大早就来了,吃了没?”   饶是杜大娘不喜欢王云珊这个叛逆的女儿,面上也摆出高兴的模样。   姜榆是个有出息的,兴许家里能通过女儿,和她搭上些关系。   “大娘,云珊呢?”   “招娣在屋里换衣服呢,等会儿你于奶奶会过来给她绞面。”   杜大娘嘴角不自觉耷拉下来,叫什么云珊,招娣多好听。   她觉得肯定是王云珊叛逆,不喜欢“招娣”这个名字,才让她生不出儿子。   姜榆抱着暖水壶就要进去,姜婷却在一旁贴心开口:“大姐,这暖水壶不是送给招娣的吗?就让大娘拿着吧。”   杜大娘神色一亮,暖水壶,这可是稀罕物!   她先前就想买,最后因为实在弄不到工业券,没买到。   “姜榆,这东西重,大娘帮你拿着。”   姜榆退开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大娘,这暖水壶我是送给云珊的,我要亲手给她。”   杜大娘神色一僵,讪讪收回手。   “行吧,那你给招娣。”   等会儿她亲自和女儿说,非要把暖水壶留在家里。   姜榆走进屋,王云珊已经换好了衣裳。   大红色的嫁衣,屋里贴上了红色窗花,才叫人觉得有了几分喜庆。   “姜榆!你来得正好,给我编麻花辫,再帮我裹起来。”   姜榆编的麻花辫花样多,就是比别人弄的好看。   看着她待嫁的欢喜模样,姜榆不由得鼻酸。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带着去婆家,不要让你爸妈拿走了。”   王云珊正在镜子前比划着,瞧见她抱着的暖水壶,呆愣住了。   “这肯定很贵吧?暖水壶还得工业券呢!”   姜榆笑着把暖水壶塞过去,“是要工业券,我找人换了一张。这不就要冬天了嘛,有暖水壶,你早上起来还能用热水洗脸,手也不会冻着了。”   姜婷在一旁看得眼红,衣摆都快被她撕烂了。   她才是姜榆的亲妹妹,也没见她结婚的时候,姜榆送她暖水壶。   有这做陪嫁,多体面呀。   王云珊感动哭了,一把熊抱住姜榆。   “姜榆,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姜榆拍拍她的脑袋,“我只盼着你过得好,过得高兴。云珊,咱俩一块儿长大的,我还是那句话,要是他对你不好,你就离婚,来找我。”   王云珊憋着眼泪,用力点点头。   “好!”   姜婷在一旁嗤然,“一个傻子,能好到哪里去?大姐,人家这才结婚呢,你咋能怂恿人家离婚?男人是好是坏,不都是她自己选的。”   姜榆冷冷瞥了她一眼,姜婷总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听不进别人说的话。   她不再多说,转而去给王云珊编辫子。   编好了麻花辫,帮她裹起来,用小夹子固定。   也不知姜榆从哪里变出来一条红丝巾,被她当做头绳一般,绑在王云珊的辫子上。   看着跟一朵花似的,好看又喜庆。   王云珊一脸惊喜,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喜欢极了。   “姜榆,好看吗?”   “好看!”   姜榆把她的袖子略略扯起一点,露出了那银镯子。   “好叫他们知道,你嫁得好,往后也只会有好日子等着你!”   这只银镯子一显露出来,姜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只镯子,从哪里来的!”她尖声质问道。   王云珊笑容一僵,疑惑不已地看着她。   “我婆婆送我的,怎么了吗?你这是什么眼神啊,搞得好像我偷了你东西一样!”   姜婷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急忙别开脸,心里恨得不行。   她当然认得这只银镯子,因为上辈子公婆接连出意外过世,连操办后事的钱都拿不出来。   这个银镯子,婆婆临死前才给她,叫她卖了换钱。   姜婷心里不止恨,还委屈,凭什么区别对待! 第82章 我叫王云珊   姜婷的怨愤,在王云珊眼中纯属莫名其妙。   不过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王云珊干脆不搭理她。   不多时,于奶奶过来了。   她是何有福的老娘,为人和善,在南河村颇有威望。   乡亲们家里嫁闺女,都是寻她梳头绞面的。   姜榆已经给她梳好头,于奶奶便拿着木梳子,象征性在她头上梳两下,嘴里念念有词。   轮到绞面的时候,王云珊脸都被刮红了,疼得不行。   于奶奶笑道:“就这一次,忍着。”   绞面后上妆,涂了口脂。   王云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真不一样了。   “吉时快到了,估摸着接亲的就要来了,你先歇歇,最好不要喝水,不然等会儿不方便。”于奶奶在一旁提醒。   王云珊给她塞了个红包,“谢谢于奶奶。”   指望她妈给,那不可能。   姜婷冷眼看着这一幕,她心里笃定王云珊肯定是被人骗了。   林城晖是个傻子,十里八乡都出名,怎么可能一朝恢复。   她倒要看看,等会儿王云珊瞧见那个傻笑着流口水的新郎,该怎么办。   等着新郎过来接亲的时间,王云珊觉得特别漫长,紧张得手心出汗。   不一会儿,她妹妹走了进来。   “二姐。”   这是王云珊的小妹,叫盼娣。   她是杜大娘生的最后一个孩子,因为难产伤了身子,以后再也不能生了。   打一开始,王家养着盼娣就是要招赘的。   “我听说你得了个暖水壶。”王盼娣一进门,目光便黏在了暖水壶上头。   王云珊直接断了她的念想:“你别想了,这是姜榆送我的嫁妆,我不会给你。”   王盼娣目露不满,谴责看着她。   “家里都没有,你凭什么带过去婆家?你还没嫁人呢,怎么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王云珊嗤笑,“我跟你,从来就不是一国的,就没有胳膊肘往外拐这一说。”   带走暖水壶,不为婆家,也不为娘家,纯粹为了姜榆的心意和她自己。   “我以后可是要招赘的,延续的是王家的香火!这个暖水壶你得留下来,给我撑面子。”王盼娣说得理所当然,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一直比两个姐姐高。   王云珊冷睨着她,说出的话冷然又无情。   “王家的香火,与我何干?除了姓王,我浑身上下穿的戴的,哪个是王家给我的?给你撑面子,我图什么?图我连个名字,都是为了弟弟取的,图我连上族谱的资格都没有,图爸妈百年后墓碑上连我的名字都不能刻?”   王云珊的声音振聋发聩,这些是她潜藏心中已久的愤懑和不甘。   但这不是王家一家的错,这是世道的错!   她不甘,却无可奈何,无法反抗,只能逃离。   可逃离了南河村,嫁给林城晖,难道就不会是另一个被压迫的牢笼。   王云珊心里还是迷茫,但她仍旧选择嫁了。   王盼娣被震慑住了,低声讷讷说了句:“大家都这样,又不是只有我们家。不给就不给嘛,这么凶干什么。”   姜榆拍拍王云珊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别想太多,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新生活很快就要开始了。”   王云珊别开脸,揩去眼角滑落的泪水。   “我只是有些害怕。”   “别怕,好好过日子就行。”   姜榆话音落下,便听见外头一阵热闹声。   “新郎来接新娘子咯!”   村里的孩子都过来讨糖吃,运气好还能拿到五分钱的红包呢。   村里没那么多讲究,嫁人已经不盖头巾了。   王云珊有些激动,偷偷在窗户缝上看。   “你瞧,第一个进来的就是他。”   姜榆眯着眼睛往外看,这一看可不得了。   贺庭岳怎么在这儿!   看样子,他还是林城晖的好友,一起过来接亲的。   王云珊没有太多朋友,就只喊了姜榆来,门口根本没人拦着。   她那家里人更不用说,早盼着她嫁出去,少一张口吃饭。   林城晖径直走了进来,大步朝前,目光紧紧锁住王云珊的身影。   姜婷一张脸惨白如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他目不斜视,压根没瞧见她。   亦或者是他只看得见王云珊,连姜榆都入不了他的眼。   姜榆暗暗打量着,五官称不上英俊,但很端正,目光清明,瞧着就是很正派的男人。   更别提这火热的眼神,别的不说,姜榆唯独可以肯定,他稀罕极了王云珊。   “我抱你出去?”   王云珊大大方方笑了起来,勾上他的脖子。   “走吧。”   “好嘞,媳妇儿!”   姜榆是要跟着去云角村的,她走在了新郎新娘的身后。   路过姜婷身边,她脚步一顿,斜睨着她。   “现在看清楚了?人家不是傻子,别提有多正常。”   姜婷失魂落魄摇着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姜榆摇摇头,抬脚走了出去。   刚踏出去,便听到不少人讨论。   “不是说王招娣嫁的是傻子吗?这瞧着也不傻啊。”   “岂止不傻,这条件不错了,足足来了十五辆自行车,给足了面子!”   “听说彩礼也不少,王家这回确实是结了个好亲家。”   “……”   贺庭岳看到姜榆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面上掠过一丝惊讶,很快反应过来。   “你那朋友嫁的,就是晖子?”   姜榆抿唇一笑,“我也是才知道呢。”   王云珊刚在自行车上坐稳,回头看了一眼。   “姜榆,你认识?”   姜榆点点头,“这是我对象,上回杜大娘也见过。”   南河村不少人都和贺庭岳打过照面,但仅仅见了一面,并不熟悉。   她这么一介绍,大家就想起来了。   杜大娘笑得合不拢嘴,能喊着过来接亲,关系肯定不错。   听说贺庭岳身份不低,有林城晖这层关系在,岂不是更亲近了。   “要不说有缘分呢?这晖子跟我家招娣,就是天生一对!”   林城晖转头看了她一眼,不冷不淡开口:“妈,以后我媳妇儿不叫招娣,她叫王云珊,等户口迁过来,我就带她去改名!王云珊,大家伙儿都记住了!”   王云珊笑得灿然,拍拍胸脯。   “我叫王云珊,姜榆给我取的名字,我不叫招娣!”   杜大娘心里暗骂一声,却不得不赔笑。   “好好好,不喊招娣了。” 第83章 这是我家的暖水壶   姜婷站在角落里,死死盯着这个男人。   林城晖和她记忆中一个模样,唯一不同的是,她拥有过的他,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不像眼前这个,会闹会笑,满眼都是另一个女人。   她明明有了新的选择,如愿嫁给了付向阳,他的条件比林城晖好千百倍。   可为什么现在,她心里还是觉得嫉妒。   嫉妒那个能被林城晖放在心底的王云珊。   姜榆瞥了她一眼,起身去检查王云珊的陪嫁,果然没瞧见暖水壶。   “大娘,我送给云珊的暖水壶,忘记拿出来了。放哪里了,我去拿。”   杜大娘尴尬地搓搓手,“该准备的陪嫁,我们都给她准备了。”   王盼娣跟着道:“那暖水壶是我二姐留在家里的。”   “哦?”姜榆扬眉,“云珊,暖水壶你不要了吗?”   王云珊立马喊道:“要!你送我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要!”   姜榆笑看着王盼娣,“看来你理解错你二姐的意思了,把东西拿出来吧。”   王盼娣看向杜大娘,不知所措。   杜大娘冷笑一声,“陪嫁是我们娘家人准备的,我们说给什么就给什么!”   她还真就不拿了。   这种厚颜无耻的人,姜榆也不是第一次见。   为免误了吉时,姜榆直接进屋翻找。   “既然云珊娘家人给她准备了陪嫁,那这个暖水壶我就留着自己用,不送她了。”   姜榆抱着暖水壶就要走,王盼娣也是个莽的,也不管这么多人看着,直接上手去抢。   “这是我家的暖水壶,你凭什么拿走!”   手还没碰上姜榆,就被贺庭岳攥住。   “我不打小孩。”他不费吹灰之力,把王盼娣给推开。   姜榆觉得荒唐,不由得发笑。   “我买的东西,什么时候就成你家的了?你家难道是强盗不成?”   王盼娣梗着脖子,“你送给我二姐,那就是我家的!”   姜榆满眼嘲讽,“所以我现在跟你说,我不送了!”   “你都送了,怎么还能拿回去!”王盼娣不满地叫嚣着。   姜榆抱着暖水壶往外走,上了自行车后座。   “我今个儿还真就拿回去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林城晖朗笑一声,抬手一挥。   “兄弟们,出发咯!”   今天娶媳妇,他高兴,就不和王家计较了。   但没有下次,他会好好保护王云珊,再不叫她受委屈。   王云珊晃荡着脚丫子,秋风吹拂在脸庞,头上的红丝巾轻轻摇摆。   真好呀,她要嫁人了。   姜榆和贺庭岳落后一步,跟着林城晖的自行车后头。   “你和林同志是朋友呀,真巧。”   贺庭岳微微侧头,扬声道:“晖子以前是我带的兵,后来头部受伤,就退役了。”   林城晖是因公负伤,那时还立了个三等功,原本是可以给他安排工作的。   但他伤了脑袋,成了痴傻模样,根本没有工作适合他,便不了了之。   “说来,他比我还小两三岁。”   姜榆:“……”不知道为什么,好似听出了一丝怨气。   她忍俊不禁,悄悄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他浑身都是硬邦邦的,腰上也没有软肉。   “叫你胡说!”她嗔了一句。   贺庭岳突然松开一只手,摸到后面,飞快握了下她的手。   “呀!”姜榆像是被烫了一下,立马抽出手。   “这在外面呢!”她又羞又恼,却还不能大声说话。   她捂着心口,里面的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一般。   “那在屋里就能牵了?”   他听林城晖说,他和王云珊定亲前就亲过嘴了。   听得他心酸,他连姜榆的小手还没牵过。   姜榆嗔道:“在屋里也不行,不是快结婚了嘛。”   过几天,就该轮到他来家里提亲了。   她现在想起来,还有些紧张呢。   贺庭岳叹息一声,“还远着呢。”   国庆提亲,备婚,选日子摆酒,还得好一阵子。   他现在就想把姜榆带回家。   姜榆勾着唇角笑,没再搭理他。   不知不觉,就到了云角村。   这里离南河村不算近,骑自行车要半个多小时。   新娘子进门,鞭炮噼里啪啦放了起来,一派热闹喜庆。   姜榆跟着贺庭岳进屋,见到了林城晖的父母。 奇!书!网!w!w!w !.!q!i!s! h !u!9!9!.!c!o!m   听贺庭岳说,这二位也就不到五十的年纪,但头发花白,面容衰老,跟六七十岁似的。   不用他说,姜榆也能想到,这两位肯定为林城晖操碎了心。   “林伯伯,这是我对象,姜榆。”贺庭岳笑着介绍。   林父笑得褶子皱起,一派喜色。   “好!不错!你也抓紧抓紧,晖子都结婚了。”   他身边站着的林母握住了姜榆的手,眼底含着湿润。   “闺女,小贺是个好男人。”   这些年,家中全靠贺庭岳帮衬,她才熬过来了。   姜榆笑着点头,“伯娘,我知道的。”   她和林父林母说了一会儿话,印象不错,觉得他们都是和善之人。   等到开席的时候,姜榆想给王云珊端点吃的,被林母拦下。   “姜榆,把云珊那孩子叫出来吃,跟大家一起入座。咱们家规矩没那么大,正好和晖子一起认认人。”   姜榆笑着应下,进屋把王云珊喊了出来。   王云珊也不露怯,大大方方站在林城晖身边,和他一起敬酒认人。   姜榆和贺庭岳也被人起哄着,端着酒杯转了一圈。   她手里端着白开水,没喝酒。   其中一张桌,坐的都是林城晖以前的战友,和贺庭岳也熟,敢开玩笑。   “这不行呀,王嫂子都喝酒了,姜同志怎么都得喝一杯!”   这话一出,贺庭岳先把自己手中那杯喝了,紧接着又倒了一杯。   “她的,我帮她喝。”   而后,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一饮而尽。   “头儿,你这谈了对象,怎么这么像开屏的孔雀呢,人晖子都没你骚。”   贺庭岳一脚踹了过去,“坐下吃你的饭去!”   姜榆羞红了脸,幸好敬酒环节到此结束,脸蛋都差点冒烟儿了。   “别喝酒了,先吃点东西垫垫,不然对胃不好。”她在贺庭岳身边低声道。   贺庭岳嗯了声,“不喝了,我还得送你回家。”   他和姜榆不同桌,男人喝酒抽烟,自发围坐一桌,才熏不着别人。   有人上手给他倒酒,被贺庭岳拦了。   “不喝了。”   “头儿,晖子结婚,你就喝这两杯啊?”   贺庭岳瞥了过去,一向沉稳的脸上浮现几分得意。   “你们嫂子说了,对胃不好,不能喝了。”   林城晖一言难尽,他怎么记得贺庭岳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贺庭岳嗤了声,“你有出息,你别听你媳妇的话?”   林城晖摸摸鼻子,那不能够。   姜榆听到他们的话,小皮鞋里的脚趾都蜷缩了起来,脸颊又烧了起来。 第84章 我建议你直接报警   姜榆一直在云角村待到日暮黄昏,吃过晚饭才走。   一般酒席是不吃晚饭的,林父林母只留了比较熟的亲戚朋友。   晚上回去,自然还是贺庭岳送她。   他今晚在朋友家里借住一晚,福南公社已经没有车回去了。   姜榆有些吃撑了,没坐自行车,而是和他走了一段路。   终于有私下聊天的机会,她才把姜野的事和他说了一通。   “我想了好久,还是不知道怎么办,就想找你拿个主意。”   原本今天如果没见到贺庭岳,她也是要去找他的。   贺庭岳笑了声,心里很高兴。   姜榆不解,“你笑什么?”   贺庭岳抬手放在她的头上,“很高兴,你遇到了事,第一时间想到了我。”   姜榆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羞赧,别开眼。   “你办法比我多嘛。”   “小榆,你信我吗?”   姜榆睨着他,“我要是不信你,干嘛把这些事告诉你。”   贺庭岳顿了顿,正色道:“既如此,我建议你直接报警。”   “报警?”   姜榆犹豫了,这样会不会闹太大。   “我答应过有福伯,不会把他和伯娘说出来。”   贺庭岳道:“晖子身体恢复,上头把他安排到了公社派出所,明天上任。你要是信得过,就把这件事交给他处理,我会让他们保密,不把何有福说出来。”   姜榆愣了一会儿,“他要去派出所上任了?”   贺庭岳点点头,“是,之前杜天雄被处理了,空出了位置。当初他因伤退役,立了三等功,组织本来就要给他安排工作。”   原本就是因为身体原因,才把事情搁置下来。   要是他现在恢复了,却不把机会还给他,岂不是叫人寒心。   姜榆由衷为王云珊感到高兴,“那行,我明天就去报案。”   想到能解决一桩事,她心头松快,笑了起来。   “贺庭岳!”   “嗯?”   “谢谢你呀。”   贺庭岳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你高兴,我也会高兴。但如果你不跟我说谢谢,我会更高兴。”   姜榆心里跟吃了蜂蜜似的,甜得不行。   “好,下次我不说了。对了,你有办法买到棉花吗?我上次说过要给你们做棉衣的,我还要给姨婆做,可是棉花太紧俏了,我都买不到。”   贺庭岳还真有办法:“你早说的话,今天就能买到。云角村很多人偷偷在后山开荒种棉花,种了好几年了,每年都有棉花多出来。”   他们村里,最不缺的就是棉花。   “明天我和晖子说一声,看看他能收到多少。”   “好!越多越好,我有钱买。这次花我自己的钱,上回说好了我要给你们做衣服的。”   走了一段路,姜榆腿酸了,两人便上了自行车。   姜榆坐在前面给他拿着手电筒,很快便回到了家。   “你快回去吧,明天见。”   贺庭岳立在门前,嗓音低哑。   “跟你爸妈说,我国庆那天来提亲。”   姜榆嗯了声,“你家里人来吗?还是只有你。”   “我父母不来,就我和飞燕过来,可以吗?”贺庭岳征求她的意见。   “当然可以,我上次见飞燕,都没跟她好好说话。”   姜榆并不在乎他父母能不能来,也知道他和父母关系不亲近。   天色太晚了,她怕贺庭岳回去不安全,忙催促着:“快些回去吧,路上小心。”   贺庭岳迟疑片刻,有些舍不得走。   但考虑到这是在她家门口,只好作罢。   “那你早点休息。”   姜榆点点头,见他骑着自行车离开,才进屋去。   一转头,竟然瞧见姜婷正在暗处,死死盯着她。   姜榆吓了一跳,“姜婷,你是不是有病,大晚上不睡觉,站在这里干什么?”   姜婷幽幽道:“姜榆,你现在肯定很得意吧?”   “有病就吃药,别在这里发疯。”姜榆懒得搭理她。   姜婷突然攥住她的手,目光阴鸷。   “你肯定很得意,因为你就快要嫁给贺庭岳了,是吧?可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你得意不了多久!”   因为姜榆不能生!   上辈子,姜榆和付向阳结婚后,多年无子,她根本不能生!   哪个男人愿意娶一个不会生的女人。   一年两年,贺庭岳能忍,难道能忍一辈子吗?   姜婷笃定,姜榆的好日子很快就会到头。   姜榆再一次确定,姜婷就是个疯子。   她眼底流露出同情,也不知道姜婷上辈子经历过什么,才让她性格如此扭曲。   “随便你怎么说,我还是那句话,既然和付向阳已经结婚了,就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少管别人的事。”   姜榆拨开她的手,转身去厨房烧水洗澡。   ……   次日姜榆醒来,姜婷已经回城。   姜榆掐算着时间,匆匆出门,和贺庭岳在公社会合。   他自行车后面绑着两大袋的东西,姜榆摁了摁,应该是棉花。   “这么快就收到了?”她惊喜万分。   贺庭岳点点头,“云角村很多。”   现在不能做投机倒把的事,云角村的棉花家家户户都有剩,除了和自家人换一些,根本不敢卖。   “不说了,我们先去派出所,晖子应该已经到了。”   “好。”   果不其然,等他们俩到的时候,林城晖已经过来报到。   贺庭岳把事情和他大致说了一遍。   林城晖没想到上任后的第一件案子,竟然是姜榆的家事。   “你确定要报警吗?那是你的大伯娘和奶奶,最终的结果也不一定能让她们劳改。”   姜榆摇摇头,“我本来就不是想让她们劳改,但如果公安不出面,她们是不会承认的。”   杨翠兰和叶老太在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没多少见识,最怕的就是当官的。   制服一穿,往她们跟前一站,她们腿都得抖,三两下就能诈出话来。   但如果是姜榆出面,这件事纠缠到明年,都不一定能出结果。   “行!”林城晖点头应下,“这件事,我们从张婆子入手,先去找她!”   林城晖点了两个公安跟他一起,姜榆和贺庭岳不出面。   有他们插手,事情进展很快。   张婆子嘴不紧,几乎是他们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就连当年叶老太和杨翠兰换孩子的事,她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皆因叶老太事后过来感谢她的时候提起过。 第85章 姜野才是我亲弟弟   贺庭岳和姜榆回南河村等消息,没过多久,林城晖便来了,还带着张婆子。   公安上门,把姜永华和王美丽吓得够呛。   姜永华下意识看向王美丽,怒容满面。   “你去找张婆子了!”   王美丽冤枉得不行:“我没有,上一回见她,还是好多年前了!”   姜永华面露狐疑,上前客套。   “公安同志……”   林城晖道:“我姓林,请问你母亲叶爱花同志在家吗?”   王美丽一惊:“找我婆婆?”   姜永华心头突突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请问公安同志找我妈做什么?她一个老人家,要是做了不好的事,你只管跟我说……”   林城晖直言不讳:“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这件事涉及到十九年前,叶老太太和杨翠兰合谋换孩子的事。”   王美丽听得云里雾里:“我婆婆跟我大嫂,换孩子?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她们换了谁?”   林城晖看向她,冷静道:“姜野和姜浩,也就是说,姜浩才是杨翠兰生的孩子,而姜野,才是你的亲生儿子。”   姜永华和王美丽像是定了身一般,脑袋卡壳,失去了思考能力。   这些话,每一个字他们都能听懂,组合在一起,怎么却令人难以理解。   “什么叫……”王美丽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姜野才是我的亲生儿子?这怎么可能!我儿子是姜浩,我一手带大的,我疼了他快二十年,你现在告诉我,他不是我儿子,不可能!”   王美丽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她在姜浩身上倾注的,不只是钱财物质,还有感情。   光看姜浩的身材,就知道他在家里有多受宠。   姜永华比王美丽要理智一些,声音急促问道:“公安同志,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姜浩在我们身边长大,他是我看着长大的!”   林城晖道:“他出生的第三天,你妈就把孩子换了,你们可以仔细想想,孩子出生头三天,你们抱过孩子多少次?”   王美丽失神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是……我生这个孩子生得艰难,生下他之后,都是我婆婆在带,就连奶,都是杨翠兰喂的!”   而姜永华忙着伺候她月子,那段时间也顾不上孩子。   张婆子冷酷无情道出事实:“没错的,你婆婆亲口跟我说,她把你和你大嫂的孩子换过来了。”   林城晖回头扫了她一眼,张婆子立马怂了。   “现在要去杨翠兰家中,和她当面对质,你们去吗?”林城晖问道。   王美丽面目狰狞起来,咬牙切齿:“去!当然要去!”   如果姜野才是她的儿子,那杨翠兰对姜野这么多年的虐待,就说得通了。   不是自己的孩子,打起来当然不心疼。   一行人脚步匆匆,往姜家大房家里去。   刚好叶老太也在这边,正和隔壁王老太唠嗑呢。   王老太眼睛一眯,“老叶,你看那是不是公安呐?咱们村怎么会有公安过来。”   叶老太定睛一看,“还真是,也不知道是来找谁的。”   王老太咦了声,“你家老三和老三媳妇也在,姜榆和她对象也过来了。”   而后她看见了张婆子,脸色大变。   “你家做封建迷信的事儿啦?”   叶老太“腾”的站起来,差点没站稳。   “糟了!”   她刚想溜,便被快步跑上来的王美丽一把攥住。   “妈,这么着急跑哪儿去?你和张婆子不是挺熟的,不打算唠嗑两句?”   瞧着王美丽那恨不得吃人的模样,叶老太慌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那张婆子。”   林城晖走上前道:“认不认识,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他给身后的小弟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去喊杨翠兰。   王老太满脸疑惑,问道:“姜榆,你家这是闹哪出?”   姜榆简单解释道:“十九年前,我妈刚生下孩子,就被我奶奶跟大伯娘的儿子换了,姜野才是我亲弟弟,姜浩是我大伯娘的儿子。”   跟过来看热闹的乡亲们神色大惊,一片哗然。   刚跑过来的何有福和刘君美更是心情复杂,没想到姜榆竟然会直接报警,把事情闹大。   不过好在,他们隐在了背后,没人知道是他们最先发现的这件事。   “难怪啊!难怪杨翠兰对姜野这么差,合着根本不是亲生的!”   “我之前就觉得姜野和杨翠兰长得一点都不像,他在杨翠兰三个孩子中,出挑得过分。”   “没错!姜浩就不同了,他那眯缝眼,简直和杨翠兰一模一样!”   “……”   乡亲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心里更多的是奇怪。   同样是儿子,这有什么好换的?   很快,杨翠兰被带了出来。   如姜榆所料,看见公安的那一刻,她腿都软了,是被两个公安架着拖出来的。   刚走出来,她便趴在地上求饶。   “我不要去劳改,别抓我去劳改,不关我的事啊!换孩子这件事,是我婆婆怂恿的!她说我只要把姜浩换过去,日后会有享不尽的福,还说什么姜野是天降魔星,会克家里人,不能让他活下来。”   “她还让我把姜野放在尿桶里溺死,我不敢做,还把姜野养大成人,我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王美丽大喝一声:“你他爹的放屁!”   她恶狠狠咬着牙,朝着杨翠兰扑过去,把她压在身上扇巴掌。   “你家儿子在我家享福,你却在虐待我儿子!什么叫仁至义尽,姜野被你打得浑身是伤,头都破了,这也叫仁至义尽!”   她一想到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竟然是杨翠兰的孩子,她便忍不住崩溃,嚎啕大哭。   这是造了什么孽,才让她摊上这种事。   而姗姗来迟的两个当事人,姜浩不相信,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妈,我怎么可能不是你儿子,我就是你儿子,我只给你当儿子!我从小在你身边长大,你别不要我!”   姜浩不能接受回到大房。   大房什么都没有,头上还有一个姜同压着。   但在三房就不一样了,他有两个姐姐,都嫁给了城里,以后无论如何都会帮衬他这个弟弟。 第86章 我弟弟是克星吗?   而姜野,一如往常的冷静,就好像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   那些同情的眼神,被他屏蔽在外。   他满脑子只有一件事,原来姜榆是他亲姐。   唯有这一件,是值得高兴的事。   姜浩一哭,王美丽就心软了。   她和姜浩抱头痛哭,这让她要怎么办才好。   一个不是亲生,他胜过亲生。   一个是亲生,却从小没有养在身边。   她舍不得姜浩,又不能把姜野舍弃。   从始至终,就只有叶老太最为冷静。   她冷冷斥道:“我找张婆子算过命,你生的孩子是贱种,是克星!他会克双亲,克兄弟姐妹!要不是我把孩子换了,这些年你早被他克死了!”   林城晖哼了声,“张婆子,你来和她说,当年的算命,是怎么回事?”   张婆子低着头,畏畏缩缩。   “是我想挣她的钱,胡说八道。我根本不会算命,王美丽肚子里的是男是女,我根本看不出,全靠猜的。”   “不可能!”叶老太眉目凌厉,箭步走到张婆子面前,狠狠掐住她的胳膊。   “你说谎!当年你明明算出来我美丽肚子里怀的是男孩,你还说他是魔星,会克家人!”   姜榆冷嗤一声,“奶奶,你既然说姜野会克双亲,那为什么大伯一家没出事,安然无恙活了这么多年。”   叶老太哑然,浑身像是气球泄了气,胳膊无力地耷拉下来。   姜榆走上前,一瞬不瞬盯着她。   “你心里其实什么都知道,你知道张婆子在胡说,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叶老太颤抖着唇瓣,说不出反驳的话。   姜榆扯了下唇角,冷冷看着她。   “姜野性子沉闷,但听话懂事,会帮家里分担家务,成绩优秀,脑袋聪明。我们南河村,有几个人不知道他好?”   但姜野的好,是润物细无声的好。   他做了什么事,从不炫耀,深藏功与名。   但大家细细想来,却总能数出一两件事来。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克星?不如让乡亲们来评评理,我弟弟是克星吗?你们有谁见过这么好的克星吗?”   林城晖冷睇着叶老太,戳破了她最后一丝幻想:“五年前,同样有人找张婆子算腹中胎儿的性别,张婆子算出来是女孩,那家人逼着儿媳妇把胎儿流了,堕下来的却是一个成型的男胎。从那之后,张婆子再不敢出来招摇撞骗,这些事你们只要稍微打听就知道。封建迷信不可取,听信这些,只会害人害己!”   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这件事,你们是私下了结,还是跟我回派出所一趟?如果要公了,这几个人,都得去劳改。”   “私了!我们私了!”姜永华连忙道。   他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把自家老娘和大嫂送去劳改。   林城晖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结局,但起到了震慑作用,也不算白来一趟。   “那我们就收队了,走吧。”   剩下的事情,便是姜家的家事,得关起门来解决。   贺庭岳不放心,低声问:“要我陪你吗?”   姜榆摇摇头,“不用,你帮我把棉花送到姨婆家里,我在她那边做衣裳。”   “好,我托朋友买了一块红色的布料,给你做衣服,一并送过去。”   红色的布,自然是用来做嫁衣的。   姜榆嘴角噙着浅笑,“好,你快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那我走了?”   “嗯。”   送走了贺庭岳,姜榆才要进屋,转头看见门口蹲着的姜野。   她在姜野面前顿足,“怎么不进去?”   姜野摇摇头,闷声道:“无非就是讨论谁去谁留的问题,吵得很。”   王美丽以一敌二,跟杨翠兰和叶老太吵得不可开交,都要上手了。   姜浩只会哭,用来博取叶老太和王美丽的心软。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但他这辈子都学不会姜浩这一套。   “那你有想法吗?你想在哪个家生活?”   姜野一愣神,“我有选择吗?其实在哪里,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其实想过,姜永华和王美丽会不会把他接回去,像疼爱姜浩那样疼爱他。   但他失望了,以王美丽对姜浩的疼爱,根本不可能放弃姜浩。   让他和姜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看着原本属于他的爸爸妈妈去疼另外一个孩子,他只会窒息。   姜榆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姜野的头发和她一样,很软,稍微长一点就会塌。   所以他总是把头发剃得很短,手心放上去,只有微刺的感觉。   “谁说的,有我在,他们不敢欺负你。”   姜野愣愣地看着她,蹲在地上仰头望着姜榆。   这一刻的他,褪去了戾气,就像是小狼崽子在你手心舔舐,乖得不像话。   “可你要结婚了。”   姜榆微微弯下腰,“我是要结婚了,但这并不妨碍我护着你。你姐夫很厉害,有他在,爸妈都不敢欺负我们。大姐送你去上学,读到你高中毕业,我在城里站稳脚跟,帮你留意工作。”   “姜野,等你有了工作,就能搬出来自己住,脱离家庭独立出来。”   姜榆的话,让姜野心里燃起了希望。   他深知这个憧憬很好,但这条路并不好走。   不说其他,就说工作,又哪里有这么好找。   但起码让他有了目标。   姜榆朝着他伸出手,“我们进去?”   姜野犹豫着,把手放在姜榆手心。   他常年做活,手很粗糙,放在姜榆手里,紧张得蜷缩起来。   姜榆恍若未觉,牵着他进屋。   正好听到叶老太的话:“都过了这么多年,再换回来有什么意义!还不如维持现状,都是姜家的血脉,养在谁身边不是养,不照样把孩子养的这么大!”   王美丽不肯:“姜野是我的亲儿子,凭什么继续留在杨翠兰身边,受她虐待!”   叶老太冷笑,“那就把姜浩送回去!”   王美丽自然还是不愿意:“我疼了姜浩这么多年,他是我一手带大的,你要他走,跟剜我的心头肉有什么区别!”   姜永华沉默不语,他和王美丽的想法是一样的。   可他心里明白,没有既要又要的道理。   最后姜榆开口:“把姜浩送回大伯家,姜野回来。先前分家,奶奶本来就是跟大伯的,这些年在我们家里住了这么久,也该轮到大伯侍奉奶奶颐养天年。” 第87章 提亲   “我不要!我就要在爸妈身边,我哪里都不去!”姜浩大喊。   王美丽更是哭得稀里哗啦:“姜榆,他是你弟弟!你怎么这么狠心,张口就要把他赶出去!”   而且让叶老太离开,姜永华也是不愿意的。   叶老太在三房,大房二房每年都要给养老金和粮食。   她一个老人家能吃多少,这些粮食和钱不都补贴到了三房。   姜榆不管叶老太怎么想,只坚定自己的想法:“我只认姜野这个弟弟,也只有他一个弟弟!你们可以不听我的,我只是告诉你们我的打算。姜野成绩好,我要送他继续上学,我会负担他的学费。”   所以姜野必须回到三房。   至于姜浩如何,她不在乎。   “还有,贺庭岳会在国庆那天上门提亲,最好在那之前把这件事解决,别让人看了笑话。”   提亲这件事,直接让姜家人忘记了争吵。   贺庭岳的身份,足够让他们安分下来。   王美丽擦了擦脸,瞬间改口:“姜野回来,姜浩过回大房名下,养在我们家,妈还是跟着我们过,这样总行吧?”   杨翠兰满口应下:“可以可以!”   反正她和姜浩没什么感情,少他一张嘴,能省下多少粮食。   唯一不好的是姜野走了,家里好多活儿没人做。   姜浩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不用离开三房,他就放心了。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叶老太和杨翠兰还被公社妇联组织派人过来教育,丢尽了脸面。   转眼到了国庆,贺庭岳和贺飞燕带着东西上门提亲。   这件事的风头,直接掩盖了叶老太做的丑事。   贺庭岳原本想的是,按照最高标准来,置办三转一响。   这个提议,立马被姜榆否决。   姜永华和王美丽贪心不足,就是个无底洞,拿再多他们也不会满足。   这次开了口子,下回他们要的更多。   所以他自作主张,扯了一块布,买了两瓶酒,一瓶麦乳精,一包红糖,三斤五花肉,以及一些糖果饼干上门。   这些东西已经不少了,付向阳提亲那天,也就买了一斤肉和一包糖。   如此对比起来,王美丽就没有不满意的。   整个南河村,无论哪家嫁闺女,都没有她这么体面。   姜榆咋舌,心里其实还是觉得东西有些多。   但贺飞燕偷偷道:“我哥还说少了呢,就让他送吧,再少一些,他估计也拿不出手。”   她原本也觉得,贺庭岳应该是要置办缝纫机收音机那些的,票都准备好了。   后来听说姜榆不让买,贺飞燕便说等结婚之后再买也一样。   姜榆手巧,做的衣服可好看了,家里没个缝纫机简直浪费。   至于彩礼,姜榆让比照姜婷的来,拿了五十块钱。   这一点,王美丽是不太满意的。   架不住姜永华觉得可以,便不再说什么了。   “我找人选过日子,农历八月十八,二十一,二十五都是好日子,宜结婚。”   选的都是近期,他等不了太久。   王美丽一愣,“十八?那不是后天吗?这会不会太赶了?”   贺庭岳道:“我听说姜婷结婚时,是先在乡下摆了酒席,后面才挑日子进门,我们也可以这样。十八在南河村摆酒,二十一进门。”   王美丽看向姜永华,询问意见。   姜永华点点头,“就按照小贺说的来。”   他算是看清楚了,贺庭岳今个儿送了这么多东西,算是做足了面子,为的就是婚期一事。   早嫁晚嫁都是嫁,何必在这些小事上得罪人。   他答应后,贺庭岳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村里摆酒的钱从我这里走,这几天,就让姜榆带着小姨子在姨婆家中待嫁,从姨婆家出门。”   “这怎么行,不符合规矩!”王美丽立马否决。   贺庭岳笑道:“岳母,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从南河村进城不方便,还是从姨婆家出嫁省事一些。酒席我订在东客来,也不叫你们费心。”   东客来是城里有名的酒楼,也做酒席承包,但价格可不低。   比付向阳和姜婷结婚时还体面。   王美丽一听,就开始动摇了。   姜永华一锤定音:“就这么办!姜榆今天就收拾收拾,去城里吧。后天这边摆酒,小贺有空回来露个面,没空就算了。”   “好,那我今天就带姜榆去姨婆家。”   姜榆原以为得在家里待到出嫁,万万没想到,竟然立马就要走了。   “这么突然,你跟姨婆说了吗?”   贺庭岳点点头,“说了,我送棉花过去那天,是姨婆提起来的,说你家里肯定不会给你备嫁妆,她亲自给你准备。”   姜榆听得鼻子发酸,“姨婆对我真的很好。”   贺庭岳捏了捏她的手心,“是,以后我们好好孝顺她老人家。你先去收拾东西,把小姨子一起带过去,再跟姜野道别。”   “好。”   姜榆其实东西没多少,大多是衣服,没有大件,一个行李袋就能装完。   从屋里出来,她去找姜野。   “你姐夫说了,他给你联系好了高中,等确定好时间,我带你去报到。学校规定,距离十里以上的学生可以安排住校,你看看你要不要……”   “要!”姜野立马站起来,“我要住校!”   他没说出口,但心里实在不喜欢住在这个家里。   姜浩不敢欺负他,但总会和王美丽做出母子情深的模样,故意膈应他。   姜野觉得碍眼,惹不起,他总躲得起。   “那行,你再忍一段时间,大姐过来接你。”   姜野点点头,“谢谢姐,也帮我谢谢姐夫。”   “好,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姜榆和贺飞燕挽着手离开,等走远了,贺飞燕才说话。   “姜榆姐,你弟弟长得真好看。”   姜榆扬眉,“是吗?”   她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只关注到姜野很可怜,营养不良瘦得皮包骨,还真没注意到他好不好看。   “当然好看了!我觉得他比我大哥好看。”   姜榆睨着她,“你以前还觉得严文轩好看呢。”   黑历史被重新提起,贺飞燕尴尬得脚趾抠地,能抠出一座城堡。   “那不是年少不懂事嘛,严文轩在你弟弟面前,就是个渣渣,提鞋都不配。”   尤其是姜野在姜榆面前,乖得不像话,像只小奶狗。 第88章 收棉花   姜榆听她越说越离谱,无奈笑了笑,敲了下她的脑袋。   “你够了,什么小奶狗,他比你还大一岁呢!”   贺飞燕摸了摸鼻子,“我说的是性格,和年纪没关系。”   姜榆不再说姜野,转移了话题:“上次那黄泽方同志不是相中了你吗?你们后来有没有再见面。”   “没有,他出任务去了,也没回来。”贺飞燕满不在乎,看得出来是真的没相中黄泽方。   再一次回到姨婆家,姜榆心里略有感慨。   上回过来是为了找对象,这次过来是为了待嫁。   “姨婆,我跟姜欣又要来打扰您啦。”   姚香玲嗔道:“你能从我这里出嫁,我高兴还来不及。不过时间有些短,你得抓紧做嫁衣了。”   贺庭岳连布料都给她准备好了,她只负责做。   姜榆点点头,“我心里有数的,这几天我都安心在家里做衣裳,我不只要给自己做,还要给姨婆做棉衣呢。”   上回贺庭岳送过来的棉花足足有三十斤,不说做衣服,做棉被都够了。   只是姚香玲说棉被不用她管,她只需要负责做好嫁衣就行。   这两日,姜榆便专心在家里准备嫁衣。   做嫁衣并不难,难在她不想穿千篇一律的衣裳,想在自己结婚的一天,穿上最好看的衣裳。   所以姜榆还费了一些心思,在上面绣了花,扣子是她特地跑去西城才买来的,很是别致。   八月十八,是乡下摆酒的日子。   贺庭岳领着她露了面,回乡下吃了个饭。   王云珊先前回门,得知姜榆要结婚了,干脆在娘家多住了两天,等姜榆回来吃酒。   姐妹俩也不是第一次长时间不见面,但这一次,却恍若隔世。   王云珊已嫁做人妇,而她也即将结婚。   “怎么样,他对你好吗?”   王云珊笑着点头,笑容里尽是甜蜜。   “好,他对我真的很好。姜榆,我这辈子除了你,真没有第二个人对我这样好。我公公婆婆也是很好的人,比我亲爸妈好千百倍。”   王云珊缺失的爱,全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   嫁给林城晖,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姜榆轻抚着她的脸庞,“你幸福就好。”   “你呢?就要和贺庭岳结婚了,紧不紧张?”   王云珊记得自己结婚前一天,怎么都睡不着。   姜榆点了点下巴,“还行吧,紧张是有的,更多的是期待。”   期待开启一段新的人生旅程。   “对了,上回我拜托贺庭岳买了三十斤棉花,这是十五块钱,你数数。”   从云角村收的棉花是五毛钱一斤,不仅不用票,比供销社还便宜一毛五。   她特地交代了贺庭岳不要垫付,自己亲自给钱。   王云珊也没数,直接揣进了兜里。   “你以后还想要棉花,只管告诉我,我以前都不知道,村里好多人种棉花,根本不缺这玩意儿。”   姜榆心念一动,问:“如果现在还想要的话,还有吗?”   王云珊想都没想就点头:“有!给你的三十斤棉花,是我们家里有多的,还没去乡亲们家里收呢。”   姜榆脑海中灵光一现,乡下的棉花不要票,价格比供销社还便宜。   现在临近冬天,黑市的棉花都紧俏,大把人买不到棉花。   要是她能收上来,卖到黑市呢?   有些冒险,但有六子在,他常年混迹黑市,比她适合出面。   “云珊,你先想办法帮我收个五十斤的棉花,回头我找人来拿,行吗?”   王云珊一惊,“你要这么多干什么?你不会是想要……你疯啦!”   姜榆咬了咬唇,“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成,你先帮我收,如果可以的话,一斤我给你赚一两毛钱。”   王云珊摆摆手,“谁跟你计较钱的事儿了,我是担心你出事!棉花我给你收,但你得小心,不能自己出面卖,听见没有?”   “我知道,我在黑市那边认识有人,我让他出面交易。对了,这事儿不能跟贺庭岳说,不然他会生气。”   姜榆就想看看能不能趁机赚一笔,毕竟供姜野读书是她自己的事,不能把这个担子压在贺庭岳身上。   回到城里,姜榆马不停蹄去大新胡同找六子。   “我不跟你拐弯抹角,我手里有一批棉花,黑市能出吗?”   六子错愕道:“姐,你哪儿来的?”   姜榆:“你甭管,我就问你能不能出,多少钱?”   六子沉吟片刻,“黑市棉花不要票,一斤得要一块一。”   “这么贵?供销社才六毛五!”姜榆没想到价格竟然差这么多。   六子解释道:“棉花年年都是紧俏物,加上现在天气冷了,大家都想做件棉衣。别说一块钱,价格最高的时候,一块五都有人买。就这个价钱,还大把人买不着。”   城里乡下有信息差,乡下有但销不出去,城里没有却不知道能去哪里买。   “姐,你手里有多少?”   姜榆道:“暂时有五十斤。”   六子:“还能收吗?我去联络人,五十斤没一会儿就卖了。”   姜榆没急着回答,而是问道:“你给我什么价,总不能一块一跟我收吧?”   “姐,你总不能一毛都不让我挣吧?”六子苦着脸。   姜榆睨着他,“这不是在问你价格嘛。”   六子顿了顿,“九毛钱怎么样?”   姜榆想了想,给王云珊挣一毛,自己还能挣个三毛钱,已经很不错了。   “成交!我们在哪里交货?”   六子想了想,当然得避人耳目。   “你觉得在哪里方便?”   姜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想到了玉米地。   那个地方她有阴影,却不得不说,那里很适合交易。   “离福南公社五百米处,有一块棒子地你知道吗?”   六子挣的是黑市这边的钱,为了收货到处都去过,自然也去过福南公社。   “我知道,那我们就约在那里?什么时候?”   “我今天回去问问,要是可以的话,就明天吧。”   后天是她出嫁的日子,总不好弄这些。   六子一口答应,“五十斤不够,姐你这边要是可以,有多少我收多少,价格就九毛,不会让你亏的。” 第89章 什么事怕被我知道   姜榆没想到这黄毛看着不靠谱,竟然还有几分本事。   “行,但先说好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这里不能拖欠。”   六子拍拍胸脯,“这你放心,绝对不拖欠。”   同他告别之后,姜榆直接回福南公社,往云角村去。   “伯娘,云珊在家吗?”   林母回头一看,认出了姜榆,擦了擦手走出来。   “是姜榆啊,云珊刚才出去了,说是等会儿回来,你先进屋坐坐。”   她给姜榆冲了一杯糖水,笑着问:“我听晖子说,你跟小贺就要结婚了。”   姜榆笑着点头,“后天摆酒,您可一定要来吃酒。”   林城晖原本想着就自己带着王云珊过去,但林父林母坚持也要去,说一家人包两份礼钱就行。   贺庭岳这些年帮衬过家里不少,结婚这天,林父林母肯定是要到场的。   唠嗑了一会儿,王云珊回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还有什么没交代清楚?”   林母起身,“你们聊,我去菜地里摘点菜,小榆留家里吃饭。”   “好,麻烦伯娘了。”   等林母离开,姜榆才问道:“能收到棉花吗?现在不止要五十斤,有多少要多少。”   王云珊一惊,“有多少要多少,销得出去吗?”   她现在联系了几家,今年棉花收成好,匀出个几十斤不成问题。   “他们都愿意把价格压低一些,要是能有布票就更好了。”   本来在家里闲置的东西,能有人收,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王云珊先前本来就想以五毛钱的价格收,他们一听有人要,还降了一毛钱,四毛钱就卖了。   姜榆道:“我还不确定能不能弄到布票,但可以帮忙问问。你用四毛钱和老乡收,我六毛钱跟你收。”   中间让王云珊挣两毛钱。   王云珊连忙推辞:“销路是你找的,我哪里好意思挣钱,我又没做什么。”   “谁说你没做什么,你明天还要跟我一起去送货呢。”   “送货?明天就要?这也太急了。”   王云珊倒也不是收不上棉花,就是觉着有些紧张。   这还是她头一回做投机倒把的事呢。   “我后天就要结婚了,只有明天才有空,婚后能不能做还不一定呢,被贺庭岳知道,他肯定得批我。”   所以一次拿货多一些,一次挣完钱就收手。   岂料她话音刚落下,便听见门外传来贺庭岳的声音,清清冷冷,很有压迫感。   “什么事怕被我知道?”   姜榆大惊,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怎么会过来!   贺庭岳从外头走进,双眸沉沉一压。   “胆子肥了!”   他先前瞧着姜榆挺柔弱文静的,有些小狐狸的狡猾,但折腾不出太大浪花。   现在才发现自己看走了眼,继上回找黄毛换工业券被他批评,她竟然还敢找去卖棉花!   再不管管,她都该上天了!   姜榆脑袋一缩,讨好一笑:“你怎么来啦?”   贺庭岳冷哼一声,“我要是不来,还不知你干了什么大事。”   “这不是还没干嘛!我打算晚上过去跟你说来着。”   王云珊不敢和贺庭岳对上,偷偷溜走,给他们两个独处的空间。   “上回不是给了你钱,花完了?”   姜榆摇摇头,“没花呢,我自己还有钱的。但姜野上高中要钱,他是我弟弟,我跟你结婚,总不能把娘家人都压在你身上。”   不只是因为姜野,她自己也想挣钱。   她喜欢用双手挣钱的感觉,而不是在家里操持一日三餐的琐碎事,她不喜欢。   贺庭岳难得没再说什么,他不是不愿意养着姜野,而是知道姜榆不愿意。   他选择尊重她。   “你卖给赖六子棉花多少钱?”   姜榆得意一笑,俏皮地歪了下脑袋:“九毛钱!我是赚大头的。”   “你多少钱和王云珊收?”   “六毛钱!”   贺庭岳笑了声,刮了下她的鼻子。   “还不错,约在哪里送货,明天我去。”   姜榆咬了咬唇,“就公社附近那棒子地。”   贺庭岳面色微变,一点一点沉重起来。   打不得骂不得,却不知该如何说她好。   “约在那里,你不怕了?”   姜榆嘟囔:“怕,可其他地方都不安全。”   “你们两个女同志,在棒子地才最不安全!”贺庭岳轻斥。   他思来想去,这是姜榆做的第一回 ,绝对不是最后一回。   不能叫她自己出面,但请外人她肯定不放心。   “姜野还没去上学,让他来送,给点辛苦费。”   姜榆神色一亮,她怎么没想到。   给他安排点事,省得他整日憋在家里。   “那我们等会儿就去找他!”   贺庭岳无奈道:“好,叫王云珊收多一些,省得你结婚还在惦记。”   姜榆勾着唇角笑,“那倒不会,结婚的时候,我肯定只惦记你。”   她一句话便把贺庭岳勾得心头发热,偏生还不能对她做什么。   “走吧,去南河村?”   “好,我先和云珊说一声。”姜榆走了出去。   两人从云角村出来,转头骑着自行车往南河村走。   姜榆想到自己从公社下了车,是靠着双脚走到云角村的,不免感叹:“还是有自行车好。”   云角村离公社更远,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她脚都酸了。   “我手里暂时没有自行车票,你想要的话,我想办法。”   贺庭岳的自行车,还是在他升正科的时候厂里奖励的。   二厂是大厂,饶是如此,一年到头发下来的自行车票也没几张,属于极度供不应求的状态。   姜榆摇摇头,“不用,我就那么一说,咱们家已经有了一辆自行车,再买一辆也是浪费。”   “咱们家”这三个字,叫贺庭岳心间一阵激荡。   这时候姜榆别说要自行车,要他的命,他都能给。   一路说笑着到了南河村,姜榆连家门都没进,直接去找姜榆。   一听姜榆和姐夫要带他赚钱,他二话不说,直接就答应了。   姜榆笑着调侃:“你就不怕我们把你卖了啊?”   姜野抿唇,扯起唇角。   “大姐,你就算把我卖了,我也会给你数钱。”   姜榆一怔,还真被贺飞燕说对了,乖得不像话。   她抬手轻轻推了下他的脑袋,“傻不傻,明天你直接去云珊家里等我。”   姜野道:“大姐你还是别来了,这事儿我给你办,总不能次次都叫你跟着,那你找我就没意义了。”   姜榆不放心,还想说些什么,被贺庭岳制止了。   “就这么说定,你把货当面交给赖六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然后去你姨婆家找你大姐。”   “好,姐夫我记住了。”   贺庭岳拍拍他的肩膀,而后才带着姜榆离开。 第90章 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既然回了南河村,不回家好似有些不太好。   姜榆想了下,回家找王美丽,去菜园子薅了一些青菜。   王美丽刚收了贺庭岳给的摆酒钱,又拿了彩礼,这点不值钱的青菜她不放在眼里。   姜榆刚摘了两根黄瓜,便见叶老太走了进来。   “这茄子有两个能摘了,我特地给你留着呢,还有那些辣椒要不要,晒干了配菜也不错。 现在还有得摘,等过段时间天儿冷,可就连白菜都没了。”   叶老太这殷勤的劲儿,险些让姜榆以为她被什么附身了。   “奶奶,你有话就说吧,突然对我这么好,有些吓人。”   叶老太老大不高兴,瞪了她一眼。   “我平时对你不好?缺你吃还是短你穿了?”   姜榆懒得分辩,挥挥手。   “你要是不说,那我就走了。”   王美丽忙拉住她,讨好笑了笑。   “不急着走,多坐一会儿,妈也有事跟你说。”   姜榆垂眸,想来她们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就不叫贺庭岳听了。   “有话就在这里说,听完我就回去了。”   王美丽心里大不悦,却拿她没办法。   照姜永华说的,这个女儿是拿捏不住了。   “跟你弟有关。”   姜榆一愣,“姜野怎么了?”   王美丽神色不太自然:“不是他。”   姜榆冷笑,“姜浩的事,你拿到我跟前说什么?我说过不管他,就不会再管他!”   姜浩是老太太的心肝,哪里容得姜榆这样说。   叶老太立马骂了起来:“那是从小跟你一块儿长大的弟弟,二十年的感情,你说不认就不认啦?你有没有良心!姐弟间没有隔夜仇,他都跟你道歉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呢?”   姜榆白了她一眼,“随你怎么说,我回去了。”   “姜榆!姜榆你再听听,这不还没说吗?对你来讲,那就是顺便的事儿。”王美丽面上流露出哀求。   姜榆面带不耐:“那你们快说,我听着,要是再骂一句,我立刻走人。”   王美丽这才笑了起来,她就知道姜榆对姜浩不是没感情的。   “是这样,你也知道,之前姜浩谈过对象,现在已经分了。我原本想着找媒婆给他重新介绍一个,但他这会儿自己看上了一个女同志。”   姜榆嗤了声,“那就去找媒婆,找我干什么,难不成我一出面,就能叫那闺女戳瞎了眼,嫁给姜浩?”   王美丽啧了声,“你怎么说话的,你弟弟哪里差了?”   姜榆冷笑,“你这问题没法儿答,太多了数不过来,你应该问问他哪里好。”   王美丽气得想抬手打她,才抬起手,硬是被她按捺住了。   “我不跟你吵,实话跟你说吧,他看中了小贺的妹妹。我寻思着,她年纪跟你弟差不多,听说是中专生,明年就毕业,跟你弟倒也相配。”   姜榆觉得自己还是高看王美丽了,这一家子的无耻,每一次见面都在刷新她的认知。   她几乎要被气笑,荒唐可笑!   “妈,没有镜子总有尿吧?你眼睛被屎糊了吗?姜浩这种人,和杜娟才是绝配,一个蠢一个坏,天生的一家人!他还和飞燕相配,你哪里来的脸呐?别说配,他连和飞燕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姜榆被气坏了,拎着袋子快步走出了菜园子。   叶老太追在后面骂:“真是白养你了!你弟怎么就配不上了?她要是条件再差一些,我还觉着她配不上你弟呢!你这黑心肝的……哎哟!!!”   她一时没留神,踩上一坨新鲜的狗屎,滑溜出去,差点没用这一副老骨头表演劈叉。   “天杀的,谁家的狗随地拉屎,把我一把老骨头都要摔断了!美丽!王美丽!快扶我起来,指定是王婆子家的狗,必须赔我两个鸡蛋,不然没完!”   姜榆头都没回,拉着贺庭岳走了。   出了南河村,还气鼓鼓的模样。   “怎么了?你妈跟你说了什么?”   姜榆满眼讥诮,“说姜浩看上飞燕了,叫我说和呢,你说可不可笑。”   贺庭岳眸色微沉,掩去了一丝锋芒,温声宽慰。   “拒绝不就行了,这有什么好气的。”   姜榆嘟着嘴,“我就是觉着恶心,你叫飞燕防着些,姜浩就是个小人,一肚子坏水。”   “好,我知道,不气了。”   贺庭岳勾起唇角,目视前方。   这种事,他一般不会被动防备,而是从源头上掐断。   折腾了一天回到城里,姚香玲没好气睨着她。   “还知道回来。”   姜榆嬉皮笑脸,给她按揉着肩膀。   “贺庭岳送我回来的,不会出事。姨婆吃了没,我从乡下带了好些青菜。”   她倒是和贺庭岳在外面吃了。   姚香玲拍拍她的手背,“别忙活了,我带着小欣去外面吃了东西。”   提到今天的晚饭,姜欣到现在还在回味。   “姨婆带我去吃了炸酱面,就大姐你上回推荐的金大爷家,可好吃了。”   姚香玲也给予了好评:“羊杂汤不错,很适合现下吃。”   话毕,她转头看了一眼姜欣。   “你回屋做作业去,我跟你姐说两句话。”   姜欣点点头,乖乖进屋。   姚香玲拍拍身边的位置,拉着姜榆坐下。   “后天就要嫁人了,姨婆心里还怪舍不得的。”   姜榆靠着她,“都在城里,我还是会经常来看姨婆。”   姚香玲叹气,这哪里一样。   “姨婆年轻时候,也有过孩子。”   姜榆一愣,她从没听她说过。   “流了,那孩子已经成型,是个女孩儿。”   她那时年轻气盛,丈夫出轨,婆家不闻不问,娘家更是个摆设。   她一怒之下离婚,一心想和那个男人斩断关系,把五个月的孩子流了。   在之后的岁月里,她心里不知后悔了多少次。   “你出生那年,我抱着你看,你冲着我笑。我那时就在想,若那个孩子生下来,是不是也跟你一样可爱。”   会对着她笑,甜甜喊她一声妈。   但那只是假设,永远不会成立。   “你要嫁人了,姨婆只盼着你未来顺遂、幸福,好好过日子。”   姚香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袋。   “这里面有两百块钱,和一张自行车票,要不要去买自行车,你自己决定,这些是姨婆给你的添妆。还有这个缝纫机,你别嫌弃是旧的,也一起带过去。” 第91章 姜浩被人套了麻袋   姜榆受宠若惊,连忙推拒。   “姨婆,这钱我不能收,您还是自己留着吧。往后也该轮到我孝敬您了。”   还有那缝纫机,她哪里能要。   姚香玲笑了声,直接把袋子往她手里塞。   “姨婆给你的,你收着就是,我这些年一个人生活,唯一记挂的也就只有你,就当是为了让我安心吧。”   姚香玲缓缓起身,她向来到点睡觉,熬到现在已经累了。   姜榆捧着手里的钱,心口又酸又胀,眼眶湿润。   她独自一人坐了许久,才起身回屋。   隔天,姜榆都没出门,想着在家里把姚香玲的棉衣赶制出来。   三十斤的棉花,够她做很多件棉衣了。   这棉花是今年的新棉花,蓬松柔软,穿上肯定暖和。   她给姚香玲做的棉衣,版型和百货大楼那儿挂着的羊绒大衣有些像,翻领设计,能扣到脖子下方,长度盖过屁股。   颜色选用的是橘红色,是街上难得能瞧见的鲜艳布料了。   她做的版型比较贴身,姚香玲穿上也不会显臃肿。   一直忙到下午,姜野过来了。   进屋后,他神色有些局促,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姚香玲家。   “大姐。”   姜榆起身,拉着他坐下。   “东西出了?”   姜野点点头,“云珊姐说时间有些赶,只收了一百五十斤,六哥全收了。”   姜野掏出兜里的钱,总共是一百二十块钱。   其中十五块钱赖六子没给,说是过两天送一些布票过来。   这样算起来,棉花相当于是三毛钱收上来,外加一些布票。   姜榆数出七十五块钱,“这些交给云珊。”   剩下的四十五块钱,则是她赚的。   话说这一趟,她不止没出力,也没出钱呢,就得了四十五块钱。   她抽出一张大团结,塞给姜野。   “这是你的。”   姜野惶恐,“大姐,我都没做什么,这个钱我不能拿。”   姜榆睨着他,“你要是不拿,下回我就不喊你了,我自己去。”   “那不行,姐夫说你过去太危险。”姜野讷讷道。   “那你就收着,我下回好继续麻烦你。”姜榆不由分说,直接把钱塞过去。   姜野看着手里的钱,只觉得烫手,喉咙酸涩。   哪里是麻烦他,姜榆分明就是想带着他一起赚钱。   “大姐,谢谢你。”   姜榆看了一眼他的衣裳,拿起量尺。   “我给你也做一件衣裳,现在天气冷了,没有棉衣要怎么过冬。”   姜野还想拒绝,被姜榆瞪了一眼,才老实下来。   “大姐,我今天还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姜野道:“姜浩被人套了麻袋,打断了一条腿,妈嚷着说要来找你呢,被爸拦住了。”   腿都折了,明天肯定没办法进城里吃酒。   姜榆神色淡淡,“他这种人,被人套麻袋也不奇怪。”   “好了,这棉衣估摸着要过段时间才能给你,回头大姐给你送过去。”   姜野还得去给王云珊送钱,便没有多留。   王云珊一听能弄到布票,心里高兴得不行。   “替我谢谢赖六子,下回继续合作。”   送走了姜野,王云珊数出自己的三十块钱,剩下的钱都是乡亲们的。   按照三毛钱一斤的价格,几家人分了,一家能拿将近十块钱。   “布票得过两天,再等等,钱都到手了,票迟早会给。”   大家不需要王云珊安抚,放心得很。   往常这些棉花,要么烂地里,要么送人,这还是头一回能卖钱。   热乎乎的钱到手,哪里还有什么好担心。   等有了布票,就能去扯一块布,趁着还没入冬,给家里人也做两件棉衣。   “晖子媳妇儿,下回还有这好事儿,还找我们呐!”   王云珊满口应下:“行,我先回了!”   ……   农历八月二十一,宜嫁娶。   这一天,姜榆换上了新衣裳,让姚香玲为她绞面梳头,上了妆。   她皮肤好,不上妆也好看,姚香玲就只给她抹了口红,让气色更好一些。   “往后和小贺相互关爱,婚姻也是需要经营的,互相付出才是长久之法。”   上好妆,王美丽和姜永华过来了。   明明是他们家嫁女儿,却像是来吃酒的客人一般。   “你大舅二舅都来了,特地来给你送嫁。”   前几天在乡下摆酒他们都没来,生怕要包礼金。   现下进城吃酒,娘家人是不需要包礼金的,他们倒是来了。   就这大舅二舅一大家子,都能占一张桌。   姜榆抿着唇,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不喜。   今天是她的好日子,不应该为这些小事破坏心情。   相比二舅,大舅显得憨厚一些,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叫大舅妈给姜榆塞了礼金。   姜榆给推了回去,“舅妈,不用了,你们能来送嫁,我已经很高兴。”   大舅妈讪讪,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大舅。   大舅没开口,反而是二舅拍拍肚子,笑了起来。   “大哥你就是规矩多,我们是姜榆的娘家人,只管吃酒就是,哪里有给礼金的道理。”   二舅妈则是忙着打量这屋子,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稀罕得不行。   这里当然没有乡下地方宽敞,但这是城里的楼房啊! [奇^书 ^网][q i].[s h u][9 9].[co m ]   多少人盼着能住进来呢。   眼看着她自来熟,还想进屋里看,被姜榆拦下。   “二舅妈,这不是我家,是我姨婆家,你进去不合适。”   二舅妈脸色立马变了,转身坐下。   “这嫁到了城里就是不一样,都能教训长辈了。”   姜榆淡声道:“确实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我就不多说了,回头让表姐也嫁一个,你就知道了。”   她口中的表姐叫王茉莉,和姜榆同龄,比她略大几个月。   王茉莉此刻正打量着那缝纫机,上面贴着红色的喜字,也不知道是不是陪嫁。   不得不说,嫁城里人就是好。   她嘟囔一声:“姑姑,你家可真有钱,还给姜榆置办大件儿呢?”   王美丽看了过去,错愕道:“什么大件儿?”   王茉莉指着缝纫机道:“这上面贴着喜字呢,难道不是陪嫁吗?”   姜榆的陪嫁不少,像两床棉被,两对枕头,一个暖水壶,一对搪瓷盆,还有先前没用完的布料和棉花,上面都贴了红喜字。 第92章 楼下停着小汽车呢   那些东西,刚好就放在缝纫机身边,不怪王茉莉多想。   她红眼病犯了,这么多东西,她出嫁肯定都凑不齐这些。   那缝纫机看着是旧的,旧的也好呀,别提多体面。   王美丽不可置信,伸手摸了摸这缝纫机,很是稀罕的模样。   “这是陪嫁?我跟你姑丈哪里买得起,旧的也买不起!”   二舅妈啧了声,“那这缝纫机哪里来的?不会是男方提亲送的,却没告诉你吧?”   如果是这样,那男方可就太有心机了。   她摇摇头,幸灾乐祸道:“美丽啊,你这女婿不会是防着你们吧。”   倘若这大件儿提亲那天送到南河村,王美丽哪里还会叫姜榆带走。   见王美丽就要开口质问姜榆,姚香玲忍无可忍开口:“这是我给姜榆准备的陪嫁!你们当爸妈的一分不出,怎么我给姜榆准备的东西,你们还想拿走?”   王美丽脸色大变,震惊万分。   她原以为姚香玲对姜榆,也就是抱着养只阿猫阿狗,时不时逗弄的心情。   万万没想到她会如此大手笔,给姜榆准备这么多嫁妆。   这完全就是比照着亲女儿来的呀!   不,多少亲闺女都没这样的待遇。   王美丽悔不当初,早知道就应该把姜浩送过来。   她转念一想,其实也还来得及。   “香姨,姜浩前阵子还跟我念叨您,说要孝敬您老人家,不如我把他喊来,在城里陪您吧?”   姚香玲嗤然,懒得搭理她。   二舅妈立马接过话:“姜浩腿折了,他这时候过来,是他孝敬香姨,还是香姨照顾他啊?要我说,就该让我家茉莉过来,茉莉这孩子细心,照顾香姨起居最好不过。”   王茉莉欣喜万分,目光带着希冀,看向姚香玲。   如果姚香玲愿意,那她是不是也能嫁城里人了。   到时候,她也会有这么多陪嫁。   姚香玲冷笑着拒绝:“我一个人住挺好,不需要人陪着,有空多孝敬孝敬自己爸妈,我一个远房亲戚,哪里轮得着你们来孝敬。”   不等二舅妈再说话,接亲的队伍过来了。   “老姚,快开门,有人开着小汽车过来接亲啦,是不是你家孙女婿?”   姚香玲立马打开门,往外一瞧,竟然是赵老太。   上次泼了她一盆水,两人好久没说话。   现在倒好,她竟然拉下脸了。   赵老太气都没喘匀,实在太震惊了。   “楼下!楼下停着小汽车呢,贴着红喜字,是你家孙女婿吧?我们这栋楼,除了你家,哪里还有人嫁闺女。”   赵老太实在太激动了,她这辈子都没坐过这么大汽车呢。   不说坐,能看一看也是高兴的。   她说话的功夫,贺庭岳便带着人上门了。   他穿着白衬衫西装裤,手上捧着一束花。   起初姜榆还以为是假花,等他递过来,才发现上头还有露水呢。   林城晖作为接亲成员之一,笑得很是无奈。   “嫂子,为了这花,我可是凌晨三点就起床,拉着兄弟们去乡下摘!”   现在又不是春天,北城叶子都黄了,想找鲜花是真不简单。   姜榆羞赧笑了起来,嗔了贺庭岳一眼。   “就你会折腾人。”   他今天穿上了衬衫,宽肩窄腰,格外好看。   姜榆和他对视一眼,便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脸颊羞红。   姚香玲满眼欣慰,这代表贺庭岳对姜榆上心,是好事。   “别耽搁了,快出发吧,先进门,还得去东客来。”她催促道。   贺庭岳道:“姨婆,您跟我们一起坐车过去吧。”   姚香玲没拒绝,她一把老骨头,确实折腾不起。   唯有二舅妈大声惊呼:“那楼下的车,真是来接亲的?”   王茉莉愣在原地,不眨眼盯着贺庭岳。   她都不知道,姜榆的对象竟然条件这么好。   就在贺庭岳要抱着姜榆下楼的时候,姜野站了出来。   “让我来背我姐吧。”   姚香玲点了下头,“是该这样,小贺,让姜野来吧,也是他做弟弟的心意。”   姜婷出嫁的时候,姜浩可不愿意背。   最后叫付向阳抱着出门,还在门口摔了一跤。   姜野看了一眼姜榆,微微弯腰。   “大姐,上来吧。”   姜榆趴伏上去,姜野太瘦了,浑身都是骨头,硌得人生疼。   但他力气足够,背着姜榆下楼,走得很稳。   “姐,我会好好努力,往后我就是你的娘家,我会成为你的靠山,你别怕。”   姜榆笑得眼底泛起了泪光,“好,姐等着你给我当靠山的时候。”   一行人站在楼下,簇拥着这一对新人。   大多数人还是对汽车好奇,真气派。   姚香玲把姜榆的手交到贺庭岳的手上,“姨婆就把姜榆交给你了,往后两人白头偕老,好好过日子。”   贺庭岳郑重点头,“姨婆,我会对她好的。”   闹得姜永华和王美丽老大不高兴,他们才是亲生父母,倒显得像是外人。   原本想着也能体验一回这小汽车,好好显摆一回。   奈何贺庭岳没开口,只喊了姚香玲。   “哎呀你们轻点儿,这可是缝纫机,可贵着呢。”王美丽看着他们抬嫁妆下来,心里又是一阵发酸。   也就只能眼馋,这些都不是她的。   姚香玲睨了她一眼,道:“晖子,那边的自行车,凤凰牌,最新的那辆,也是姜榆的陪嫁。”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贺庭岳倒是不惊讶,因为这自行车还是他陪着姜榆买的,二六大杠的自行车,更适合女同志骑,足足花了164块钱!   而姜榆那两位舅舅家,都快把眼睛瞪出来。   尤其是在看到林城晖抬着自行车出来的时候,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上面。   崭新的凤凰牌,这可是姜榆的车!   如此对比起来,那小汽车都算不得什么了。   王茉莉手心都快戳得稀巴烂,咬着牙:“这也是姨婆给的?”   众人看向姚香玲,眼巴巴等着答案。   姚香玲道:“这自行车才是我给姜榆的陪嫁,其他都是顺带。”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陪嫁,缝纫机是旧的,她还觉得拿不出手呢。   贺庭岳道:“上车,都出发吧!岳父岳母,也一起坐车过去吧。”   姜永华和王美丽局促又兴奋,顿时两眼发光,死死盯着这小汽车。 第93章 陪嫁   “你这车是哪里来的?”姜榆开口问道。   她不得不承认,贺庭岳给予了她足够的体面,极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虽然这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但这体现了贺庭岳对她的用心。   贺庭岳握着她的手,笑着解释:“我以前的上级领导,听说我要结婚,把车借给了我。”   他人没办法过来吃酒,这辆车算是他送给贺庭岳的新婚礼物。   姜榆满意,他就高兴。   这辆军用吉普,后面是双排的。   贺庭岳和姜榆坐一排,姚香玲和王美丽坐一起,姜永华则是坐在了副驾驶。   王美丽笑得合不拢嘴,一路上都在拉着姚香玲说话,但都得不到回应,最后只好讪讪闭上嘴。   姚香玲住的地方,离大杂院很近,为了延长时间,他们还特地绕了远路,兜了两圈,才回大杂院。   车子进不去胡同,只能停在胡同外面。   姜永华整了整衣衫,才在大家惊奇的注目下,从车上下来。   “这不是二厂保卫科的贺科长吗?”   “贺科长今天结婚呐?还有小汽车呢,可真气派!”   “新娘子可真漂亮啊,也不知道是哪家闺女。”   “哟,这自行车是新的呢,是陪嫁吗?”   “……”   姜榆和贺庭岳牵着手,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下,走进了大院。   贺飞燕瞧见他们的身影,连忙指挥着:“新娘子进门了,快放鞭炮,放鞭炮!”   为了这鞭炮能够响得又长又久,她特地买了两副接在一起。   能从姜榆进门,一直响到她走进南房屋里。   “喔喔!新娘子进门咯!”   “好多糖啊,快捡糖果!”   “快看,还有红包呢!我捡到了五分钱。”   这条胡同都是二厂的家属院,玩闹的孩童结伴成群,纷纷跑过来捡糖果。   从姜榆进门开始,贺庭岳那些兄弟拿着几个装糖果的袋子,不要钱似的往外扔。   这里面还夹杂着不少五分钱的红包。   除了小孩,不少大人也跟着捡,五分钱也是钱嘛。   林红霞坐在屋里,忍不住偷偷往外看。   原本打定主意姜榆进门的时候她不露面,可外面太热闹了,一直勾着她。   姜婷则是站在门边,眼睛猩红一片。   真体面呐,她和付向阳结婚的时候,哪里有这么热闹。   这时,一旁的孙母突然惊呼出声。   “哎哟,这自行车是新的吧?缝纫机我倒是看出来是旧的,可这自行车,还好新呢,一看就是没骑过的。”   徐丽华转着眼珠子,“你说这自行车,是小贺给的聘礼,还是……”   姜婷猛地一惊,抬眼看了过去。   后面跟着的是姜榆的陪嫁,数不清的崭新物件映入眼帘。   这些东西,她结婚的时候通通没有。   她进门的时候,陪嫁的两床被子都是自己准备的,她爸妈根本不在乎面上好不好看,恨不得把她最后一丝价值压榨干净。   可轮到姜榆,暖水壶、缝纫机,甚至连自行车都有。   明明重来一回,为什么她还是比不上姜榆。   这时,徐丽华过去打听消息回来。   “你们猜怎么着?这些不是聘礼,都是姜榆的陪嫁!”   “不可能!”姜婷立马否认。   她爸妈根本没有钱置办这些东西。   徐丽华意味深长笑了起来,“姜婷,这些东西可不是你爸妈置办的,都是你的姨婆亲自为你大姐准备的。不止如此,人小贺特地去借了小汽车,迎你姐入门,那车到现在还停在胡同口,可风光了!”   孙母身边还站着赵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姜婷,按理来讲,你也喊一声姨婆,怎么人家就是不给你买呢?这也太偏心了。”赵晴一副跟她同仇敌忾的模样,实则心里别提有多乐。   姜婷扯了扯唇角,实在笑不出来。   “姜榆经常在我姨婆身边,这情分自然不同。”   “是嘛?你们是双胞胎,怎么你姨婆就亲近姜榆,不亲近你呢,说到底还是偏心。”赵晴故意说道。   姜婷被她的话刺得脸色惨白。   她心里本就不舒服,哪里受得了赵晴反复提起。   “赵晴,孕妇不能吹风,你还是回屋去吧。”姜婷淡淡提了句。   眼瞧着赵晴变了脸,她又装模作样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哎呀你瞧我这张嘴,我差点忘了,你根本没有怀孕,这哪里是孕妇?你和良子在一起挺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怀上呢,不会是身体有问题吧,抓紧去医院看看才是。”   赵晴被她噎得脸色铁青,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孙母更甚,脸色难看得不行。   她和孙在良被赵晴骗了这件事,传遍了整个二厂,就没几个不知道的。   她用力攥紧拳头,胸口急剧起伏着。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进去!”   赵晴委屈地咬着唇,“妈……”   “进去!”孙母冷冷道。   赵晴狠狠瞪了一眼姜婷,愤愤然转身进屋。   曾常连忙过来安慰:“秀玉,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徐丽华看得牙酸,没再搭理他们,跟着去南房凑热闹。   还真别说,这姜榆不上妆的时候就好看,现在穿着红嫁衣,涂了口红,整个人跟朵花似的,叫人挪不开眼。   难怪贺庭岳这万年不开花的铁树,都春心萌动了。   “哎呀姜榆这一进门,可是把咱们家属院的小媳妇都给比过去了。”   她这话一出,那些看热闹的人心里都不大舒服。   好似她们都比不上姜榆似的。   姜榆掩唇一笑,“徐大妈过奖了,这过日子看的又不是脸,各家有各家的好,有什么可比的。远的不说,就徐大妈家的林蕊嫂子,我就觉着挺好的。”   屋子里的女人们立马哄笑起来。   “可不是嘛,林蕊一个月就那点工资,全部上交了,还能有钱给婆婆买衣裳。”   “哎呀,真是精打细算,这换做是我了,我肯定没钱。”   “人家哪里是精打细算,是有人接济呢,一人接济一些,就够她花用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徐大妈家的喜酒,这林蕊还年轻呢,又没孩子,想再嫁也不难吧。”   徐丽华就说了一句话,转眼被她们堵得心里憋闷,最后冷冷哼了声,转身出了南房。 第94章 更何况是你们两个拖油瓶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杵在这儿了,还得去东客来呢!”贺飞燕出来招呼着。   大家这才一窝蜂往外走,还得去吃酒呢。   等她们离开,屋子里终于清静下来,姜榆松了一口气。   “可把我累坏了。”   一下来这么多人,她连脸都没记住,还得笑着应付,脸都快笑僵了。   贺飞燕笑道:“嫂子,我哥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咱们先去东客来。”   “好。”   “正东,莉兰,你们俩杵在外头做什么,过来喊声嫂子。”   她一扬声,贺正东和贺莉兰两个孩子便跑了进来。   在姜榆面前,他们显得有些拘束。   知道贺庭岳要结婚,他们心里一直很忐忑。   皆因徐丽华在他们面前说了好几次。   “等你新嫂子进门,你们这两个小拖油瓶就要被扫地出门啦。”   “没有新媳妇会喜欢拖油瓶,你们又不是真的贺家人,从哪儿来就得回哪儿去。”   “你们等着吧,你们爷爷奶奶很快就会来接你们回乡下去!”   以至于他们俩在夜里辗转反侧,生怕自己会被扫地出门。   姜榆笑着拿出两个红包递过去。   “正东,莉兰,这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   贺正东和贺莉兰兄妹俩面面相觑,两人都没伸出手。   直到贺飞燕开口:“愣着做什么,快改口喊嫂子呀!”   贺莉兰问道:“姐,你也有吗?”   “有啊,咱仨都有。”   他们这才收下,声音很小,喊了声“嫂子”。   姜榆见状,还以为是因为初次见面,生疏的缘故。   “走吧,我们一起去东客来。”姜榆温声道。   结果兄妹俩并不理她,飞奔而出。   “哎!你们……”贺飞燕想把他们叫住,被姜榆拦下。   “让他们去吧。”   这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得看脾气性情,也得看缘分。   她不强求这两个孩子能喜欢自己,她会尽到长嫂的本分,相安无事就好。   一行人来到大酒楼,纷纷感叹贺庭岳大手笔。   能来东客来吃上一顿,这个酒席吃得真值!   姜榆跟在贺庭岳身边敬酒,从二厂的领导层,同事,再到好友。   全靠贺庭岳在前面撑着,姜榆基本没怎么沾酒。   贺庭岳像是千杯不醉,一杯接着一杯,脸也不见红,看着就和平常模样一般。   等吃饭的时候,贺飞燕在她耳旁偷偷说:“我哥呀,不是千杯不醉,他是醉了也看不出来。”   “是吗?”姜榆看了过去,怎么都瞧不出他有半点醉意。   一直等到酒席结束,众人散伙,贺庭岳才身形晃了两下,好像随时会倒地不起。   “嫂子,你扶我哥回家休息,东客来这边我来处理。”   酒席只有中午一场,倒是不用她帮忙收拾,但得和酒楼结算。   姜榆应了声,扶着贺庭岳回家去。   吃酒的客人散去,家里重新恢复安静,她才有空闲打量这间新房。   房间不小,除了床,还有一张靠窗的书桌。   这张书桌和衣柜都看得出来是新打的,靠近门口处还有一个五斗柜,上面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鲜花。   窗帘也是新做的,带着蓝色小碎花,窗户上贴着大红喜字。   这里不比乡下,屋里没有炕,睡的是床,冬天可以烧煤炉子。   贺庭岳睡得沉,姜榆便自己在屋子里转了两圈。   一个堂屋,勉强能分成两部分,做了客厅和饭厅。   剩下三间房,贺飞燕和贺莉兰一间,贺正东一间小的,隐私性都还不错。   姜榆正想着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便瞧见王美丽和姜永华偷偷摸摸进了院子,跟做贼似的。   两人直奔姜榆的自行车,要不是上了锁,估摸着他们已经骑走了。   姜榆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出去。   “爸、妈,你们怎么还没回去?”   王美丽搓了搓手,笑得很是热情。   “姜榆啊,你在城里也用不上这自行车,妈跟你借几天,改天还给你。”   姜榆神色冷淡,“不行,这自行车是姨婆给我的,给我之前就说过,不能借给你们。”   王美丽一愣,“凭什么不能给我们?我们是你亲爸亲妈!”   姜榆耸了耸肩,“那你跟姨婆说去,跟我说没用。对了,酒楼那边还有菜,我交代了让你们装回去,你装了吗?”   王美丽立马转移了注意力:“还有菜吗?我都不知道!哎呀这可不行,我们不带走,就便宜酒楼了!都是出了钱的,凭什么留给他们!永华,我们快走,把菜装回家,还能让姜浩尝尝。”   打发走了两人,姜榆才觉得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却不知院子外面,有人一直注意着她。   “你们瞧见了吧?她对她亲爸亲妈都能这么狠心,更何况是你们两个拖油瓶?”   贺正东紧紧抿着唇,脑海中浮现的,是他在乡下吃不饱穿不暖,拼命干活还得挨打的日子。   他是男孩,在老家还能上桌吃饭,尽管多吃了一口饭还是会被打手心。   但贺莉兰却是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她得帮着一起干农活,回到家里还得做家务,最后蹲在灶头前吃东西。   那种黑暗的日子,他们都不想再回去。   贺莉兰问道:“徐大妈,那我们要怎么办?”   徐丽华睨着她,“闹呗。”   兄妹俩听得很认真:“怎么闹?”   “先发制人,让大家都知道她姜榆虐待烈士遗属,不想养你们,厂里的领导知道了,肯定不会不管,会批评她。”徐丽华说得头头是道。   贺正东皱着眉,“可她没有表现出来不喜欢我们的样子,她是在演戏吗?我们就算要闹,也得她对我们不好才闹吧?”   徐丽华嗤了声,推得下他的额头。   “真是个傻子,你们表现得皮一些,让她对你们不满。她要是不高兴了,一准得虐待你们,到时候不就可以理直气壮闹了?好了,法子都教了,怎么做就看你们自己了。”   徐丽华拍拍屁股,回家去了。   独留贺正东和贺莉兰面面相觑。   “哥,你觉得徐大妈说的对吗?”   贺正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吧。”   “那我们要怎么皮?大哥不会揍我们吧。”   贺正东还没想清楚,他打算静观其变。 第95章 不吃就不吃   姜榆在家里休息了一会儿,贺飞燕回来了。   “你回来得正好,快帮我一起把缝纫机抬进来。”   堂屋地方不够,她打算放在自己屋里。   给姚香玲的棉衣还没做好,算起来,她已经欠了好多人棉衣,得抓紧时间做了。   贺飞燕看了一眼沉睡中的贺庭岳,坐在姜榆身边看她做衣服。   “这件棉衣真好看,好有型。”   她还以为棉衣只有臃肿的模样,没想到还能显身材线条。   “你要是喜欢,我也给你做一件,我有一块宝蓝色的布料,你去翻出来,看看喜不喜欢。”   姜榆现在是真不缺布料,贺庭岳送的那些还有,姚香玲给她好些布票不说,还送了她压箱底的新布料。   贺飞燕没和她客气,照着她说的话翻找出来,在身上比划着。   “好看吗?”   姜榆点点头,“好看,就给你做这个颜色,不过得排在后面了,我还得给你大哥做。”   她打算这两天赶一赶,先把姜野的做了,争取三朝回门的时候,能给他带回去。   “没事,你慢慢做,别累着,我又不着急。”   她之前的棉衣都能穿,也不缺衣服。   贺正东和贺莉兰在外面听了个正着,兄妹俩对视。   果然被徐丽华说中了,姜榆就是不待见他们,连衣服都不给他们做。   哼,谁稀罕!   姚香玲的衣服,最后剩下收尾。   姜榆在缝纫机前面忙活了两个小时,棉衣便做好了。   她扭了扭酸胀的脖子,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给她捏了两下。   “脖子不舒服,就先别做了。”是贺庭岳醒了。   他手法不错,按得姜榆眯起了眼,舒服极了。   “好了,我没事。就是想把姨婆的棉衣赶出来,有些着急,下回肯定不做这么久了。”   贺庭岳的手从脖子上滑到了她的下颌,像是捧着她的脸。   “还习惯吗?”   姜榆害羞地点了下头,“这里很好,住的房间宽敞,还有窗,我从没睡过这么软的床。”   乍一来肯定不习惯,但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她肯定会习惯的。   贺庭岳看了下时间,他睡得太沉,醒来已经五六点。   “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姜榆托着下巴想,“炸酱面行吗?很想念金大爷那一手。”   贺庭岳跟他学过,没有十成,也有八成,味道不会差。   “行,正好家里还有一块五花肉,今天吃了。”   贺庭岳走到厨房,便开始忙活起来。   姜榆给他打下手,歪着脑袋笑道:“也叫我偷偷师,下回我也给你做。”   “炸酱面也就这酱有所不同,其余做法其实大同小异。”   贺庭岳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就连给黄瓜切丝都那么飘逸潇洒。   姜榆叹道:“你不做厨子可惜了。”   贺庭岳道:“你喜欢吃,只要我有空,就回家做饭给你吃。”   姜榆吐了吐舌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男人在外面工作赚钱,哪里还有等着他们回来做饭的道理。   “只要我们觉得好,那就是好。”   他不在乎外面人的说法,姜榆也不需要在意。   五花肉一下锅,肉香味立马飘了出来。   贺正东精神一振,“好香的肉,大哥在做饭!”   他和贺莉兰跟猴儿似的,立马窜进南房的院子。   “姐,大哥在做饭吗?”   贺飞燕咽了咽口水,“今天吃炸酱面,大哥做的炸酱面,就比金大爷做的差那么一点点。”   贺正东和贺莉兰咕噜一声,咽下了口水。   这肉香实在是太霸道了。   贺莉兰嘟囔:“新嫂子进门,也没那么差,大哥都给我们做饭吃了。”   贺庭岳做饭好吃,但他很少下厨,大多数时候还是从食堂打回来。   食堂的饭菜,跟猪食似的,实在难吃。   贺正东舔了舔唇,“嫂子怎么不做饭?”   贺飞燕睨着他,“嫂子为什么要做饭?”   贺正东挺了挺胸脯:“大哥娶媳妇,不就是为了分摊家里的活儿吗?什么都让大哥做,他多辛苦呀。”   贺飞燕眉头一皱,伸手拧着他的耳朵,提了起来。   “合着嫂子是你的照明灯呗,她不来,你跟瞎子似的,看不见大哥辛苦。她一来,你立刻就复明了!大哥辛苦是为了这个家,你真要这么体谅,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帮他分担分担?”   贺正东疼得呲牙咧嘴,“姐!姐!手下留情啊,我耳朵都要裂开了!”   贺飞燕哼了声,推开他的耳朵,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爆栗。   “大哥还辛苦供你读书呢,你回回考倒数第一,怎么不想着体谅大哥辛苦?大哥给我们做饭,嫂子还在里面打下手,你怎么不进去?合着嫂子是给你娶的,还得伺候你吃喝拉撒?”   贺莉兰缩了缩脑袋,暗暗庆幸,幸好自己没说什么。   贺正东还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但在贺飞燕面前,到底不敢再反驳。   炸酱面做好,两个搪瓷盆,一个装着面,一个装着炸酱,还有一个盘子装着菜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开饭啦!”姜榆喊了一声。   贺飞燕起身去打水洗手,贺正东和贺莉兰没那么好的卫生习惯,直接往筷子抓去。   还没碰上,两人的手背就挨了打。   姜榆严肃道:“先去洗手,不洗手都不准吃!”   贺莉兰率先跑出去洗手,跟着贺飞燕一同进来。   “嫂子,我洗干净了!”她伸出两只爪子。   姜榆很满意,亲自给她夹了面和菜码,淋上一勺炸酱。   “自己拌着吃,还有呢,不够再添。”   贺正东则是梗着脖子,一副不服管教的模样。   凭什么姜榆让他洗手,他就要洗手。   他才不去!   “不吃就不吃,谁稀罕!”   贺庭岳眉头一拧,贺正东都十四岁了,也该懂事了。   他正要开口教训,被姜榆拦下。   “这可是你自己不吃的,别回头和别人说,是我不给你吃。莉兰,你哥不吃,你多吃点。”   贺莉兰腾不出嘴巴说话,只能用力点点头。   “嗯嗯嗯!”   她会努力把哥哥的份儿一起吃回来,可把贺正东气得不轻。   姜榆给自己拌了一碗,裹上炸酱的面劲道美味,还有煸出了油脂的五花肉丁,简直不要太美味。   “莉兰,这肉丁好吃不?”   “好吃!嫂子,咱们明天还吃炸酱面吧!这带着肉丁的炸酱,拌鞋底都好吃!”贺莉兰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逗得姜榆笑个不停。   她一口一个“嫂子”,老早把徐丽华的嘱咐忘在了脑后。   “行吧,炸酱还这么多,明早咱们出去买个豆浆,配炸酱面吃!”   贺莉兰:“好耶!” 第96章 虐待烈士遗属   贺莉兰吃得满嘴油光,徒留贺正东一人在门外坐着,疯狂咽口水。   他气哼哼,原本等着他们喊自己吃饭。   结果等来等去,他们都开始收拾碗筷了。   贺正东气得满脸通红,太坏了!新嫂子果然是个坏人!   徐丽华正关注着南房这边呢,想听听有没有闹起来。   结果听了许久,都没听到动静,忍不住从屋里走出来看。   这一瞧,便瞧见了坐在门口的贺正东。   她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心念一动,扬声喊了起来。   “正东呐,你怎么坐在这里,不进去吃饭呢?哎哟,不会你新嫂子进门第一天,就不让你吃饭吧?真是可怜哦。”   贺正东局促地站起来,“大妈,不是……”   “你还没吃饭吧?”   “还没。”   徐丽华愈发笃定,肯定就是姜榆虐待他了。   “你嫂子咋能这样呢!这才头一天进门,净顾着自己吃香喝辣,连饭都不给你吃,回头是不是就要把你们送回乡下去!姜榆也太狠心了,虐待烈士遗属,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大院里从来不缺看热闹的人,立马有人围了过来。   “老徐,你说谁呢?谁虐待烈士遗属了?”孙母第一个站了出来。   徐丽华拉着贺正东的胳膊,根本不让他走。   “这不,姜榆把这孩子赶出来,连饭都不让他吃。这才进门呢,就开始虐待孩子,看来之后这两个孩子得吃苦头咯。”   林红霞在一旁帮腔:“看不出来啊,这姜榆可真不是个东西。正东还是个孩子呢,不吃饭怎么行。”   曾常看着孙母,他向来是以孙母为首是瞻。   她不说话,他也跟着不开口。   但倒是赵晴走了出来:“我们家还有一个馒头,要不过来吃吧。”   惹得孙母瞪了她一眼,要你多事。   贺正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坚持不洗的双手,黑乎乎的,突然明白了刚才姜榆为什么坚持让他洗手。   他把手藏在背后,哪里好意思用这个手去接人家的馒头。   “不用了。”贺正东连忙摇头。   这时,段老爷子从外头走了进来。   “嘛呢,这么多人围在这儿。”   “段大爷您来得正好,这事儿您得管管!那姜榆真不是东西,刚进门就虐待烈士遗属,不让他吃饭。”徐丽华迫不及待告状。   贺正东满脸纠结,坏了,这下整个大院儿都知道他吃饭不洗手了。   段老爷子瞥了她一眼,“有些话可不能胡说,胡乱给人扣帽子,万一冤枉了别人,可是要挨批的。”   徐丽华把贺正东往前推了一下,“我可没冤枉她,不信你问问正东,姜榆是不是不给他饭吃?”   段老爷子一眼扫了过去,贺正东涨红了脸,头一回在心里如此讨厌徐大妈多管闲事。   “正东,你说说……”   “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出什么事儿了?”   姜榆笑吟吟从屋里走了出来,目光落在贺正东身上。   段老爷子直言道:“小姜你来得正好,徐大妈说你虐待烈士遗属,问你要个说法。”   “虐待?”姜榆觉得好笑,她才进门,一天都不到,怎么就被扣上帽子了。   “莉兰!”她喊了一声。   贺莉兰立马跑了出来,一顿炸酱面已经把她的心彻底收服。   “嫂子,怎么了?”   姜榆笑着拍拍她脑袋,“徐大妈说我虐待你们。”   贺莉兰一张口,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她不好意思地捂着嘴,“吃太饱了,我嫂子没虐待我们啊,我们今晚还吃了炸酱面,我大哥大嫂亲手做的,放了可多的五花肉丁呢,可香了!”   那种香味,大院里的人都闻到了。   听见贺莉兰这么一形容,赵晴咕噜一声,咽了下口水,她从嫁到孙家开始就没吃过肉!   徐丽嚷嚷道:“那你们说说,凭什么你们都有的吃,偏偏正东饿肚子!”   贺莉兰伸出双手,“因为我哥不洗手呀,我嫂子让他去洗手,他不洗,我嫂子说不洗就不能吃,是他自己不吃的。”   她这么一说,大家的眼珠子不约而同往贺正东的手看去。   佟方家的儿子佟元今年才六岁,藏不住话的年纪,立马喊道:“正东哥哥刚才玩了大院门口的狗屎,我都瞧见了,他不洗手,脏脏!”   徐丽华脸色大变,急忙低头一看,黑乎乎的脏手正掐着她的衣摆。   “呕!快给我松开!”她嫌弃万分,急急忙忙后退。   贺正东涨红了脸,耷拉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手。   半大的少年,也是要脸面的。   姜榆觉得好笑,“徐大妈,跑什么呀,你刚才冤枉我,不用道歉吗?”   段老爷子严肃道:“是该道歉!小姜摆明是为孩子好,你这一嚷嚷,岂不是要败坏她的名声!”   徐丽华面如菜色,没道歉,反而怪在了贺正东身上:“还不是你这孩子没说清楚,我问你了,是你自个儿说没吃饭的!”   贺正东正烦她呢,大声反驳:“那我确实没吃饭啊,我又没说错!”   “徐丽华,你究竟想干什么?平时大院儿里就属你最多事,你是不是想破坏我们大院儿的团结和谐?”段老爷子怒喝一声。   他大院里年纪和辈分最高的人,是大杂院的一大爷。   他为人公正,大家伙儿基本都服他。   徐丽华不得不折返回来,硬着头皮和姜榆道歉。   姜榆大大方方笑了起来,“都是误会,弄清楚就好了,大妈下回可不要这样了。正东,回去洗手,再不吃面就凉了。”   这算是给了贺正东下来的台阶,他立马跑进去洗手。   贺莉兰紧随其后,给他递肥皂。   “哥,你用肥皂洗,干净。”   贺正东暗暗瞪了她一眼,“叛徒!汉奸!”   贺莉兰哼了声,“嫂子又不是我们无产阶级的敌人,我才不是叛徒!我都不知道你还玩狗屎,不然我才不跟你一起。”   贺正东脸一红,“我就用棍子挑了两下,又没用手拿!”   话音落下,便听见了徐丽华的怒骂:“天杀的,谁把狗屎弄我窗户上了!”   贺莉兰眨眨眼,“哥,你做的?”   贺正东闷声道:“不是我,我就挑了下那狗屎,狗屎自己飞起来糊上了她的窗户。” 第97章 我能怎么办呢   嫁进大杂院的头一天,吵吵闹闹结束。   贺庭岳给烧了热水,拎进洗澡房。   “我再给你去打一桶冷水兑着洗。”   他们南房的小院子放着一个大缸,每天早上贺庭岳都会从大院里挑水,这样洗澡洗脸就不用老出去接水。   姜榆想说自己可以来,但见他已经出去打水,便由着他去。   南房是唯一有洗澡房的,其他人家想洗澡只能在屋里擦擦,大男人不拘小节,直接就在院子里冲。   但女人就不方便了,大热天要么花钱去澡堂子,要么就在家里擦擦。   就这一点,都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南房呢。   姜榆洗完澡,拿着帕子擦头发。   现在天气凉了,刚洗完澡有些冷。   等入了冬,估摸着得冻得够呛。   “我洗完了,还有热水吗,你快去洗。”   贺庭岳自然而然接过她的帕子,给她利索地擦了两下。   “有,暖水壶我也灌满了,明天起来你就用里面的热水洗脸。”   姜榆享受着他的服务,舒服得眯起眼。   “现在不算冷,洗冷水也没关系。”   贺庭岳把她头发擦到半干才放下帕子,“咱家有这个条件,别说现在,就算大热天用热水洗脸也没什么。”   家里现在烧的是煤球,贺庭岳有关系,每年都能囤不老少。   在南房院外的墙角下,用砖头垒了个圈儿,专门用来放煤球,下面垫着一块木板,上面盖着油毡,防潮防水。   乡下还在烧柴呢,姜榆没烧过煤球。   今天看了贺庭岳烧煤,才知道要把这煤球烧起来,都还得用柴引火。   “你快去洗吧。”   “好。”   等贺庭岳拿着衣服出去,姜榆才恍如大梦初醒,想到今天可是他们的新婚夜。   王云珊之前还和她说了几句,说这事儿还挺舒服。   姜榆突然紧张起来,这还是她头一回和男人同床共枕呢。   不一会儿,贺庭岳便洗完回屋。   “这么快?”   “部队养成的习惯,洗澡必须快。”   更何况,今晚可是新婚夜,他等了这许久,可不得动作快些。   他一靠近,姜榆的脸就被烘得很红。   “我关灯了?”他低声道。   姜榆嗯了声,掀开被子上床。   灯熄灭后,屋里一片黑暗,姜榆更紧张了。   贺庭岳上了床,将她搂入怀中,这才有了她真成了自己媳妇的真实感。   “我们结婚了。”   姜榆抬起脸看着他,“结婚了。”   贺庭岳突然翻身而起,虚虚压在她的上方。   他的气息笼罩着姜榆,她仿佛能听见自己跟打鼓似的心跳。   “你知道,新婚夜要做什么吗?”   姜榆羞涩不已,低喃道:“姨婆跟我说了。”   下一刻,她感受到上方的男人俯身而下,温热的唇瓣落在她的额头上。   姜榆错愕,心跳漏了一个节拍。   可姨婆没说这个呀。   他的吻很轻,从额头落到了鼻尖,再到她的唇上。   “唔……”   她不知道贺庭岳忍了多久,才终于吻到这张梦寐以求的红唇。   他像是在品尝一道珍馐,极有耐心,细细品味过前菜后,才进入正餐。   姜榆迷迷糊糊间,听到他撕开了什么东西。   她睁开眼,问:“那是什么?”   贺庭岳道:“避孕套。”   姜榆从没见过这种东西,但顾名思义,也能理解这玩意儿的作用。   “用避孕套做什么,我们不生孩子吗?”   贺庭岳重新吻上她的唇。   “生,过两年。”   他问过妇产科的医生,女同志太早生孩子也不好,不着急的话,等她年纪到二十三四岁都不成问题。   贺庭岳便要了一些避孕套,能推迟多久便多久。   姜榆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等尖锐的疼痛传来,她忍不住在心里骂起王云珊来。   什么只有一点点疼,明明就很疼!   好在疼过一阵,两人渐入佳境,她终于有了舒服愉悦的感觉。   但做这事儿实在太累了,跟她农忙时下地干活一样,腿根都酸了。   “好了没呀?”姜榆低声嘤咛。   男人抱着她低语:“快了,再忍忍。”   姜榆已经不信他了,这句话他都不知道第几次说。   她迷迷糊糊睡着,又醒来,再睡着。   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起。   姜榆觉得自己的形容还是保守了,这比干农活还累,浑身的骨头都是酸的。   昨天他们结婚是周日,学校放假。   今天贺飞燕和两个孩子都去上学了,贺庭岳则是还要上班,家里就只有姜榆。   昨天的炸酱面已经吃完,碗筷都洗干净了。   但贺庭岳给她留了纸条,炉子上温着稀饭,还蒸了白馒头,还说中午在家吃,然后带她去民政局领证。   姜榆进厨房一看,白白胖胖的大馒头。   这馒头扎实,配着稀饭一个都吃不下,她只掰了一半出来,坐在堂屋慢悠悠啃着。   才吃了不到一半,便听见徐丽华的声音。   “真是同人不同命呐!姜婷,你们不是双胞胎嘛?你瞧瞧,你一大早在这里洗全家的衣服,你姐还没起呢。啧啧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这小贺怕不是娶了个懒媳妇。”   姜婷勉强笑了笑,差点没把手底下的衣服扯破。   姜榆则是当做没听见,吃完东西,收拾好碗筷,带着自己新做的棉衣去找姚香玲。   一出门,瞧见院子里晒得衣服,神色有些不自然。   贺家提倡自己的衣服自己洗,包括贺正东和贺莉兰,都没有让人代劳的。   但贺庭岳洗自己衣服的时候,顺带把她衣服给洗了。   除了昨天穿的一套嫁衣,还有夜里换下的一套。   不止她的衣服,连床单都被他洗了。   幸好是晾在自己院子里,不然还不知得被人笑话多久。   “姜榆啊,你这是才起呢?你这性子也太懒散了一些,哪家媳妇睡到这个点的?”徐丽华这倒是充当起了婆婆的角色。   姜婷乐得看戏,在一旁添油加醋:“我大姐在乡下的时候就这样,从不干活,都是我在干。”   徐丽华哎哟一声,“那小贺可算是看走眼了!娶了个懒媳妇回家。”   姜榆盈盈一笑,“事实证明,只要你能干,就有干不完的活儿等着你。我家又不是付家,没那么多活儿等着我干,衣服都有贺庭岳帮我洗,我能怎么办呢?” 第98章 你现在瞧着也是风韵犹存   徐丽华觉得稀奇,“你还自豪上啦?”   姜榆理直气壮:“我男人对我好,我当然自豪了!我说徐大妈你咋回事呢,一天天啥事不干,净盯着别人家的事儿,要我说啊,你现在瞧着也是风韵犹存,趁年轻再找个吧。这家里有了男人操心,你也就不会空虚寂寞了。”   一旁看热闹的人哄笑起来。   “这倒是,老徐就是因为被窝里没男人,这要是有男人,哪里还操心别人家的事儿。”   “老徐,你还不到五十呢,要不我给你介绍个?”   “你也别整天盯着林蕊了,她是嫁给你儿子,又不是卖给你家,迟早要再婚的。”   徐丽华啐了一声,“老娘又不是没儿子,我才不会再婚!我都不嫁,林蕊凭什么再嫁?我警告你们,别打林蕊的主意,叫我知道谁敢和她处对象,老娘就在他家门口一头碰死!”   姜榆暗暗摇头,不再多管闲事,锁上院子门,推着自行车走出了大杂院。   这是她头一回骑自行车,有些不大熟练。   但好在没摔倒,再练练就熟悉了。   她先去街道办找了姚香玲,任姐看见她,看了过来。   “这不小姜嘛,这自行车是新的吧?你对象给你买的?”   姜榆笑着摇头,“我姨婆给我的陪嫁。”   任姐咋舌,“姚主任给的呀?她对你可真好。”   再回头看庄毅航,看姜榆都失神了。   她心头有些不悦,都和张曦月处上了,怎么还惦记着姜榆。   “听说你昨天结婚了,恭喜呀。”   看姜榆这气色,便知道在夫家过得不错。   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姜榆这是被男人滋润了,眼角的媚意都藏不住。   “谢谢任姐,请你吃喜糖,能帮我喊一声我姨婆吗,我过来给她送件衣服。”   这喜糖是姜榆随手揣进口袋的,任姐得了糖,立马笑了起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又不是外人,直接进去吧,姚主任在里头呢。”   姜榆道了谢,对庄毅航的目光视若无睹,直接敲门走进办公室。   “姨婆。”   姚香玲笑着摘下眼镜,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快坐。”   姜榆直接把棉衣拿了出来,“不坐了,我还得去给朋友送点东西,您快试试这棉衣。”   任姐正注意着这边呢,瞧见姜榆拿出一件长款的棉衣,立马走了过来。   “姚主任,这是小姜给你做的?”   姚香玲自得一笑,“是,我都说我衣服还多呢,她非要给我做。上回我穿的那件秋衣,也是她给我做的。”   瞧着笑得褶子都起来了,哪里有丝毫怪罪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美。   任姐羡慕地看着,“小姜手真巧啊,瞧着针脚多密,还厚实,可见是对您用心了。”   这棉衣一看,就知道得费不少布料和棉花。   不怪姚香玲疼姜榆,这孩子是有心的。   姚香玲套上棉衣,她越看越喜欢,可惜这里没镜子。   “会不会有些长了?”   这长度,都盖屁股了。   姜榆挽着她的手,“不长,我原本想做长一些,能盖住膝盖最好,可同样颜色的布料不够了。姨婆你想呀,这棉衣要是短了,一到冬天风都能灌进来,就该做长的。”   任姐很是赞同:“姚主任高挑,穿长款不压个子,这样暖和。”   姚香玲又满意了几分,“那缝纫机给你果然没错。”   姜榆看了一眼时间,“姨婆,我还得去供销社走一趟,就先走了。”   “好,回门那天你先去南河村,下午来姨婆家吃晚饭。”姚香玲交代着。   姜榆连声应下,骑着自行车走了。   前两天谢菲菲被调去供销社收购处采购大白菜,连她喜酒都没吃,也不知道现在回来没有。   “杨姐,菲菲在吗?”   姜榆经常来供销社,这边的人她都熟。   “她回来了,但今天休假,你直接去她家里找她去呗!”   “好,谢谢杨姐,我昨天结婚,请你们大家伙儿吃颗糖,甜甜嘴。”   姜榆留下一把喜糖,乐得杨姐直说恭喜。   她骑着自行车去了谢家,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见黄英来开门。   “阿姨,你今天不上班吗?”   黄英拉着她进屋,“我知道菲菲今天回来,可休息一天,特地和报社调休。”   谢菲菲从屋里飞奔而出,给姜榆一个熊抱。   “呜呜呜我连你的喜酒都没吃,真是太可惜了!”   黄英没好气瞪了一眼,在谢菲菲屁股上拍了下。   “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还没点稳重。”   姜榆一脸惊喜,“菲菲和林长安也要结婚了吗?”   谢菲菲嘻嘻笑,“月底提亲,结婚时间暂定下个月。”   十一月的北城还不算特别冷,结婚也合适。   等真正入冬,可就不好弄了,得等到明年开春。   谢晋昌和黄英一合计,不如早点办。   林长安是没意见的,他的户口自己握着,随时能入赘。   “那我这棉花倒是送来得合适。”   姜榆手里提着的,正是五斤棉花。   谢家三人不约而同露出惊愕的神色。   “棉花?!”   谢菲菲直接上手打开,“姜榆,哪儿来的这么多棉花?”   姜榆意味深长:“说不得,反正我能弄到,这些是我送你的,你收着做两件衣裳。”   黄英和谢晋昌一阵触动。   棉花其实不贵,供销社也就六毛五的价钱。   但供不应求啊!   一到冬天,都轮不到他们抢就没了。   黄英拉着姜榆的手,心里别提有多感激。   “我正愁着呢,菲菲结婚,肯定要准备新的棉被,还得给她做两身棉衣棉裤。”   就这五斤还不够呢。   林长安家里那样,肯定不会为他准备,她还得给他也做两身新衣裳。   如此一来,还没算上她和谢晋昌,都得填进去十几斤的棉花。   姜榆一点就通:“阿姨,你算算你还要多少,我尽量给你弄来。但先说好哦,这个棉花价格比供销社贵。”   黄英哪里不知道呢,她先前去黑市问了,一斤要一块一。   她没觉着价格贵,就是有价格,抢不到啊。   “你能弄来,多贵都行。”   姜榆算了下,“九毛一斤?这是我给你们的价格,换做是旁人,要一块一呢。”   黄英一口应下:“行,阿姨先谢谢你了!”   ( 重要 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 q i s h u 9 9 . c o m , q i s h u 6 6 . c o m, q i s h u 7 7 . c o m 等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99章 我的嘴最紧了   黄英心里感谢姜榆,想留她下来吃饭。   但姜榆和贺庭岳说好在家里吃饭,便婉拒了。   黄英笑道:“瞧我,你正新婚呢,哪里好留你。我这里有朋友送的腊肉腊肠,给你几块一起带回去,算是阿姨送你的结婚礼了。”   她这腊肠是川省的朋友寄过来的,足足有一大箱子,咸辣咸辣的,很是下饭。   姜榆没推辞,笑着道谢。   “那叔叔阿姨,菲菲我先回家了,下回我再去供销社找你说话。”   谢菲菲应了声:“下回陪我逛百货大楼,林长安要给我买手表,你帮我挑款式。”   “好,我记着了。”   姜榆前脚刚走,谢家隔壁的邻居就摸过来了。   “小黄,小黄!”   黄英脚步一顿,笑容敛了几分。   “汤大娘,怎么了?”   “我刚才听到,你们能买到棉花?哦不,是换,换棉花!”   她也是凑巧听了一耳朵,没想到谢家还有这能人。   黄英面露难色,“大娘,你听错了。”   汤大娘忙道:“贵不打紧,我给钱啊,我想给我孙子做件棉衣,你就帮帮忙吧!我绝对不说出去!”   黄英这才松了口:“一块一,这是一斤的价格。”   汤大娘连连点头,“我知道的,上回我去那边打听过。”   她没说的是,听说现在都涨价了。   “大娘你要多少斤?”   “五斤行吗?”   黄英没立马应下:“我得问问,不过你可不能说出去。”   汤大娘连连应声,“我一定不会说出去,我的嘴最紧了,你就放心吧。”   结果黄英才关上门没多久,又有人来敲门。   门一打开,竟然又是住这条巷子的邻居。   “小黄呐,我们听老汤说,你这边能买到棉花?”   黄英心里暗骂,这汤大娘的嘴什么时候紧过!   ……   姜榆从谢家离开,拿着贺庭岳留给她的副食本去买菜,这个点过去,也就只剩一个大白菜和土豆。   眼瞧着要入冬,菜是越来越少了。   她掂量掂量,拿两个土豆炒个土豆丝也不错。   肉就不买了,还有黄英送的腊肉腊肠呢。   买了大白菜回家,正巧在胡同口遇见了姜野。   “怎么进去等,在这蹲着做什么!”   姜野站起身,“姐,我进去看了,你不在家。”   他怕人说闲话,就在胡同口等着。   姜榆嗔道:“说就说呗,反正他们也没少说我,走,我正好找你。”   姜野手里还提着一袋桃子,姜榆瞧着稀罕。   “好大的桃子,怎么这会儿还有桃子?”   姜野道:“云珊姐叫我送来的,说是晖哥朋友家在平谷县,他们村里种了好多桃子,这些是晚熟的。”   这桃子七八月才是最佳的采摘期,现在都十月了,也就剩下一小部分。   姜榆打开一看,又大又红的桃子,足足装了有十几个。   “这分量不轻啊,你自己拎着过来的?累坏了吧。”   姜野心里暖暖的,“不累,这才哪儿到哪儿。”   姜榆带着姜野一进来,这袋子里的桃子就被人盯上了。   这时候菜叶子都难买,更何况是水果。   桃子也是稀罕物。   “姜榆,你这桃子看着新鲜,匀我两个呗,我家良子好久都没吃水果了。”孙母厚着脸皮开口。   她不爱吃苹果,最爱这一口桃子,软桃脆桃都行。   姜榆直接拒绝:“大妈,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孩子多,这些还不够分呢。”   她要是匀出来两个,别人肯定也要开口。   这十几个桃子,够谁分的?   被拒绝的孙母老大不高兴,撇撇嘴说了句:“小气。”   林红霞眯起了眼,“姜婷,那桃子是你弟送来的吧,都是他姐姐,怎么光送给你大姐,你一个都没有。”   姜浩和姜野的事,姜婷自然也知道。   但她并不是很在乎,谁是弟弟,对她没有影响。   但看到姜野只送东西给姜榆,她心里却是不大舒服。   她走了出去,喊道:“姜野!”   姜野回过头,“姜婷姐。”   见他还算有礼貌,姜婷脸色缓和了几分。   “竟然来了,怎么不上二姐家里坐坐,看不上我呀?”   姜野摇摇头,“不是,我找大姐有事。”   姜婷哦了一声,“那你这桃子,是不是该分我一半?”   姜野仍旧摇头:“这桃子不是我送给大姐的,是大姐朋友给的,我只是代为转交。”   姜婷尴尬得脸色僵硬,讪讪收回了手。   不知道是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上门讨东西吃的,脸真大。”   说这话的人是赵晴,她原本是想嘲笑姜婷,转而看到孙母那难看的脸色,想到她刚才也开口讨了这桃子。   “妈……我不是说你,我说的是姜嫂子。”   孙母冷冷一笑,“去把家里的地板拖了,桌子擦干净没?还不快点做饭,等会儿良子回来没饭吃,你想饿死他是不是!”   赵晴心里苦不堪言,孙母就是变着法儿磋磨她。   她每天上班,中午还得回来做饭。   这地板和桌椅哪里需要天天擦,又没有多脏。   姜榆带着姜野走进去,顺便带上门,将那些视线隔绝。   等走进屋,姜野才问:“云珊姐叫我问你,还收不收棉花。”   之前卖棉花的那几家都收到了六子后面给的布票。   他们没有刻意保密,乡亲们都眼馋呢,也想卖棉花,攒点布票过冬。   “收,我今天去找六子,你和云珊自己看着办,几百斤都不成问题。另外给我留二十斤,我送去给我朋友。”   姜野点头应下。   “那成,我还得去给云珊姐回话,这就走了。”   姜榆没好气道:“都到饭点了,刚好有腊肉腊肠,你留下来吃个饭。又不是外人,你客气什么。”   姜野有些局促:“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我去洗几个桃子,等你姐夫回来就能吃。”   姜榆装了四个桃子,这个桃子大,等会儿切开,大家一起分。   最先回来的是贺飞燕,她学校近,路程短。   “哇,有桃子,好大的桃子!”   姜榆笑道:“你王嫂子送来的,快洗手,等会儿我切开,大家一起吃。”   贺飞燕笑着点点头,洗完手才瞧见姜野的身影。   “呀,小奶狗弟弟也来啦!”   姜榆:“……”   姜野:“……?” 第100章 姜榆是哪种人?   姜榆白了她一眼,“管好自己的嘴。”   这贺飞燕的性格实在有些轻佻。   姜野却有些疑惑,不明白“小奶狗”是什么意思。   贺飞燕对上他黑白分明的双目,有些心虚,忽然觉着自己像是那调戏良家的登徒子。   “弟弟不要介意,我没别的意思。”   姜野默了默,“如果我记得不错,我比你大。”   叫谁弟弟呢。   贺飞燕哦了一声,“那我应该心性比你成熟,叫你一声弟弟也没错。”   姜野:“……”还能这样算的吗?   姜榆切好桃子,正巧贺庭岳跟两个孩子回来了。   贺莉兰见有桃子,止不住嘴馋,放下书包第一时间去洗手。   “嫂子,我洗好手了!”她伸出两只爪子给姜榆看,亮晶晶地看着她。   姜榆满意一笑,“快吃吧。”   贺莉兰立马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又香又甜。   贺正东看了一眼,马屁精。   贺庭岳拍拍他的肩膀,道:“洗手才能吃。”   他一个大男人比较糙,只想着给他们好吃好穿就行,没空教他们,导致这两个孩子养成了好些坏习惯。   姜榆拿起一块,自然而然喂给了他。   “甜吗?”   贺庭岳点点头,“甜,你吃了吗?”   “吃了,姜野带过来十几个呢。”   贺正东一连啃了好几块桃子,觉得不满足,嘟囔:“既然有十几个,怎么不一人一个,还切开来。”   真是小气。   姜榆勾起唇角,“正东说的是。”   她给贺正东挑了个最大的,还给了两个。   “你自己拿去洗,洗了再吃。”   贺正东大喜过望,竟然真给了他两个最大的!   他立马洗了吃,大口大口啃着。   “就要这样吃才爽!”   姜榆没再搭理他,把盘子递给贺莉兰。   “拿去和哥哥姐姐一起吃,我跟你大哥去做饭。”   她拎着腊肉腊肠进厨房,“这是黄阿姨送的,今天就切来尝尝吧,”   这腊肠色泽很漂亮,还是辣的,她看着就有些嘴馋。   “好,你出去歇着,让正东进来生煤炉子。”   姜榆乐得轻松,喊贺正东进去生火。   贺正东正好啃完两个脸大的桃子,撑得打了个饱嗝。   “我饱了,午饭估计吃不下了。”他摸了摸肚子。   姜榆微微一笑,“那你注定和中午的腊肉无缘了。”   贺莉兰满脸惊喜:“嫂子,中午吃腊肉吗?有腊肉?”   姜榆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不仅有腊肉,还有腊肠呢,是川省的腊肠,麻辣味的。”   贺莉兰用力咽了咽口水,小馋猫的模样。   “肯定很好吃,可惜我哥吃不下了。不过没关系,我会努力吃多点,把我哥的份儿也吃了!”   嘤嘤嘤有嫂子真是太好了。   贺正东:“……”那我谢谢你?   他一脸憋闷走进厨房,他怀疑姜榆故意给他那么大的桃子,但他没证据。   贺庭岳知道贺正东的小心思,这两个孩子以前吃过苦头,没有安全感,无非是怕姜榆心眼不好,会把他们送走。   他原本是打算私下和孩子聊聊,但姜榆既然能制住他们,便以后再说吧。   “姜榆!”是林冬花上门了。   姜榆扬起笑花,“林嫂子,有事吗?”   林冬花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之前段玉珍和姜榆有些矛盾。   “姜榆啊,我想问问你家煤炉子生好没,我来借两块炭火。”   借炭火这事儿再正常不过,也不是挨家挨户都有柴火起煤炉子。   没有柴火,就只能借两块炭火,把煤球放在上面也能着。   “林嫂子,你稍等一下,我进去问问。”   林冬花放松了几分,“好嘞。”   不多时,姜榆便喊她拿着火钳进去夹。   “谢谢了啊,姜榆。”   姜榆笑着摆摆手,给她拿了两个桃。   “这您带回去,给段爷爷尝尝。”   林冬花连忙推辞,“这哪里好意思,可不好拿,你家孩子多,留着自己吃吧。”   姜榆已经给她塞进口袋去了,“嫂子快回去生火吧。”   林冬花只好收下,再次道了谢。   她美滋滋揣着两个桃回家,文燕一看,愣了下。   “姜榆给你的?”   林冬花点点头,“妈,姜榆特地给我两个桃子,说给爷爷甜甜嘴呢。”   文燕回过神,喃喃道:“这孩子还挺不错的。”   肯定是记着段老爷子昨天帮她说话呢。   林冬花原本心里也这样觉着,但怕说出来文燕心里不舒服。   现在既然她都说了,林冬花也没必要藏着。   “是不错的,昨天徐大妈还说她会虐待孩子,那不能够,姜榆一看就不是那种人。”   姜榆不仅好看,还面善,这种人日子差不到哪里去。   结果这话,正好被进门的段玉珍听见。   “大嫂,姜榆是哪种人?你说来给我听听?”   一上来便是质问的语气,搞得文燕都不高兴了。   “你怎么跟你大嫂说话的?玉珍,都是我们把你惯的,没大没小!”   段玉珍冷冷一笑,“她明知道是姜榆害我丢了工作,还在家里说姜榆好,这不是故意气我吗?我知道,她早就嫌弃我这个小姑子碍眼,不拘是哪个歪眼斜嘴的,就盼着趁早把我嫁出去呢!”   林冬花气得泪花涌上,“玉珍,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丧良心的话呢?你今年二十二了,我希望你找个对象有什么不对?但我什么时候提过赶你出门,你跟你大哥伸手要零花钱,我又什么时候说过一句?前头你大哥刚得了两斤棉花,我给虎子做了衣裳,剩下的自己一点没留,全给你做了新棉衣!”   她对段玉珍的好,算是都喂狗了!   “我不敢说自己是世上最好的嫂子,但我对你段玉珍,够可以了!你老说姜榆害你,说明你从来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要不是你先做亏心事,能被人揭穿?”   段玉珍怒不可遏,还想回嘴,被文燕上前扇了个嘴巴子。   “你有今天,我们大家都有错!不是我们对你不好,就是我们对你太好了,才把你惯成今天这样!”   文燕实在痛心,又无可奈何,不知怎么才能把段玉珍的性子扭回来。   段玉珍捂着脸痛哭,“我就知道,你早看我不顺眼,跟我嫂子一样想把我赶出去!你们放心,我现在就走,再也不回来了!”   吼出了这句话,她夺门而出。 第101章 领证   段玉珍闹的动静不小,加上文燕和林冬花的哭声,大家都瞧着呢。   姜榆自然也听到了,有些无奈,合着她还好心办坏事了。   贺飞燕道:“别往心里去,段玉珍就是那种人。段家一大家子都不错,就这段玉珍歪了。”   看段老爷子就知道段家家风如何,独独把段玉珍给惯坏了。   姜榆苦笑:“我没往心里去,就是为林嫂子不值。”   段玉珍这行为,眼瞧着就是白眼狼了啊。   “飞燕,进来端菜。”贺庭岳往外喊了声。   昨天家里还剩了一些蒜苗,用来炒腊肉刚好。   贺庭岳做饭好吃的一点是因为他手重,舍得放油。   这腊肉被油煸得焦黄喷香,惹得人直流口水。   腊肠不用炒,直接切片放在了米饭上。   贺飞燕咽了咽口水,“大哥,今天不吃馒头,吃米饭呀?”   家里的主食一般是馒头面条,偶尔吃米饭。   今个儿倒是破天荒,竟然蒸了米饭。   贺庭岳道:“你端出去拌一拌,把腊肠和米饭搅在一起。”   “咕噜。”贺飞燕都听见自己的口水声了。   拌在一起,粒粒分明的米饭浸满腊肠的香味,肯定好吃极了!   “粤省那边有一种腊肠的吃法,叫煲仔饭,就是把腊肠放在米饭上面。”贺庭岳没吃过,做的自然不地道,但勉强有异曲同工之妙。   贺飞燕动手的时候,就忍不住斯哈斯哈着口水。   “莉兰,拿碗过来!”   “来了!”   贺莉兰手脚利索,连忙拿了一摞碗出来。   贺正东一看,不满地嚷嚷:“怎么才五个碗!”   贺莉兰睨着他,“哥,你不是不要吗?”   贺正东气鼓鼓摸着肚子,“那我也能吃一碗!”   贺飞燕故意道:“确定吗?必须吃完的哦,咱家不兴浪费粮食。”   贺正东脑袋耷拉下来,“那就给我半碗吧。”   他才吃了两个脸大的桃子呢,肚子里鼓鼓胀胀。   但就算撑,他也要把这半碗米饭撑下去。   贺飞燕笑着推了下他的脑袋,这给他装了半碗米饭,多添了两块腊肠。   腊肉腊肠都咸,贺庭岳只切了半块。   除了腊肉炒蒜苗,还有一大盘的猪油渣炒白菜,一盘酸辣土豆丝。   除了米饭,今天早上蒸的馒头也端了上来。   “姜野,敞开肚子吃,别客气。”   姜野看着桌面的饭菜,自然也馋,却不敢动筷。   除了姜榆结婚那天,在东客来吃的,他从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   贺飞燕看出了他的局促,把筷子塞进他手里。   “吃吧,多吃点。份量大,管够。”   招呼完姜野,贺飞燕再也腾不出嘴巴,拼命炫着香喷喷的白米饭。   一口米饭一口腊肠,真好吃呀!   她压根不需要吃桌面上那些饭菜,只要有腊肠就足够了。   贺莉兰则是更喜欢腊肉,和蒜苗简直绝配。   贺正东不拘是什么,往肚子里塞就对了。   “这酸辣土豆丝好吃。”姜榆觉得自己不吃饭,光是土豆丝都能干掉半盘。   贺庭岳目光含笑,给她夹了两块腊肉。   “白菜也不错,猪油炒的。”   副食本上每个月按人头定量的油不够用,贺庭岳偶尔会买点板油,自己在家里煎猪油。   板油不好买,这还是他在肉联厂有熟人,才叫人留着了。   这一顿饭,姜榆吃得满足极了。   她以前觉得自己手艺也不错,但和贺庭岳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一顿饭下来,大家都撑得打嗝。   贺飞燕主动站起身,“从今天开始,只要是在家里吃饭,我们得轮流洗碗。今天我洗,明天正东,后天莉兰,有问题吗?”   贺正东立马举起手:“嫂子呢?嫂子怎么不洗?饭又不是她做的。”   贺飞燕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就凭她是大哥媳妇儿!你什么时候能做大哥媳妇儿了,你也可以不洗碗。”   贺正东默默看了一眼神色冷肃的贺庭岳,浑身一激灵。   还是算了吧,他情愿洗碗!   贺庭岳又冷又硬,揍人屁股可疼了,他才不要给大哥当媳妇。   “还有意见吗?”   贺正东、贺莉兰:“没有!”   “那就这么说定了!”贺飞燕抱着收拾好的碗筷走进厨房。   姜野没好意思干坐着,跟着走了进去。   “还是我来洗吧。”   “别,你初来乍到,哪里有你动手的道理。”   姜榆喊了声:“姜野你出来吧,让飞燕洗就好了。”   姜野只好又走了出来,在这里浑身不自在。   “姐,要不我还是先回去,还得找云珊姐呢。”   姜榆点点头,“那也行。还剩半块腊肉,你给云珊带过去吧。”   收了这么多桃子,不好不回礼。   她看向贺庭岳,征求了他的意见。   贺庭岳笑了笑,“都听你的。”   姜榆就留下了两根腊肠,剩下半块腊肉和半根腊肠都装了起来。   等姜野走后,姜榆才悠悠打个了哈欠。   吃饱了就想睡,骨头都酥了。   贺庭岳揩去她眼角的生理泪水,“累了去睡会儿?”   姜榆想着反正下午没事,就去睡一觉。   “你要一起吗?”   贺庭岳眸色微闪,“媳妇儿,你在邀请我吗?”   经过了昨晚,姜榆一看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啐了一口。   “谁邀请你了,色胚!”   贺庭岳笑着推她进屋,顺带锁了门。   “不闹你,睡吧。”   姜榆懒懒捂着嘴,又打了一个哈欠。   “你记得喊我。”   下午还要去领证,去晚了人家都下班了。   “好,睡吧。”贺庭岳给她盖上被子。   看着她睡得香,他也忍不住上床,抱着她一起睡了一觉   结婚时厂里有给婚假,原本今天也是不用上班的,但上午有点事,他就去了一趟。   下午照常放假,一直放到回门那天。   三个弟妹都出去上学了,他们这一对兄嫂反而显得清闲,这一个午觉睡到三点才醒。   今天领证,姜榆觉得这是值得好好对待的日子。   她穿上了碎花衬衫,仔仔细细编着麻花辫,在发尾系上了丝巾。   “好看。”贺庭岳不错眼看着,“等我们领完证,去照相馆拍张照吧。”   “拍照?我们吗?”姜榆一脸惊讶。   她活了二十年,还从来没有拍过照呢。   贺庭岳笑了笑,“是,就我们俩的结婚照。以后我们每年都拍,做成相册,等我们年迈,还能拿出来看。” 第102章 当家   姜榆被他说得心动,好像已经看到自己白发苍苍,和他坐在一起翻照片的模样。   “贺庭岳。”   他垂眸看着她。   “你真好,特别特别好,我好喜欢你呀。”   他俯身,与她贴着额头。   “媳妇儿,你觉得我好,是因为你更好。”   我也很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   两人牵着手出门,都在期待着那象征着婚姻关系的一张纸。   文燕刚好瞧见,笑着问了句:“小贺,姜榆,出门呢?”   出门都牵着手,感情真好。   贺庭岳点点头,“婶子,我们今天去领证。”   “领证啊?那快些去吧,别耽搁了。”   两人出了大院,直奔婚姻登记处。   工作人员问了几个问题,让他们填了表,便在证上盖了章。   新鲜热乎的结婚证,都被贺庭岳仔仔细细收起来。   “我来保管,我们先去照相馆,拍几张照。”   贺庭岳和姜榆来到照相馆,老板问他们要不要换衣服。   姜榆觉得自己穿的衣服就挺好看,不用换。   便就穿着他们自己的衣服,拍了两张不同站姿的照片。   “两张,一块钱。”   贺庭岳付了钱,照片没那么快能拿,转而又拉着姜榆去百货大楼。   他没说话,直接牵着姜榆去挑手表。   “挑一个喜欢的。”   姜榆看着诸多款式的手表,说不喜欢是假的。   可价格真不便宜,普遍都是一百来块钱。   姜榆缩了缩手,“要不还是算了。”   贺庭岳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票都准备好了,我特地找人换的,不买不就白换了。”   他指了指其中一块梅花牌的银色手表,“你好同志,帮我把这一块拿出来看看。”   见他真的要买,售货员热情地笑了起来。   “同志你眼光真好,您爱人白,这银色最衬她的肤色。”   贺庭岳接过来,给姜榆戴上。   “有些大了。”姜榆抬头看了看,扣上后还有些松。   售货员连忙说道:“你们确定要买的话,可以让师傅帮忙调。”   贺庭岳问道:“喜欢吗?”   姜榆点点头,这是她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吧。   “那就这块,多少钱?”贺庭岳拿出了票。   “148块钱,一张手表票。”   贺庭岳把钱票递了过去,“你数数。”   “刚好,就不用我找钱了,两位同志稍等,我让师傅调一下,很快。”   姜榆把手表拿下来,递给售货员。   她还是有些心疼,却也是真的喜欢。   如售货员所说,手表很快就调整好了。   再次戴上,刚刚好。   姜榆爱不释手,看了一遍又一遍。   “真好看。”   看到她喜欢,贺庭岳便觉得再贵都值得。   两人回到大院,徐丽华一眼就瞧见了姜榆的新手表。   她不由得咋舌,“真是了不得,都戴上手表了。啧啧,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要是我家儿媳妇,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姜榆和贺庭岳全当做耳旁风,直接进了南房。   回了屋,贺庭岳把房间角落里的砖给拿了下来,从地下拿出一个木盒子。   姜榆瞠目,“这是什么?”   “我爸妈早年离婚,之后我妈就走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妈在哪里。这箱子里,装的是我妈之前留给我的一些东西。”   一个玉镯子,和一些金首饰。   “这镯子原本是一对,我跟飞燕一人一个,金首饰平分。以后这些东西,就是你的。”   姜榆心头突跳,心里清楚这些东西为什么要藏起来,因为这时候根本没法戴出去。   但哪怕不能戴,姜榆看着也是喜欢的。   贺庭岳给她套上玉镯子,这个衬肤色,好像天生就属于姜榆。   他从前觉得金首饰俗气,可戴在姜榆身上,竟然显得那么贵气。   “好看吗?”姜榆勾着唇角看他。   “好看,特别好看。等以后,我还给你买,买很多很多。”   姜榆嗔道:“都戴不出去,买这么多做什么,有这些就够了,既然是婆婆留下来的东西,我们好好收着。”   给她看完这些,贺庭岳便拿出了家里的存折。   “昨天就应该给你,没找到机会,以后家里你当家做主,存折该给你拿着。原本有三千五,结婚支取了一些,还剩三千。”   贺庭岳工资高,但他不是个多俭省的人,包括贺飞燕花钱也是大手大脚,所以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其实并不多。   “三千块,已经很多了!”姜榆感叹道。   不说她,就姜永华和王美丽,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交给我保管?你确定吗?”   姜榆握着这么多钱,有些心慌。   贺庭岳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不止存折交给你保管,以后每个月的工资,我留十块钱,剩下的都上交给你。你是我媳妇儿,就应该你当家。媳妇儿,我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   姜榆靠在他怀中,“现在的日子,我已经觉得很好了。”   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   她照旧把存折放在木盒子里,放进地下,填上砖块,恢复如初。   贺庭岳果真就在身上留了十块钱,剩下的都交给了她。   姜榆也掏出了自己压箱底的钱,这里面有她自己的,也有姨婆给的,还有一部分是贺庭岳之前给她的。   她数了数,还剩354块6毛。   加上贺庭岳刚才放进来的,一共是498块四毛。   “这四百块钱收起来放抽屉里,以防我们有用到大钱的时候,那样就不用从存折取。”   姜榆拿出一个布袋,把四百块钱塞进去。   “这剩下的钱和票是生活费。但咱们一家五口人,一个月肯定用不了这么多生活费,我建议咱们好好规划用钱,不要过于铺张浪费。我要是也能赚钱,以后争取咱们一个月能存一百块钱。”   这还是得益于贺庭岳工资高,她那个卖棉花的进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有了。   还是得给报社投个稿子,赚个稿费,减轻贺庭岳的负担。   贺庭岳从前都是自己握着钱,从没有打算过规划过。   如今姜榆一说,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感。   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   “往后我会留意,有适合你工作,可以花点钱买。”   姜榆努努嘴,“再说吧,好贵呢。”   要是花个一两千买工作,家里的存款就要大打折扣。   哎,赚钱可真难。 第103章 我妈的工作只能是我的   隔天,姜野单独送了二十斤棉花过来。   姜榆数出十二块钱给他,却被他推拒了。   “云珊姐说了,这个按照收购价跟你算。”   收购价是四毛一斤,她给八块钱就行。   王云珊是觉着这既然是给姜榆的朋友,自然不能赚她的钱。   姜榆把钱塞了过去,“告诉她,我赚钱的,没道理让她白忙活。”   姜野还有事,她便没再留他,自己也还得去给谢菲菲送棉花。   “我去给菲菲送棉花,你去吗?”   她问的自然是贺庭岳。   他这几日放假,如今却显得她更忙一些。   贺庭岳点点头,“走,我送你。”   好不容易休息,他可不想让别人占据姜榆的时间。   他们直接把棉花送到了谢菲菲家,汤大娘一早就在门口盯着呢,动作比他们还快。   “小黄!黄英!昨个儿那闺女又来找你啦!”   这一嚎,巷子里几户人家都有人走了出来。   姜榆:“?”   黄英打开门,没好气道:“汤大娘,你能不能小声一些,整个胡同都快听见了。”   汤大娘讪笑,紧盯着贺庭岳提着的东西。   “我这不是着急嘛。”   姜榆道:“黄阿姨,东西我给你送来了,咱们进去说?”   黄英点点头,“行,汤大娘,你们都先回去,事情我会和姜榆说的。”   “得嘞,那你可别忘啦!”   黄英摆摆手,领着姜榆跟贺庭岳进屋。   走进屋里,贺庭岳打开袋子给她看。   “二十斤,都在这里了,黄阿姨要不要称一下?”   黄英摆摆手,直接把十八块钱给了出去。   “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们,我信得过你。刚才那些人都是我的邻居,上回我和姜榆说话,被汤大娘听了一嘴。”   贺庭岳眉头一皱,“他们也想要?”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对姜榆会不会有影响。   拉姜野入伙,很大一个原因也是他担心对姜榆不好。   黄英道:“我只答应他们帮忙问问,没说一定有,如果你们不愿意,我回绝了就是。”   姜榆忙道:“不用,黄阿姨说了价格吗?”   “说了,一块一。”   “行,我叫另一个人送过来,他叫赖六子。”   黄英先前就统计过那几个人要的数目,加起来是三十三斤。   “直接送到隔壁汤大娘家,让她自己跟人分,她每天都在家的。”   姜榆应下:“行。”   等他们出门,汤大娘竟然又凑了上来。   “小黄,怎么样?”   黄英无奈道:“汤大娘,你先让姜榆走,东西现在的也没有呀,明天送过来,你在家里等着。”   汤大娘一脸失望,“明天啊?要不你先匀出一些给我。”   “哪儿能呢,我家菲菲要结婚了,我还着急给她做棉被呢。”   黄英没再搭理她,送走了姜榆夫妇俩,便关上了门。   送完了东西,姜榆便回家继续做衣服。   贺庭岳在一旁看着,“这衣服我穿略小了些。”   她做的这件棉衣是黑色的,他下意识便以为是给他做的。   惹得姜榆发笑:“这是给姜野的。”   贺庭岳脸色发闷:“怎么先给他做。”   “我赶一赶,兴许回门的时候就能给他,这你也比,话说这应该是姜野穿的第一件新衣服吧。”姜榆嗔他。   贺庭岳不置可否,那就勉强让给他吧。   在家里一直忙活到下午,大院儿突然热闹起来。   说是段玉珍带对象回家,要定亲了。   姜榆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儿,拉着贺庭岳坐在门口吃桃子。   “要是有瓜子儿就好了,下回咱们买点吧。”   贺庭岳给她又递了一块桃子,“行,每年都有定量,今年咱家还没买呢。”   因为家里没人爱吃。   “严文轩是第一回 上门吧,怎么就说要定亲了。”   贺庭岳对大院儿里这些事都不怎么感兴趣,但姜榆看得津津有味,他不好不说话。   “应该是为着昨天的事。”   昨天段玉珍和家里人闹僵了,她迫不及待想搬出去。   她没工作,想搬出去自然只能嫁人。   姜榆撇撇嘴,“她眼光真差,竟然看上了严文轩。”   刚走进来的贺飞燕脚步一顿:“谢谢,有被内涵到。”   贺庭岳淡声道:“确实差。”   贺飞燕翻了个白眼,没办法,谁叫这就是她的黑历史呢。   “我刚才进来,特地从段家门口走了一圈,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姜榆眼睛一亮,“听到什么了?”   “段玉珍和严文轩结婚,竟然不打算搬出去!”   姜榆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是什么意思?严文轩要搬进来?”   贺飞燕用力点点头,“是嘞!说是严文轩他姐一家从乡下过来了,他姐夫要顶替他爸掏粪工的工作,家里住不开。”   姜榆思索一番,摇了摇头。   “这应该是原因之一,他肯定还有其他目的。”   贺飞燕拍拍她的小脑袋,“嫂子你还怪聪明,我刚才还听到段玉珍闹着要顶替她妈的工作呢。”   段家这些人从上数下来,工作还真不少。   老爷子是以前是轧钢厂的钳工,后来工作被他二儿子顶替。   他家老太太已经没了,但生前是二厂的会计,后来长子段洪民,也就是段玉珍她爸顶替了工作。   后来段洪民为了他那大儿子段建仁,又把工作让出来,叫他顶替了去,一份工作传了三代。   文燕是个老师,这个工作还是她靠自己得来的,嫁给段洪民前就有了。   现在段玉珍之所以闹,就是觉得她哥顶替了她爸的工作,文燕的工作就该是她的,这才公平。   姜榆暗暗叹气,“这哪里能叫公平?她不是还有个弟弟吗,她顶替了文燕的工作,这对她弟弟公平吗?不是说这工作不能给,她摆明就是叫严文轩给忽悠住了。”   工作给她了,文燕和段洪民两个人,甚至还有段老爷子,就全靠孙子孙女养着?   段玉珍哪怕现顶替了文燕的工作,工资也没这么高,养得起一家老小吗?   再说了,这还没结婚呢,严文轩就在打段家工作的主意,以后能给岳父岳母养老?   “答应了?”   “肯定没呀,一大家子这不闹着呢。”   隔着一堵墙都能听见段玉珍的声音,她把矛头对准了林冬花。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惦记着把我扫地出门,好顶替我妈的工作!林冬花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妈的工作只能是我的,你别做梦了!” 第104章 算盘珠子都崩到我脸上了   贺飞燕啧啧摇头,“林嫂子这些年,可算是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她对段玉珍那是真的没得说。   段建仁这人吧,性格上也有些瑕疵,但对唯一的妹妹,是真的疼爱。   如今却因为这个妹妹,闹得家宅不宁。   这件事折腾了许久,最后还是段老爷子一锤定音,表示段玉珍结婚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但工作这件事先不提。   文燕还年轻,这时候把工作让出去,那他们几个老的还活不活了?   老爷子一说话,段玉珍就被摁住了,再也扑腾不起来。   严文轩心里有些失望,他还没转正,段玉珍又没工作,结婚后日子怎么过还是个问题。   这样一想,段玉珍的条件还不如张曦月呢。   段玉珍才不考虑这些,她只想抓紧结婚,好好在姜榆面前出口气。   她倒是想再挑个更好的,奈何自己没那个能耐。   她挽着严文轩的手,往南房走去,高高抬起下巴,好像自己找的对象是什么稀世珍宝。   “我要结婚了。”   她扫了一眼贺庭岳,像是在和他们宣告。   贺飞燕和姜榆对视一眼,这不纯纯有病。   这些年挑来选去,挑了个最差的。   贺庭岳没搭理,起身把装桃子的盘子给洗了。   这种无视的态度,才让段玉珍最难受。   而贺飞燕和姜榆,两人都知道严文轩是什么人,看他的眼神和看垃圾没有什么两样。   搞得严文轩浑身不自在。   姜榆也没想搭理他们,倒是贺飞燕,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多说了两句。   “段玉珍,你真要跟他结婚?”   段玉珍哼了声,“当然是真的。”   贺飞燕撇了撇嘴,“他跟着你住在咱大院儿,是入赘吗?”   “当然不是!”段玉珍立马否认,并且流露出鄙夷:“我又不是谢菲菲,怎么可以招赘。她家没儿子才需要招赘,我家又不是没有儿子。”   姜榆挑了下眉梢,“不是入赘干嘛住你家?”   段玉珍扬声道:“他姐在乡下结了婚,得顶替他爸的工作才能回城。”   严文轩说得很可怜,她一时心软,想到反正她也不可能去做掏粪工,就答应了。   再被他一分析,她越想越觉得对。   她爸妈都有工作,凭什么只能给儿子顶替,没她的份儿。   贺飞燕真想剖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多少水。   “你这次能为了他姐让步,让出了他爸的工作,让出房子,等你顶替你妈的工作,他会不会叫你把工作让给他姐?段玉珍,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你还这么大方。”   段玉珍和严文轩脸色齐齐大变。   严文轩连忙辩解:“我爸是掏粪工,我不可能顶替他的工作,玉珍更不可能,给我姐夫,对她又没有什么损失。”   “怎么没有损失?这工作要还是你爸的,他们两个老的也能贴补你们过日子。要是让你姐夫顶替,你姐夫会给你钱吗?他还得养老家的爸妈,能把你爸妈养活就不错了。”   贺飞燕嗤了声,“算盘珠子都崩到我脸上了,还装无辜单纯呢,我又不是段玉珍那蠢蛋玩意儿。”   段玉珍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她一把揪住严文轩的衣领,恶狠狠质问:“你打一开始,就在图谋我妈的工作!把你的工作让给你姐夫,让我顶替我妈的工作,拿着我段家的钱去贴补你家!严文轩,你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我没有!玉珍,玉珍你听我说,我们认识那么久,我对你不好吗?我怎么可能这样算计你!”严文轩慌忙解释着。   他几度想去拉段玉珍的手,都被甩开。   段玉珍咬着牙,今天这一闹,里子面子都没了。   可叫她忍下这口气,她做不到!   “分手!我不跟你处了!”   严文轩脸色大变,他已经和张曦月分手,再被段玉珍甩,那他跟谁结婚去?   “玉珍,婚姻不是儿戏,怎么能说分就分。”他按捺住胸腔的怒气,下颌紧绷着。   “咱们要是刚处对象,你不喜欢我,我肯定就跟你分了。但已经处了这么长时间,你都是我的人了,说不得肚子里已经揣了我的种,我这时候答应跟你分手,那不是耍流氓嘛?”   段玉珍羞愤欲死,抬手用力甩了他一耳光。   “你胡说八道!”   严文轩硬生生挨了一耳光,不躲不闪。   “我要是说自己跟你清清白白,不管不顾分手,那才是胡说八道,不负责任!”他说得义正言辞。   他们俩站在大院中央,就跟现场广播似的,一字一句叫人听得清清楚楚。   段老爷子勃然大怒,一脚把身边的椅子踹飞。   他大步上前,朝着段玉珍疾步走去。   “我问你,你和他真做了那不要脸的事?”   段玉珍懵了,她哪里知道。   她不是头一回处对象,但之前顶多就是拉拉小手。   和严文轩是做过出格的事,但她不知道那算不算……   看着她这表情,段老爷子还以为她是默认了,怒然打了她一耳光。   “结婚!明天让你爸妈上门,商量婚事!”   整个大院儿都知道他们俩的事了,不结婚怎么收场。   文燕忍不住喊了声:“爸!”   这严文轩一看就不是正经人,这要是结了婚,以后段玉珍就没有回头路了。   段老爷子一甩手,“喊我没用,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段玉珍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明明今天回家的路上,她还在畅想自己领着对象回家,该有多体面。   也不知道怎么,一转眼事情就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贺飞燕唏嘘不已,该说的她已经说了,段玉珍已经做出了选择,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大哥,该做饭了吧。”她嚷了一声。   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是该去做饭了。   姜榆站起身,把椅子归到原位,在院子里丈量着位置。   “明年开春,在这儿种葡萄吧,找个甜的品种,一到秋天就能吃。”   贺庭岳点点头,“成,我留意着。”   姗姗来迟的贺正东和贺莉兰走进院子。   “大哥,今晚吃啥?”   “嫂子,今晚吃啥?”   贺庭岳睨着他们,“除了吃,你们脑子里还装着什么?”   姜榆进厨房翻腾着,上回结婚,手里的肉票用得七七八八了。   本来今天贺庭岳起了大早,要出去抢肉,被她拦住了。   什么家庭啊,能天天吃肉。   就现在手里的肉票,隔几天能吃上一回肉就不错了。   “蒸腊肠,白菜炒鸡蛋,再蒸几个馒头怎么样?”   白菜好大一颗,够吃了。   听到有腊肠,大家自然没意见,生火的生火,洗菜的洗菜,各司其职。 第105章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回门那天,贺庭岳交代了贺飞燕,让她去食堂打菜回来吃。   他和姜榆要回娘家,午饭在南河村解决,晚饭则是要去姚香玲那边。   好在家里三个弟妹年纪都不算太小,不用时时看着。   原本想着一人骑一辆自行车出去,省得辛苦驮人了。   没想到出门的时候,佟方带着他儿子要回去看姥姥姥爷,想和贺庭岳借个自行车。   他媳妇儿去得早,后面佟方就没再娶新媳妇,而是雇了一个老乡在家里照顾孩子,时不时还会带孩子去看岳父岳母。   佟方难得开口,贺庭岳不好拒绝,便把自己的二八大杠借出去。   他乐得能和姜榆骑同一辆车。   出门的时候,曾常背着手走出来。   “小贺啊。”   贺庭岳转头看他,“曾叔,怎么了?”   “你们要去福南公社是吧?”   “曾叔有话直说,我跟我媳妇儿赶时间。”   曾常在二厂食堂帮厨,也不是多高的职位,却总喜欢摆谱。   大院里的年轻人愿意尊重他,那是尊老爱幼,觉着没必要计较。   只是曾常这人特别没自觉,被捧得愈发高高在上,自封是大院儿的二大爷。   “我正好也要去福南公社,跟你们一路。”   姜榆问道:“曾叔,你去福南公社做什么?走亲戚?”   曾常挺了挺胸膛,“找你们村支书聊聊。”   “你跟我们支书还认识呢?”姜榆有些诧异。   曾常乐呵呵道:“老陈嘛,他也就在你们面前耍耍官威,我以前都喊他二愣。我们年轻时可是好兄弟,他穿开裆裤的时候,我们就一块儿玩……”   他还想和姜榆好好说说,结果贺庭岳踩着自行车,一眨眼就溜出了大杂院,驶出了胡同。   曾常脸色憋成了猪肝色,呸了一声。   “有自行车了不起啊!”   他正吭哧吭哧往汽车站赶的时候,贺庭岳和姜榆已经买票上车,占了个好座位。   直到汽车发车,也没见曾常的身影。   “奇怪,曾叔不是说要去找我们支书说话吗?”   贺庭岳淡声道:“甭搭理他。”   汽车走出去没多远,姜榆好似听见了曾常的声音,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从窗户上看了一眼,正好瞧见他气急败坏踹着路边的石墩,结果石墩没动,他反而抱着脚跳了起来。   姜榆忍俊不禁,“他还挺逗。”   车子在山间小路中穿梭,这一条路,姜榆走过很多次。   没想到这一回,竟然成了回娘家,她心里颇有感触。   姜榆望着窗外,班车突然停了下来。   师傅开了好几次引擎,都没能点着火。   张师傅喊了声:“车子可能坏掉了,我下去检修,你们在车上等等。”   听到车子坏了,乘客纷纷着急起来。   “怎么回事啊,我还赶着回家吃饭呢!”   “这什么时候能修好呀,就是修不好,我们可怎么回家!”   “快联系人派车过来接我们啊,还修什么车!”   张师傅听得烦躁,大喝一声:“这荒郊野岭的,你叫我上哪儿联系人去?就你们着急,我不着急啊!”   贺庭岳拍拍姜榆的手背,“媳妇儿,你在车上等我,我下去看看。”   “好,你小心点。”   贺庭岳才下车,转眼便瞧见一辆拖拉机哒哒哒从身边驶过。   曾常坐在上面,和他笑着挥手。   “哎呀小贺,这是车子坏啦?用不用我让人带你们一程?”   贺庭岳摇摇头,“不用,曾叔你先走吧。”   “得嘞,那我就先走一步!”   曾常十分得意,笑声逐渐远去。   好在有贺庭岳帮忙,车子很快在众人欢呼声中,重新启动。   张师傅笑着拍拍贺庭岳的肩膀,“兄弟,好手艺啊!”   贺庭岳嘴角噙着淡笑,“以前开过车,没有我,张师傅也能修好。”   他沉稳如山,面对大家的夸赞依旧能做到不卑不亢,径直回到姜榆身边。   “你真厉害。”姜榆朝着他竖起大拇指。   贺庭岳握着她的手,笑道:“我只是相较于旁人,经历更丰富一些。”   就像开车,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机会接触。   好在之后一切顺利,车子没再坏。   两人到了福南公社,拎着东西一路走回南河村。   在村口的时候,遇见了曾常。   “小贺,你们可终于到了!”   贺庭岳淡声道:“曾叔不知道支书家在哪里吗?我还以为以你跟支书的交情,应该知道才是。”   曾常有些尴尬,笑了笑道:“这不是南河村变化太大,一时间有些忘了嘛。”   姜榆给他指路,“正好跟我家同一个方向,曾叔跟我们一起走吧。”   “也行!”   一行三人往前走,姜榆却不知,从她进村开始,便叫人给盯上了。   “来了吗?”   “丽姐,来了!你是说跟着姜榆姐的那个男人是吗?”   姜丽激动得点点头,“就是他!二栓,你把他喊来水潭这边,这五毛钱就是你的了!”   二栓握着五毛钱,这都能买冰棍了!   “丽姐,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做啥?按照我说的配合我,事情要是成了,丽姐还给你两毛!”   二栓揣起五毛钱,撒丫子跑了。   他一直叫小伙伴盯着那个男人呢。   “大炮,人呢?”   “二栓哥,他往支书家去了!”   二栓纠结地皱起眉头,“这可有些不好办,我先过去看看。”   他刚跑过去,便瞧见曾常被支书轰了出来。   “咱俩早就绝交了,你今天过来套什么近乎!麻溜的给我滚,拿着二两红糖还想蹭肉吃,当老子还是当年那个蠢蛋,由着你忽悠呢!”   曾常被扫地出门,在门口骂了两句,吐了一口痰,才骂骂咧咧离开。   二栓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刚才离得远他没瞧清,只知道姜榆确实跟他走在一起,让大炮帮忙跟着。   可现在走近一看,他才知道这就是个老男人。   他不由得想,姜丽真看上了这男人吗?怎么瞧着有些老呢。   “叔……爷爷!”称呼到了嘴边,二栓觉得不太合适,又换了一个。   曾常停下脚步,“啥事?”   二栓仰头看着他,近看不仅老,还磕碜。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很着急。”   曾常想着一个孩子能让他帮什么大忙,顶多是捡个风筝什么的。   “行吧,你说。”   “在水潭那边,你跟我来!” 第106章 两个都是鳏夫   姜榆今天回门不是秘密,多少人等着呢。   这还是因为姜永华和王美丽吃完喜酒回村后,大肆宣扬。   光是姜榆坐着小汽车出嫁,连带着她都沾了一回光,就足以她炫耀三天三夜。   南河村的人纷纷羡慕起来,能借来小汽车迎亲,足以说明贺庭岳身份不凡。   看来老姜家是要扶摇直上了。   回门这天,姜榆的大伯二伯早早在家里等候,就连王美丽娘家都来人了。   姜榆到家的时候,一屋子人,拥挤得不行。   “姜榆,你可回来啦,你表姐一早就念叨你呢。”二舅妈笑得亲热,上来就要拉姜榆的手。   姜榆不着痕迹避开,“二舅妈说笑了,我和表姐从小就不爱一块玩儿,念叨我做什么。”   二舅妈瞪了王茉莉一眼,跟木头似的,也不知道上来讨好。   王茉莉有些不大高兴,从小到大,就没有她讨好姜榆的时候,真是风水轮流转。   但为了嫁一个好男人,她不得不低头。   她根本不给姜榆反应的时间,一把攥住她的手。   “姜榆,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布娃娃呢,你干嘛对我这么生疏。”   姜榆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讥讽。   “表姐说的是,那个你故意扔进茅坑,让我去捡的布娃娃吗?我不肯,你就跟我妈告状,说是我把你的布娃娃扔进了茅坑,害我被我妈揍了一顿。”   她歪了下脑袋,“表姐说的是这个吗?”   屋里的气氛肉眼可见凝滞起来,就像是烧得正旺的火,突然被人浇了一盆冷水。   王美丽尴尬一笑,瞪了姜榆一眼。   “你表姐那是跟你开玩笑呢,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记仇。”   姜榆笑笑不说话,诸如此类的事有很多,她就是记仇,一桩一件都记得很清楚。   那回她被王美丽揍了,她转眼就把王茉莉剩下的布娃娃都扔下了茅坑,她怕是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贺庭岳把带来的红糖和一斤猪肉交给了王美丽。   王美丽更是高兴得不行,要知道,上回姜婷回门,可是空着手来的。   “小贺也真是的,回门还带什么东西,下回可不许了啊。”她嗔了一眼。   嘴上是这样说,可要真空着手来,她一准黑脸。   姜榆扫了一眼,没瞧见姜野的身影。   问了句:“姜野呢?”   “出去了,一天到晚不着家,性子别提有多野。”王美丽对姜野显然是不满意的。   加上有姜浩在身边,她会忍不住对比。   姜野跟锯嘴的葫芦似的,没姜浩嘴甜会哄人,她那心自然就偏了。   想到姜浩,王美丽又是一阵心疼。   “姜榆啊,你等会儿得去看看你弟弟,他那腿断了,医生说得养好长一段时间,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姜榆扬眉,总算听到好消息了。   “有什么好看的,他那是自作自受,你回头叫他少得罪人,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王美丽哀怨道:“那可是你亲弟,你怎么心这么狠!”   姜永华睨着她:“孩他妈,你怎么光顾着说话,快给小贺和姜榆冲杯糖水!他们大老远回来,肯定渴了。”   王美丽一拍脑袋,“你瞧我,都给忘了。等会儿我还得去地里摘点菜,中午把这块肉做了。”   她冲了糖水就走,趁着姜榆喝水的空档,二舅妈拉着王茉莉走了过来。   “姜榆,听说国棉厂可是万人大厂,里面青年才俊,肯定不少吧?”   姜榆点点头,“确实不少,但里面更多是女工,男同志还是挺少的。”   国棉厂和纺织厂是出了名的“女儿国”。   二舅妈一着急,“就算少,也总有未婚的吧?”   “有啊,我们大院儿就有。”   二舅妈大喜过望,忙拉着她的手。   “姜榆,那你给介绍介绍呗!要是茉莉能嫁到你那个大院儿,你们姐妹俩也好互相帮衬!”   王茉莉一脸娇羞,“我要求不高的。”   最好能和贺庭岳这样。   姜榆便说:“两个都是鳏夫。”   二舅妈和王茉莉脸色一僵。   “二婚的啊?肯定带孩子吧?”   要是没孩子倒是能考虑。   姜榆道:“一个带,一个不带。”   二舅妈心里的希望重新燃起,跟随着姜榆的话跌宕起伏。   “不带孩子那个,你给我说说。”   “行呐,他年纪可能比我爸大一些,在二厂食堂帮厨。”   王茉莉大怒:“都能给我当爸了,姜榆你没安好心!”   姜榆板着脸,“表姐,你说什么话呢,这不是你让给你介绍的吗?不愿意就不愿意呗。”   二舅妈连忙说和:“这年纪也太大了,不怪你,是我要问的,有年轻的吗?”   姜榆道:“有啊,那个带娃的,稍微年轻一些。”   二舅妈摇摇头,“你表姐哪里能过去给人当后妈,不合适。”   “哦,那就没有了。要不表姐说说自己的要求吧,回头我看看。”   王茉莉面色缓和几分,这还差不多。   “年纪别太大,不能超过30岁。长得过得去就行,我要求不高。最好不跟爸妈一起住,我容易和公婆闹矛盾。底下也别带着弟弟妹妹,我不喜欢给别人养孩子。工资也不能太低了,最好比照着妹夫的来。”   这一番高谈阔论,把姜榆成功逗笑。   “表姐,比照着我男人的工资来,首先得是科长级别。有几个男人在他这个年纪,能做正科的?他那是有军功在,用命拼出来的,你以为这是大白菜呢,由着你在地里挑挑拣拣。”   王茉莉咬着唇,“反正我嫁的,不能比你男人差!”   姜榆两手一摊,“那你就自己找去,反正我是没办法给你介绍,你让二舅妈找媒婆。”   王茉莉冷哼一声,“自己找就自己找,我还不信我会不如你!妈,咱们别求她,回头我找一个更好的,也让你坐上小汽车!”   二舅妈哭笑不得,小汽车哪里能轻易坐上。   可就姜榆说的这些人,还真没一个能让她满意,不如自己找媒婆。   “那行吧,不说这个了。姜榆,你男人级别这么高,看看能不能给你表哥介绍份工作呗?临时工也好呀!”   二舅妈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要求提了一个又一个,比王美丽还没有边界感。   姜榆凉凉一笑,反问:“二舅妈,我还没工作呢,我男人要是能安排,工作肯定率先给我,哪里有给表哥安排的道理。”   二舅妈不满道:“女人顾好家里就行,要什么工作呀?” 第107章 我娶你!   二舅妈的想法并不出奇,就连姜永华和王美丽也是这种观点。   往大了说,整个南河村没几个人不是这样想的。   姜榆无意和她辩解,想要撼动这种陈年累月树立起来的三观并不容易。   “二舅妈,这你得跟我男人说,他就想我出去工作呢。”   只要提到贺庭岳,总能堵住他们的嘴。   王茉莉不屑地撇撇嘴,“反正等我嫁人,我肯定是不要工作的,女人得生孩子带孩子,干嘛还要出去找罪受。”   姜榆没和她争辩,反而点点头:“这倒也是,能把家里收拾好,带好孩子,也很了不起了。”   顾好大后方,另一半才能在外面冲锋陷阵,一个家不就是这样,靠着双方付出才能撑起来。   但贺庭岳说过,这两年不要孩子,姜榆还是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找到一份工作。   一个不仅能赚钱,也能让她在社会上立足的工作。   得到了姜榆的肯定,王茉莉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姜家正热闹着,外面突然有人跑过来喊姜永国。   “永国!快去看看吧,你家姜丽掉进水潭里了!”   南河村后山那边有个水潭,哪怕是三伏天,那一处都是凉爽的。   村里小孩都爱往那边去,但水潭深不见底,要是哪家小孩谁敢下水,屁股指定要吃一顿竹笋炒肉。   一听到姜丽落水,大家都急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唠嗑,纷纷往水潭去。   姜榆虽然和姜丽关系不好,但涉及到人命,还是忍不住过去看看。   大家没想到的是,水潭边上竟然会有如此辣眼睛的一幕。   姜丽溺了水,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神志不清,抱着曾常脸埋进他的胸膛,嘴里喊着:“我不管,你看了我的身子,还摸了我,必须对我负责。”   曾常:“?”   他万万没想到,就出来这么一趟,竟然能让他这个万年老光棍喜提媳妇!   这么年轻的小媳妇,他就没有不愿意的。   “好好好,我对你负责,我娶你!”   姜丽一愣,她光顾着扒拉人,都没瞧见救自己的究竟是谁。   如今一听这声音,好似有些不大对。   姗姗来迟的姜永国和杨翠兰,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姜丽!你要不要脸,还不快把人放开!”姜永国怒吼一声。   他这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   姜丽大惊失色,连忙推开一看。   曾常那张脸怼到她眼前,“媳妇儿,我会娶你的!”   “啊啊啊!!!”   姜丽迎面一拳,正中他的鼻子,而后却因为刺激太过,就这么晕了过去。   曾常看着她往水潭的方向倒下,连忙抓住她的衣服。   结果没想到布料这么脆,刺啦——   他急忙用上另一只手环抱住她,用身体挡住大家的视线。   “你们快走开,都不准看我媳妇!”   杨翠兰翻着白眼,险些也跟着晕过去。   姜榆一巴掌拍过去,“大伯娘,你要是也晕了,丽姐怎么办?还不快把人抬回去!”   要不要谈婚论嫁,还另说呢。   姜榆一阵头疼,姜丽要是和曾常在一起了,这辈分怎么算啊?   一行人把姜丽抬回家,喊了张老头过来看。   张老头只瞧了一眼,便说:“她自己不愿意醒,我治不了。”   这话的意思还有什么不清楚,姜丽装晕呢。   惹得杨翠兰一巴掌拍过去,“再装,我们就直接给你定下婚事,把你立马嫁出去!”   姜丽这才嘤嘤哭着醒来,扑进杨翠兰的怀中。   “妈,我不嫁,我不嫁给他!那男的是谁啊,又老又丑,我让二栓喊的人明明不是他……”   杨翠兰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瞥了一眼姜榆。   她心里怒极,用力拍打着姜丽的后背。   “你要死啊!”   姜榆冷笑,“不知道丽姐让二栓找的人是谁?”   姜丽没想到她也在,哭声一顿,埋在杨翠兰怀里装死。   杨翠兰恳求道:“姜榆,你帮忙想想办法吧,你丽姐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衣服都被撕了,以后就算说亲,也说不上好人家。   姜榆冷哼:“要么嫁人,不嫁的话,你就看看以后还能不能说到更好的亲事,大伯娘你们自己考虑。”   姜丽崩溃大喊:“那个男人算什么好亲事?那么老,长得还那么矬!我不嫁!”   杨翠兰仔细一想,她好像没见过曾常。   “姜榆,你认得他?”   姜榆嗯了声,“在二厂食堂后厨帮工,跟我们一个大院儿的,他是个鳏夫,这么些年都没再娶。”   杨翠兰心念一动,“就没个孩子?”   “没有,这么多年都是单身。”   但姜榆倒是知道一点,曾常是个孙母的忠实追求者。   自从孙母当了寡妇,这曾常就经常跟在她身后,说是舔狗也不为过。   姜丽跟了曾常,也不知是好是坏。   杨翠兰点点头,“我知道了,麻烦你让小贺稳住人,我做做姜丽的思想工作。”   姜榆没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等她带上门,杨翠兰才开口劝:“这曾常可以的,好歹是个城里人,有正式工作,膝下没个一儿半女。等你给他生个儿子,把持住里外,熬死了他,以后他的一切都是你的。”   姜丽哪里不知道这些,但就是过不去心里这个坎。   她憋着一口气,“可他也太老了,都能当我爸了!”   “老怎么了?他老,你才有机会熬死他!等过个十年八年,他人没了,你想再嫁也不难。丽啊,妈就你一个女儿,妈能害你吗?咱家能不能改换门面,就看你了。”   让姜同去找工作,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但若是姜丽嫁到了城里,能给姜同一些助力,家里才有希望。   “他还丑呢。”姜丽嘟囔。   杨翠兰没好气道:“你别以为我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今天要算计的人是贺庭岳是不是?你找对象要是比照着他来,那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你是在做梦!这种人物,整个北城也找不出几个来!”   她推开姜丽,直接站起身。   “不说了,你收拾好就出来,给人家留个好印象。中午我留他吃饭,咱两家商量商量婚事,尽快定下来。”   趁着贺庭岳还在这里,兴许曾常还能给几分面子,多拿些彩礼。 第108章 说的话没一句是我爱听的   姜榆万万没想到事情走向竟然会如此迷惑,姜丽直接和曾常定亲了!   那曾常竟然随身带着钱,当即拿出五十块钱作为彩礼,说是回去准备准备,再提着东西正式上门,好选日子结婚。   姜丽长得没多合他心意,在他眼里是不如孙母的。   但胜在年轻,年轻好啊,好生养。   兴许他能老来得子,抱一个大胖小子,承继香火。   “小贺啊,想不到咱们以后就是连襟了!”   贺庭岳没应声,转而看着呆愣的姜榆。   “快到饭点了,我们还是别打扰大伯娘了,回去吧。”   姜榆回过神,点点头。   “好。曾叔,我们先回去了,你和丽姐……我先恭喜你们了。”   “哎!下回见面可别喊叔了,得喊姐夫。”曾常老大不高兴道。   姜榆加快了脚步,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回到家里,二舅一家还没走呢。   二舅妈正说着姜丽的事,一副鄙夷不屑的模样。   “为了嫁城里,还真是没脸没皮了,这样的男人都能看上,我看她真是饿了。”   转而又教育起王茉莉:“你可不准做这种事,听见没有?”   曾常这个男人,她可看不上。   王茉莉跟她是一样的态度:“我才不会,我眼光好着呢。”   姜榆没参与她们的讨论,看见姜野回来,径直走了出去。   “姐,我知道你今天回门,特地回来得早了些!”   姜榆诧异道:“你今天也去了?”   “去了,六哥那边要得急。”   别看赖六子油嘴滑舌,喊她一声姐,其实比姜榆还大一岁。   姜榆拉着他走到一旁,看着这姐弟俩说悄悄话的模样,王美丽忍不住撇撇嘴。   明明她和姜浩才是一起长大的姐弟俩,却和姜野更亲。   “这几天出了三百斤棉花,云珊姐说照这速度,估计没两天,棉花就卖完了。”   云角村都是在后山开荒种的棉花,数目毕竟有限。   “云珊姐的钱我已经给她了,这是你的。”   三百斤,姜榆从中得九十块钱,她抽出两张大团结塞给姜野。   “卖完就卖完吧,本就不是长久生意,后天你就把手里的事给结束了,来城里找我,姐送你去学校报到。”   姜野把钱收好,上次姜榆给的钱他都没动,他现在有三十块钱了。   财帛动人心,他都不想读书了。   “姐,你说我和六哥一起干怎么样?我不读书了。”   姜榆脸色微沉,“棉花卖完,六哥有说还能卖什么吗?”   姜野摇摇头,“没有。”   “那不就是了!这一波挣完,下一回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你难不成就这样干等着?再说了,这件事到底有风险,我还是更倾向于你高中把高中读完,在城里找份工作。”   工作不一定能找到,但这不还有时间吗,慢慢找机会。   “姐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觉得读书要钱。这样,寒暑假甚至周末休息的时候,你想跟着赖六子挣钱,我不管你,行吧?”   姜野这才点了下头,“我听大姐的,六哥还送了你一只鸡,说是恭喜你结婚,我给送到有福伯家养着了,你们走的时候带回去。”   姜榆还真有些意外:“他还真是有心了,明儿帮我谢谢他。对了,明天你叫他送三十三斤棉花到北街巷子38号,找一个叫汤大娘的,我报的价格是一块一。”   姜野一愣,“姐,你完全可以自己送过去。”   这样钱就能自己揣兜里,也不用经过赖六子的手。   姜榆却摆摆手,“这样不厚道,我就卖九毛钱,之后赖六子卖多少挣多少,那都是他的本事。”   至于给谢菲菲家的棉花,那是有情分在的,不能当做一般客户。   “走吧,回家吃饭。”   她和姜野说久了,肯定会惹人怀疑。   叫王美丽和姜永国知道,怕是得闹起来。   进了屋,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棉花的事。   姜榆这才把袋子里的新棉衣拿出来。   “做了跟你姐夫同一个颜色,耐脏,你瞧瞧喜不喜欢。”   这件棉衣厚实,她足足用了两斤多的棉花。   姜野虽然高,但很瘦,穿上也不显臃肿。   他面带欣喜,显然是喜欢得不行。   “谢谢姐,我很喜欢!”   少年火气旺,这时候穿棉衣,他竟然还觉得有些热。   这一幕叫王美丽瞧见,又开始骂骂咧咧。   “这棉衣这么厚,用了不少棉花吧?摸着软,肯定是新棉花,你怎么这么能造呢!家里正缺棉花呢,我跟你爸今年都没做新棉衣,姜浩也没有,你怎么就给姜野一个人做了?真是白养你了!”   姜榆冷下了脸,“你要是觉得白养我,把红糖和猪肉还给我,我现在就跟贺庭岳回家去。”   “好了,做你的饭去!”姜永华轻斥一声。   他心里也是觉得不满的,架不住贺庭岳在这儿,他都不敢开口骂女儿。   找一个出身高的女婿,也憋屈啊。   “你妈说话有些急,你别和她计较。但她有些话也没说错,你奶奶今年还没做新棉衣……”   姜榆哼笑一声,“爸,你们是今年没做新棉衣,我和姜野是从来没做过新棉衣!从小到大,姜浩年年做,我和姜婷,甚至是姜欣,我们仨哪个人拥有过新棉衣?都是姜浩穿硬了的棉衣,才能拆了给我们。”   叶老太怒拍着桌面,“他是儿子,是我们老姜家的种,就应该吃好穿好!”   “照奶奶这话,你不也是女的,你又凭什么吃好穿好,让我们孝顺你?要孝顺也是孝顺我爷爷,有你什么事儿?你自轻自贱,可别带上我们。那姜野不也是儿子,你怎么不把私房钱拿出来贴补他?”   姜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桌子拍得比她更响亮。   “奶奶你还是闭嘴吧,说的话没一句是我爱听的,也不知道你吃啥长大的,嘴这么臭。下回再这样,我就不回家了,我看你们也不欢迎我。”   姜永华急急忙忙说和:“妈你少说两句!我知道你疼姜浩,但姜野也是我亲儿子,你别太过分了!姜榆,南河村是你娘家,你咋能说出不回家这话?” 第109章 送礼   贺庭岳适时出来说话:“爸,小榆可不是不孝,她就是心疼自己弟弟,她心里也是记挂着你们的。”   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   姜永华定睛一看,竟然是大前门。   这一包得要三毛了!   “小榆特地交代我带上的,还给妈带了一盒雅霜。”   王美丽时刻竖起耳朵听,听见还给她带了东西,连忙走出来。   “哎呀,这么大一罐,不便宜吧?”   贺庭岳温声道:“妈喜欢就行。”   “喜欢,喜欢!”   她迫不及待拆开,只闻了闻,舍不得用。   要不是现在是饭点,她肯定要擦点雪花膏,出去炫耀炫耀。   有这一瓶雅霜,她对姜榆再大的不满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家子都有礼物,算下来,就叶老太和姜浩没有。   姜永华心里一边高兴一边惆怅,看来姜榆和姜浩是彻底生分了。   不过好在,他还有另一个儿子,他看了一眼姜野。   尽管不是在身边长大,但这血缘是斩不断的。   想了想,姜永华破天荒在饭桌上给姜野夹了菜。   “爸没本事,你姐愿意供你读书,那就好好读,回头要是能得到机会在城里工作,别忘记拉扯你兄弟一把。”   姜野抿着唇,没说话。   倒是叶老太气哼哼:“这城里的工作真要那么好找,那也该是姜浩先!等时间长了,你们就该知道我没说错,他是个灾星,会给家里带来灾祸的!”   姜榆啪的一声放下筷子,“看来上回妇联过来教育,奶奶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回头我找他们说说,让他们再派人过来。”   叶老太这才不敢再说些什么。   吃过饭,姜榆没有立刻离开南河村。   难得下乡一趟,她也不想空着手回去。   许多城里难买的东西,乡下花点钱就能换到。   “我想买两只母鸡,养在咱们院子里,喂点米糠和烂菜叶子,还能下蛋。”   南房的院子有些空,养两只鸡不成问题,味道也不会大。   姜野闻言,立马道:“姐,不用买,你跟我上山。”   姜榆和贺庭岳对视一眼,“山上有?你不会养了吧?”   “去了你们就知道。”   姜野经常往山上跑,一个是为了打柴割猪草,一个是因为饿,家里吃不饱只能往山上找吃的。   他十岁出头就学会了自己套猎物,经常能套到野鸡兔子。   这野鸡带回家,就没他的份儿了,只能自己在山上烤了吃。   沿着水潭往上走,拐进一条隐蔽的小路,姜野在这里做了个鸡棚,养着自己吃不完的野鸡。   “后来我又去捉了几只家养的小鸡放这里,都长大了。本来还孵过几窝鸡崽,被我卖了。”   姜榆仔细数了数,野鸡和家鸡混养,这里竟然有九只!   “这里还有三十几个鸡蛋,你们一起带回去。”   姜野就是这样,谁对他好,他心里都记着,恨不得掏心掏肺还回去。   “除了我们,没人知道这里吧?”   姜野摇摇头,“没有。”   从来没人像姜榆这样对他好过,他自然没机会说。   姜榆有些惆怅,“你这样可不行,谁稍微对你好点,你就把自己的秘密抖落出来。”   “姐和姐夫又不是外人。”姜野不以为意。   贺庭岳道:“我们拿两只母鸡,再拿三十个鸡蛋,给你留几个自己吃,照市场价付钱。”   “不用……”   “姜野,亲兄弟还明算账,你不收钱,这东西我们往后再要,也不敢找你了。”贺庭岳沉声打断。   他都这么说了,姜野不好再拒绝。   鸡蛋市场价是七分钱一个,三十个他收了两块钱。   按照乡下这边的价钱,母鸡是一块三一斤,公鸡要便宜三毛钱,城里更贵。   姜野这母鸡养得不错,两只加起来有六斤多了。   按照六斤算,也得七块八,他愣是不要,只收了六块钱。   “姐,你要是再塞钱给我,那棉衣我也不要了,你带回去吧。”   姜榆无奈瞪了他一眼,“行吧,又不是外人,就不计较这些零碎了。你套过野兔没有?”   姜野点点头,“兔子又不下蛋,我基本是直接烤了吃。”   姜榆道:“兔子不能下蛋,但好繁殖啊,特别能生!”   兔子可能生了,生下来的小兔子再养大,那都是肉。   姜野挠了下寸头,“之后再套到兔子,那我就养起来。”   姜榆嗔道:“你之后哪里还有时间,都要上学了,你还是先想想,这些鸡要怎么办吧。”   姜野一走,这些鸡就没人喂了,还真是个问题。   姜榆抿了抿唇,“那我都卖掉?”   他其实有些舍不得,九只鸡中,有五只都是母鸡,能下蛋了。   “村里你有没有信得过的人?让人帮忙喂鸡,每个月给一些鸡蛋作为报酬也行。”贺庭岳提议道。   把这些都卖了,他也觉得浪费。   姜野摇摇头,他和村里人其实都不大熟。   倒是姜榆有人选。   “瞎子奶奶的孙女何杏,她不也经常上山吗?”   瞎子奶奶和她孙女相依为命,是村里的困难户。   她儿媳妇生下女儿就跑了,儿子死在了煤矿事故中。   日子过得很艰难,全靠大家接济。   姜榆也不是看她可怜才提起,何杏今年才十二岁,半大的孩子,经常往山上跑也没人说闲话。   她经常上山,意味着对这一带熟悉,能保证安全问题的同时,防备他人。   最重要的一点,她以前接触过何杏,人品有保证。   看姜野为难的模样,姜榆无奈摇头。   “这样,等会儿下山,我亲自去找她。”   “好!”姜野满口应下。   姜榆并不急着回去,她好歹在南河村生活了这么多年,也经常往山上跑。   “我记得往那边走,有几棵板栗树,现在应该熟了。”   姜野满眼惊讶,“大姐,那边有板栗树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姜榆得意一笑,“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我们南河村还有柿子树,你肯定也不知道!”   她之前就惦记着了,再不摘就过季了。   姜榆牵着贺庭岳的手,走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小路。   别说,这小路弯弯绕绕,还有岔路口,难为姜榆记住了。   到了地方,他们便瞧见了高大的板栗树。   “我好一阵没过来看,看来今年还是丰收年呐!”   因为没人采摘,这满树的板栗,看着极为诱人。   板栗好吃,就是开起来麻烦,都是刺。 第110章 家贼   姜野跟猴似的,三两下爬上树。   “姐你别动,我来摘,让姐夫在下面开。”   姜榆笑嘻嘻掏出自己带上来的两把火钳和手套,“我有准备的,你尽管摘。”   贺庭岳更是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折叠小刀,“摘吧。”   其实最下面也有很多刚从树上掉下来的,但姜榆看不上,只想要新鲜摘的饱满大板栗。   姜野动作很快,摘满一背篓传下来,贺庭岳倒在一旁放着,重新把背篓递给他。   自己则是和姜榆坐在一起开板栗。   姜榆显然不是第一次摘,开板栗的动作非常娴熟。   没过多久,三个人便整整开了一背篓的板栗。   姜榆提了下,“有几十斤了。”   板栗吃多了也没好处,这些已经够吃了。   “阿野下来吧,够了!”   姜野从树上跳下来,抬头看了两眼。   “我们摘得够呛,结果乍一看,跟没动似的。”   这几棵板栗树已经生长了很多年,大大小小的板栗刺挂在树上,密密麻麻特别多。   他们只摘了其中一棵树,几十斤下来,上面还剩很多。   “要不我问问六子要不要?他要是要的话,改天我带飞燕过来帮忙摘。”   她也是钻钱眼儿里去了,看见东西就想卖。   姜榆看向贺庭岳询问意见。   贺庭岳眼带笑意,“是个好主意,不然由着它们落也是浪费,我们等会儿去问问。”   姜野用力点点头,“行,那我留在这里多摘一些,反正坏不了。有我帮忙就行,不用特意带人过来摘。”   贺飞燕是没吃过苦的城里闺女,哪里会摘板栗。   要是问了赖六子不要,就留着送人。   “这板栗太重了,要不就在这里放着,我们摘了柿子再回去。”姜榆掂量掂量,觉得背着费劲儿。   等会儿回去还得避开人,不然这些东西可就藏不住了。   说罢,姜榆带着他们去找柿子树。   “这两个柿子树结的柿子又大又甜,你们尝尝。”   姜榆随手摘了个,用衣袖擦了擦,咬下一口。   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味道。   姜野叹道:“姐,难怪没人发现这地儿,这也太偏了,一般人也不敢来。”   也不是见人都爱往山上走,这山上有野兽,运气不好遇见一次,都有生命危险。   姜榆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饿的时候连树皮都能啃,谁还管危不危险啊。”   尤其是一到秋冬,身上连野菜都没有,能吃的也就这些了。   “不说了,抓紧摘,摘完我们就回去。”   柿子比板栗省事,直接摘了放背篓里就行。   “别摘太多,你背不动。”   贺庭岳打算背那筐板栗,柿子给他带一点,剩下的让姜榆背。   摘太多也背不回去,还不如树上放着,下回再来。   姜野道:“姐,你顺便问问六哥要不要柿子,这柿子我们吃不完,挂在树上也是喂鸟。”   “行,那这样就够了,我们先下山吧。”   姜野点点头,“我去把母鸡跟鸡蛋给你们装上,你们先下山。有福伯家里还有一只鸡,姐你别忘了。”   姜榆一拍脑袋,还真是差点忘了。   “你那里的鸡先别动,我就拿有福伯家里那只,兴许明天我还得过来。”   一次拿三只鸡回去,太打眼了。   “行,那你把背篓放下来,我帮你背。”   姜榆摆摆手,“你不是还要回去摘板栗吗,你先去,别管我了,我跟你姐夫不回家了,直接回城里。”   姜野听言,便不再耽搁,直接往板栗树的方向过去。   而姜榆和贺庭岳,则是背着板栗和柿子下山,顺道去何有福家里拿了鸡。   “伯娘,这板栗给你留一些,我们就先回城了,下次再上门坐。”   刘君美还没反应过来,姜榆已经把板栗倒出来一些,转眼便跟着贺庭岳走了。   他们出了南河村,王美丽才听杨翠兰过来问:“姜榆走的时候还抓着鸡,不会你给她的吧?王美丽,看不出来啊,你还挺大方。”   王美丽张口就骂:“这天杀的,敢偷我的鸡!”   结果回家一看,足足数了两三遍,发现自己的鸡没少。   “那个死丫头的鸡又是哪儿来的?”   后来一问,才知道姜榆是从大队长家捉的。   杨翠兰猜道:“怕不是她和刘君美买的吧?啧啧,有钱也不让你这个亲妈赚,看来姜榆对你也不怎么样啊。”   王美丽一口口水喷了过去:“你放屁!我家姜榆那是知道她弟弟受了伤,需要鸡补身子,哪里敢和我要。她还送了一罐雅霜雪花膏给我,这么大一罐,城里卖五毛钱呢,你且看看你家那老女婿会不会送你!”   无论家里如何,面对外人的时候,她和姜榆是一国的,得一致对外。   里外她还是分得清。   杜大娘一听,不太信:“王美丽你就吹吧,姜榆真送了你这么贵的东西,怎么不见你擦?”   “肯定是骗人的,我才不信,吹牛皮谁比得上王美丽啊,没一句能听的。”   “五毛钱的雪花膏,哪个冤大头会用啊。”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王美丽呸了声,“我女婿在城里每个月工资一百多,五毛钱的雅霜算什么。你们不信,我带你们回家看看去!”   杨翠兰落后一步,急忙跟上,虽然心里有些嫉妒,但还是想看看。   到了家,王美丽让她们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屋拿。   那一罐雅霜被她锁着呢。   结果打开一看,她还没用一次的雅霜,竟然不翼而飞了!   王美丽翻遍了一整个屋,都没找到。   她尖叫一声:“天杀的,谁偷了我的雪花膏!”   她从屋里飞奔而出,绝望大喊:“我的雪花膏不见了!我的雅霜,五毛钱一罐的雅霜!”   杨翠兰撇撇嘴,“王美丽肯定吹牛呢。”   不过等姜丽结婚后,她也可以提一提,让姜丽给她买一罐。   杜大娘嘟囔:“我瞧着她这模样,不像是吹牛,不会真不见了吧?”   王美丽看着是真的着急。   “美丽,没有就别喊了,我们又不会笑话你。”杨翠兰幸灾乐祸道。   王美丽拍着大腿,“我是真有,我没吹牛,我家姜榆刚送给我的,还送了她爸一包大前门呢!可不知怎么,东西就不见了。”   杜大娘和其他人面面相觑,“不会真被人偷了吧?”   王美丽急慌了:“可我上了锁呢,放柜子里锁着了。”   杜大娘道:“那就是家贼呗,不然还能有谁知道你钥匙放哪儿了。”   王美丽一愣,仔细想了想,家里人都出去了,只有姜浩一个人在家!   她脸色大变,推开了姜浩的屋门。   “姜浩,你是不是拿了我的雪花膏!”   姜浩一脸心虚,从床上爬起来。   “妈,刚才杜娟过来看我,我想着她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能空着手回去,就把雅霜送她了。”   王美丽气得抬手打了他两下,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   “你还有没有点出息!刚和她掰了,结果她一上门,你就跟没骨头似的!” 第111章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姜榆背的柿子也没多少,但从南河村一路坐车回城,还是累的够呛。   她和贺庭岳拿着这么多东西进大院,实在打眼,想低调都不成。   徐丽华第一时间喊了起来:“姜榆,你不是回娘家呢嘛?怎么拿这么多东西?”   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果然瞧见贺庭岳和姜榆都背着背篓,手里还抓着一只鸡。   大家纷纷羡慕了,谁家儿媳妇回门,还带鸡回家的呀。   转而想到姜婷和她是亲姐妹,怎么姜婷回门的时候没有这些。   林红霞一双眼睛快瞪出血来,剜了姜婷一眼。   “没用的东西!”   姜婷死死咬着唇,委屈得不行。   同样是女儿,怎么王美丽这么偏心!   姜榆笑着解释:“我这鸡是跟人换的,可不是我妈给的,我妈的鸡给我弟弟吃都舍不得,哪里舍得给我。”   这话一出,姜婷脸色就好了许多,想想也是,王美丽就是个抠搜性子。   “你换鸡做什么?”徐丽华目光紧盯着姜榆手里的鸡。   姜榆莞尔,“徐大妈,我家孩子多,都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得多补补呢。”   徐大妈瞪直了眼,“这鸡是拿来吃的?”   姜榆反问:“鸡不拿来吃,还能做什么?”   徐大妈:“当然是下蛋呀,你会不会过日子!”   姜榆笑吟吟道:“我还换了两只母鸡,专门养在院子里下蛋。”   徐大妈:“……”   不得不说,这贺庭岳家里的生活,向来是整个大院最好的。   可以前再好,那也是吃食堂更多,很少在家里做饭。   自从姜榆进门,每天都在家里做饭,前两天的腊肉腊肠,都把家属院的孩子馋哭了。   今天竟然还要炖鸡,简直没天理!   “天天吃肉,这日子还过不过啦?”   姜榆笑道:“过呀,这不就是在过日子嘛,怎么你们过日子不吃肉吗?”   她跟着贺庭岳回了南房,关上门,隔绝了大家的视线。   这鸡绑了脚走不了,她随意放在院子里没管。   柿子拿出来放着,数了数,比贺庭岳拳头还大的柿子足有四五十个。   “我给姨婆送几个去,给菲菲家送几个,等会儿再给六子拿一些。大院儿里的邻居就不送柿子了,送板栗吧。”   贺庭岳没意见:“你做主就行,给我留几个,明儿带到保卫科去。”   姜榆把要送人了的都拿好,自己家里再留十个吃,打算明天再摘一些做柿饼。   北城的冬天冷,柿饼不容易放坏。   刚才大院里这么多人瞧着,还是先把板栗分一分。   “把板栗倒出一半,剩下的我拿出去分吧。”   “好。”   贺庭岳和这些邻居大爷大妈的关系一般,不是他吝啬,也不是他没钱,而是他想不到这些,没有去维护邻里关系的意识。   看着他把一半板栗倒出来,姜榆直接拿着筐出去,先上了段家门。   “林嫂子。”   “哎!”   林冬花连忙出来,笑了起来。   “是姜榆啊。”   “我从娘家带回来一些板栗,想着送大家尝尝,我给你装一些。”   林冬花忙道:“这怎么好意思,你自己留着吃就好了,家里还那么多孩子呢。”   “够吃的,这板栗吃多了不好,都让大家尝尝。”   姜榆给林冬花装的多一些,段家人多,按人头分,一人两三个,也得不老少。   给徐丽华的时候就略少了些,徐丽华面露不满:“怎么这么少,你也太小气了。”   姜榆:“徐大妈,你家人也少啊。”   就三个人,能多到哪里去。   接下来是孙家,孙母不在,赵晴高高兴兴收了。   轮到付家的时候,她也没跳过。   只是林红霞和姜婷都没出声,付向阳正好这时回来。   “大姐,有事吗?”   他这是随着姜婷喊的,喊一声“大姐”也没毛病。   姜榆把板栗往前送,“我想问问姜婷要不要板栗,她没理我。”   付向阳眉头一皱,“要的,谢谢大姐了,她可能没听见,回去我说她。”   他其实不太能理解,明明是双胞胎姐妹,姜婷为什么会和姜榆关系不好。   姐妹俩就不能和平相处吗?   他心里也遗憾没娶上姜榆,可她和贺庭岳木已成舟,再怎么懊悔都没用。   看着贺庭岳的份上,也得给姜榆几分面子。   付向阳收下板栗,再一次在心里感叹,怎么自己娶的不是她呢。   然后是佟方家,他带着孩子回姥姥家还没回来,是他家请来的李嫂子接的。   “谢谢小姜了。”   “嫂子客气。”   姜榆正要回去,转头听见曾常的声音:“怎么我没有呢?”   她一回头,“曾叔,你回来啦?”   曾常啧了声,“叫什么叔啊,我跟你姐定亲了,你该喊我姐夫才是。”   这话一出,大家的八卦心又起来了。   尤其是徐丽华,已经大声嚷嚷出来:“这又是哪一出?”   恰好孙母这时回来,她故意瞥了一眼:“老阮,老曾要结婚了,都定亲了呢,你知道不?”   孙母脸色微变,“结婚?”   徐丽华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你也不知道呢,看来老曾是把你当外人了啊。”   孙在良厉眼扫了过去,“徐大妈你这是什么话,我妈对于曾叔,当然是外人了。”   徐丽华撇撇嘴,不再说话。   可心里想的却是,要是没什么关系,怎么曾常往日送的那些东西,她一个没落,全收下了呢。   那些东西孙再良也没少吃没少用,这和又当又立有什么区别?   而曾常听见孙在良和自己撇清关系,孙母也没否认,眼神黯然下来。   毕竟是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到底还是会伤心。   姜榆开口问道:“曾叔,怎么你回来这么久,都没和大家说吗?”   曾常清了清嗓子,背着手站出来。   “这不是瞧着大家都不在,想等人齐之后再说嘛。”   毕竟是他二婚,还是得和大家隆重宣布一下。   姜榆哦了一声,兴趣缺缺:“那你跟大家说吧。”   她转身回了南房。   曾常笑眯眯道:“我在南河村遇到了合适的对象,已经定亲,明天上门提亲,不日就要结婚了。这对象是姜榆的堂姐姜丽,说来我和向阳、小贺,还成了连襟呢!”   付向阳脸色微变,神色有些不自然,觉得丢脸。   这姜丽什么眼光,连曾常都能看上。   他暗暗埋怨了姜婷一句:“你家里人怎么这样。”   姜婷比付向阳还震惊,上一世姜丽就嫁了个乡下人,一辈子平平无奇,也没折腾出什么浪花来。   怎么一眨眼,竟然要嫁给老鳏夫了! 第112章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曾常结婚这事,大院里的人心思各异。   姜榆没管他们在想什么,带着东西,和贺庭岳再一次出门。   他们去了好几个地方,先去了谢菲菲家,送了板栗和柿子。   黄英受宠若惊之余,又觉得拿人手短。   “这让我怎么好意思。”   姜榆不让她推辞:“都是乡下东西,不值钱的,给菲菲也尝尝新鲜。”   黄英感叹道:“菲菲有你这个朋友,真是她的福气。”   不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因为姜榆有好东西都能记着她的那颗心。   “黄阿姨,我还得去另一个地方,就先不说了,下回再登门拜访。”   临走的时候,黄英又给她塞了腊肉和腊肠。   “我朋友上回寄了一大箱,菲菲都吃腻了,你带回去给孩子吃。”   姜榆点头收下,心里暖暖的。   这可是肉,哪里能吃腻呢。   黄英对她好,她心里都急着,这才没推辞,转而跟着贺庭岳去大新胡同寻六子。   来这里找他,一找一个准。   “板栗和柿子,特地送来给你尝尝。”   六子不仅惊喜,还觉得感动。   他就是个孤儿,小时候被养父捡回家养着,十来岁的时候养父过世,他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   没人帮衬,只得自己想办法混口吃的,不然谁愿意做这见不得光的生意。   他活跃在黑市,但其实很少真正在黑市上卖东西,因为手里的东西还没到那地儿,就先卖光了。   姜榆还是头一个惦记着他的人,把他感动得眼泪汪汪。   “姐……”   姜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比你还小一岁呢,你喊我姐合适吗?”   六子一愣,“是吗?姐你几岁?”   “二十。”   “我二十一,你真比我小一岁!没事,那我喊岳哥,喊你嫂子总行吧。”   姜榆随便他喊什么,并不在乎。   “你看看这板栗和柿子,收不收?”   六子低头一看,“很多?”   “多!你收吗?”   “收啊,现在快冬天了,大家物资都很缺,特别是水果蔬菜。回头降温,板栗放在外头,也能放一段时间。”   所以只要是吃的,他都收。   “行,明天一早我过去摘板栗和柿子,你下午过来收吧?”   六子思索片刻,“板栗和柿子重,你能拿下来?还是我带着人去帮忙,反正都是按斤算钱跟你收。”   既然话说到这里,少不得就要谈谈价格。   “果子市的苹果是一毛一斤,柿子我跟你收八分,板栗五分,你们帮忙摘就行,怎么带下山,那是我们的事。”   对比起棉花,这个赚的不多,但姜榆明白,他给了自己很实在的价格。   “行,明天我带你们抄小路上山,避开乡亲们。”   和六子说好,夫妻俩才去姚香玲家吃晚饭。   姚香玲见他们还带了东西,嗔道:“空着手来就行,带什么东西啊。”   “姨婆,都是乡下摘的,不值钱。”姜榆给她留了五六个大柿子,板栗也不少。   那只鸡还没杀,不然她也是想炖好了端一碗过来。   姚香玲摆摆手,“拿一半回去,这些吃多了,消化不好。”   “那你就带过去街道办,送人也好,省得我再拎回去。”   姚香玲这才没再说什么,她喊他们过来吃饭,却不是自己动手做饭,而是从国营饭店打了饭菜回来。   她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就爱和小辈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   吃完饭,趁着天还没黑,她便赶他们回家去。   “夜了骑自行车不安全,早点回吧。”   “姨婆,那我们回去了。”   姚香玲嗯了声,“回吧回吧。”   走到楼下,姜榆抬眼往上看,正好瞧见了姚香玲的身影。   贺庭岳见状,“要不在这里住一晚?”   姜榆摇摇头,“等过段时间腾出空,我再过来陪姨婆吧。”   两人回到家,贺正东和贺莉兰正盯着那只鸡流哈喇子。   “大哥!”   “嫂子!”   “你们吃了没?”姜榆问。   贺莉兰回道:“吃了,我姐去食堂打了菜。”   但前两日吃了贺庭岳做的饭菜,对比起来,二厂食堂的菜跟猪食差不多。   吃是吃饱了,就是有些不满足。   “桌上放着柿子,你们看见了吗?”   姜榆抬眼一看,发现柿子竟然没动。   “我姐去同学家了,我们不知道柿子能不能动,就没吃。”   其实贺正东是想吃的,但被贺莉兰拦住了,觉得得问过姜榆。   姜榆拉着她进屋,转头和贺正东招手。   “你们两个进来。”   兄妹俩站在她面前,神色紧张局促,还以为要挨批了。   “无论是这柿子,还是那板栗,都是家里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你们想吃就吃,不需要问过任何人。”   兄妹俩神色一怔,呆呆的看着她。   哪怕是姜榆来之前,他们也没办法在贺庭岳面前做到完全不受拘束。   因为在老家生活的那段时间,给他们留下了太大的阴影。   贺莉兰动了动唇瓣,嗫嚅:“如果没有经过嫂子同意,我吃了柿子,不会被骂吗?”   姜榆摇摇头,“不会,你为什么觉得会被骂?”   贺莉兰道:“这是嫂子带回来的东西。”   “可我也是这个家里的成员之一呀,我跟你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姜榆点点头,“对,家里的东西,我们可以吃可以用,你们当然也可以。只是有一点,吃东西需要节制,不能暴饮暴食,还有……”   “我知道,吃东西之前要洗手!”贺莉兰立马接话,还暗戳戳看了一眼贺正东,毫不客气拉踩他。   贺正东气得脸色发红:“我现在吃东西也洗手的!”   “哼,你洗的次数没我多。”   姜榆不理会他们的斗嘴,柿子一人一个拿了过去。   “去院里洗洗再吃。”   兄妹俩早就嘴馋,捧着柿子跑出去,坐在门口啃,看得大杂院大人小孩都馋坏了。   贺莉兰嘟囔:“哥,我觉得嫂子很好,她把我当家人,原来当家人是这种感觉,所以爷爷奶奶根本没把我们当家人,对吗?”   贺正东闷声道:“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贺莉兰不满:“你怎么这样,明明嫂子就很好。”   “可她给她亲弟都做了新衣裳,却不给我们做,她这是把我们当家人吗?我看你就是好忽悠。”贺正东有自己的逻辑和道理。   贺莉兰刚想反驳,就听到头顶传来徐丽华的声音:“正东,你说真的,她给她亲弟做了衣裳,就不给你们做?我都说了吧,你这嫂子就不是个好人!她果然对你们不好!”   贺正东抿着唇不说话,拉着贺莉兰回屋。 第113章 东西藏不住了   想到明天就要上班,不能再和姜榆整天腻在一起,贺庭岳今晚特别缠人,把姜榆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遍才睡下。   姜榆迷迷糊糊想着,每个月光是买避孕套都得不少钱。   贺庭岳习惯早起,哪怕昨晚折腾到下半夜,隔天依旧神采奕奕。   他先把缸里的水灌满,方便家里用水,然后蹲在院子里开始洗衣服。   其他三个弟妹的衣服都是自己洗,他洗的自然是他和姜榆的。   尽管是在自己院子里,但敞开大门,还是被不少人瞧见。   尤其是外面一堆女人蹲在一起洗衣服,显得贺庭岳格外突兀。   “你们瞧瞧,这小贺是不是有些太惯着姜榆了?”徐丽华坐在自家门口,对着南房指指点点。   从她家里娶了儿媳妇,衣服就没自己动手洗过。   每天早上,她都得起来监督林蕊把衣服洗了再走。   林红霞嗤了声,“娶了这么个懒媳妇,这是要把男人累死呢。”   贺庭岳没搭理外面那些闲言碎语,晾好衣服,他才把发好的馒头蒸上。   “我蒸了馒头,记得起来吃。”   姜榆懒懒地嗯了声,“中午我就不回来了,你带着他们吃食堂吧,或者直接把腊肠蒸了。”   “好。”   等贺庭岳出门,姜榆才慢悠悠起床。   蹲在院子里刷牙的时候,便瞧见姜婷走了过来。   “你每天睡到这个点才起,会带坏我们大院儿的风气!你看哪家媳妇跟你一样懒,姜榆,你再这样下去,迟早被男人抛弃!”   姜榆吐了嘴里的泡沫漱口,“她们没睡到这个点,是因为她们没有像贺庭岳这样疼媳妇的男人,你们心里有意见,回去找你家男人的麻烦,找我做什么?”   正好要出门的付向阳和孙在良:“……”   什么歪理!   他们加快了脚步,只想赶快逃离这个是非地。   姜婷气得肝疼,“我倒要看看贺庭岳能忍你到什么时候!”   她恨不得一下窜到几年后,让大家都知道姜榆不能生,使劲嘲笑她!   姜榆白了她一眼,“我就算被人抛弃,跟你也没关系呀。”   “等等!”见她就要进屋,姜婷连忙喊住她。   “昨天你摘的柿子和板栗,哪里来的?”   姜榆就只回了南河村,东西肯定就是南河村摘的。   可她从小在南河村长大,竟然都不知有这些东西。   姜榆盈盈一笑,“就不告诉你,你猜。”   姜婷气急了,用力跺着脚。   “自私鬼!”   姜榆不再理会,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徐丽华哎呀一声,“姜榆,你又出门呐?一天到晚不着家,不知道还以为你有工作呢!”   姜榆知道她最爱拈酸,摆出得意的模样,故意说道:“昨天我男人在乡下给我换了两只母鸡,我还没带回来,今天过去拿。”   “哎哟哟,你真换了两只母鸡下蛋吃呢?”徐丽华还以为她昨天是吹牛呢。   姜榆煞有其事点点头,“还有两只,他特地换的母鸡,说这样就能让我每天吃上新鲜的鸡蛋。”   她这番话,不仅叫大院儿里的人恨得牙痒痒,还传遍了二厂的家属院。   没出嫁的闺女,暗戳戳开始比照着贺庭岳来找对象。   已经出嫁的,少不得要回家拧一拧自家男人的耳朵。   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离谱。   “你们听说没有,贺科长还给自己媳妇洗衣服呢!”   “什么啊,我怎么听说他每天给媳妇洗脚呢!”   “除了洗脚,每天还得揉肩捶背,不然不准上床!”   “这不是川渝那边的耙耳朵吗?劳资蜀道山。”   “这简直败坏风气,今天出门的时候我媳妇叫我自己洗衣服,她这是想造反!”   “……”   姜榆尚且不知道自己几句话,在家属院掀起了“血雨腥风”。   她已经坐上了前往福南公社的班车。   姜野和赖六子一早在公社这边等她,还跟着一个生面孔。   “嫂子,这是我兄弟铁牛。”   铁牛人如其名,浑身都是腱子肉,壮得跟牛似的。   “好,先走吧,我们抓紧行动。”   姜榆话音才落下,姜野突然顿住脚步,紧盯着一个方向。   “大姐,二姐跟来了。”   姜榆一愣,她刚才怎么没注意到姜婷。   “别回头。”赖六子低声道。   姜野顺势收回了目光,道:“她不现身,估计是想跟踪我们。”   姜榆道:“昨天我带了板栗和柿子回家,她应该是猜到了。”   赖六子皱起了眉头,“这可怎么办。”   姜婷也是南河村人,她对这里比赖六子他们还要熟悉。   估摸着东西藏不住了。   姜榆摇摇头,“六子,这回可能让你们白来一趟了,这东西藏不住了。”   赖六子摆摆手,“嫂子客气,我来这趟不全是为了板栗,想跟着阿野转转,看能不能套到野物。”   给自己加加餐也好,肚子里都多久没油水了。   姜榆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原本她打算不从南河村上山,直接抄小路,避人耳目。   如今不打算瞒着了,倒是可以大喇喇进村。   途中,姜野和她说起家里的事。   “今个儿一早,杜娟来了。”   姜榆愣住,满脸诧异。   “她不会来找姜浩的吧?”   姜野点点头,“说是听说姜浩受伤,特地来照顾他。”   姜榆笑了,怕是杜娟找了一圈,发现找不到更合适的对象,只有姜浩好拿捏,想吃回头草了。   “姜浩还把你送给妈的雅霜送给了杜娟,杜娟一上门,妈就跟她打了一架。”   也没人拦着,王美丽左右开弓,坐在杜娟身上,狠扇了她几个耳光。   后来姜浩拖着伤腿下床,想护着心上人,被王美丽一屁股坐在了他伤腿上,造成了二次伤害。   “他们一早就去卫生院了,说是卫生院治不了,得去城里,家里没人。”   “姜野你去大队长家,我带着六子他们回家,引开姜婷。”   姜榆不爱搭理姜浩的事,直接带着他们回家。   到了南河村,姜婷倒是不躲了,走进屋。   “爸妈呢?”   姜榆睨着她,“不躲了?等会儿是不是还要跟着我上山?”   姜婷一阵心虚,“谁跟着你了!”   “你没跟着我,你干嘛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   姜榆脸上的嘲讽刺痛了姜婷的双目,叫她恨得直咬牙。   凭什么姜榆不止嫁得好,连运气都比她好!   “我就是跟踪你,那又怎么样?那东西又不是你的,你能摘,我就不能了?姜榆,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白眼狼,那些板栗和柿子,你就是想独吞!” 第114章 你清高,你了不起   姜婷正义凛然,站在高处肆无忌惮谴责着姜榆。   “你还带着外人过来摘!那些板栗和柿子在我们南河村,我们自己人都不知道,凭什么给外人!姜榆,亏得你还是南河村人,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蛋!”   赖六子和铁牛对视一眼,看来嫂子这个妹妹,和她关系不好啊。   “我仔细想了想,你说的挺对,既然你想知道在哪里,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姜婷心里大喜过望,喜滋滋道:“算你还不是太没良心。”   姜榆给赖六子和铁牛使了个眼色,“走吧。”   姜婷哼笑一声,今天肯定得摘多点回家,也让林红霞夸她两句。   她志得意满,却在途中瞧见乡亲们步履匆匆,纷纷结伴往山上跑。   “这山上有宝贝不成,怎么个个都往山上去!”姜婷嘟囔一声。   姜榆笑吟吟道:“跟你一样啊,上山摘板栗和柿子呢。”   姜婷脸色大变,“这是什么意思?”   “我昨晚思来想去,确实不能太自私了,这些是南河村后山发现的东西,理应回馈乡亲们,所以特地把摘板栗的地方告诉了乡亲们!你姐姐这么高尚,你开不开心,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姜婷差点没被气炸,跟疯了似的尖叫。   “姜榆,你故意的!”   姜榆眨眨眼,“我故意什么了?”   姜婷目眦欲裂,恶狠狠咬着牙。   “我们自己家里都还没摘,你凭什么把地方告诉别人?东西都让他们摘了,还有我们的份吗?”   姜榆啧了声,用一派谴责的眼神看着她。   “你这觉悟不行啊,谁摘不是摘,只要是我们南河村的乡亲们摘了,那不都一样?都是南河村人,谁比谁高贵呢,凭什么要留给我们家,这种自私自利的事,我肯定不能昧着良心做!”   “好!”何有福大喝一声,“大家都听听,姜榆这觉悟,值得我们大家学习!”   姜榆忙道:“有福伯,这我可不敢当,我就是觉得快入冬了,大家都得囤粮储菜,这板栗和柿子不多,给乡亲们垫垫肚子甜甜嘴也是好的。姜婷也是一时想岔了,大家千万不要介意!”   如此一对比,大家愈发觉得姜婷面目可憎。   “三岁看到老,姜榆这孩子,打小就善良。”   “难怪姜榆嫁得好,要我我也选姜榆,这孩子实诚。”   “姜婷真是歪了,姜永华和王美丽虽然缺心眼,可心眼也没这么坏。”   “要我说,她不像她爸妈,和她家奶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姜婷气得面目狰狞,脸色硬生生被这一口气憋青了。   “好!好!你清高,你了不起,看爸妈回来不揍死你!”   吼完这一声,她飞快跑上山,去晚了东西就没了。   姜榆唉声叹气,神色不解:“我做的是好事啊,我爸妈揍我干啥?”   何有福拍拍她的肩膀,“有事喊一声,叔叔伯伯们都在,大家护着你呢!”   姜榆乖巧笑了笑,“谢谢有福伯,我也去山上转转,看看还有没有柿子树,回头跟你们再说一声。”   “好,去吧。”   姜榆带上姜野,一行四人上山去,去的却是另一个方向。   “我平时套野鸡野兔,就是在这一带。”   但猎物不好套,他也不是运气多好的人,基本十次有八次都不成功。   可见他那鸡棚里的野鸡,他攒了多久。   姜榆也盼着能套些猎物回去呢,但姜野放的陷阱都看完了,连鸡毛都没瞧见。   六子和铁牛难掩失望,看来真是白来一趟。   姜榆继续往里面走,倒是见到了几只松鼠。   “我还没来过这一带呢。”   大家都说这一片猎物多,有危险,她基本不往这处走。   姜榆拿着一根棍子,这里捅一捅,那里探一探。   突然,棍子无意间捅进了一个洞。   一只兔子从另一个洞口飞快窜了出来,姜榆立马丢下棍子去追。   结果这只兔子也够蠢的,一头撞上粗壮的树干,晕了。   姜榆:“……”猎物都学会碰瓷了。   “你们快过来!”她喊了一声。   姜野三人看了过来,瞪直了眼。   这才过去多久,她手里怎么就拿着兔子了。   “姐,你这兔子哪儿来的?”   姜榆指着兔子洞,“里面窜出来的,自己就撞晕了,蠢得很。”   姜野:“……”   他经常混这一带,怎么从来不知道兔子这么蠢。   “别愣着啊,守着兔子洞,里面肯定还有兔子!”姜榆利索地把手里的肥兔子绑了。   她随身带了火柴,大家各自守着兔子洞,只等着烟把兔子给熏出来。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   铁牛有些失望:“不会没有了吧?”   结果话音刚落,一只兔子跳出,速度快得都成残影了。   好在六子眼疾手快,一把薅住。   “吼!真肥啊!”   他立马把兔子绑了,接下来陆陆续续从兔子洞里窜出好多。   大大小小都有,跑了几只,姜榆四人抓了不少。   六子数了数,“小的五只,给阿野养着吧,这只母兔揣了崽,也给阿野养着。”   他们是想吃肉,但还不至于饥不择食,把带崽的母兔都吃了。   他们继续往里走,还抓到两只吓得飞起,最后在树干撞晕的野鸡。   铁牛叹道:“你们这边的猎物,好像有点蠢啊。”   这么蠢的猎物,姜野的陷阱却一个都没套到。   姜野抿着唇,总觉得他在内涵自己。   他发誓,之前确实没见过这么蠢的猎物!   姜榆觉得肉够吃了,便专注在一些野菜和野果子上。   “这是松茸吗?”姜榆惊呼一声,都快趴在地上了。   她小心翼翼,把发现的菌子拔出来。   “是松茸吧。”   六子定睛一看,确认无疑:“是松茸,你们山上还有这好东西。”   姜野一脸迷茫,“我不知道啊,我怕中毒,从没吃过后山的菌子。”   因为他分不清,怕采到毒菌子。   “你们快来,这里还有好多呢!”   姜榆往里面走,还发现一片,乍一看密密麻麻。   刚好家里还有一只鸡没杀,采一些回去炖汤。   “你们也挖啊,要是吃不完还能晒干保存,冬日拿出来,也是一道菜。”   北方和南方不同,冬天除了白菜萝卜土豆,能吃的蔬菜实在太少。 第115章 丰收   听到姜榆说吃不完能储藏,其余三人便开始行动起来。   除了松茸,姜榆还采了不少猴头菇和其他一些杂菌。   反正能吃的,都没逃过她的魔爪。   六子看着满满当当的背篓,觉得这一趟真不白来。   “呀!这是八月瓜!没想到现在还有!”   姜榆远远就瞧见几根炸开的八月瓜,簇拥着长在一起,跟一朵巨大无比的花一样。   “我够不着,阿野你来,这个可甜了!”   姜野刚走近,脸色忽变,下意识抽出腰间挂着的镰刀,擦着姜榆的头顶挥过。   姜榆还没回过神,只瞧见一道残影掠过,等她看清楚,一条几乎有手臂粗的蛇已经躺在了地上。   姜野那一镰刀还没把它弄死,它嘶嘶着正准备溜,被六子补了刀。   “好险,这蛇有毒吧。”六子擦了一把冷汗。   姜榆毛骨悚然,往姜野身后躲了躲,心里一阵后怕。   “姐,没事,安全了。”   他检查了一下,附近没有再发现有蛇的踪迹。   安抚她的功夫,姜野还没忘记把八月瓜摘下来。   “尝尝?”   姜榆惊魂未定,吃了一根软糯香甜的八月瓜后,稍微稳定了心神。   “把八月瓜摘了,咱们下山吧。”   六子拨弄着那条蛇,问道:“这蛇你们要不要带回去炖汤?”   姜野姜榆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那卖给我吧?”   姜野道:“六哥,你要的话直接带走,说什么卖。”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这蛇八十块钱,我带走。”   卖给药堂,他们肯定收,这毒蛇炮制过后,能当药材。   姜野下意识看向姜榆,见她点头,才应下。   因为姜榆知道,六子不会做亏本生意。   “我们下山吧。”   姜榆看到那蛇就头皮发麻,只想快些离开。   六子找了根藤,把那手臂粗细的蛇给绑了起来。   “咱们先去阿野养鸡那一处,把东西分一分。”姜榆提议道。   六子和铁牛都没意见。   话说这兔子和野鸡,还都是姜榆发现的,他们占便宜了。   来到鸡棚这边,姜野先把给姜榆的两只母鸡给绑了翅膀。   这两只等会儿让姜榆带回去。   那只母兔和几只小兔子给姜野养着,姜野便没再分兔子和野鸡。   带回去也不是他自己吃,全进了姜浩的肚子。   正巧遇上何杏过来喂鸡,姜榆便给她分了一只兔子。   何杏惶恐,哪里敢收。   “姜榆姐,我不要!我要是带回去,我奶奶肯定说我。”   姜榆道:“你就当是帮我做,做好了给姜野端一碗,剩下的给你和奶奶吃。”   她在城里,做的东西姜野吃不上,总不好让他忙活这么久,一口肉都吃不上。   何杏这才把兔子收下,“那等我做好,我偷偷告诉姜野哥哥。”   剩下的五只大兔子,姜榆就拿了一只,让六子和铁牛一人分了两只。   比起兔子,她其实更爱鸡肉,所以拿了一只还晕着的大野鸡走。   六子也给铁牛分了一只兔子,拿了另外一只野鸡,皆大欢喜。   “这里还有我昨天摘的板栗和柿子,大家分一分,今天过后应该就没了。”姜野招呼着他们过去。   幸好他昨天摘了一些,不然今天就轮不到他们了。   六子和铁牛沉默了,哪里好白拿。   姜榆见状,便说:“你们分一些吧,你们不拿,放在这里就坏了。”   她倒是也想要,就是她拿不动。   三只鸡一只兔子,三十个鸡蛋,还有一背篓的菌子和八月瓜,已经把她累得够呛。   六子和铁牛拿了一些,给何杏家分了一些,还是剩下挺多。   姜榆道:“要不给我装一些,我试试看能不能带回去。”   姜野摇摇头,“我给你送城里去。”   “也行,现在出发,还能赶上十一点多那趟车,回城吃午饭。你今晚就别回来了,明天正好送你去学校报到。”   姜野迟疑了,“不方便。”   姜榆摆摆手,“你是我亲弟,有什么不方便的,又不是外人。”   姜野现在进城,省得他明天还得再跑一趟。   “就这么说好了,把东西带上,我们抓紧出发。”   “得嘞!”六子应了一声。   今天来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他们一行人下山,立马引起了乡亲们的注意。   带着这么多东西下山,大家想看不见都难。   “姜榆啊,这鸡哪儿来的?”杜大娘走上前来。   姜榆笑道:“这两只母鸡是找人换的,野鸡和兔子是我弟弟抓的,我们运气好,遇见了兔子窝。”   杜大娘酸得不行,这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这背篓里呢,装的啥呀?”她伸手就要去抓姜榆的背篓。   姜榆不着痕迹避开,“杜大娘,这不是大家都去摘板栗了嘛,我们也摘了一些,这就要回去了。”   铁牛往前走了两步,隔绝了杜大娘的视线。   “嫂子,走吧,回头班车开走了。”   “好。”姜榆转头和杜大娘打招呼:“大娘,那我就先回了。”   “哎,回吧。”杜大娘撇撇嘴,真是小气。   那兔子和鸡瞧着真肥,也没见她开口送自己一只。   姜榆可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班车。   那售票员认出了她,笑着走上前和她唠嗑。   “同志,这是去哪儿呢,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姜榆笑了起来,擦了一把汗。   “回娘家摘了点板栗,这就要进城了。”   售票员有些惊讶,“你结婚了?”   “前阵子刚结,身上没带喜糖,给你一些板栗,算是沾沾我的喜气。”   姜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给她装了好些板栗,又拿了好几个大柿子。   售票员笑得满面红光,“这是怎么好意思呢。”   “大姐,相逢即是有缘,咱俩有缘分,这些东西我还嫌少呢,拿着。还有袋子不,这趟车是张师傅开的吧,我也给他装一些。”   售票员连忙道:“有有有,你等着,我去找!”   趁着车还没开,她连忙下去找人拿了个塑料袋。   姜榆同样装了许多,谈话间,两人互相介绍,才知道她叫张大英,丈夫也是国棉厂的人。   不过她在一厂的家属院,隔了两条巷子,所以才和姜榆没见过。   开车的张师傅,是张大英的大伯。   “也不远,改天我去你家,上门坐坐。”张大英和她拉着手唠嗑。   一直到快发车,张师傅才过来,还认出了姜榆。   “大英,上回你没请假没跟车,就是这位同志的爱人给我们修的车!”   张大英恍然,“原来如此,那大伯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因为出了事故,张师傅这个司机肯定得负责。   毕竟客运站有规定,司机每天都要检修车子,以防第二天行驶过程中出了问题。   上回班车故障,前一天晚上检查的人并不是张师傅本人,而是他徒弟。   张师傅抱着侥幸心理,想着一次不检查也没事,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偏偏就这档口出了事。   张师傅苦笑,“本该我拎着东西上门才是,哪里还能收你的东西。”   姜榆大大方方道:“张师傅,一码归一码,这是我送您的,您要感谢,找我爱人去。”   她这么敞亮,张师傅便不再说什么,笑着收下了。 第116章 没点人情味儿   姜榆拿板栗和柿子出来的时候,不少人都盯着呢。   不一会儿就有大妈凑了过来,“闺女,你这板栗和柿子换不换?我拿红枣跟你换。”   “红枣?”姜榆看了一眼。   大妈打开袋子,“你看我的红枣,又大又甜,你尝尝。回家拿这红枣,做个红枣栗子糕,可好吃了。”   姜榆接过红枣尝了一口,确实挺甜的。   但她更感兴趣的是那个红枣栗子糕。   “大妈,这红枣栗子糕怎么做?”   她听都没听过。   大妈也热心,见她感兴趣,便把做法和她细细说了一遍。   姜榆便拿了三斤栗子和三个大柿子,和她换了两斤红枣,打算回家试试做这个红枣栗子糕。   回到城里,姜榆带着姜野,扛着大包小包回家去。   幸好有自行车,不然还真是费劲儿。   “姜榆,你究竟是不是回娘家,我怎么瞧着你像是去进货了!”徐丽华大声嚷嚷起来。   姜榆立马否认:“徐大妈你可别胡说,现在又不能做投机倒把的事,我进什么货?”   徐丽华从台阶上走下来,瞪直了眼。   “喝!怎么有三只鸡!不是说两只母鸡吗?”   姜榆勾起唇角,“我运气好,在山上捡了一只野鸡和兔子。”   “还有兔子?”徐丽华瞠目结舌,“哪儿呢?我瞧瞧!”   姜榆没再搭理她,“徐大妈我正忙着呢,回聊!”   她带着姜野进屋去,才关上门放下东西,便急急忙忙灌了两大杯水进肚。   这会儿贺庭岳才带着三个弟妹吃完饭,瞧见姜榆这般,可心疼坏了。   “慢点喝,对胃不好。”   姜榆累得瘫坐在台阶上,指着地上那些东西。   “我是没力气了,你们自己看吧。”   贺飞燕和两个弟妹已经坐不住,飞奔而出,翻看着姜榆带回来的东西。   野鸡和兔子他们在屋里就听徐丽华那大嗓门说了,走近一看,才知道那么肥。   三个人不约而同“咕噜”一声,咽了下口水。   这可都是肉啊!   贺莉兰舔了舔嘴唇,“嫂子,那儿还有一只鸡没吃呢!”   今天中午他们吃的还是食堂,姜榆不在家,贺庭岳都没心情做饭。   以至于昨天带回来的鸡,今天还活蹦乱跳。   姜榆靠在贺庭岳身上,任由他给自己揉着肩膀。   “嗯,今晚吃肉,看看先吃啥。”   反正都还活着,能养得住。   贺飞燕和贺莉兰欢呼一声,姐妹俩高兴得跳了起来。   贺正东性格别扭,但还是看得出很高兴。   “正东,莉兰,你们俩把背篓里的菌子倒出来,我摘了好多松茸,得摊晾开,不然闷坏了。”   采松茸倒是不费力气,就是难得一见。   贺飞燕眼里写着明晃晃的崇拜,“嫂子,你这也太厉害了!”   姜榆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全是我的功劳,还有阿野和六子、铁牛,他们都帮了很大的忙。”   姐弟仨忙得不亦乐乎,把姜榆带回来的鸡和兔子养在院子角落里。   板栗和柿子和昨天的放在一起,松茸猴头菇和各种杂菌分类晾开。   贺庭岳问道:“你们吃了没有?”   姜野摇摇头,“带着这么多东西,不方便。”   姜榆可怜巴巴抬起头,“我肚子都要饿扁了。”   “想吃什么,我去做?”   姜榆道:“简单蒸个腊肠,我们配馒头吃。你们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我跟姜野留在家里,把柿子削了,趁这几天天气好,晒干做柿饼。”   贺庭岳赶忙起身走进厨房,给他们蒸腊肠,顺便把馒头热了。   除此之外,还给他们做了个西红柿蛋花汤。   “哪里来的西红柿?”姜榆眼睛一亮。   贺庭岳给她盛了一碗,“听林嫂子说有,我就拿着副食本买了一些,回头给你做糖拌西红柿。”   “好。”   姜榆和姜野姐弟俩一口腊肠一口馒头,狼吞虎咽。   上山是个力气活,他们俩都饿狠了。   吃饱喝足后,姜榆才说:“姜野今晚住咱们家行吗?正好明天带他去报到。”   “行,和正东睡一屋。”   他看了看时间,站起身。   “都去上学。”他也要上班去了。   贺飞燕恋恋不舍收回目光,“嫂子,我带两个柿子送我老师可以吗?”   “可以,拿多几个,多着呢。”   贺飞燕摇摇头,“不用,两个就可以。”   贺庭岳跟着三个弟妹出门,家里才重新安静下来。   “阿野,你出去打水,我把这松茸和猴头菇洗干净。”   这两种菌子晒干她先收起来,先吃拿着杂菌。   她洗菌子的时候,不少人都盯着呢,都想着姜榆会不会像昨天那样,拿出来送他们一些。   等啊等啊,都没等到姜榆出来。   徐丽华都出来转了好几趟,最后实在没忍住走上去和姜榆搭话。   “哟,这是松茸吧,可真新鲜呐。”   姜榆笑了笑,头都没抬一下。   “徐大妈,这是刚采的,肯定新鲜。”   徐丽华看着眼馋,“姜榆,要不匀出一些给我呗,我也好久没吃松茸了。”   姜榆苦恼地皱起眉头,“徐大妈,你这可就为难我了,我要是送了你,大院儿其他人我送不送?要是都送的话,我把自己吃的贴出去都不够。”   徐丽华忙道:“就给我送呗,给他们做什么。”   姜榆摇摇头,“我家孩子多,这些自己都不够吃呢,实在送不了。你们要是想要,也去山上跑一趟。”   徐丽华脸色沉下,“我这老胳膊老腿,哪里跑得动。”   “那大妈你就别嘴馋了,我还忙着呢,就不留你了。”姜榆直接开口赶客。   徐丽华啐了一声,骂骂咧咧走了。   小气吧啦,这么多东西,撑不死你。   林红霞嗤笑一声,“老徐,讨到东西了?”   徐丽华冷冷一哼,“越来越小气了,昨个儿还有板栗,今天连板栗都不给我们了!和她做了邻居,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没点人情味儿!现在的年轻人呐,啧啧,不行咯。”   “你们都不知道,上回我瞧见正东莉兰两个孩子哭呢,说姜榆给她亲弟都做了衣服,就不给这两个孩子做!我就说了吧,她对这俩孩子,一准不好,指不定啥时候就把人送回老家去了。” 第117章 扯头花   徐丽华絮絮叨叨吐槽了一大堆,而后灵光乍现,想起姜婷也回乡下去了。   她看向林红霞,怀揣着期待问道:“你家姜婷不是也回娘家去了?想来她也能带回不少东西吧。”   林红霞也是这样想的,不说像姜榆带回来的这么多,也不会差太多吧?   想到这里,她也跟着心生期待。   徐丽华羡慕道:“还是你家儿媳妇好,愿意回乡下去折腾,你再看看我家儿媳妇,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让她洗个衣服都跟要命似的。”   林红霞觉得姜婷进门这么久,总算是给她挣回点面子。   “姜婷这人啊,出身是低了些,但性情是没话说,肯干。我当初没选姜榆,可不就是因为她名声不好,出了名的懒闺女,我家可要不起。”   从姜婷进门,这个家里里外外都是她在收拾,当真是省心了不少。   这样一对比,徐丽华是觉着自己儿媳妇,样样都不如人。   “我刚才瞧见姜榆带回来好些新鲜的松茸呢,老林,你家姜婷能干,带回来的肯定更多,回头匀我一些呗。”   林红霞笑得合不拢嘴,好似已经看到了姜婷带回来的东西,满口答应:“好,给你匀一些!”   徐丽华见她答应,捧人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丢。   “咱们这么多年的邻里,数你做人最敞亮大方,难怪你家日子越过越好,这都是你持家有方啊!”   林红霞笑着摆摆手,“大家都差不多。”   “哪里呢,孙家那阮秀玉,比你可就差多了。昨个儿老曾宣布要结婚,当晚阮秀玉就摸进了老曾的屋里,谁知道他们在屋里做了什么,你瞧见没有?”   林红霞惊诧道:“还有这事儿?我没瞧见。”   徐丽华笑得得意,“这整个大院儿,就没有谁能躲过我的眼睛耳朵,阮秀玉为什么着急去找曾常?说白了就是图曾常的钱呗。”   林红霞惊呼:“不能吧,她要是图钱,直接嫁给曾常不就行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徐丽华嗤然。   孙母要是再嫁,两人总得住一块儿吧?曾常住的耳房肯定会被厂里收回去,等于她现在住的房子多了个人。   哪里有以前宽敞呢。   不只是住房问题,还有吃喝拉撒睡等问题。   她一把年纪了再找个男人回来伺候,她又没毛病。   若即若离吊着曾常,他送的钱和东西照收,却没让他占到便宜,这孙母才是真正的高明呢。   林红霞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感叹:“原来是这样啊,真看不出来老阮是这种人。”   徐丽华正欲和她好好说道说道,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徐丽华!”   她一转头,瞧见了孙母那因愤怒而狰狞起来的脸。   徐丽华还没来得及解释,那一向柔弱温和的孙母,却朝着她扑上来,用力扇了她一耳光。   迎面一巴掌,把徐丽华都给扇懵了。   还没张口,孙母下一巴掌已经挥下。   “我让你大嘴巴,让你胡说八道!老娘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   林红霞急急后退,生怕波及到自己。   没想到这孙母平时看着柔柔弱弱,揍人竟然这么狠。   徐丽华也不是吃素的,她可不只是嘴上厉害,手上功夫也不差,把孙母掐得面目扭曲,发出杀猪般叫声。   姜榆原本在院子里削柿子,转眼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忍不住探出脑袋看戏。   这一看可不得了,喝!打得可真激烈!   这徐丽华和孙母互相在扯头花,把巴掌抡得可真起劲,从门口打到了院子里。   那徐丽华嘴皮子利索,不仅打人,嘴上也没停过。   “我刚才哪句话说错了?昨晚我亲眼瞧见你进了曾常屋子,进了起码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都够做什么了,还用得着我说?”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这些年收了曾常多少东西,让那二傻子出钱出力,连厂里发给他的节礼都去蹭,转眼还敢说和他没关系!”   “现在瞧见他要结婚了,着急忙慌去献身,你也不想想,人家老曾要娶的可是二十来岁的黄花闺女,谁还看得上你这老女人!”   姜榆惊得张大了嘴,昨晚孙母进曾常屋里了?   她怎么没注意!   “姜榆,我来帮你一起削柿子。”   林嫂子拎着矮凳走了进来,对外头的事视若无睹。   姜榆给她让开位置,眼睛还忍不住往外瞥。   扯头花的俩人终于被回到大杂院的段老爷子给劝开了。   孙母捂着脸哭,和段老爷子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徐丽华坚决不认错,她觉着自己又不是造谣,昨天又不止她一个人看见了。   孙母嘤嘤哭着:“我就是上门恭喜他,你何必把我们两个想的那么不堪?我一把年纪,都快做奶奶的人,你叫我怎么活啊!”   徐丽华扯了下唇角,“行吧行吧,你们是清白的,是我心脏,行了吗?”   段老爷子一脸严肃训斥:“下回管好自己的嘴!阮秀玉同志你也是,知道自己一把年纪,就得以身作则,约束好自己的行为。”   两边都遭了训斥,也算是没偏袒。   姜榆偷偷道:“昨个儿这阮大妈真进了曾叔的屋?”   林冬花瞧着她那稀奇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能骗人不成。”   “啧啧,待了半个小时?”   林冬花摇摇头,“这我倒是没算,不过时间不短,绝对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只是上门恭喜。不过姜榆,你堂姐真要嫁给曾叔啊?”   姜榆耸耸肩,满不在乎道:“我也不清楚,应该是吧,我和这个堂姐感情不算好。”   “那就好,不然事情就多咯。”林冬花在大院比姜榆时间长,知道孙母什么性情。   她很少真刀真枪跟人干,大多是软刀子,不疼,但膈应人。   曾常又是拎不清的性格,真嫁给他,也是吃苦头。   姜榆不以为意,笑了笑。   “各人图的东西不同,我们觉着不好,怎知我堂姐也觉得不好。”   林嫂子笑了声,恍然大悟。   “这倒是。你这晒着的松茸不错,瞧着就嫩。”   姜榆很是大方:“嫂子要的话,抓一把回去炒,新鲜的呢。”   林冬花连忙推辞:“不了不了,但我家虎子喜欢吃柿子,能叫我拿两个回家吗?”   “当然可以!嫂子家里人多,多拿几个。”   林冬花还是坚持:“就两个,不好老拿你的东西,你家孩子多呢。” 第118章 你吃屎啦?   有林冬花的帮忙,姜榆这些柿子很快就削完了。   她还留了一部分没削皮,放着当水果吃。   看着围墙上整整齐齐摆放着晾晒的东西,姜榆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   “姐,这些板栗怎么办?”   姜榆咽了咽口水,“那个大妈不是教我做了红枣栗子糕嘛,我试试。”   她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想着就算难吃也能吃下去,总归不至于浪费。   “阿野,你帮我给板栗开口,我去处理这些红枣。”   红枣要去核蒸熟打成泥,这本身就费时间。   姜野的板栗开口焯水,然后剥壳取肉,同样上锅蒸熟捣成泥。   但姜榆没让他捣太碎,觉着留点板栗的颗粒感估计更香。   面粉中她还加了一些泡打粉,和红枣泥混合,打了好几个鸡蛋。   姜野看着姜榆的手法,突然觉得她和贺庭岳简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俩人在做吃食上,都很舍得放料。   还剩大半包的糖,姜榆手都没抖一下,全倒了进去。   再瞧这鸡蛋,已经打了第五个。   “姐,够了吧?”他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下,心尖都颤了。   姜榆手一顿,抬眼看他:“那就五个吧。”   姜野:“……”听着可真勉强。   “让面发一下,等会儿上锅蒸。”   姜榆把红枣泥和捣好的板栗和在一起,足足有一大盆。   她用了不少糖,肯定香甜。   姜野咽了咽口水,加了这么多好吃的料子,那就不可能难吃!   等待美食的时间格外漫长,不一会儿,他们便瞧见姜婷回来了。   林冬花刚好出门,差点和她撞上,猛地一看,吓了一大跳,退出好几米远。   “姜婷,你不是回娘家去了吗?”   林冬花捂着口鼻,隔老远都闻见了这味道。   姜榆好奇往外看,刚一张口就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哕了声。   “姜婷,你吃屎啦?”   林红霞在屋里,隐约听到了“姜婷”的名字,满怀期待,第一时间跑了出来。   “姜婷回来啦?”   她可算是大院这些人唯一对姜婷热情的人了。   姜婷感动得眼泪汪汪,朝着林红霞飞扑过去,抱着她嚎啕大哭。   “妈,我吃了大苦头啊,也就你不嫌弃我!”   林红霞只闻见铺天盖地的恶臭扑面而来,她一张口,便被浓浓的恶心感淹没,直接吐在了姜婷身上。   “呕……呕……”   姜婷立马跳了起来,表情失控尖叫起来。   “妈你吐什么,你好恶心!”   林红霞:“你…呕……”   谁能有你恶心啊。   徐丽华捂着嘴,拿着蒲扇不断扇着,替林红霞说出了心里话:“姜婷,你闻闻你自己,谁更恶心啊?你不会真吃屎了吧?”   姜婷委屈地嚎起来:“我掉进粪坑了!妈,我都是为了跟人抢板栗和柿子,才掉进粪坑的啊,你怎么能嫌弃我!”   她在山上的时候,为了摘板栗跟杜大娘那一帮人扯起了头花。   杜大娘拉帮结派,几个人压着她一个人揍。   板栗抢不到也就算了,她去摘柿子,还没抢赢二栓那几个小毛孩。   她思来想去,干脆在村里埋伏着,等待那几个小毛孩下山,捡现成的柿子。   二栓几个虽然是孩子,但整日漫山遍野跑,力气还真不小。   争执之际,一把将她推进了粪坑。   等她爬起来,二栓几个已经跑了。   “我去公社坐车,那缺大德的售票员都不让我上车,呜呜呜呜我实在太可怜了。”   林红霞:“呕……呕……”   姜婷:“妈,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我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的啊!”   林红霞:“呕……”   徐丽华嫌弃地摆摆手,“你快洗洗吧,不然咱这大院儿里味道散不去。”   岂止散不去,姜榆吃栗子糕的胃口都没有了。   姜婷一个女人,也不能在院子里洗澡,刚想进屋,被林红霞抓住。   林红霞差点把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要不是心急,也不能直接上手拦她。   “不能进……呕!!!你今个儿要是进了,咱家晚饭还吃不吃了?”   一想到姜婷极可能真喝了粪水,还要和她坐在同一张桌吃饭,她就觉得恶心。   姜婷哀怨地看着她,“妈,那你也不能让我在院子里洗吧。”   林红霞指着南房,“姜榆那边有个小院子,你们是亲姐妹,她肯定不会见死不……”   “啪!!!”姜榆干脆利索地合上门。   让姜婷进来?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徐丽华哎哟一声,“这还亲姐妹呢,姜榆你也太狠心了!你就忍心看着你妹妹在院儿里洗澡?”   “我忍心!”姜榆喊了声,“我瞧着徐大妈人挺好,姜婷要不你去她家洗吧,她肯定愿意!”   姜婷立马朝着徐大妈投以希冀的眼神,结果徐丽华二话不说嗖的一声钻进屋里,啪的一声关门。   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林红霞屏住呼吸,心里默念:这儿媳妇是自家的,得管。   “不用脱衣服,先在院儿里冲冲,然后再进屋。”   大家都这么嫌弃,姜婷哪里还能说不,只好在院儿里冲洗,然后林红霞才忍着恶心感让她进了屋。   好不容易收拾好,整个大院儿都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臭味。   林红霞板着脸,紧盯着姜婷。   “你把自己搞成这样,就什么都没带回来?”   姜婷一脸心虚,强撑着为自己辩解:“还不是姜榆,都怪她!她把摘板栗和柿子的地方告诉了全村人,好人都让她当了,我抢不过他们!”   “蠢货!”林红霞怒骂一声。   “你抢不过,怎么不跟着姜榆走?你知道她带回了多少东西吗?”   姜婷疑惑道:“除了板栗和柿子,哪里还有什么。”   林红霞想一巴掌拍过去,却又嫌脏,高高抬起之后又放了下来。   “她还带回来一只兔子和野鸡!还有数不清的松茸和猴头菇!”   林红霞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怎么好媳妇都是别人家的。   从让姜婷进门,她家里就一直在走下坡路。   “你去,叫姜榆把东西分我们家一些,向阳都多久没吃肉了,没有鸡肉,兔肉也行!”   姜婷缩了缩手,“她哪里肯。”   姜榆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林红霞没好气斥道:“她不肯,你不会动脑子想办法!这一天天的,就没一个叫我省心!” 第119章 红枣栗子糕   在林红霞的催促下,姜婷只好硬着头皮上门。   这脚还没踏进,就被姜榆一声大喝吓住。   “就那儿站着,不准进!”   姜婷心里一阵难堪,“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妹妹,你还嫌弃我!”   姜榆乐了声,“你不提醒我,我还真忘了你是我亲妹呢。”   姜婷刚想说话,一阵红枣的香味飘了出来。   好香甜的味道!   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今天就只吃了个早饭,她还是饿着肚子回来的。   “姜榆,你家蒸的什么,给我吃点。”   “你不是掉粪坑了吗,还没吃饱呢!”   姜婷大怒:“你咋能这么侮辱人,我没吃屎!”   姜榆冷嗤,“你没吃屎,但你想屁吃,还想吃我的栗子糕,怎么不去做梦!”   徐丽华又跑了出来:“都是亲姐妹,姜榆你别太过分了啊,这也忒小气了。”   “徐大妈你不小气,你大方,你喊她上你家吃去呗!”   姜婷恼怒不已,“那你把这只兔子分我,我都好久没吃肉了。”   “不给!”姜榆一口拒绝:“要吃自己上山抓去!”   姜婷面上难堪,看了一眼林红霞。   林红霞便说:“你弟弟不是住院了吗?姜榆,你家这么多鸡,就不用去医院看看?也不用你忙活了,你把兔子分我一只,我家做好了帮你送医院去。”   姜榆一盆水泼了出去,骂道:“林阿姨你咒谁呢?我弟弟好端端在这儿坐着,他哪儿住院了?”   姜婷咬牙切齿:“我婆婆说的是姜浩!”   “我弟弟叫姜野,我在外面没有那么多野弟弟,你喜欢认你自己认去,别找我。”   姜榆说完,重新关上了门。   姜婷在外面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实在气不过,在门上踹了两脚,差点没把脚趾头踹掉。   不过林红霞的话倒是让她有了思路。   大不了把王美丽喊过来,她就不信王美丽亲自来要东西,姜榆还能不给!   哼,等着!   “阿野快过来,栗子糕蒸好了!”姜榆在厨房里喊了一声。   院子里的臭味渐渐散去,红枣栗子糕香甜的味道散发出来,馋人得紧。   甜甜的糕点不仅好吃,还贵,不是逢年过节基本不会买。   哪怕自己家里做,那也费糖啊,谁家没事做着吃。   徐丽华馋得不行,呸了声。   “败家娘们儿!就她这样的吃法,小贺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她吃的!”   林冬花嗤笑,“大妈你就别酸了,这红枣是姜榆拿板栗和人换的,这板栗是自己去乡下摘的,能花什么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都一把年纪的人,心眼儿能不能别这么小。”   不过这红枣栗子糕是真香啊,确实馋人。   而此时,姜榆一口气切了两大块栗子糕下来。   还烫着呢,别提有多软糯了。   “吃,不够再切,还多着呢。”   姜野不舍得大口吃,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给姐夫留着吧。”   姜榆直接动手把栗子糕分了,用油纸包了几块。   “你给你姐夫送几块,骑自行车去,这栗子糕要趁热才好吃。”   姜野应下,三两口把手里的栗子糕解决了,拿着栗子糕出门。   一路疾行到二厂门口,他和门卫说了声。   门卫多看了他两眼,发现他确实和姜榆有些像,确认是姐弟无疑了。   “等会儿,我给你喊去。”   不多时,贺庭岳出来了。   “阿野,怎么了?”   姜野把东西塞了过去,“姐夫,我姐刚做好的栗子糕,让我送过来,说让你趁热吃。”   门卫正竖着耳朵听呢,一听是栗子糕,忍不住斜着眼偷看。   还没打开,他就闻到红枣的香味了。   这有了媳妇儿就是不一样,还有人惦记了。   “姐夫,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跟你姐说别忙活了,等我回家做饭。”贺庭岳交代一声。   门卫暗暗叹道,还真叫他们说中了,贺庭岳回家还得做饭。   等姜野最后,门卫才探出脑袋。   “贺科长,你媳妇儿给你送啥来了?”   贺庭岳给他分了一块,“王叔也尝尝,红枣栗子糕。”   老王有些不好意思,到底扛不住这香甜的味道,接了过来。   这一口下去,忍不住闭上了眼细细品尝起来。   “贺科长,你媳妇儿的手艺可真不错……”   他睁开眼,话音还没落,贺庭岳的身影已经远去。   贺庭岳捧着栗子糕回办公室,刚落座,那副科长便把脑袋凑了过来,跟老鼠似的。   “庭岳,这里头是啥,怎么这么香呢!”   贺庭岳勾起唇角,“我媳妇儿刚做的栗子糕,怕冷了不好吃,特地叫我小舅子给我送过来。”   副科长咕噜一声,咽了下口水。   这红枣味也太香了!   贺庭岳珍之重之,非常吝惜地拿出一小块,递给了副科长。   “尝尝?”   副科长囫囵吞枣,一口塞了进去,然后眼巴巴瞧着他。   “再来一块,没尝出味道。”   贺庭岳冷呵了声,“就你这吃法,吃十块都尝不出味道。”   他没再搭理,自己吃了起来。   见副科长实在可怜,便再给了他一块。   这回他不敢再囫囵吞枣,一口一口尝了起来。   “好吃啊,真甜!你家不是你做饭吗,怎么你媳妇儿手艺也这么好。”   贺庭岳理直气壮,还带着一丝得意自豪:“我做饭,不是因为我媳妇不会做饭,而是我疼媳妇,你懂个屁。”   副科长:“……你这样出去容易挨揍!”   贺庭岳:“你们打不过我。”   不多时,林长安走了进来:“贺科,厂长找你。”   贺庭岳:“好,我媳妇儿给我做的栗子糕,尝尝?”   林长安走了过来,见贺庭岳抠抠搜搜给他掰了一小块,就很无语。   以前吃肉都没见他这么抠!   分给他后,贺庭岳把剩下的包起来,塞进了抽屉。   “好吃吧?”   林长安点点头,“特别好吃!”   贺庭岳满意一笑,“你没有吧?”   林长安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子,就不该回他!   “哦对,你连媳妇都没有。”补刀。   林长安一脸憋屈:“我很快就有了!”   路上——   “林主任,你怎么知道我媳妇儿给我做的栗子糕很好吃?”   林主任:“……”我不知道啊,有病吧。   但贺庭岳并没有给他回应的机会,直接进了厂长办公室。   “厂长!”   “哎,庭岳啊,坐吧。”   “厂长你怎么知道我媳妇儿特地给我送了栗子糕?又香又甜!”   厂长:“……”有媳妇儿了不起,我都有媳妇二十年了!   “那栗子糕呢?带来了没?我尝尝。”   贺庭岳一阵沉默,失策了。 第120章 你儿子死了!   姜野送完了栗子糕,没有在外面停留,骑着自行车径直回家。   还没到玉林胡同,便看见了王美丽的身影。   他想都没想,直接踩着自行车横在她面前,把王美丽吓了一大跳。   “妈,你怎么在这儿?”   他和王美丽之间极为生疏,大多数时候,他喊不出这一声“妈”。   但王美丽出现在这里,他有预感,肯定是冲着姜榆来。   果不其然,王美丽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跟你大姐从山上套了野鸡,姜浩还住院呢,你们都没想着过去看他!”   她心里攒着更难听的话,到底忍住了,没说出来。   姜野脸色微沉,“哪里有野鸡,那是姐夫花钱换的母鸡,是用来下蛋的。”   姜婷就是个搅屎棍!   王美丽神色一滞,依旧理直气壮嚷着:“母鸡怎么了?母鸡更补!姜浩都伤成这样了,她这个做大姐的,难道不应该去看看?养女儿有什么用,一个两个都不惦记着家里!”   姜野沉默片刻,心头有些恼怒,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和王美丽硬着来。   她真要上门了,对姜榆没好处。   毕竟是当妈的,她可以不慈爱,姜榆不能不孝顺。   “妈,那母鸡你想要,大姐怎么可能不给,之前回门,红糖和肉不都是她拎回家的?就连今天上山摘板栗和柿子,我大姐还念着要给你和爸送一些,二姐呢?她也去摘了,她给你送了吗?”   王美丽一愣,想到姜婷,脸色微变。   那死丫头,还真是空着手来医院的!   “可你今天闹着把这母鸡拿走了,我姐夫那边怎么交代?我姐不说什么,我姐夫心里肯定不满,他一不高兴,说给我安排入学读书和工作的事儿黄了怎么办?”   王美丽一惊,“他说给你安排工作?”   “他说过会帮我留意,不过得等我高中毕业。我知道,你肯定在想为什么不是给姜浩安排,谁叫我不在你身边长大呢,我不怨你。但你想想,我和姜浩是兄弟,以后我有了工作,难道会不帮衬他吗?难道会不孝顺我亲爸亲妈吗?”   姜野向来是沉闷性子,极少一次说这么多话。   这一开口,就把王美丽哄得晕头转向。   姜野有这份心,说明他孝顺呐,哪个父母不喜欢孩子孝顺。   “妈,你今天要是去闹了,姐夫一不高兴,说不准我们家什么都得不到了。”   王美丽心里一阵后怕:“你说得对,不能闹啊!”   姜野用力点点头,话锋一转:“不过我还奇怪呢,是谁挑唆你过来的,这简直没安好心啊,这不就是摆明在挑拨你跟我姐夫之间的关系吗?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啊!”   王美丽顺着他的话细细思索,姜婷这死丫头可不就是没安好心!   差点把她害死!   “你甭管了,我非得回去好好整治姜婷那死丫头!”   姜野面露惊诧:“二姐?二姐为什么这样做啊,她不会是嫉妒大姐嫁得好,觉得自己嫁给二姐夫亏了,所以才起了坏心吧?”   王美丽冷冷道:“肯定是!可当初嫁人,明明是她自己嚷着嫁的,怪谁呢?不说了,我先回去一趟!”   姜野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钱,“妈,这是我大姐给的零花钱,给你买点吃的。”   王美丽心里熨帖得不行,心想到底还是血缘更亲。   以前就甭提了,至少在这一刻,姜野在她心里胜过了姜浩。   “你这孩子,自己留着花就行了。”   话虽这样说,她却还是毫不客气把钱揣了起来。   看着王美丽离开,姜野想到自己刚才卖乖的模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骑着自行车调头,又回到了二厂。   “王叔,帮我喊我二姐夫呗!”   “付向阳是吧?你等等,我喊他去。”   不一会儿,付向阳跑了出来。   他身子弱,这样急忙忙跑出来,脸色愈发苍白。   “二姐夫,我妈在医院喊着要揍我二姐呢,你快去看看吧!”   付向阳大惊,“这又是为什么啊?你二姐做什么了?”   姜野神色一言难尽,“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说完,姜野骑着自行车飞窜出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付向阳急忙骑着自行车去医院,一路喘着粗气,飞奔到了姜浩的病房。   手才搭上门把,便听见王美丽的怒吼声。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就是嫉妒你大姐嫁得好!你现在瞧见了贺庭岳,觉着自己亏了,看不上付向阳了是吧?可当初媒婆过来,不是你自己争着抢着要嫁的吗?”   “你大姐什么都没说,你说要嫁,她也没跟你抢,你现在为什么要针对她?”   “真要算起来,还是你欠了姜榆,你要是不争抢,今天嫁给付向阳的,那就是姜榆,哪里轮得到你呢?”   付向阳面色泛起潮红,一口气梗在心口,憋闷得不行。   不知道是因为姜婷觉得贺庭岳比他好,还是因为自己没娶上姜榆。   付向阳愤怒难忍,一脚踹开门。   “姜婷!你……你……”   里面争吵的母女大惊,双双回过头。   一句话没说,付向阳竟因为刺激太过,就这么晕了过去。   姜婷抱着付向阳喊医生,病房里一阵混乱。   付向阳抢救的时候,姜婷拜托王美丽去大院儿跑一趟,告诉林红霞,叫她带钱过来。   王美丽说什么都不肯,“你自己去,我给你看着。”   “妈,我这里走不开!那你去二厂通知一声行吧,就和门卫说一声,让他捎个信儿。”   王美丽这才不情不愿,往二厂跑了一趟。   “大哥,麻烦你和付向阳的家属捎个信儿。”   王叔问道:“捎什么信儿?”   王美丽没好气道:“就说付向阳被他媳妇儿给气死了,这会儿在医院呢。”   说完她就走,不带停留的,王叔都没来得及问清楚。   他愣了好一会儿,暗道不妙,急急忙忙往保卫科办公室跑。   途中抓住了佟方:“你和付向阳同一大院儿的?”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是啊王叔,怎么了?”   王叔着急道:“快回去给他爸妈带个信儿,就说付向阳被他媳妇儿给气死了!”   “死了?人死了?”佟方大惊。   王叔用力跺跺脚,“死了,这会儿在医院呢,快叫他妈准备后事吧!”   佟方忙不迭骑着自行车回大院送信。   刚到胡同口,便一路喊着:“林阿姨,你儿子死了!付向阳死啦!” 第121章 我不结婚了!   佟方的声音,响彻整个家属院。   姜榆忍不住从屋里走了出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谁死了?”   林冬花怔然,“我听见佟方说……付向阳死了?”   这也太突然了!   说话的功夫,佟方已经跑了进来,直奔付家。   “林阿姨,有人让我给你捎个信儿,付向阳死了!付向阳被他媳妇儿给气死了!”   林红霞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上。   惊得三魂七魄都散了,在地上愣了许久。   “你说什么?我家向阳怎么了?”   佟方快速复述一遍:“我也是听人说的,向阳被他媳妇儿气死了,现在还在医院呢!”   林红霞哀嚎一声:“向阳!我的儿啊,你怎么死的这么惨!我的向阳啊!”   徐丽华连忙道:“老林,别哭了,先去医院看看,说不定还有救呢!”   林红霞在佟方的搀扶下,步履蹒跚走了出来。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呐!”   徐丽华唏嘘不已:“好好一个大活人,今早还见了,怎么就没了呢?姜婷得做出什么事,才能把人活生生给气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孙母也从屋里走出来,冷冷怼了句:“管好自己的嘴。”   段老爷子也从屋里走出来,“都回屋吧,我去医院看看。”   大家都在家里等消息,就连其他大院里的人都跑来打听消息。   这一等,便等到了晚上,大家伙儿都下班回来了。   贺庭岳一进来,瞧见大杂院门口竟然挂上了白布,脚步顿了顿。   “徐大妈,你这是做什么?”   徐丽华道:“向阳不是没了吗?我给帮帮忙……”   “放你娘的狗屁!徐丽华,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盼着我家向阳死,我家向阳好着呢!”林红霞不知什么时候也回来了。   徐丽华诧异道:“这是抢救回来了?”   “抢救个屁!我家向阳根本没事,他就是晕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没安好心的,说他死了!”   害她狠狠哭了一场,跑到医院抱着别人家的老爹嚎着。   旁边那小伙子上来提醒她:“大妈,你哭错坟了吧。”   她才知道原来付向阳根本没死。   姜榆瞧见贺庭岳回家,拉着他进屋。   “付向阳没事啊?”   “没事,就是受了刺激,晕了过去。”   姜榆咋舌,“这也太弱了,难怪他身板这么瘦。”   贺庭岳挑眉,“你不喜欢瘦的?”   他记得上回姜榆还嫌弃孙在良又矮又瘦。   姜榆睨着他,“我喜欢你这样的。”   身材挺拔宽阔,脱衣有肉穿衣显瘦。   “啧。”   他眉头一皱,“别招我。”   姜榆嗔道:“谁招惹你了,没脸没皮。”   她走出去搅了搅炉子上的鸡汤,把菌子放了下去。   “要不今晚不吃馒头,扯个面条,咱们吃鸡汤面怎么样?”   贺庭岳扯的面很有劲道,上回做的炸酱面,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口齿生津。   “行,我去和面。”   他撸起袖子往厨房走。   不一会儿,贺飞燕和两个弟妹也到家了。   “好香呀,是鸡汤的味道!”贺莉兰享受地深吸一口气。   姜榆点了点她的鼻子,“属你鼻子最灵,快去洗手,先吃栗子糕,可香可甜了。”   贺飞燕不用她提醒,已经第一时间洗了手,跑去拿栗子糕。   这个点栗子糕还没冷,是温热的,红枣混合着板栗的香甜,好吃极了!   “嫂子在就是幸福。”   姜榆不在,贺庭岳都不下厨,大家只能吃食堂。   贺飞燕蹲在门口啃着栗子糕,转眼瞧见曾常走到孙母面前,震怒万分。   “秀玉,谁打的你?谁把你打成这样!”   孙母委屈地抹着泪,“你就别问了,大事化小吧,谁叫我早早没了男人,只能白白被人欺负。”   曾常满眼心疼,“你这是什么话,这不是还有我吗?”   孙母苦笑,“你都要结婚了,我哪里还能耽误你,你以后还是别来找我了,省得旁人说闲话。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曾常心疼得不行,脱口而出:“我不结婚了!我不结了!我这辈子就守着你过日子,再不结婚了!”   姜榆:“……”什么人啊。   孙母摇摇头,“千万不要,曾大哥,我希望你家里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能好好照顾你,你可千万不要为了我不结婚,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你说什么傻话,除了你,还有谁值得我这样做?我明天就去南河村,退了这门亲事!”   孙母面露为难,“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曾常面色凝重,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钱塞进她手里。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你就放心吧。这个钱,你拿着好好补补身子,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贺飞燕看着手里的栗子糕,突然有些食不下咽。   她傻愣愣看着这一幕,偷偷道:“这婚,就不结了?”   姜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阮大妈,手段真是高明啊。”   徐丽华那点心眼子,在孙母面前不够看的。   明天曾常要是真的去南河村退亲,杨翠兰肯定得闹起来。   他真是天真,姜丽名声都坏了,杨翠兰哪里会这么轻易放手。   不多时,贺庭岳走了出来。   “媳妇儿,面扯好了。”   姜榆打开炉子上的鸡汤,浓郁霸道的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鸡汤也差不多了,你直接下水,把面焯熟,回头直接把鸡汤淋上去。”   “好。”   面条煮熟之后,整整一大盆。   姜榆和贺飞燕、贺莉兰吃得少,只夹了一碗面,剩下的面都被他们仨给分了。   但鸡腿这种肉多的部位,他们自发让给了女同志。   筋道的面条,淋上浓郁的菌子鸡汤,大家都忙着埋头苦吃,空不出嘴说话。   吃饱了,腹中暖和起来,姜榆笑弯了眼,心里被浓浓的满足感充斥着。   “真好吃呀!”她发出一丝感叹。   贺庭岳把碗里的面给她拨去一些,“再吃点,你都没夹多少。”   “够了够了,我平时吃这些就饱了,我汤还没喝完呢。”   一锅鸡肉,连汤带肉都分完了。   这汤实在鲜美,她可不舍得放过。   贺庭岳制止了她往回夹的动作,“吃!你吃太少了!”   姜榆压不住唇角,“那行吧。” 第122章 我对不起你   姜榆家里吃鸡肉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闻到了。   林红霞心里记挂着付向阳,又没买到肉,便跑去段家,想借个肉。   可段家今天也没买肉,哪里有肉借给她。   徐丽华在一旁提醒:“南房那边不是有现成的吗?那么大一只鸡,总得分两天吃吧。”   人家连鸡肉都做好了,省得她林红霞再折腾。   林红霞连忙跑过去,“姜榆,借我点鸡肉,我家向阳还住院呢,需要鸡肉补补身子。”   饭桌上的几人面面相觑,鸡汤都吃完了,哪里还有。   “不好意思林阿姨,我家没肉了。”   林红霞问道:“你今天不是杀了一只鸡吗,总有剩的吧?”   姜榆:“鸡毛要吗?就剩鸡毛了。”   林红霞不可置信:“那么大一只鸡,你家一顿就造完了?都没留点明天吃?”   姜榆一愣,“我家人多呢,就这一只鸡,一人也就几块肉,也不多吧。”   林红霞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一人能吃几块肉还不错?一人能吃一块就不错了!   她心里再一次肯定,姜榆就是个败家娘们儿!   “小贺啊,你媳妇儿这样过日子,你就不说两句?”   贺庭岳转过头,“说什么?哦我明白了,林阿姨让我夸你,今天鸡肉很好吃,红枣栗子糕也好吃,媳妇儿你真棒。”   贺莉兰用力点头:“嫂子,特别好吃!”   尤其是栗子糕,她简直太喜欢啦!   姜榆笑着摸摸她脑袋,“喜欢的话,明天带一块去学校,留着饿了下课吃。”   “好!”   林红霞知道那不是自己家里的肉,也没有资格生气,但看见姜榆家竟然一顿吃了一只鸡,心里就是不舒服。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们抢了付向阳的肉。   “那你们借一只鸡给我,行吧?”林红霞盯上了鸡栏里的几只鸡。   姜榆道:“林阿姨,你别说什么借不借,你直接买了吧!我这只野鸡是公鸡,给你算一块五一斤,怎么样?”   林红霞脸色立马变了,哪里愿意花钱买。   “我这也用不着一只鸡,只需要一部分肉,给向阳吃就行。”   姜榆笑了,“我这里又不是肉铺,林阿姨你总不能因为你需要一点肉,就让我杀了一只鸡呀?”   她想买,其实姜榆还不是很想卖呢。   这时候你想买肉,外面还不一定能买到。   林红霞到底没舍得花钱买下一整只鸡,只好转身离开。   晚上洗完澡,姜榆擦着头发进屋,和贺庭岳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聊着聊着,不自觉就睡着了。   贺庭岳知道她今天累坏了,给她按了按头,没再闹她。   姜榆一觉睡到了天亮。   她今天除了送姜野去学校报到,没有其他安排。   姜野成绩很好,加上有贺庭岳提前疏通了关系,学校立马接收了他。   交学费入学,前前后后花了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下周一正式上课。   只是姜野坚持要自己交学费,上次六子收了那条蛇,给了他八十,他想分一半给姜榆,姜榆坚决没收。   而后,姜野没再回大杂院,而是独自一人回了南河村。   姜榆便窝在家里,做了一天的衣服。   中午时他让贺庭岳从食堂打了饭菜,确认大锅菜确实难吃。   下午的时候,林红霞带着病恹恹的付向阳回家了,嘴里骂骂咧咧,身后跟着小媳妇姜婷。   徐丽华好奇道:“姜婷,你做什么了,把向阳都给气晕了。”   姜婷勉强笑了笑,“徐大妈,这是我们夫妻俩的事,就不劳你费心。”   付向阳被林红霞搀扶着,连碰姜婷一下都不愿意,显然是生分了。   徐丽华暗暗摇头,心想付向阳这身体,瞧着就不行。   进了屋,姜婷哭哭啼啼坐在付向阳面前。   “向阳,我真没有看不上你,你难道情愿相信别人,都不愿意相信我吗?我们感情不好,以后还怎么生孩子啊。”   她上一世嫁给林城晖两个月就怀上了,他还是个傻子呢。   她却不知道,自己这些话精准无误踩在了付向阳的痛处。   “滚!你给我滚出去!”   付向阳怒吼一声,吼完就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姜婷捂着脸痛哭,飞奔而出。   可从嫁进付家,她几乎没怎么出门,更别提交朋友了。   从大院跑出来,竟然无处可去。   姜榆听到这动静,只往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收回目光。   这时,曾常回来了。   徐丽华瞥了一眼孙母,嗤了声。   “老曾啊,怎么样,婚事退了吗?”   姜榆对这件事还真感兴趣,竖起耳朵听。   没听见曾常的回答,反而听到徐丽华大笑。   “看你这怂样,婚事肯定没退吧?怎么,你昨个儿不还说对阮秀玉一心一意,今天就三心二意啦?”   曾常恼羞成怒,“有你什么事儿!徐丽华,我现在郑重警告你,以后不准你再挤兑秀玉,不然我跟你没完!”   徐丽华冷哼一声,幸灾乐祸看向孙母。   “你瞧,他连问题都不敢正面回答,我就说他肯定靠不住。”   曾常垂头丧气:“秀玉,我对不起你,我的婚事定下了,这个月20号。”   孙母紧攥着手指,眼底泛起一丝厉色。   看来曾常这对象还是个能耐的,竟然能逼着他定下婚事。   “你说什么呢,你要结婚了,我别提有多高兴,我上回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希望你身边能有个人照顾你。”   她越是温柔体贴,曾常越是觉得愧对她。   当下从口袋里掏出钱想要递过去。   结果徐丽华在一旁凉凉道:“你都要结婚了,不给自己留点钱养媳妇儿呐?钱都拿去养阮秀玉家了,你媳妇儿嫁给你做什么,以后让你儿子媳妇儿喝西北风,把别人家养得白白胖胖?”   她这话一出,曾常的手缩了下。   姜丽和孙母对比起来,他自然是更偏袒后者。   但如果他以后会有儿子,当然是儿子更重要。   孙母一口牙齿几乎要咬碎,她恨不得撕了徐丽华那张嘴。   偏生她还得大方体贴:“老徐说得对,这钱你还是留着吧,摆酒席还要钱呢。”   徐丽华嗤笑,“就是呀,人家有儿子养,用你的钱算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   曾常只好把钱收了回去。 第123章 林长安是入赘   次日,姜榆陪着谢菲菲出去买手表。   林长安事先把钱和手表票给了她,随便她买什么款式,多不用退,少了钱他来补。   姜榆笑道:“看来他对你还不错。”   谢菲菲的脸颊微红,圆圆的像个苹果,在姜榆的注视下浮现一丝羞赧。   “是挺好的,贺庭岳不也对你好,也给你买了手表。”   她觉得姜榆这个款式也好看,但百货大楼已经没有这个款式,说要等几天。   谢菲菲等不及,现在就想买。   因而她挑选了同样是梅花牌的另一个款式。   “自行车他有,我家也有,就不用买了,他原本说要再买一个缝纫机,他连票都跟人家换好了,我妈说不用。”   她家里也有缝纫机,只有黄英会用。   姜榆惊讶问道:“他不是入赘吗?”   怎么还在准备大件儿。   谢菲菲抿着唇笑:“他说彩礼五十块钱,直接给他就行,诸如住在我家,孩子跟我姓这些事,都按照入赘的来,其余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酒楼那边也是他给的钱。”   谢晋昌和黄英都觉得这样他亏了,心里愈发想对林长安好。   “他月底过去提亲,和他爸说了吗?”姜榆怕林长安他爸生事。   谢菲菲摇摇头,“他说不来,结婚也不用邀请,我们都知道他和家里关系不好,与其喊他后妈上门膈应人,还不如谁都不喊。”   林长安也是这个想法,但前两日他后妈苗立云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他们在处对象的事,竟然主动找上门商量婚事。   “还在我面前摆婆婆的谱儿,说我以后进门,和她低头不见抬头见,总要处好关系。”   直接被黄英给轰了出去,林长安他亲爸都没管两个孩子的事,苗立云一个后妈有什么资格。   姜榆脑袋聪明得很,一下便想到了其中的关窍。   “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怕是另有所图吧。”   谢菲菲目露赞同,“确实,她想让我爸妈给她安排一份工作。”   姜榆:“……好大的脸。”   谢菲菲不屑道:“可不就是嘛。”   苗立云想有一份工作,对自己和儿子也是个保障。   说白了,她也没完全信任林长安他爸。   说曹操曹操到,姜榆陪着她买完了东西,就要走的时候,遇见了苗立云。   苗立云身边跟着她儿子,和贺正东一般的年纪,但眉眼间透露着不驯。   谢菲菲没打算和她打招呼,拉着姜榆就要走。   但苗立云哪里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笑得别提有多热情,径直走了上来。   “这不是菲菲嘛,你也来逛商场呢?”   谢菲菲嗤然,“来这边不逛商场,还能做什么?”   苗立云丝毫不在乎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从进林家门开始,她早就学会了忍耐。   “你想买点什么,阿姨付钱,算是我这个未来婆婆送你的见面礼。”   谢菲菲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吐不出来又难以下咽。   “可别,我要什么东西,我爸妈和林长安会给我买,用不着你。而且你算我哪门子婆婆,少来我面前摆谱就行了。”   苗立云笑容敛了几分,心想这谢菲菲和林长安一样令人讨厌,软硬不吃。   谢菲菲拉着姜榆就要离开,苗立云却一把攥住她的胳膊。   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暗藏警告:“菲菲,我是真心想跟你和平相处的,我不知道林长安在你面前怎么说我,但以后既然有缘成为婆媳,我们何必搞得跟仇人一样?你和长安结婚后,总不能还住厂里的单身宿舍吧。”   她打定主意,林长安迟早是要带谢菲菲回林家的。   就算林长安结婚能和厂里申请房子,那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下来的,多少人在等着排队。   但他和谢菲菲能不能回林家住,还不是得她这个后妈松口。   苗立云轻笑一声,“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能和长安他爸好好说说,让长安回家住。”   谢菲菲挣脱她的手,面色冷淡:“我不需要,多谢阿姨费心了。但我有必要强调一点,林长安是入赘,自然是住在我家,哪里有我跟着他回家的道理。”   苗立云脸色微变,“你说什么?谁入赘?”   “林长安入赘,我招赘,你听清楚了吗?以后我和他的孩子姓谢,不姓林。”   放下这些话,谢菲菲便带着姜榆走出了百货大楼。   她脸色有些烦躁,“真是烦人,跟苍蝇似的,老在我耳边嗡嗡嗡。”   “林长安他爸是做什么?”   姜榆觉得林长安作为他的独子,入赘这件事肯定没完。   谢菲菲神色一顿,“房管局的,职位不低,好像是副局。”   姜榆提醒道:“你留点心,入赘这件事是林长安单方面同意,他爸估计会反对。”   谢菲菲耸耸肩,“反对就反对呗,我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两人在百货大楼分手,姜榆骑着自行车回家。   一进大院,便见段玉珍和严文轩站在中央,说是要宣布结婚时间。   两人瞧着亲密无间,丝毫没有先前的隔阂,想来是严文轩把她哄好了。   姜榆听见他们讨论着“20号”,恍然想到:“曾叔不也是那天结婚吗?”   吵闹的气氛突然凝滞起来,徐丽华笑了起来。   “这好事儿都赶到同一天了,那我们是去给段家帮忙,还是给老曾帮忙呀?”   段玉珍皱着眉头,“曾叔一把年纪了,还要结婚?跟谁啊?”   徐丽华把话引到了姜榆身上:“听说是姜榆的堂姐,姜榆的姐妹个个都是好本事,都能嫁到城里。”   这话就有些阴阳怪气了。   姜榆点点头,应下了她的话:“徐大妈说的是,不过你这话听着真酸,不知道还以为你看上了曾叔,爱而不得,在这里拈酸吃醋呢。”   “我呸!我能看上他?我又没眼瞎!”徐丽华立马否认。   但她这激动的模样,却愈发像是恼羞成怒。   孙母劝道:“丽华,老曾也没你说的这么差,你干嘛这样说他。”   徐丽华冷冷一笑,“他不差,你怎么看不上他?长得又矮又挫,工资也不高,老娘眼睛又没瞎,能看上他。” 第124章 改婚期   徐丽华话音落下,门外传来曾常的暴怒声:“徐丽华!你张着大嘴巴在这儿说谁呢?我丑?我看你是从没照过镜子!你比我丑多了!”   孙母掩着唇,缓缓别开脸,眼底浮现一丝讽意,看着曾常和徐丽华两人互喷。   话题就从结婚,变成了徐丽华和曾常谁更丑展开。   姜榆回了家,踩着椅子爬上围墙,看看自己晾晒的柿饼。   这两天太阳好,松茸和猴头菇很快就晒干了,柿饼还要再晒几天,但现在已经开始变软,非常甜。   从椅子上下来,段玉珍已经把话题拉回来,张口便是:“曾叔,你反正已经一把年纪,也不急着结婚,改个时间吧。”   曾常嘿了声,自然不愿意。   “凭什么我改时间,你们怎么不尊老?”   临到头改时间,多不吉利。   段玉珍耐着性子,极力劝着他:“不是我们不尊老,我们结婚的日子撞一块儿了,这样不好。那大院儿里的叔伯婶娘,是吃你的酒,还是吃我的酒?”   “那咱们一块儿办,酒席的钱你家一半我一半。”   反正曾常是不介意的。   段玉珍当然不愿意,凭什么她的酒席还要和人分享。   严文轩却觉着可行,他姐一家刚从乡下回来,家里处处都要用钱。   礼金照收,还能省酒席钱,有何不可。   “玉珍……”   段玉珍厉声打断:“你别做梦了,我不可能答应!我的结婚酒席,凭什么跟别人分享?”   严文轩被她驳了面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段玉珍就这点比不上张曦月,不懂得温柔小意。   “那你自己协调吧,我不管了,下午还有课,我先去学校了。”   说罢,严文轩甩袖就走,却被段玉珍拉住。   “走什么走,话还没说完呢,这婚你还结不结了?”   严文轩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干脆站在一旁沉默不说话,心里暗暗后悔。   心想自己挑来挑去,挑了个脾气最差的媳妇儿!   姜榆原以为这其中没有自己的事,谁料段玉珍却走了过来。   “姜榆,曾叔娶的不是你堂姐吗?你去让她改婚期。”   姜榆觉得莫名其妙,“你自己说去,跟我说有什么用。”   姜丽愿不愿意,都和她没关系。   “那不是你堂姐吗?”   “堂姐怎么了,亲姐妹还有关系不好的,堂姐妹关系就好了?你张口就让人改婚期,你算老几啊,跟旧社会的地主小姐似的,谁都得让着你。”   姜榆给鸡栏里的鸡喂了点米糠和菜叶子。   她也没那么奢侈,上次杀了一只鸡,期间隔了好几天,家里都没再买肉,靠着腊肠腊肉度日。   那只兔子她本来想叫贺庭岳收拾了,刀才拿起,才发现它竟然揣了崽。   可把她愁坏了,兔子吃草,这城里可不容易弄来野草野菜。   加上院子里养着它,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臭味,每天清理都不行。   姜榆明明拒绝了,却不见段玉珍离开。   她依旧站在南房门口,死死盯着姜榆。   “你和你堂姐关系不好?我怎么不信呢,她怎么谁都不找,偏巧找上了咱们大院儿的曾叔?怕不是你和她分享了自己的经验,她才能够得逞吧?”   话里话外,都在往姜榆头上扣帽子。   段玉珍瞥了一眼曾常,满眼嘲讽:“曾叔,你可得瞧清楚了,别回头被人坑了,你还乐呵呵数钱呢。那么年轻的闺女,还是头婚,找个年轻男人不好吗,怎么挑了你这么个二婚头,还不是看中了你是城里人。”   孙母不动声色附和了一句:“玉珍说的也有道理。”   姜榆歪了下脑袋,反问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什么都不图,干嘛嫁人?结婚是我堂姐和曾叔之间的事,他们不觉得亏就行了呀,难不成曾叔觉得自己娶了个二十来岁的黄花闺女,亏了?”   曾常一愣,还真认真思考了片刻。   他果断摇头,斩钉截铁:“不亏!”   姜丽才二十多岁,还是头婚,年轻好生养,以后说不得能给他生个大胖小子,哪里亏呢。   姜榆笑了起来,“我丽姐愿意嫁给曾叔,肯定也是觉得不亏,他们互相稀罕,玉珍你却用这么龌龊的想法去揣测他们,是何居心呐?就因为曾叔不愿意改婚期,你就要拆散他们这一对不成?”   徐丽华难得赞同起姜榆的话来:“阮秀玉,看不出啊,你原来这么不想老曾娶媳妇生儿子呢!”   孙母脸色难看起来,还没开口,曾常先护上了:“都是段玉珍这死妮子乱说话,和秀玉有什么关系?”   段玉珍觉得曾常不识好人心,她哪句话说错了?   “曾叔,她难道不是图你城里人才嫁给你的?这种贪慕虚荣的媳妇儿你都娶,你就不怕……”   姜榆淡声打断她的话:“图曾叔是城里人就是贪慕虚荣,曾叔图我堂姐年轻,那他这是什么?好色?你是这个意思吗?”   段玉珍一噎,“我没这个意思。”   “哦,那你的意思是,找媳妇可以有所图,找男人就不能挑了?咱们大领导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可在段玉珍同志眼里,似乎还是把咱们女同志放在低人一等的位置呢。”   姜榆眼底浮现谴责的眼神,“段玉珍同志,这样不对,你的思想觉悟还不够啊。”   段玉珍口齿没她伶俐,被她堵得说不出话,转而瞪了一眼严文轩。   “你是死人吗,你媳妇儿被人欺负,你就干看着不说话?”   严文轩面露难色,“刚才不是在说结婚的事儿吗,吵这个做什么。”   段玉珍厉声道:“现在不就是说结婚的事儿吗?不是他们改婚期,就是我们改,你觉得应该谁改?”   孙母长叹一声,“老曾,不如就你改婚期吧,让让这些小辈。”   曾常向来最听她的话,眼瞧着就要点头,忽而听见了姜丽的声音。   “改什么婚期?既然是聊我结婚的事,是不是该问过我呀。”   大家好奇了这么多天的姜丽,终于显露人前。   姜榆看见她,没说话,转身进屋。   徐丽华上下打量着姜丽,心想不怪曾常惦记着孙母,她确实不够好看。   但凡她有姜榆姐妹俩的貌美,曾常都不至于被孙母牵着鼻子走。   “你说说,改什么婚期?你不想跟我结婚啦?那好啊,我们不结了!”姜丽胸一挺,直接怼在了曾常的胳膊上。 第125章 留着你看家护院   姜丽现在可太知道怎么拿捏曾常了。   他就是个老色鬼,这些年没碰过女人,别提有多饥渴。   上回他去南河村,竟然提出要退婚,可把杨翠兰气坏了。   杨翠兰差点和他干架,说要去告他耍流氓。   后来被姜丽阻拦,她带着曾常回屋,解开几颗扣子。   就问了一句:“你上回可是把我看光了,退了婚,这些可就不能碰了,你确定退婚吗?”   曾常看得两眼发光,姜丽长得不不如何,但身材丰腴,本钱很足。   透过那微小的缝隙,一抹白皙细腻的肌肤尽收眼底,他哪里还能把持住。   要知道,他追在孙母身后这么久,可是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曾常当即改口:“不退婚!我说错了,今天过来是想定下婚期,让你抓紧进门。”   因而姜丽这么一怼上来,曾常浑身都酥了。   “不改,坚决不改,我们婚事如期进行!”   姜丽看向孙母,满脸不高兴。   “这大妈谁啊,干嘛插手我们的婚事,她说改婚期,你就听了?”   曾常立马否认:“没,我哪里听了,秀玉也是觉得……”   “哟,秀玉是谁呀?我喊大妈你喊秀玉,这多不像话,你还是跟着我一起喊大妈吧。”   曾常脸色一僵,讪讪道:“这哪里合适。”   姜丽嗔道:“不合适吗?那我跟着你一起喊秀玉?”   曾常:“……”这估计更不合适。   徐丽华看戏,看来这姜丽不是个傻白甜,能拿捏曾常呢。   以后有好戏看了。   孙母受不了这里的氛围,转身进了屋。   曾常目光追随着她,忍不住喊了声:“秀玉……”   姜丽拧着他的耳朵,“你看谁呢?”   曾常一回头,讨好一笑。   “没看谁,没看。这不在说结婚的事儿嘛,你来得正好。”   姜丽直接把话挑明:“改婚期,不可能!我也不爱和她一起摆酒席,各摆各的,大家要去哪里吃酒,让他们自己决定呗。”   反正来不来,她都得收礼金。   段玉珍很是不悦,她一点都不想和姜丽同一天结婚。   “我才不要跟你同一天,你必须改婚期!”   姜丽白了她一眼,“我偏不改,你能拿我怎么样?”   眼瞧着她们剑拔弩张,好似就要打起来,曾常劝都劝不住,只好转而求助姜榆。   “姜榆家在那儿呢,你要不去她家里坐坐?”   姜丽立马转移了注意力,她还真就是来找姜榆的。   她冲着段玉珍哼了声,朝着姜榆家走进去。   姜榆正坐在缝纫机前做衣裳呢,姜丽招呼都没打,直接走了进去。   “姜榆,做衣裳呢?”   姜丽瞧见这缝纫机,眼底浮现一丝羡慕。   姜榆没抬头,继续车衣裳。   这是贺庭岳的棉衣,她已经做了两天了,差不多到了收尾阶段。   “丽姐有话就说吧。”   姜丽来这一趟,明摆着是冲着她来的。   “姜榆,我和老曾婚事定下了,你听说了吧?”   姜榆点点头,“曾叔说了。”   姜丽笑了笑,往她身边一坐,差点没把姜榆从长椅上挤下去。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家里条件不好,没办法给我准备太多嫁妆……”   姜榆动作一顿,瞥向她:“丽姐要跟我借钱?”   “不不不,不是借钱。”姜丽连连摆手,心知这年头开口借钱,亲兄弟姐妹都不一定愿意,更何况是堂的。   “我就是寻思着,你结婚的时候,不是有好多陪嫁吗?像暖水壶、缝纫机什么的,还有那自行车,能不能都借给我撑场面?”   姜榆重新低下头,整了整手下的衣服。   “丽姐,不说缝纫机和自行车我得用,就是那暖水壶我家里也是离不开的。况且,这是我的陪嫁,哪里有借出去的道理。”   姜丽脸色淡了下来,“你就这么不顾情分?”   “你这话就说笑了,我们两家之间,有什么情分在?”姜榆听着都觉得好笑。   是杨翠兰调换姜野和姜浩的情分吗?   姜丽憋屈极了,偏生不能和姜榆硬着来。   “姜榆,我求你了,你就把东西借给我吧,我结完婚就还给你。我看你家好像有两架缝纫机,送我一架也算不得什么。”   其中一架还是贺庭岳家本来就有的,姜榆虽然用不上,但也没想着要处理掉。   姜榆摇摇头,先不说借出去她还会不会还,这期间有个磕磕碰碰,弄坏了算谁的?   横竖都是得罪人,还不如从源头上掐断。   “丽姐,你找别人借去吧,我这里的东西不借。”   姜丽老大不高兴站了起来,态度强硬:“反正我已经跟你爸妈说了,他们都答应呢,你今天必须把东西给我带回去!”   说着,她干脆自己上手,先把院子里的自行车骑回去再说。   姜榆被她的强盗行为气笑了,“你敢碰我的自行车,我转头就能把你扭送到保卫科去!”   没想到根本不需要她动手,在姜丽的手搭在车把上的那一瞬间,鸡栏里的野鸡突然扑腾着一跃而起,朝着姜丽头上用力啄了下。   姜丽疼得尖叫出声,捂着脑袋后退几步,没站稳摔坐在地上。   这野鸡愈发气盛,继续朝着她飞扑过去。   那锋利的鸡爪子,立马在姜丽身上挠出了好几道伤痕。   “啊啊啊!看老娘不把你抓了炖汤!”   姜丽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野鸡扑去,想要抓它。   可这只野鸡跟成了精似的,不仅会揍人,还能躲避姜丽的捕捉。   整个院子鸡飞狗跳,充斥着野鸡的扑腾声和姜丽的尖叫。   不过姜榆看了个全程,都是野鸡在单方面碾压姜丽。   姜丽最后实在受不了,狼狈跑了出去。   姜榆看向那只野鸡,它好似有领地意识,并不追出去,雄赳赳抬着头和姜榆对视,仿佛在邀功。   姜榆:“……成精啦?明明上次朝着大树撞的时候,还挺蠢的的呀。”   “咯咯!咯咯咯!”野鸡又开始扑腾起来,好像很生气,在和姜榆对骂。   闭嘴!不准你提那件糗事!   姜榆蹲下来,朝着它招手。   野鸡迈着大步走了过来,身姿挺拔,毛色鲜亮。   别说,还挺神气。   没姜榆拍拍它的脑袋,也没见它躲。   “你还挺厉害。”   野鸡头一扬,别提有多得意。   姜榆道:“那就不吃你了,留着你看家护院好了。”   野鸡立马炸毛,扑腾起来。   “咯咯咯!咯咯咯!”   什么?你还想吃我?人类没一个好东西! 第126章 黑蛋   姜榆拿出米糠,摘了两片菜叶子单独喂给它吃。   “吃吧,这是你的奖励。我给你取个名吧,你以后就叫黑蛋,好听吗?”   野鸡埋头苦吃,没有回应。   “好,那就默认你喜欢这个名字啦,黑蛋!黑蛋!”   不多时,曾常带着姜丽走了过来,怒气冲冲。   “姜榆,你怎么能纵容野鸡伤害你丽姐呢!你瞧瞧你干的好事,你家这只鸡都把你丽姐挠成什么样了!”   姜丽这模样看着确实有些凄惨,额头破了皮,那是被黑蛋啄的。   胳膊上都是红痕,黑蛋的爪子可利了。   “曾叔,你怎么不问问,我家黑蛋为什么要攻击她?”   “黑蛋?谁是黑蛋?”曾常一愣,满屋子环视一周,都没找到有黑蛋这个人。   姜榆指着埋头苦吃的野鸡,“喏,黑蛋。”   曾常:“……你还给它取名字,这只野鸡你不打算吃了?”   哪个正常的闺女给鸡取名字啊。   姜榆微微一笑,不等她开口,黑蛋扑腾着飞起来,一跃到了墙头。   鸡屁股朝外,“咕”的一声,朝着曾常的头顶拉了一坨鸡屎。   姜榆瞪直了眼,真成精了!   曾常还没反应过来,只感受到头顶一阵温热,抬手摸了过去,便糊了满手的鸡屎。   “呕!你这只野鸡,看老子不把你杀了炖汤!你给我下来!”   “咯咯咯!”你上来!   “下来!”   “咯咯咯!”上来!   姜丽嫌弃得不行,幸好刚才黑蛋没往她头顶拉屎。   这样对比起来,她突然觉得黑蛋对她还是手下留情了。   “老曾,别骂了,你还是先去洗洗吧。”   这黑蛋也不知道吃啥长大的,屎真臭!   老曾气呼呼放狠话:“你给我等着,迟早把你的毛都给拔了!”   等他们走后,姜榆朝着黑蛋招手。   “下来,别把我的柿饼弄脏了。”   黑蛋这才从墙头扑腾着飞下来,准确无误飞进了鸡栏里。   姜榆把它没吃完的菜叶子扔进去,“下回不能这样了,先礼后兵懂不懂,这才说了几句话,你就朝人家头上拉屎。”   “咯咯咯!”拒不认错,我已经很礼貌了。   这时,贺庭岳从外面走了进来。   “媳妇儿,曾叔那边嚷什么呢。”   他还没进来,就听到曾常好似在骂姜榆。   姜榆指了指黑蛋,“它在曾叔头上拉屎。”   贺庭岳:“……那我们把它炖了?”   黑蛋猛地抬起头,明明没什么表情,但姜榆就好像感受到了它的绝望。   嘴里的菜叶子突然不香了。   “咯咯咯!咯咯咯!”   贺庭岳皱起眉头,“我连刀都没拿,它是不是喊早了。”   “咯咯咯!”愚蠢的人类,我跟你拼了!   它像对付姜丽那样,想扑腾起来啄他脑袋。   但贺庭岳可不是姜丽,他眼疾手快,一把薅住黑蛋的脖子。   黑蛋绝望地歪下了脑袋,翅膀也不扑了。   鸡生无望。   姜榆笑得不行,把黑蛋从贺庭岳的手下解放出来。   “不杀你,别扑腾了!”   “咯咯!”真的吗?   姜榆拍拍它的脑袋,送它回鸡栏。   “都说了不吃你,吃你的菜叶子去。”   而后转头对贺庭岳说:“我觉得这只鸡挺有灵性,咱们养着它,看家护院。”   贺庭岳睨着黑蛋,故意说道:“要看家护院,我给你找只狗不就行了,这只鸡还是炖了好。”   果不其然,黑蛋又开始激动起来。   “咯咯咯!咯咯咯!”   恨不得跳起来和贺庭岳对骂。   贺庭岳讶异:“还真成精了?它之前不挺蠢的。”   逃跑的时候还能自己撞树上。   “咯咯咯!”   姜榆戳了戳愤怒不已的黑蛋脑袋,忍俊不禁。   “先前是,现在看着聪明。”   虽然听不懂黑蛋在说什么,但姜榆听得出来,它骂得很脏。   “行,那就养着吧。这只兔子,二厂食堂那边能养,但李师傅有条件,等这兔子生了崽,养大了给食堂留几只,让大家加餐。”   姜榆忙不迭应下:“行,要不今天就送过去吧!”   兔子养在院子里,实在太臭了。   “行,我下午上班的时候,就把这兔子带过去。”   贺庭岳往外扫了一眼,看见了姜丽的身影。   “你堂姐过来了?”   姜榆嗯了声,“说要过来跟我借陪嫁,我拒绝了。”   贺庭岳点点头,“你怎么高兴怎么来,不用看他们脸色。解决不了,就来找我。”   他洗了手,进厨房做午饭。   姜榆在一旁给他打下手,她现在已经能熟练地生炉子了。   “大院儿就这样,事儿多,你要是嫌烦,我想办法换个房子。”   姜榆摇摇头,“不用,事情是不少,但也热闹。”   她就爱看热闹,虽然偶尔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这不,刚说完事情就来了。   姜丽从外面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在黑蛋看过来的那一刻,僵在原地。   一个眯缝眼,一个豆豆眼,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姜丽从来没觉得,一只鸡的气势能这么足,忒吓人了。   “姜……姜榆!你快出来!”   姜榆从厨房走了出来,“丽姐,你还有事吗?”   姜丽急忙躲到她身后,松了一口气。   “我过来帮你做饭。”   说着,便自来熟地往姜榆家的厨房走去。   结果进去才发现,贺庭岳正系着围裙在做饭!   “姜榆!这是怎么回事,你家怎么是男人在做饭呢!”她尖叫一声,嗓子都快喊劈了。   姜榆早就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吃惊。   “男人做饭怎么了?他做饭比我好吃啊。”   姜丽像是三观被推翻重组一般,不可置信嚷起来:“可他还得出去工作挣钱呢!”   姜榆点点头,“我知道啊,他工作的时候,我也没让他干活嘛,这不是下工回家,他才做饭的嘛。”   姜丽一张脸憋得通红,她觉得姜榆说的都是歪理。   就没有男人进厨房的道理!   这要是放在南河村,要被人笑掉大牙。   “我从没见过你这种懒媳妇儿!”   姜榆哦了一声,“那你现在见过了。对了丽姐,你刚才说你过来做什么?”   姜丽这才想起:“我过来帮你做饭!那个妹夫,你先出去吧,这里我来!男人哪里能进厨房呢,这都是女人的事儿!”   她极力展现着自己,觉得自己比姜榆优秀多了,怎么贺庭岳就是瞧不见她的好! 第127章 吃瓜   贺庭岳没搭理她,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直奔曾常那间耳房。   “曾叔,能不能管好你媳妇儿?我好好在厨房做饭,她非要跑进来帮我,她自己没有男人伺候吗?”   曾常脸色铁青,大步走了出去,怒喝一声:“姜丽,你在里面干什么,给我出来!”   他在家里鼓捣吃的,想好好招待远道而来的未来媳妇儿。   结果姜丽倒好,竟然跑到别人家里做饭。   姜丽满脸懵,从厨房走出来。   “这是干什么呀?”   孙母特地从屋里跑出来看热闹:“姜丽啊,我说哪里有你这样的,自己跑到别人家里做饭,丢下老曾一个人在家里忙活。”   姜榆忙道:“丽姐你回去吧,我都说家里不需要你帮忙了,你刚才不还教训我说男人不能进厨房,你咋让曾叔进了呢?”   果然人的本质就是双标。   姜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没想到贺庭岳这么不给面子,竟然直接去找曾常告状。   她连忙跑出去,和曾常解释:“我就是过来看看,原本没想帮忙的,这不瞧见姜榆家竟然是男人下厨,这才忍不住过去教了她两句。”   曾常脸色缓和了几分,“人家家里的事,用得着你多事。”   段玉珍站在屋檐下,凉凉道:“姜丽也没说错,哪里有男人进厨房的道理,姜榆你也太懒了。”   姜榆睨着她,“我自然比不得你勤奋,等你和严文轩结婚后,肯定会为他洗手作羹汤是吧?我也不是不会做饭,可我家男人每天都抢着做,我能怎么办呢?”   她做出苦恼的模样,差点没把段玉珍酸吐。   也是她说完这话,才发现大院门口还站着一道身影。   这不巧了,竟然是张曦月!   她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不可置信看向段玉珍。   “你要跟谁结婚?”   她宁愿相信是自己听错了,都不愿意相信段玉珍是要和严文轩结婚!   段玉珍下意识想要回避,转眼严文轩从屋里走出来。   “玉珍,吃饭了,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一出来,便和张曦月四目相对。   张曦月的眼泪啪嗒啪嗒掉着,崩溃地大哭起来。   “你们!你们两个竟然背着我勾搭在一起!你们不要脸!”   紧随其后进来的贺飞燕:哦吼,一回到家就这么刺激!   她走到姜榆身边站着,“我没错过什么吧?”   “没,刚开始呢,你今个儿怎么回家这么迟。”   贺飞燕想到什么,脸皱了起来。   “有些闹肚子,急急忙忙跑回来,才发现我们这条巷子的公厕没人扫,脏死了,害得我跑到隔壁去上。”   “马婆婆呢?”   马婆子是负责扫公厕的人。   贺飞燕道:“说是生病了,在家躺着呢。她一生病,公厕就没人扫,坑里都是……”   “够了够了。回头让你大哥去看看马婆婆。”   姜榆结束了这个话题,怕说下去自己没胃口吃饭。   她这回终于可以掏出瓜子了,她上回特地拿着副食本去买的。   她顺道给贺庭岳抓了一把,“吃!”   吃瓜不嗑瓜子,简直错过了人生一大乐事。   贺庭岳:“……你们吃,我进去做饭。”   突然明白姜榆说的大院热闹是什么意思了。   “段玉珍,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如今却抢了我的对象,你对得起我!”   张曦月有多喜欢严文轩,段玉珍是最清楚的。   她有什么心事,从来都是第一时间和段玉珍说。   前段时间严文轩和她提出分手,她伤心得不行,更是在段玉珍面前哭了好几场。   转眼,她最好的朋友却和她最爱的男人要结婚了!   段玉珍冷声否认:“你可别污蔑我,我是在你和严文轩分手之后,才开始和他处对象,不信你问他!”   严文轩连连点头,“各位不要误会,我和张曦月早就断干净了。”   张曦月哭得更凄厉了,“我一直在等着你回心转意!我从跟你处对象开始,就想着以后要跟你结婚,你说分手就分手,那我对你付出的感情算什么?”   她看着实在太惨了,让大院里的人忍不住对他们俩投去谴责的眼神。   渣男!   严文轩气得脸色发白,用力攥了攥拳头。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给你什么脸面了!我先前倒是去找过你,但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你跟我表弟在抱着亲嘴!”   那时候他摇摆不定,在段玉珍和张曦月之间徘徊,想挑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   在他想重新挽回张曦月的时候,却发现她和庄毅航处上了对象。   他向来是双标的,自己能做的事,却不能接受张曦月做。   那时他们才分手多久,张曦月竟然就和他表弟勾搭上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张曦月百口莫辩,心里不由得恨上了她的小姨。   要不是她小姨把庄毅航介绍给她,她那时也不会因为寂寞空虚,稀里糊涂就和他处对象。   贺飞燕疑惑道:“严文轩的表弟就是那个庄毅航对吧?不还和你相看过。”   姜榆点点头,“还吃奶呢,三句不离妈。”   张曦月显然是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但她更爱严文轩一些。   “文轩,我是真的爱你,只要你愿意回头,我立马和庄毅航分手,叫我爸给你转正!”   贺飞燕看不上这卑微的恋爱脑,捂着脸没眼看。   “婚期都定了,严文轩不可能答应吧。”   姜榆冷笑一声,“这可说不准,你看他这模样,像是不想答应的样子吗?”   “不会吧?”贺飞燕瞪大眼睛。   但姜榆猜测,这么多人看着,严文轩就算做样子,也不会跟张曦月走。   自然是先拒绝,之后再去哄,反正张曦月离不开他,最好哄了。   “张曦月,我和玉珍已经定下婚期,如果你愿意过来喝喜酒,我们欢迎。但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第三者能介入的。”   张曦月哭嘚瑟稀里哗啦,转身飞奔而出。   严文轩这一番话,不仅赢得了段玉珍的好感和信任,还让大院里的人刮目相看。   徐丽华叹道:“原先还以为这文轩是个坏心眼的,现在看来人品还不错啊。”   其他人没接话,但心里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段玉珍感动得眼眶含泪:“我没想到,你会为了我拒绝曦月。”   严文轩勾着唇角,揩去她眼角的泪水。   “傻瓜,我想转正,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不需要攀附那些裙带关系。”   这一番话,连带着段家人都开始对他改观。   段家这顿饭,吃得皆大欢喜。   张曦月过来一趟,没挽回对象的心,反而做了他造名声的垫脚石。   姜榆嗤然,“走吧,我们回去吃饭。”   她们看热闹的时候,贺庭岳不感兴趣,进厨房忙活了。   吃完瓜,正好开饭! 第128章 她不欠你们   自从上回吃了一次鸡肉,接连几天家里都没有再买肉。   腊肉腊肠再多,也撑不了一家五口多少天。   所以今天的菜只有猪油渣炒白菜的酸辣土豆丝,算是全素。   贺莉兰一看,有些失望。   “嫂子,今天没肉吃吗?”   贺飞燕白了她一眼,“什么条件啊能天天吃肉,嫂子嫁过来之前,咱家天天吃肉了吗?”   贺莉兰吐了吐舌头,“我就问问嘛,大哥炒的白菜和土豆丝也好吃。”   虽然没有肉,但他油放得多啊。   贺正东抿着唇,“不是还有一只鸡没杀吗?”   不说那只野鸡,还有一只兔子没杀呢。   姜榆道:“那只鸡不杀,养着看家护院。”   “鸡能看什么家?”贺正东不满道。   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肯定是姜榆不想把鸡肉给他们吃。   姜榆没再搭理他,家里什么事都要解释,解释了对方还不一定信,她图什么。   她只是和贺庭岳结婚,又不欠这几个孩子什么。   贺莉兰乖乖坐着吃饭,没再说什么。   有现在这个饭菜,她已经很满足了。   然而贺正东却不服气,继续说道:“不是还有一只兔子吗?兔子不也没杀。”   姜榆沉默着吃东西,充耳不闻。   贺庭岳给她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姜榆很喜欢这一口酸辣味。   “不吃就出去,这里没人欠你什么。”   他早就不满贺正东对姜榆莫名其妙的敌意,多次想教训他,被姜榆拦下。   这一回,是忍无可忍。   贺正东眼眶微红,正值青春期的少年性格别扭,拉不下面子低头,梗着脖子站在那儿。   “我又没说错,家里的东西,我连问都不能问吗?”   贺庭岳放下筷子,啪的一声,打在了贺正东和贺莉兰的心头上。   贺飞燕沉默不语,这两个孩子真不懂得珍惜。   贺庭岳现在脾气算好了,换做他以前当兵的时候,可不会分是弟弟还是妹妹,照揍不误。   她小时候就没少挨揍。   “你可以问,但你这是什么态度?姜榆是你嫂子,是你长辈,你对大院儿里任何一个长辈都不会用这种态度,又凭什么用这种态度质问她,她欠你的吗?”   “外面野鸡和兔子,包括上次你们吃的鸡,都是你们嫂子自己上山抓的,你们不感念她的付出和努力,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你们在学校,老师就是这样教你们的?”   “你们对我如何,我无所谓,但你们不能欺负我媳妇儿!我还是那句话,她不欠你们!”   眼瞧着气氛凝滞起来,姜榆出来打圆场。   “好了,大家都饿了,吃饭吧。”   她给贺庭岳夹了几筷子的白菜土豆丝,“快吃。”   瞧着大哥动筷,贺莉兰才重新埋头吃了起来。   贺正东被说得脸上火辣辣的,转身跑了出去。   贺莉兰抬头往外看了一眼,她觉得嫂子挺好的呀,为什么她哥哥变得这么奇怪。   “嫂子,你别生气,我替哥哥跟你道歉。”   姜榆拍拍她的脑袋,“你哥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你代替他道歉。我不生气,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 奇!书!网!w!w !w!.!q!i!s!u !w!a !n !g!.!c!co m   贺莉兰歪着脑袋,好像是哦,她哥哥跑出去,都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贺正东在家里闹了一通跑出去,自然瞒不住大院儿的人。   徐丽华最爱见缝插针看热闹,走过去安慰起他来。   “正东,这又是怎么了,怎么不进去吃饭?”   贺正东心里憋屈,却也没有和她诉说的想法。   “没什么。”   徐丽华在一旁安慰道:“孩子别怕,有委屈就和徐大妈说,我找厂里给你做主。”   贺正东别开脸,“没有。”   “真没有?肯定是你嫂子欺负你了,对吧?”   贺正东声音有些憋闷:“她和你说的嫂子不一样。”   徐丽华问道:“哪里不一样?”   “她不做饭,不洗碗,不洗衣服。”   徐丽华说新嫁进来的媳妇都这样的,但姜榆什么都不干。   当然,姜榆也没像徐丽华说的那样虐待他们就是了。   徐丽华呸了声,“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懒媳妇!”   她就没见有谁能像姜榆这般好命,嫁进来什么都不干。   “你再不进去,就该吃不上肉了。”   贺正东闷声道:“本来就没肉。”   “你家不是还有好几只鸡?还有一只兔子呢。”徐丽华眼馋了好几天。   贺正东恨恨道:“她说那只野鸡不杀,兔子也不杀,我也不知道她留着做什么。”   “哎哟!你傻不傻,她肯定是要留着自己吃!你等着看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就发现那只鸡不见了!”   贺正东一愣,“她要背着我们偷偷吃?”   “可不就是!真是个傻子,我都说她对你肯定不会好,这样一步一步,很快要把你跟你妹妹扫地出门了!”   贺正东成功被徐丽华带跑了,他就知道姜榆不是个好东西!   “那我该怎么办?”   徐丽华给他支招:“抓她对你们不好的把柄,把事情闹大!”   贺正东似懂非懂,想到贺庭岳,他有些不大敢。   这时,贺莉兰走了出来。   “哥,上学了!”   徐丽华这才起身走开。   贺正东拍拍屁股站起来,贺莉兰给他塞了一个馒头。   “我觉得大哥说的没错,你确实不应该这样和嫂子说话。”   贺正东冷哼一声,“你就是傻,你忘了她给她亲弟做衣裳,却不给我们做了?大哥跟姐姐都有,就我们没有!你以为野鸡和兔子她为什么不杀,那是要背着我们吃!”   贺莉兰说不过他,只闷声闷气道:“我觉得嫂子不是这种人!”   她不相信贺正东的臆测,她只相信自己的感受。   “那你就等着看,说不准下次我们放学回来,连鸡毛都不剩了!”   贺莉兰脚步一顿,板着一张小脸。   “就算不见了又怎么样?嫂子本来就没义务为我们付出,那些东西都是她的!哥,你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在老家的时候,怎么不敢凶爷爷奶奶?嫂子对我们好,你反而对她这样。”   贺正东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气呼呼跑走了。   “你不信我就算了,叛徒!” 第129章 又来打秋风了   连着两天,姜榆都在家里做衣裳。   贺庭岳的已经做好,姜榆现在做的是贺正东和贺莉兰的。   贺飞燕要的花样多,说可以放到最后做。   贺正东顽皮,同样用了黑色耐磨的布料,比他原先的棉衣要放宽一些。   贺莉兰则是做了一件橘红色的,这丫头喜欢亮色。   两个半大的孩子,衣服比大人的简单做。   忙活了两日,已经差不多要收尾。   转眼到了周五,学校又要放假了。   姜榆特地起早,出门买了一斤五花肉,晚上打算加餐吃炸酱面。   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姜野过来了,还带着几条鱼。   “怎么这时候来了?这鱼哪里来的?”   姜野道:“我们学校今天停课一天,我昨天下午就回了家,这是水潭里抓的。”   姜榆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村里那水潭有鱼?”   他们说的水潭,便是姜丽上回掉下去的地方。   那水潭深不见底,到了冬天落雪的时候,上面会冻住一层厚厚的冰。   姜野道:“我没下去捞,我是钓上来的。”   用了些鱼饵,往潭底探下去,鱼就上钩了。   “不仅有鱼,还不少,只是不好捞,得钓上来。”   那底下的鱼长了很多年,大家都以为里面没鱼。放任它们长得很大。   姜野送过来这几条,有二三十斤了。   姜榆惊喜万分:“那我们明天去看看?不知道六子那边收不收?”   姜野也是这样想的,但他先来了这边,没去找赖六子。   “我过去问问。对了姐,六哥之前还来问过我,说还有没有办法收到棉花?”   云角村的棉花已经没了,王云珊和姜野两个人铆足了劲儿,把大家手里最后一斤棉花都弄上来了。   但北城这么大,棉花的缺口哪里是这么些能填补的。   姜榆也是偶然得知云角村有种棉花,才想起能做生意,其他地方还真不清楚。   她先前在福南公社,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二厂这一带。   “你姐夫等会儿就回来了,我再问问他。你留下来住一晚吧,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去钓鱼。不过你姐夫要周日才休息,估摸着没办法跟我们一起去。”   贺庭岳还没回来,贺正东和贺莉兰兄妹俩先放学回家。   看到姜野在,贺莉兰小声打了招呼。   贺正东没说话,跟着贺莉兰进屋。   只是那低如呢喃的一句话,却不偏不倚飘进了姜榆的耳朵里。   “又来打秋风了。”   姜榆当下脸色一冷,厉喝一声:“站住!”   贺正东和贺莉兰脚步同时顿住,前者板着脸,后者则是有些慌。   “把你的话再说一遍!”姜榆紧盯着贺正东。   贺正东梗着脖子,“我又没说错,这时候过来,不是打秋风是什么?”   姜野下意识想要息事宁人,当下收拾东西要离开。   “姐,还是算了,我先回去。”   姜榆立马拦住,“不用走,以往我都可以算了,今天他说了你,就不能算!贺正东,从我进门第一天开始你就对我不满,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弟弟什么时候过来打秋风了?”   她先前忍了,是觉得没必要和一个小屁孩计较。   但贺正东没有收敛,反而得寸进尺。   姜榆才知道,孩子不教是不行的。   贺莉兰着急地拉住贺正东,劝道:“哥,别说了,快和嫂子道歉!”   贺正东这会儿钻进了死胡同,和姜榆犟上了,哪里会道歉。   “我又没说错!你没发现吗,我们家的兔子没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她背着我们吃肉,肯定就是给她弟弟吃了!”   姜榆没想到看似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中,他心里不自觉藏了这么多的不满。   她面无表情看着贺正东,“还有吗,继续说。”   “你给你弟弟做了新衣裳,给大哥和姐姐做了,给你那远房姨婆都做了,唯独把我跟我妹妹漏了,这不就是区别对待!”   贺正东吼得脸色涨红,额头青筋被怒气撑开,叫嚣着少年的不忿。   姜野眉头皱了起来,他原先觉得贺庭岳不错,姜榆和他结婚日子是再舒适不过。   却忽略了这两个半大的孩子。   如今看来,贺正东对姜榆几乎没多少尊重。   他有心维护自家姐姐,但作为小舅子,还得斟酌开口,不想把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姜野张张口,还没说话,先听见贺庭岳的声音。   “贺正东!道歉!”   贺正东脸色一白,立马朝着门口看去。   他可以在姜榆面前说这话,却不敢往贺庭岳面前说。   贺莉兰一脸麻木,已经没有了开口的欲望。   因为她知道的事情比贺正东更多,她知道姜榆给他们兄妹俩也做了衣服,只是还没做好。   连贺飞燕都排在了他们兄妹后面。   她还知道兔子被抱到了二厂食堂那边养着,她昨天还拉着同学去喂了兔子。   很多事情,只要和姜榆好好说,她都会告诉你。   但贺正东拒绝沟通,甚至不愿和姜榆多说一句,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充满愤懑的情绪。   “哎哟小贺,不至于呀,和孩子生什么气!”徐丽华连忙跑出来劝和。   她最爱掺和热闹,时刻在外面关注着呢。   还以为贺正东把自己的话忘了,没敢把事情闹大。   林红霞也过来掺了一脚:“小贺,孩子能闹,说明心里有委屈,你要上班,一天到晚都不在家,对孩子有疏忽也正常,先听听正东怎么说。”   这话一出,大家下意识便以为是姜榆让贺正东受了委屈。   不然怎么她进门前,从没见贺正东闹起来。   贺庭岳没搭理她们,径直走到贺正东跟前。   十四岁的少年发育很快,身高已经到了他的肩膀。   眉眼间藏着不服气,却碍于他在,只能压抑着。   “既然大家都在,那你自己来说。”   贺庭岳敢开这个口,便是全然信任姜榆。   段老爷子也在这时站了出来,一张脸沉着严肃,不动声色扫了徐丽华一眼。   “正东,你只管说,若真是受了委屈,不说你大哥,段爷爷给你做主!”   他和贺庭岳是一样的,绝不相信姜榆能做出苛待烈士遗属的事。   林冬花跟着走了出来,直接站到了姜榆身旁,以一种给她撑腰的姿态。   “确实该说清楚,我这两日不止一次两次听见徐大妈说姜榆对正东不好,都传到其他大院儿去了。再发酵下去,对我们大院儿也不好。” 第130章 我又不知道   徐丽华蓦然被点了名,被大家看得脸上发臊,讪讪笑着。   “我这不也是听正东说的嘛,我这人就是心软,见不得他受委屈。正东,你可得和大家好好说说,别让人以为是我冤枉了姜榆。”   大家的目光重新回到了贺正东身上,叫他紧张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是心中不忿,却没想过把事情闹大。   只是凑巧被贺庭岳听见,才发现事情已经不受控制,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   “我本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我发现正东对我好似有很大的误会。我弟弟今天过来给我送鱼,他张口便说阿野过来打秋风。这话实在有些难听了,他是个孩子,但我弟弟小时候吃了许多苦头,在我眼里也是个孩子,我也不想他受委屈。”   众人顺着姜榆指的方向一看,便瞧见了桶里的鱼。   贺正东一怔,不眨眼看着桶里的鱼。   孙母惊呼:“这鱼可真大,费了不少劲儿吧?谁家打秋风送这么大的鱼过来。”   她心里说不出的羡慕,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谁家不想吃肉。   虽说鱼肉不比猪肉油水多,但起码也是肉啊。   徐丽华眼珠子转了两圈,目光落在林红霞难看的脸色上,乐了声。   “红霞你瞧瞧,同样是姐姐,怎么你家姜婷就没有呢?”   姜野淡声道:“徐大妈,你不用张口闭口都在挑拨,我姐夫给我找了学校,让我留在城里读书,我自然跟我大姐更亲近一些。”   徐丽华老大不高兴:“谁挑拨了,我这不是好奇嘛。”   林冬花嗤笑,怼了句:“有什么好奇的,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人情往来不就是这样?说明这孩子讲义气,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姜榆看向贺正东,声音冷淡:“你现在知道了,我弟弟不是过来打秋风的。”   贺正东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扇了一耳光。   但叛逆别扭的少年,把自尊看得最重,想叫他低头可没那么容易。   “那兔子的事你怎么说?如果不是被你偷偷吃了,兔子怎么不在?”   刚到家没多久的贺飞燕,可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直接上手一巴掌拍了过去。   “莉兰,你和他说说,兔子哪里去了!”   贺莉兰低声道:“兔子在食堂李师傅那里,它有宝宝了,李师傅说把小兔子养大,能给二厂的叔叔阿姨加餐。我嫂子很好,她还给我跟哥哥做了棉衣,选了我喜欢的颜色。”   这么好的嫂子,她不明白还有什么好挑的。   贺正东嘴唇轻颤,手指悄悄捏住了衣摆,用力到几乎要把那轻薄的布料撕破。   众人各异的目光,好似能把他的脸皮给撕下来。   脑海中纠结的情绪,慢慢把他的想法拉扯回原位。   他好像真的做错了。   “我……我又不知道,你们什么都没跟我说。”   贺飞燕嗤了声,“你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能知道?为什么莉兰知道?莉兰是你亲妹妹,她和嫂子之间,难道还能比你更亲吗?”   贺莉兰丧气地垂下脑袋,刚来到贺庭岳身边的时候,她那时候就在想,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后来嫂子进门,有了徐丽华的挑拨,她连着好几天没睡好。   然而有了嫂子之后的日子,比先前更好,跟整日泡在蜜糖里似的。   “哥,你情愿听徐大妈说话,都不愿意听我的话。”   徐丽华立马斥了声:“莉兰,你胡说啥呢,关我什么事?”   贺莉兰疑惑道:“不是徐大妈说,我嫂子进门后,就会把我跟我哥哥赶出家门吗?还说我们老家很快就会来人接我们,还让我们不听话,这样嫂子不喜欢我们,我们就可以趁机把事情闹大。”   贺正东会变成这样,原因是多方面的。   他心里害怕自己和妹妹会被送回老家,再过上寄人篱下受人虐待的日子。   加上他这个时候,本就是敏感多思的年纪。   又有徐丽华在耳旁日日挑拨,见缝插针说着姜榆如何不好。   贺莉兰心大,他却想得比她更多一些。   想着姜榆现在的好,会不会是装的,会不会等他们放下防备,就会把他们送走。   段老爷子面露愠怒,“徐丽华,你这张嘴就管不好了是不是!回回都是你,一天不惹事,你就皮痒!”   徐丽华连忙辩解:“我没说过,贺莉兰你这臭丫头,小小年纪就学会说谎了!”   贺莉兰板着小脸,皱起鼻子哼了声。   “我会说谎,佟元总不会,佟元总跟在我哥屁股后面转悠,他也是听见了的。”   徐丽华不安好心,她早就发现了。   佟方走了过来,但没带佟元。   “徐大妈确实说过那些话,佟元在我跟前提过好几次。我原先想着她可能是关心正东,没想到事情会闹大。”   其实他现在也觉得没必要闹这么严重,徐丽华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关心孩子罢了。   但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没敢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徐丽华依旧喊冤,扯着贺正东,让他为自己说话。   贺正东闷头不吭声,他心里揣着复杂的情绪,几欲撕成两半,哪里有空搭理她。   贺庭岳沉声道:“你已经十四岁了,不是佟元那个不知事的年纪,总得学会自己去分辨是非,不能总让别人牵着鼻子走!我如果想送走你们兄妹,你爷爷和老家的叔伯来过多少次,甚至你妈都来跟我要过钱,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提过?”   贺正东震惊万分,颤抖着声音:“他们来过?”   段老爷子叹息一声,“来过,都被你大哥拦下了。正东,你不信任你嫂子,等于就是不信任你大哥,这可就叫人寒心了。”   贺庭岳千里迢迢奔赴老班长的老家,明明名不正言不顺,承受着众人唾骂,非要把两个孩子接到身边照顾。   起初还有很多人猜测,说他是为了老班长的抚恤金。   但段老爷子却是知道内情的,那些抚恤金早被老家那些人瓜分干净,贺庭岳与他们纠缠许久,才拿回了三分之一。   那一百来块钱他不仅没用,还往里头贴了几百存起来,只等兄妹俩长大,一人一半。   这些,都白纸黑字写下来,让段老爷子做了见证。 第131章 扫一星期的厕所   贺正东已经知道错了,嘴唇动了下,却怎么都说不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姜榆摇了摇头,“段爷爷,我家的孩子错了,我们可以关起门来教训,但徐大妈的事要怎么处理,麻烦您给个章程。”   徐丽华立马反驳:“有我什么事儿啊?”   “是啊,有你什么事儿,我家的事儿也轮得到你来多嘴?正东莉兰才多大,他们之间过得不好,没有安全感,你还在他们面前挑拨,要是孩子想不开有个好歹,你负责吗?”贺飞燕呛声回去。   林冬花连连点头,谴责道:“徐大妈,你张口闭口造谣,说姜榆虐待烈士遗属,其实虐待正东和莉兰的,我看是你才对!他们年纪小,容易被人带偏,要是因为你几句话让孩子走了岔路,你拿什么赔?”   孙母皱起眉头,“老徐,你确实不该。”   林红霞没搭话,纯粹在一旁看热闹。   段老爷子道:“徐丽华,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果这次不给你一个教训,我们大院儿可容不下你!”   徐丽华那一向在大院儿里当隐身人的林蕊,第一次开了口。   “段爷爷,你只管说吧,我妈认罚。”   徐丽华大怒,下意识便一巴掌甩了过去,被跟在段老爷子身后看热闹的段建仁拦下。   “徐大妈,你不认错就算了,怎么还动手呢!”   徐丽华面目狰狞骂了起来:“她帮着外人扯我后腿,当然该打!你们一个两个,看着我男人儿子死了,就想欺负到我头上,没门儿!”   段老爷子脸色愈发难看,从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不认错就罢了,还倒打一耙!   “就是因为你家男人没了,大家看你可怜,才把你纵容到了今天这份儿上!犯了错不认罚,那我们大院儿还有何规矩在?以后评先进,还有我们大院儿的份儿?”   林蕊委屈得红了眼眶,苦口婆心劝着:“妈,这件事确实是你做错了,你知错能改,大院儿里这么多年的邻居,大家不会往心里去的。”   段老爷子见徐丽华还是不认错,便出了杀手锏:“先前厂里早就提过让你一家三口搬出去,你既然不认错,我们大院儿也容不下你们。”   徐丽华一家三口都不在二厂工作,这房子厂里便说要收回,让他们搬去林蕊的学校教师宿舍。   可住了这多年的地方,徐丽华哪里愿意搬,连着在厂子门口哭嚎了几天。   加上有大院儿的人帮忙说话,厂里才松口。   听见段老爷子这么说,她自然慌了。   “哎哟段大爷,干嘛这么较真儿啊!大家伙儿这么多年的邻居,谁不知道我就这一张嘴不行,没坏心的。”   徐丽华做出知错的模样,轻飘飘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子。   “我错了,真知道错了,再没有下回,成了吧?”   段老爷子点点头,严肃的脸色松缓了一些。   “你既然认了错,那就不得不罚,正好扫厕所的马婆子生病了,你便替她扫一个星期的厕所,大家觉得如何?”   得亏现在天气不热,不然厕所几天没人扫,整个胡同都得是臭的。   有人扫厕所,受益的是整个巷子的人家,大家别提有多乐见。   “我没意见,让老徐去扫厕所,也是造福大家了。”孙母第一个开口。   曾常附和:“没意见!”   其他人纷纷点头。   徐丽华憋着一口气,扶着额头往林蕊身边靠。   “哎哟我不行,这头怎么这么晕,不会是中暑了吧?这厕所我哪里扫得动,别回头一头栽进去了。”   段老爷子背着手,“你要是不想扫也行,赔姜榆五块钱损失费,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听到“五块钱”,徐丽华是头也不疼了,人也精神了。   “五块钱?不如去抢银行来得快些!”徐丽华扯着嗓子尖叫一声。   孙母凉凉道:“不想给就去扫厕所,多什么话。”   徐丽华狠狠磨着牙,“阮秀玉你公报私仇,就是见不得我好!”   “真是笑话,又不是秀玉要你去扫厕所,她报什么私仇了?”曾常第一个不服。   徐丽华还想再骂,被她儿子张家华喊了回去:“妈,你要是不想扫,我替你去扫,回家,我饿了!”   她的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家华,你这是什么话,哪里能让你去扫厕所。妈扫,妈去扫行了吧!”   众人一哄而散,姜榆给林冬花和老爷子道了谢,顺带把门关上。   姜榆若无其事,看着桶里的鱼。   “贺庭岳,有一条鱼快不行了,先杀了吃吧?”   “好,放着我来杀,你和飞燕去和面,把馒头蒸上。”   他则是喊上了贺正东,进了屋。   姜野犹豫片刻,开口:“姐,要不我还是……”   贺飞燕直接递了一把刀过去,“别愣着,把鱼杀了先,我哥会做酸菜鱼,酸酸辣辣可好吃了!一口馒头一口鱼汤,赛过神仙!”   姜野用力咽了下口水,先吃了酸菜鱼再说。   他把鱼杀好,正寻思着怎么片鱼片,贺庭岳带着贺正东出来了。   贺庭岳挽着袖子:“我来。”   姜野主动让了位,便听见贺正东低喃一声:“对不起。”   他愣住一会儿,摇摇头:“我无所谓,但你真正应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贺正东脸色一僵,“我知道。”   姜榆那里,他自然也会去道歉。   等贺飞燕从厨房出来,里头就剩姜榆一人的时候,贺正东才钻进去道歉。   姜榆知道他被贺庭岳训了,才会和她低头。   这其中多少藏着不服气。   她微微点了下头,“我接受你的道歉。”   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折腾到这个点,她只想吃一顿安生饭。   贺庭岳手艺确实好,一条将近十斤重的鱼,加上配菜,足足有一大盆。   鱼骨煎出来的汤色浓白,酸辣可口,霸道的香味惹人口齿生津。   就连林冬花都忍不住上门瞧,“你们这吃得也太好了,我家虎子嘴馋……”   “嫂子,你拿个碗过来,装一些回去吧。”姜榆立马说道。   林冬花连连摆手,在哪里敢要,急忙解释着:“我爷爷让我过来问,你这鱼卖不卖。”   她刚才就瞧见了,姜榆家还剩两条大鱼呢。 第132章 鱼卖不卖   姜榆想着这鱼未必能养住,便点了头。   “我家留一条,匀一条给你家。”   “好,我这就回家拿称去!”林冬花笑得很高兴,动作也快,生怕被人抢走了。   段家老老小小人多,她选了大的那条。   除去篮子的重量,竟然有十一斤八两!   “市面上大头鱼是三毛五一斤,爷爷说了,给你算四毛钱行吗?”   林冬花其实觉得四毛钱都是她占便宜了,毕竟这鱼你有钱也不一定能买上。   但给多了,姜榆肯定不收。   “嫂子,就三毛五!”   林冬花不肯,愣是给她掏了四块八毛。   两人推来推去,最后按照四块五算,林冬花高高兴兴抱着大鱼回家去了。   孙母见状,暗叹自己下手太晚,不然今天家里也能吃肉了。   “良子,小贺家里还有一条,你快去问问他卖不卖。”   孙在良也惦记着这鱼肉呢,立马套上鞋子出门。   他和佟方一同走到门口,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喊道:“岳哥!”   他们俩争先恐后进了门,里头一家人正吃着酸菜鱼,连头都舍不得抬。   新鲜的鱼肉,在贺庭岳的厨艺下,把八分的美味发挥到十二分。   酸辣爽口,汤汁都没舍得浪费。   原本今晚准备吃的炸酱面,都得靠后等着了。   贺庭岳在百忙之中分给他们一个眼神:“什么事?”   佟方和孙在良异口同声:“鱼卖不卖?”   贺庭岳还没开口,家里的媳妇儿和大大小小都抬头望着他。   被这样灼热的目光盯着,他哪里还敢点头。   “不卖,你们来晚了。”   孙在良肩膀垮下,偷偷往桶里看。   “不还有一条吗?”   贺庭岳道:“养着明天吃。”   孙在良丧气道:“岳哥,行行好吧,我妈和媳妇儿都好久没吃肉了。”   姜榆咽下了嘴里的土豆片,“良子,真不能卖了,我家现在四个孩子呢,他们还在长身体,得补补。”   孙在良、佟方:“……”   你他爹的敢说姜野和贺飞燕是孩子?   姜榆面不改色:“辈分在那儿,阿野和飞燕年纪再大,在我眼里都是孩子。”   贺飞燕厚着脸皮点点头,很是赞同。   “我永远是嫂子的小宝贝。”   贺庭岳冷冷扫了她一眼,这话他第一个不赞同。   “行了,你们回去吧,回头我看还有没有,给你们留一条。”   孙在良和佟方这才重新高兴起来。   “得嘞,那我们等着岳哥的好消息。”   他们走后,一家大小重新投入到酸菜鱼中,这一顿,吃得汤都不剩。   饭后,贺正东倒是很自觉,主动起身收拾了碗筷。   姜榆摸着圆鼓鼓的肚子,“还有一块肉,不然明晚和鱼一起做了,喊姨婆过来吃顿饭。我跟你结婚后,姨婆都没上我们家吃过饭呢。”   贺庭岳自然答应:“行。”   而后,姜榆起身进屋,拿出做好的两件棉衣。   “莉兰,这是你的,这件是哥哥的。”   贺莉兰眼睛亮了起来,“做好了吗?这么快!”   姜榆笑道:“这两天没其他事,就给你们尽快赶出来了。”   总得赶在降温前,把棉衣给他们添置上。   “快穿上试试,这件衣服很衬你。”贺飞燕催促道。   她心里很羡慕,也开始期待自己的棉衣。   家里没有嫂子的时候,她原以为自己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如今一对比起来,她只想说一句:以前过的都是什么糟心日子。   贺莉兰迫不及待穿上新棉衣,橘红色衬得她肤色很白,跟过年一样喜庆。   她低着头,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每一个细节都爱极了。   “谢谢嫂子,我太喜欢了,都想留着过年穿。”   姜榆拍拍她的脑袋,“过年咱们去百货大楼买新的,要是嫂子有空,还给你们做,这件就给你平时穿。”   一家五口,偶尔做个衣裳还好,让她接连做,可耗不起那个精气神。   “哥,你快出来试试!”   她发现姜榆做的棉衣特地放宽放长了,以前买的棉衣,袖子都短一截,衣摆下嗖嗖进风。   贺正东擦着手走出来,看着新的棉衣,神色无措。   贺飞燕笑着催促:“愣着干嘛,快点穿上试试。”   贺莉兰主动上前,给他套上。   他看着瘦,身板却不小,这棉衣看似做得大,穿在他身上很合身。   “哇!真合适!”贺莉兰绕着贺正东转了一圈。   虽然是黑色的,但她看着这棉衣,哪儿哪儿都觉得好看。   贺正东捏着衣摆,棉衣出乎意料的柔软厚实,可见费了不少棉花。   他眼眶悄悄红了,想到以往在乡下,都是别人不知穿过多久的棉衣,才能轮到他和妹妹穿。   在他身上套着的,永远是发硬不保暖的棉衣。   贺庭岳经济条件好,但他自己都糙,更别提养孩子了。   衣服长了短了也没空管,生活中很多地方都在将就。   姜榆是第一个亲手给他做衣服的人。   他抬手,用力擦了下眼睛。   “嫂子,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比方才真心实意多了。   他现在满心愧疚,觉得之前质疑姜榆的他,可真该死啊。   姜榆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我知道你和莉兰都是好孩子,咱们一家人无需道歉。以后你在家里多多帮衬嫂子,一起努力过好日子就行。”   贺正东用力点点头,眼神非常坚定。   “以后家里生火和洗碗的事,我全包了!”   贺莉兰紧随其后:“我也是我也是!我会扫地拖地,我可能干了!”   姜榆露出欣慰的笑容,“你们都能干,嫂子看好你们!往后给黑蛋铲屎的工作也交给你们,嫂子就负责给你们搜罗各种好吃的!”   一听到好吃的,兄妹俩便觉得干活不累了,黑蛋的屎也不臭了。   “我来!我每天都给黑蛋铲屎!”贺正东连忙揽活。   贺莉兰着急道:“我去学校草丛给黑蛋捉虫子吃,让它抓紧下蛋!”   贺飞燕一脸无语:“莉兰,黑蛋是公鸡,它不会下蛋。”   贺莉兰却想到了另一处:“我们家有公鸡和母鸡,那是不是可以孵小鸡了?”   姜榆抬眸,她还从来没想过。   不过家里就算孵小鸡,也没地方养啊,还是不想了。 第133章 钓鱼   因着前两天闹得狠,姜榆今晚不准贺庭岳再近身,自己裹着一床被子睡觉。   贺庭岳几次想掀开被子钻进去,都被她踹了出来。   “天儿冷,我抱着你睡。”   姜榆嗔道:“你抱着我睡,就不是冷的问题了。你天天这么闹,床都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贺庭岳再三保证:“我什么都不做,抱着你睡觉,不然夜里冷。”   姜榆坚决不上当,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明天我要去找赖六子,问他收不收鱼,阿野说水潭里还有很多大鱼呢。”   今天光顾着闹贺正东的事了,她都没机会和贺庭岳说这些正事。   贺庭岳突然坐直,“今天吃的这些,都是水潭里的?”   “是,阿野放了鱼饵钓上来的。”   一想到今天的酸菜鱼,她又开始嘴馋了。   贺庭岳思索片刻,“我明天请假,跟你们一起去。”   要真上来了大鱼,几条还好,数量多了他们也不好拿。   姜榆看向他,担忧道:“请假好吗?会不会不方便。”   “就一天,周日要吃喜酒,我们也没空过去。”   他摸了摸姜榆的额头,安抚着她。   姜榆又说起棉花的事。   “我其实不太想掺和了,但六子问了好几次。”   她只想过赚点小钱,闹太大容易惹祸。   “平谷县那边有,赖六子想要自己去,我们不插手。”   他的意思也一样,赚点小钱过日子,不闹大。   姜榆明白他的意思,夫妻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行,明天咱们过去问问他。”   贺庭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挤进了她的被子,抱着她不放。   “睡吧,明天再说。”   见他真没打算做什么,姜榆才安心让他抱着睡着。   因为第二天有事,姜榆难得起了大早!   一把清水洗了脸,才把最后一点睡意赶跑。   贺庭岳不知何时拿出一瓶百雀羚递了过去。   “天气太干燥,擦点这个。”   北城的秋冬不仅干燥,还多灰尘,女孩子出门不裹着丝巾出门,回来和灰头土脸没什么两样。   姜榆原本想着这两日去买的,没想到贺庭岳先给她买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藏得这么紧。”姜榆一脸欣喜接了过去。 --奇@ 书#网¥ q i & &s h u & # 9 9 &. c o m--   贺庭岳看着她高兴的模样,视线舍不得挪开半分。   姜榆小脸莹白,水润有光泽,比苹果还叫人稀罕。   “不是藏得紧,是昨晚忘了。”   姜榆向来是懂得心疼自己的,当下也不客气,打开挖出一些雪花膏,给自己脸上和脖子都擦了。   “你要吗?”   贺庭岳闻了闻,他倒是喜欢姜榆身上有这香味。   但他是双标的,同样的味道出现在他身上,他可就嫌弃了。   但姜榆伸出了手,“我给你擦哦?”   为了享受媳妇儿的服务,他只好低下了头颅。   那就勉强擦一次。   姜榆先在掌心抹匀,粗鲁地在他脸上抹了一遍。   “好了,我们出门吧。”   他们俩一走出来,便引人注意。   徐丽华坐在门口啃馒头,眼眸眯起。   “小贺,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姜榆也不睡懒觉了,起这么早啊?”   姜榆眉眼弯弯,从容应对:“是啊徐大妈,你的公厕扫了吗?马婆婆休息几天了,我们的公厕都没眼看啦。”   她每回进去都觉得恶心,偏偏大杂院里没有厕所,再恶心都得进去。   不等徐丽华反应过来,两人便骑着自行车走了。   姜野比姜榆起得早,早就和赖六子在车站等着了。   上了班车后,姜榆才低声问:“你跟着我们去,到时候真有鱼,怎么弄到城里?”   赖六子道:“我让铁牛去借拖拉机了,拖拉机就停在公社这边,我们只需要想办法把鱼拉过去就行。”   再说了,他也没见到鱼,有没有还另说呢。   一行人来到南河村的地界,没进村,由姜榆带着他们抄小路,绕到了水潭那边。   因为上回姜丽掉进去的事儿,大家现在都勒令家里的小孩不准往这边走。   加上天气冷了,水潭这边渺无人烟。   姜野拿出了自己粗制滥造的钓钩,裹上他自己混合的鱼饵,放下去。   其余三人都露出了怀疑:“你这样鱼能上钩?”   姜野肯定点头:“可以,我上回总共钓了四条,一条送给了瞎子奶奶。”   最大的三条全给了姜榆。   主要是他迫不及待想找赖六子,比起吃,他更想要钱。   几人耐心等了一会儿,迟迟没瞧见鱼上钩。   赖六子已经没有耐心,走到另一边,自己尝试起来。   但他运气也没多好,随着时间流逝,都没见鱼的动静。   姜榆皱着眉头,看向贺庭岳。   “我们试试?”   贺庭岳点点头,照葫芦画瓢,也放下了钓钩。   他不是没有钓过鱼,但还是第一次用这么简陋的器具。   姜榆接过手,“我来,你去那边看看有没有其他发现。”   “好。”   有了前面两个不好的开头,姜榆心里其实没抱希望。   等了两分钟,赖六子烦躁道:“阿野你怕不是忽悠……”   “动了!”   姜榆神色明亮起来,飞快收着线。   收到后面,细长的鱼线越来越紧绷,姜榆那细胳膊细腿,好似要被扯进水潭。   赖六子和姜野赶忙跑过去帮忙。   “阿野,去拿网兜!”赖六子喊了声。   三人费了不少力气,才把这条鱼弄上来。   “好家伙,真够劲儿,这得有十几斤吧?”   姜榆瞪着兴奋的双眼,“有!昨个儿阿野送来的,最大有十一斤八两,这比那条还大一些。”   他们带来了几个大箩筐,里面铺了一层塑料布,装上水,足够这些大鱼活动。   赖六子抓上瘾了,想和姜榆换位置。   “嫂子,这边鱼多,我力气大,你去那边吧。”   反正已经商量好,卖了鱼,钱分成三份,谁抓的鱼多都无所谓。   姜榆乐得轻松,接替了他之前的位置。   结果赖六子往她那个位置一坐,竟然又没了动静。   姜榆低头看了自己手里握着的钓钩,乐呵呵笑着。   “又上钩了。”   是不是瞧着她力气小,就逮着她一个人薅。   等把姜榆这条鱼弄上来,赖六子不信邪,让她和姜野换了位置。   直到姜榆再一次上货,他们俩终于放弃。   还是算了,就让姜榆来,他们当个辅助总行了吧。 第134章 你们手里有鱼?   贺庭岳才从上面兜了一圈回来,姜榆这边已经上钩就五条大鱼。   每一条都有十斤以上。   他走过来,眉梢轻扬。   “有了?”   姜野呼出一口气,“姐夫,你可算过来了。”   这鱼劲儿大,昨天那几条都快把他干虚脱了,更别提这五条。   “你们去那边抓螃蟹,这边我来。”   赖六子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螃蟹?哪儿呢?”   中秋后,重阳前,那可是吃螃蟹的季节。   现在虽然有些吃了,但肯定肥美!   他养父还在的时候,他跟着养父去过那正阳楼吃过一回,那蟹产自胜芳镇,别提有多美。   贺庭岳指了个大概位置,“你和阿野一起去。”   赖六子摆摆手,“我自个儿去,阿野留在这里帮忙。”   说罢,他便拿着蛇皮袋过去了。   忙活了许久,姜榆数了数鱼,总共二十五条。   “先回吧,这些还不一定能全卖了。”   家里还有一条鱼,最多养到今天,再长时间可就养不住了。   贺庭岳拿出帕子给她擦擦汗,“行,今天就到这里。”   从发现姜榆随身带帕子开始,他也跟着养成了这个习惯。   姜野恍然想起:“姐夫,六哥跑哪儿去了?”   还指着他帮忙搬东西呢。   贺庭岳指着前面的方向,“估摸着在那头抓螃蟹,那边螃蟹多。”   话音落下,便瞧见了赖六子的身影。   “岳哥,我一个人不行,你们过来帮忙!”   姜野惊讶道:“这么多?”   “多,个个都是顶盖儿肥!我以前跟我爸去正阳楼吃过蟹,配二两黄酒,那叫一个美啊。”   不等赖六子继续回忆,贺庭岳已经带着姜榆姐弟俩过去。   这边上的螃蟹根本不需要钓,随便捡。   赖六子已经捡了满满一蛇皮袋,他不怕被螃蟹夹,一捡一个着。   姜榆刚想动手,被贺庭岳拦下。   “媳妇儿,你去看着那些鱼,我们来捡。”   这些蟹钳可有力了,姜榆皮肤嫩,被夹了一准出血。   “好吧。”   姜榆便在一旁看着他们忙活,螃蟹装了一袋又一袋,直到把他们带过来的三个蛇皮袋都装满。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一点多了。   “六子,得回去了,也不知道铁牛来了没有。”   赖六子笃定:“肯定来了,我们直接把东西送到公社那边。这螃蟹估计卖不完,嫂子你和岳哥装回去一些。”   “好,那些鱼呢,能卖完吗?”   赖六子自得一笑,拍拍胸脯。   “你就信我吧,这些东西根本不够卖。”   多少人之前就找过他买肉,奈何市场买不到的东西,在他这里也买不到。   这么多东西,好在姜野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板车,用来送货最方便不过。   他们便和城里那些板儿爷一样,推着东西往公社去。   到了和铁牛约定的地方,铁牛已经在拖拉机上等着了。   “嫂子!”   姜榆笑着应下,和贺庭岳介绍:“这是铁牛,六子的好朋友。铁牛,这是我爱人。”   铁牛憨憨笑着,朝贺庭岳伸出手。   “听六子提过很多次,岳哥。”   贺庭岳伸手握了下,“你这拖拉机从哪儿借的?”   铁牛道:“不是借,是花钱租的,化肥厂有拖拉机闲置,找到关系就能租拖拉机。你要是下回要用拖拉机了,去化肥厂找个叫老陈的,报我名字,他跟我关系好。”   租拖拉机可不便宜,就他租这么一会儿,要五块钱呢。   这五块钱不入化肥厂公账,都是进了私人的腰包。   可真到了要用拖拉机的时候,再贵都得租,好些人有钱还租不到。   贺庭岳没再说什么,帮着把鱼搬上了拖拉机。   他们不跟着一道走,省得惹人注目。   上拖拉机的就只有铁牛和六子,姜野回了南河村,姜榆和贺庭岳则是坐班车进城。   “一身的鱼腥味,回去我肯定要先洗澡。”姜榆自己都嫌弃了。   贺庭岳让她靠着自己,“休息一会儿吧,等回去给你做炸酱面吃。”   姜榆闭着眼嘟囔:“说好留着晚上喊姨婆过来吃饭的。”   “等会儿我拿着副食本去看看还有什么菜,晚上喊六子跟铁牛一起来家里吃。一条鱼不够就做两条,加上六子那边还有螃蟹,够吃了。”   姚香玲注重养生,几乎茹素,再留着鱼头做个清淡的鱼头汤她肯定喜欢。   姜榆在车上靠着贺庭岳睡了一觉,醒来刚好停车。   下车后,张大英追了上来。   “小姜!”   姜榆回过头,扬起笑话。   “英姐。”   张大英开门见山:“你们手里有鱼?”   姜榆愣住,这都能猜到?   张大英笑了声,“你身上那鱼腥味,说不是去捉鱼我都不信。”   姜榆微窘,早知道带一套换洗的衣裳过去。   “你要是有,匀我一条呗,我家三个小崽子,正是能吃的时候,都多久没见荤腥了。”   这年头,大家脸上都带着一丝黄气,那都是被饿的,因为营养不良。   她家三个孩子也一样,当爸妈的除了挣钱,便只能想方设法弄吃的,给他们补补。   “最小的都有十斤,英姐要的话,去大新胡同找一个叫赖六子的,就说是我介绍你过去的。顺便帮我带个话,让他和铁牛晚上来我家吃饭。”   张大英一听有十斤重,别提有多高兴。   她家三个孩子正是会吃的年纪,多大都吃得下。   “行,姐谢谢你了!”   姜榆摆摆手,“客气什么,那你记着了,自个儿去就成,别喊人了,不然不够分的。”   张大英一听,立马歇了要告诉其他人的心。   这要是自己都没买到,告诉别人有什么用。   告别了姜榆和贺庭岳,她和张师傅说了声,便马不停蹄骑着自行车去大新胡同。   她随便找了个人,报出赖六子的名号,这里就没有人不认识的。   “姜榆嫂子介绍过来的?”   张大英连连点头,“小姜说你这边能买到鱼,还让你和铁牛晚上去她家里吃饭。”   听到她张口就喊出了“铁牛”的名字,赖六子便信她了。   “嫂子,刚好还剩八条鱼,你再晚来一步就没了,让你先挑。不瞒你说,这鱼我卖别人都是四毛五,给你四毛一斤行吧?”   张大英知道市面上的鱼价,现在肉难买,四毛一斤不算贵了。   “可以,我能挑两条吗?”   赖六子算了下,既然要去姜榆家里吃饭,得留两条鱼带过去.   剩下六条,有三条都是被人定了的。   “可以,你挑,我拿个袋子给你装。” 第135章 送我一只呗   张大英挑了两条,一上称,加起来有二十四斤六两。   赖六子直接把零头给抹了,按照二十四斤算。   “你这儿还有螃蟹呢?喝!个头真大呀!”   张大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现在的蟹正是肥美的时候。   短短时间,赖六子已经把螃蟹卖出两袋。   剩下一袋,他打算留一部分给姜榆,剩下的很快就能出了。   “一毛五一斤,嫂子要不?”   张大英咬咬牙,豁出去了!   “要,给我挑十个。”   这些螃蟹大,两三个就有一斤多。   赖六子给她捡了十个,刚好四斤。   “十块二毛,我先走了。”   “得嘞,您慢走。”赖六子揣好钱,送人出去。   剩下的鱼,都被陆续上门的老客户给买走,没卖完的螃蟹,他打算都带过去姜榆家。   他和铁牛两个生面孔出现的时候,大家纷纷看了过来。   “小伙子,找谁呢?”徐丽华开口问道。   赖六子笑道:“大妈,姜榆嫂子住这边吧?”   “哎,南房,那头呢。”   “好嘞,多谢您!”   赖六子和铁牛朝着南房过去,正巧见到姜榆在喂鸡。   他喊了声:“嫂子,我们过来啦!”   姜榆擦擦手起身,“来啦!哟,螃蟹还这么多呢?”   “本来我一朋友想要,我没卖,剩下的咱们自己吃一顿。”   赖六子好这一口,一口气能吃好几个呢。   姜榆瞧着那半蛇皮袋螃蟹,“这也吃不完呀。”   她找了个桶,把螃蟹倒出来数了数,起码还有五六十只。   这么大的螃蟹的,一人吃四只,也只能吃一半。   “嫂子看着处理吧,螃蟹吃太多也不好。”赖六子还给她预留了送人的份儿。   姜榆还没想好怎么分,孙母先上门了。   昨天没买到鱼,叫她惦记了一晚上。   “姜榆,你家又有鱼呢?匀大妈两条鱼呗。”   她今晚也想做酸菜鱼。   姜榆想了想,上回贺庭岳答应了,今天倒是不好拒绝。   她特地给孙女和佟方家各留了一条。   “大妈,我们今晚请人吃饭,鱼是肯定匀不出两条,顶多给你称一条,你看看螃蟹要不要,五分一只。”   孙母失望地耷下眉眼,看来是没法儿往娘家送一条鱼了。   不过看着顶盖儿肥的螃蟹,她有些意动。   “五分一只,有些贵了。”   姜榆把桶往前推了推,“这可不贵了,又肥又大,你去正阳楼吃,这个价还吃不着呢。”   孙母只好退而求其次:“那行,给我装十只,送我一只呗。”   “送送送,大妈我给你装。”六子亲自拿了袋子给她拿了十一只。   结果孙母又顿了顿,说:“再送一只呗。”   赖六子:“……要不全送您得了,我们自个儿不吃了。”   孙母讪讪,“不送就不送嘛,小气吧啦的。”   卖了十只,姜榆再给段家送了一些,剩下的刚好自己吃。   徐丽华还以为姜榆和上回送板栗一样,挨家挨户都会送点。   等了许久,都没瞧见她上门。   徐丽华终于忍不住,自己上门去问。   “姜榆,那螃蟹咋没有我家的呢?”   姜榆笑了,反问:“徐大妈,我什么时候说有你家的了?”   徐丽华一噎,“怎么没有呢,你都往段家送了。”   “人林嫂子昨个儿帮我说话,我当然得感谢人家,你又做了什么?徐大妈你不会忘了你是怎么挑拨我家孩子的吧?”   徐丽华做出那些事,姜榆还把东西送上门去,这不是纯纯犯贱吗?   姜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耐烦道:“我还得杀鱼呢,徐大妈要没事的话,就先回吧。”   那不耐烦的模样,把徐丽华气得够呛。   “都是一个大院儿的,你至于这么记仇嘛?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就不能尊尊老?”   姜榆不再搭理她,她爱站门口看,那就看着吧。   “嫂子,杀鱼是吧,我来。”   他直接拿起刀,往那鱼头上用力一敲,手法特别熟练。   “鱼头留着,一个清蒸一个做鱼头汤。剩下的肉片成鱼片,咱们做酸菜鱼。”   赖六子抬眼看她,“酸菜鱼又是什么吃法,我都没吃过。”   “等你岳哥做好,你就知道了,香得能把舌头吞下。”   姜榆现在回味起昨天的酸菜鱼,都馋得流口水。   赖六子一瞪眼,吃惊道:“你家岳哥做饭呢?”   姜榆睨着他,“怎么了,他不能做饭啊?”   “当然不是,我家隔壁以前嫁进来一个新媳妇,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结婚后就为着家里谁做饭闹起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结婚不到半个月,离了。”   家里原本是婆婆在做饭,新媳妇进门,觉着理应把这些事儿交给新媳妇做。   可新媳妇要上班,婆婆要求她交伙食费也就算了,还要求她跟个老妈子似的伺候一家老小。   她出嫁前都不干这些,结婚后凭什么要做,她男人工资还没她高呢,他都跟个大爷似的啥都不干。   最后扯来扯去,把人惹烦了,就离了。   “我可不是说会做饭一定是个好男人,但岳哥对你肯定好。”   姜榆啐了一声,嗔道:“别拍马屁了,杀好了鱼就把螃蟹刷一刷,我出去一趟。”   她算着时间,这个点姚香玲要下班了。   姜榆骑着自行车出门,直接往街道办去。   就在门口守着,第一个出来的是庄毅航。   他眼神晦涩,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朝着姜榆走来。   “我要结婚了。”   姜榆面无表情,道了声恭喜。   “你有空过来喝杯喜酒吗?”   姜榆淡声拒绝了:“还是不了,我跟庄同志也不熟。”   一句不熟,让庄毅航心里的苦涩发酵起来。   他其实不喜欢张曦月,他能感受到,张曦月也不喜欢他。   但双方父母都觉得不错,他就稀里糊涂定下了婚事,也不知是对是错。   “庄同志,能让开吗,你挡我路了。”姜榆冷淡开口。   庄毅航让开一条路,便瞧见姜榆骑着自行车往前。   “姨婆!”   姚香玲惊喜道:“你怎么过来了?”   “家里今天有螃蟹,还有鱼,我特地过来接你来家里吃饭。”   姜榆献宝似的开口:“那么大一个鱼头留着呢,贺庭岳说给你煮个鱼头汤,他厨艺特别好,姨婆肯定得过来尝尝。”   正巧被出来的任姐听到,一脸羡慕。   “姚主任,你家姜榆可真孝顺啊。”   姚香玲心里熨帖极了,笑了起来。   “这孩子向来体贴。”   姜榆拍拍后座,“姨婆快上来。”   任姐忙道:“姚主任快去吧,别辜负了孩子的一片心意。”   姚香玲笑着点点头,扶着姜榆上了后座。   “走吧。” 第136章 野鸳鸯   姜榆带着姚香玲回到家,这边贺庭岳已经在厨房忙活起来。   她的目光落在赖六子和铁牛身上,搞得这两人很是拘谨。   “姨婆,他们俩是阿野的朋友,今天帮我们抓了鱼,特地请他们一起吃个饭。”   姚香玲笑着点头,“阿野呢,他怎么没过来?”   姜榆解释道:“他就是跟我客气,这会儿过来,也没车回家,干脆就不来了。”   “这孩子毕竟吃过苦,会看人眼色,这是怕麻烦你。”   姜榆应是,扶着姚香玲进屋。   姚香玲环顾四周,“上回过来都没好好看看你家。”   虽然是大杂院,可南房这屋子算宽敞了。   房子朝向方正,还带着独立的院子。   “反正离得近,姨婆随时能过来。”姜榆帮忙收拾碗筷,顺便让六子把做好的菜端出来。   “好嘞!”赖六子先把鱼头汤端了出来,放在姚香玲跟前。   而后是垒成了小山的清蒸螃蟹,醋溜白菜,蒸腊肠。   最后一大盆的酸菜鱼,只有贺庭岳才能端起来。   放在桌子中央,霸占了一半的桌子。   “馒头在这儿,不够锅里还有,自己动手,别客气。”   说是别客气,但大家还是有些拘谨,没有昨天吃的时候放得开。   姜榆先给姚香玲盛了浓白的鱼汤,“姨婆,你尝尝。”   “好,你们快吃,不用顾忌我,该吃吃该喝喝,冷了不好吃。”   姚香玲心里明白,她在这里,肯定让大家都不自在了。   她这话一说,大家才开始加快速度,顾不上礼仪,埋头吃了起来。   姚香玲饮食清淡,但闻着霸道的酸菜鱼香味,她还是忍不住尝了一口。   味道是好,就是有些辣了,她受不住。   这一顿饭够劲儿,赖六子和铁牛吃得眼泪鼻涕一起来,从没觉得那么满足过。   他们做这行,到处收东西,比起一般人家,他俩没少吃肉。   可现在想想,过去那些肉简直都白吃了!   “岳哥,你这手艺不去做厨子,简直可惜!”赖六子感叹道。   贺飞燕嘿了一声,“你这话说的,我哥现在当科长不好呀?”   “不是不是,我可没这意思。我就是羡慕你们,有个会做饭的哥。”赖六子想想也是,厨子哪里有科长好。   这一顿饭他们是满足了,可怜大院里的人天天干看着,别说小孩,大人都快被馋哭了。   吃完饭,贺正东兄妹俩把桌面收拾好。   赖六子把钱掏出来,开始分钱。   “鱼卖了二十一条,有些是四毛算的,有些是四毛五,总共卖了九十九块钱。”   一分为三,一人分三十三块钱。   螃蟹卖了十八块三,除去五块钱租拖拉机的费用,还剩十三块三。   姜榆拿了自己和姜野那份,把螃蟹的钱推出去。   “这个你和铁牛分,不用给我们了。”   赖六子没和她客气,直接收了起来。   这一趟挣了不少,让他有些飘飘然了。   “嫂子,明儿还去吗?”   姜榆摇摇头,“六子,我实话跟你说,一开始入坑,只是因为自家缺衣少食,我没想做大。”   比起干这个提心吊胆,她更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赖六子沉吟片刻,“行,棉花的事儿,阿野跟我说了。我就不拉着你们一起了,但我想问问姐夫在平谷县有没有能联系的人。”   他去到那边也是瞎撞,也不知道能找谁。   贺庭岳人脉广,还真有熟人。   他撕了一张纸,写下姓名和联系地址,提点了一句。   “低调行事。”   赖六子道了谢,带着铁牛一同离开。   姚香玲没让姜榆送,说是吃饱了想消消食。   贺飞燕吃得满足,但更好奇乡下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   “嫂子,下回你带我们过去吧,我也想去捉鱼。”   贺正东和贺莉兰眼眼巴巴看着她,让姜榆哭笑不得。   “你们以为很轻松是不是?吃的时候享受,可钓鱼的时候别提有多累了。也不是下了鱼钩,就能把鱼钓上来,可能等了老半天,一条都没上钩。”   贺飞燕不大相信:“不能吧,要是老半天不上钩,这么多鱼哪儿来的?”   姜榆一时无言,她能说这么多鱼都是她钓上来的吗?   听着有些像吹牛皮,但却是事实。   “算了,下回带你们去体验体验,你们就知道了。还剩一条鱼,看样子养不住,我打算送到菲菲家里,你们有意见吗?”   佟方和孙在良的鱼都送过去了,还剩下一条。   贺飞燕三个纷纷摇头,表示没意见。   他们又没有付出劳动,只负责吃。   姜榆想着天还算早,现在送过去,省得鱼死了。   “我去北街一趟,把鱼送过去就回来。”   贺庭岳不放心,想说跟她一起,被贺飞燕抢了先。   “嫂子,我跟你一起吧。”   自从姜榆进门,她连和姜榆私底下说话的机会都很少,还不如从前呢。   姜榆点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贺庭岳面带不悦,架不住自家媳妇儿都答应了。   “你自己骑一辆自行车,别让你嫂子驮。”   贺飞燕吐了吐舌头,“知道啦,不会累着你媳妇儿的!”   她想和姜榆一起出去,也是因为有段时间没见谢菲菲了。   两人骑着自行车来到谢家,惊散了一对野鸳鸯。   谢家左右两边的邻居,一个是汤大娘家,一个是张曦月家。   而被她们吓到的野鸳鸯,则是张曦月和严文轩。   两人在门口又是拥抱又是接吻,旁若无人。   这俩人怎么看都是相爱的一对恋人,哪里知道,他们各自有婚约,而且婚期将近呢。   贺飞燕嘲讽拉满,看着这俩人满脸惊慌。   “哟,你们还知道怕呢?怕还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真是稀奇。”   张曦月连忙护着:“你说谁不要脸?”   姜榆一脸吃惊,“你不会觉得你们做的事要脸吧?张曦月,你不是要和庄毅航结婚了吗?严文轩和段玉珍的婚期就在明天,你们两个究竟想做什么?”   想到庄毅航,张曦月脸上掠过一丝心虚和不安。   “可我就是喜欢文轩,我有什么办法?感情都是情不自禁、不由自主的!”   只要严文轩愿意回头,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贺飞燕毫不客气怼了句:“那你们两个就好好在一起,干嘛去祸害别人?庄毅航和段玉珍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你们两个。” 第137章 这两人还真是绝配   张曦月冷哼一声,“我才倒霉呢,摊上段玉珍这个朋友,我对她这么好,她反过来抢我对象!”   她早和段玉珍掰了,和严文轩复合,除了因为自己是真的喜欢他,也是为了报复段玉珍。   明天他们就要结婚,严文轩却在这里和自己亲热,段玉珍要是知道,不知心里该是什么感受。   一想到这个,她心里就痛快。   贺飞燕面露嫌恶,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飞燕,别搭理他们。”   姜榆抬手敲门,不一会儿便听见了谢菲菲的声音。   “来啦!”   开门一看,谢菲菲露出惊喜。   “姜榆,你怎么来啦!”   贺飞燕不满嚷嚷:“你看不见我吗?”   谢菲菲嘿嘿笑了声,拉着她们进屋,也没看张曦月一眼。   “走,我们进去说。”   一进屋,姜榆先把手里拎着的桶递了过去。   “你先看看家里有没有地方能养,这鱼最多再养一晚上,明天必须得吃了。”   谢菲菲往桶里一看,惊呼道:“好大的鱼啊!哪儿来的?”   姜榆没多说,只叫她把鱼换个桶装着,她还得把桶带回去呢。   谢菲菲喊了黄英出来:“妈,这鱼得有十斤吧,养哪里?”   黄英忙道:“把水池清理出来,鱼养一晚上,明天就吃了。”   她先把鱼安置好,才转身进屋。   “姜榆,这鱼多少斤,阿姨按照市价给你。”   姜榆忙道:“阿姨,我特地送来给菲菲吃的,哪里好收钱呢。”   谢菲菲可没有黄英客气,抬手挥了挥。   “妈,谈什么钱啊,这样不是生分了嘛!”   黄英瞪了她一眼,“你好意思。”   谢菲菲嘟囔:“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姜榆送我的呢。”   姜榆笑了起来,就喜欢她这种敞亮的性格。   “阿姨,菲菲说得没错,别太生分了,这鱼是我们自己钓的,不花钱。”   黄英只好作罢,不再坚持给钱。   她给姜榆和飞燕倒了水,目光在贺飞燕脸上停留片刻。   眉目间带着几分英气,目光清正明亮,能和姜榆做好朋友,贺飞燕性格肯定不差。   若是她和黄泽方能成,黄英倒是乐见其成。   想到这件事,黄英心里就愁啊,从黄泽方出任务离开,就再没见过他人。   他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好闺女都是要先下手的。   “我刚才就听见外头有动静,你们在和说话?”黄英问道。   贺飞燕大喇喇,毫不掩饰对张曦月和严文轩的厌恶。   “和隔壁的张曦月。”   黄英恍然,“你们还认识她啊,她过段时间也要结婚了。”   听说婚期定的着急,就在月底。   贺飞燕嗤然,“就是因为她要结婚了,还和严文轩勾搭,我才生气。”   “严文轩?!”谢菲菲大为吃惊,“刚才在门口的,是她和严文轩?”   她去院子泼洗脚水的时候就听见动静,朝着门缝看了一眼,还以为那男的是庄毅航。   贺飞燕白眼一翻,嫉恶如仇的模样。   “等回去,我非要和段玉珍揭穿严文轩的真面目不可!”   谢菲菲神色复杂,实在想不通。   “张曦月什么心理啊,她既然还和严文轩纠缠不清,为什么要应下庄毅航的婚事。”   严文轩也是如此,既然那么相爱,就别分手啊。   姜榆眼底闪烁着嘲讽的光芒,轻蔑道:“因为张曦月允诺了严文轩转正的事。”   “转正?那不可能。”谢菲菲立马摇头,一脸笃定。   “为什么?”贺飞燕和姜榆异口同声。   谢菲菲这才说起这段时间,张家发生的事情。   上回说起张曦月嫂子怀孕的事,让张曦月父母下定决心要把工作留给儿媳妇。   结果没多久,她嫂子就差点流产了。   “而且是被张曦月推的!幸好被汤大娘发现,送去了医院,才及时保住孩子。”   贺飞燕和姜榆震惊万分,能对亲嫂子下手,可见这人丧心病狂到了何种地步。   “就这样,她爸妈还能容忍吗?”贺飞燕觉得张家都不怎么正常。   黄英长叹一声,“亲女儿,不包容还能怎么样?张曦月嫂子要报警,但她公婆哪里愿意,补偿了她五百块钱,承诺给她安排工作,而她公公的工作则是给她肚子里的孩子留着。”   又抓紧把张曦月嫁出去,这件事才算平息下去。   可张曦月这性子,以后事情还多着呢。   谢菲菲撇撇嘴,“张曦月爸妈现在都恨死她了,差点让他们失去了孙子,哪里还会帮严文轩转正?这肯定是张曦月忽悠他呢。”   贺飞燕哼笑,“这两人还真是绝配。”   半斤八两,锁死最好。   姜榆看了一眼时间,想到明天还要去给姜丽送嫁,便起身告辞。   黄英拿出一些松子做回礼,塞给了姜榆。   “这是菲菲舅舅从东北寄回来的,他们当地特产,可香了,你们拿回去尝尝。”   姜榆没和她客气,笑着收下。   “谢谢阿姨,那我们先走了。”   “哎,路上注意安全。”   从谢家出来,张曦月和严文轩已经不在门口。   姜榆和贺飞燕姑嫂二人不再耽误,骑着自行车飞快回家。   到了大杂院,贺飞燕是一刻都等不得,急吼吼要去揭穿严文轩的真面目。   姜榆原本想拦,却被贺飞燕阻止:“嫂子,段玉珍这人确实令人讨厌,但我刚来大院儿那会儿,她帮过我。她对你的确不好,但对我却没做过坏事,甚至还对我好过,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的性子向来嫉恶如仇,今天如果不去揭穿严文轩,那她就不是贺飞燕了。   姜榆无奈道:“我不是要拦你,而是想问你一句,如果段玉珍不听,明天还是坚持嫁给严文轩怎么办?”   贺飞燕神色沉寂下来,这个可能性很大。   “那我也甘愿了,我已经把我能做的事都做了,听不听是她段玉珍的事。”   姜榆见她坚持,便松开了手。   “你去,我在院子里等你。”   贺飞燕去敲了段家的门,过了一会儿,林冬花走了出来。   “飞燕,有事吗?”   贺飞燕问道:“嫂子,段玉珍在吗?”   林冬花去段玉珍屋里喊人,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一脸疑惑走了出来。   “奇怪,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不在屋里。” 第138章 我要结婚   贺飞燕觉得既然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便想着等一会儿。   刚刚转过身,便瞧见了段玉珍的身影。   “贺飞燕,大晚上你来我家做什么?”   贺飞燕就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她。   “我想跟你说件事,我们出去说吧?”   她伸手就要去抓段玉珍的手,却扑了个空。   “你想跟我说什么,就在这里说。”   贺飞燕一怔,捕捉到了段玉珍眼底的讽刺,心里不解。   “我要跟你说严文轩的事,你想在这里说吗?”   段玉珍嗤了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严文轩和张曦月的事,对吧?”   “你既然知道……”贺飞燕眉头一皱。   段玉珍面带讽色,“我要是没提前知道,任由你们在我面前抹黑文轩,明天我们的婚事岂不是就得黄了!”   贺飞燕浑身猛地一震,怒极而笑。   “段玉珍,你说什么呢?谁抹黑严文轩了!我亲眼看到他们两个抱在一块儿,你不会告诉我他们是清白的吧?”   她真是闲的,特地跑这一趟。   徐丽华第一个从屋里跑出来,“嘛呢?飞燕,你瞧见谁抱在一起了?”   贺飞燕道:“严文轩和张曦月,两个人又勾搭上了,我跟我嫂子亲眼所见!我特地过来提醒她,她还说是我抹黑严文轩!我和严文轩无冤无仇,干嘛抹黑他。”   段玉珍哼笑一声,“在你来之前,文轩已经找过我,跟我解释了那些事。他早知道你和姜榆没安好心,会在我面前抹黑他,特地大晚上过来找我解释。你和他无冤无仇,姜榆跟我却是早有过节,她肯定见不得我好!”   贺飞燕神色一言难尽,嗓音尖锐:“所以你信了?你不信我的话,信了他?”   “我为什么不信?他是我对象,我不信他,难道要信你和姜榆?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可你们俩坏心眼,铆足了劲儿想坏我们婚事!”   贺飞燕劝她不成,反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气得浑身颤抖。   “我就不该管你的事儿,以后你和严文轩的事,我再也不管了,成了吧?”   她快步走下台阶,却又被段玉珍拦住了去路。   “你凭什么就这样走了?你抹黑了文轩,得和文轩道歉!你不和大家解释清楚,回头大家都以为我对象是那三心两意的人。”   贺飞燕一把推开她,怒不可遏。   “解释个屁!他本来就是三心两意的人,我亲眼看到他和张曦月抱在一块儿,还亲了,你愿意装聋作哑,那是你的事!段玉珍,以后你别后悔就成。”   贺飞燕懒得再搭理,扯来扯去,反倒把自己气得够呛。   “嫂子,我们回去。”   姜榆目露担忧,怕她太往心里去。   “飞燕……”   贺飞燕苦笑,“嫂子我没事,我刚才就说了,能劝则劝,劝不了就算了。”   还是那句话,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姜榆低声道:“你没事就好。”   洗漱后,姜榆回了屋,头发还带着湿润的水汽。   她靠在贺庭岳身上,和他简单说了几句严文轩的事。   “我还真没想到,他心眼这么多,竟然猜到我们会和段玉珍揭穿,先我们一步找到了段玉珍。”   先入为主,段玉珍信了严文轩,自然会觉得贺飞燕在诬陷抹黑。   贺庭岳情绪并无太大起伏,只淡声道:“段老爷子心中有数。”   段玉珍不信,不代表段家其他人也不信。   姜榆点点头,“只盼着老爷子能劝她,现在还不算太迟,及时止损。”   比起一辈子的终身大事,那点名声算什么。   贺庭岳不爱管别人的家事,姜榆靠在怀中,便忍不住心猿意马。   察觉到他的反应,姜榆回头瞪了他一眼,却眉目含情,丝毫震慑力都没有。   “它看见你就有反应,我也没办法。”男人厚着脸皮道。   姜榆嗔道:“那个没有了。”   贺庭岳揽着她躺下,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洁白细长的脖子上。   “没有就不用,我不弄在里面。”   小床嘎吱摇曳,月光在乌云中收敛了光芒。   而此时的段家,却连夜召开了家庭会议。   段老爷子态度强硬,表示要么推迟婚期,要么取消婚事。   他万万不能容忍人品有瑕疵的人,踏进段家的门,和段玉珍一起把段家搅得天翻地覆。   “爷爷,这时候取消婚事,我的脸面往哪里放?”   老爷子沉喝一声:“从和严文轩搅和在一起,你还有什么脸面?先前不知道他的真面目,现在知道了,当然应该及时止损!都是我跟你爸妈纵着你,才把你惯成今天这样子!自私自利,愚不可及!”   段家其余人沉默不言,心里也是赞同取消婚事。   宁愿叫人笑话,也不愿意打落牙齿和血吞。   段建仁几度暗示,让林冬花开口劝两句,林冬花熟视无睹。   她才不管段玉珍的事,劝不成还得落埋怨。   文燕心力交瘁,捏了捏眉心。   “玉珍,我们大家的意思都一样,最好取消婚事,严文轩人品不好,不适合你。”   段玉珍冷冷一笑,“说白了,你们宁愿相信姜榆,都不信我!他和张曦月的事,一早就跟我解释清楚,都是姜榆想要诬陷他!”   她最看重自己的面子,如何会同意取消婚事。   林冬花这才忍不住开口说了两句:“拆散你们,对姜榆有什么好处?你真是越来越不讲理,我要是姜榆,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   段玉珍恼怒不已,用力拍着桌面,气得直喘粗气。   “大嫂,你和谁一边的?我是你小姑子,还是她是你小姑子啊?你怎么净帮她说话!”   林冬花别开脸,“我不帮任何人说话,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姜榆的人品我信得过,至少比你和严文轩都好!”   “哥,你看我嫂子,她怎么说话的!”段玉珍怒气直逼天灵盖,眼眶都气红了。   段建仁不满地瞥了一眼林冬花,“说事儿呢,你扯姜榆做什么?”   林冬花愤然起身,“行,我是坏嫂子,你才是一心为她的好哥哥,我不管成了吧?”   她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进屋。   一家闹作一团,段老爷子感到疲惫。   “玉珍,建议我已经给你了,听不听在你。我再问一句,你确定要和严文轩结婚?”   段玉珍抬眼和他对视,心生退意。   可自尊心作祟的她,从不轻易认错。   婚事取消,名声没了不说,岂不是还得告诉大家,她段玉珍挑男人的眼光差。   里子面子都没了,以后还能找到什么好男人?   她紧紧咬牙,点下了头。   “我要结婚!”   段老爷子垂下眼帘,掩住了心底的失望。   “既然如此,结婚后你们就别住段家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道理继续住在娘家。”   段玉珍猛地起身,瞠目瞪了起来。   “爷爷!我不住家里,你让我去哪里住?”   段老爷子沉声道:“你嫁给谁,自然就去谁家里。”   段玉珍咬着唇,“可他姐姐要回来了,哪里住得开啊!”   段洪民心疼女儿,可这一次却对她失望至极。   “我们家这么小的屋子,祖孙四代都能住,怎么他家里就三代人,就住不下了?挤挤还是能住的,就这么说定了。”   段玉珍转而把哀求的目光投向文燕:“妈……”   文燕没搭理她,径直走进了屋。 第139章 秘密   隔天,姜榆得去乡下给姜丽送嫁,一早就要出门。   从院子出来,便瞧见段家忙活起来了,看来段玉珍和严文轩的婚事到底没有取消。   林冬花转头看到她,笑了起来。   “姜榆,中午过来吃酒吗?”   姜榆摇摇头,“不好意思嫂子,贺庭岳会过去,我得去给我姐送嫁。”   姜丽毕竟是堂姐,都是姜家人,她不露面说不过去。   林嫂子温和一笑,“你瞧我,都糊涂了,那你快去吧。”   姜榆才牵出自行车,便听见姜婷的声音。   “我也要去,你带我一程!”   姜榆瞥了她一眼,踩着自行车飞快离开,不带停留的。   姜婷在原地蹦跶了两下,气急败坏骂道:“姜榆,你赶着投胎呢!”   林冬花眉头一皱,“你家里不是也有自行车,干嘛非要蹭姜榆的?”   而且那态度,好似姜榆欠了她一般。   姜婷苦不堪言,她也想用家里的自行车,奈何林红霞不肯啊。   明明今日付向阳不用上班,也不用帮忙接亲,自行车宁愿闲着落灰,都不愿意给她用。   姜婷满心憋屈,只好走路去车站。   等她气喘吁吁到车站的时候,姜榆已经买了票上车。   姜婷直咬牙,买了票后,怒气冲冲跑上车。   “你为什么不等我!”她怒声质问。   姜榆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反问:“你刚才喊我了吗?我没听见。”   姜婷被气笑了,“我那么大声,你怎么可能没听见!”   “没听见就是没听见,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听没听见?”   姜榆靠着车窗,眼角都没看她一眼。   姜婷有种被无视的感觉,就好似她这个人,都没被姜榆看在眼里。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姜榆:“……我说什么了,怎么就看不起你了?”   也不知道姜婷脑补了什么,能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姜婷怒火越烧越旺,压根听不进姜榆说的话,沉浸在自己思绪中。   “姜榆,你凭什么这么得意,你太过分了!”   姜榆:“……”有病。   她起身换了单人的位置,惹不起她躲着总行吧。   结果姜婷跟狗皮膏药似的跟着。   “你得意不了多久,姜榆,我知道你的秘密,你想听吗?”   姜榆淡声道:“我不想听,既然是秘密,就请你保守住。”   姜婷瞠目,“是关于你的秘密,你不想知道吗?”   姜榆的反应,让她的拳头落到了棉花上。   没有丝毫快感,反而觉得憋屈万分。   姜榆睨着她,“我有什么秘密,我自己都不知道?”   姜婷一张脸涨红,姜榆当然不知道,因为那是上辈子的事。   “你不能生!贺庭岳迟早跟你离婚,因为你不能生!”   藏在心里这么久,终于能一吐为快,姜婷胸腔涌出一阵快意。   姜榆一时无言,姜婷觉得她不能生,定然是上辈子的事。   所以姜婷这猪脑,愣是没怀疑过付向阳,一心只觉得是她不能生。   姜榆眼底浮现复杂的神色,夹杂着一丝同情,看向了她。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姜婷气结。   姜榆缓缓摇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风景。   “你还记得林城晖吗?”   姜婷一愣,那个男人,怕是她到死都不会忘记。   她咬了咬唇,“不就是那个傻子嘛,谁不知道。”   姜榆抬眼看她,“人家早就恢复了,可不是傻子。他现在在公社派出所工作,上任便接替了杜天雄的位置,当了个队长呢。”   姜婷不信:“他是傻子,还能去派出所工作?你就吹吧。”   姜榆笑笑不说话。   姜婷不是觉得林城晖不能,而是没有办法相信。   上辈子和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傻子,她亲手抛弃的傻子,如今还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但再大的体面,跟着沾光的,也是另一个女人。   一直到下车,姜榆都没再和她说话。   车子停在了福南公社,姜榆徒步走回南河村。   路过派出所,姜婷不由得顿住脚步,怔怔地看着那个身穿制服的男人。   她对林城晖再熟悉不过,一眼就能认出。   穿上了制服,显得他身材挺拔,威武霸气。   不再是那个只会流着口水傻笑的傻子了。   到了南河村,姜榆没回家,直接去找姜丽。   瞧见她,杨翠兰展开笑颜,热情喊道:“姜榆来啦,快进来!”   转头朝着屋里喊了声:“姜丽,姜榆来给你送嫁了!”   姜丽连忙从屋里飞奔而出,她期待的不是姜榆,而是姜榆带来的东西。   上回王云珊出嫁,姜榆送了个暖水壶,叫人好生羡慕。   轮到她出嫁,想来送的礼不会比暖水壶更轻。   岂料跑出来一看,姜榆竟然就带着一对鸳鸯枕套过来。   姜丽立马变脸,“你就带着这个过来?”   姜榆眼色淡淡,“不然呢,你还想要什么?”   “暖水壶呢!你上回还送了王云珊暖水壶,怎么轮到我,就用一对枕套敷衍我!”姜丽不满地嚷嚷着。   姜榆把枕套拿了回去,“你既然不想要,那我就留着自己用。”   杨翠兰连忙把枕套重新拿了回去。   枕套没有暖水壶体面,好歹是别人送的,不要白不要。   她嗔了姜丽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心急,姜榆人都过来了,还能差你一个暖水壶不成?这枕套是个前菜,肯定还有其他东西,对不对啊,姜榆?”   姜榆不接她的话,直接摇头。   “没有了,就只有这一对枕套。你们实在不想要,就还给我。我本来还嫌麻烦,不想过来,是你们非嚷嚷着叫我过来送嫁。不欢迎的话,我现在就回去,乐得轻松。”   她和姜丽打小关系就不好,加上有姜野的事在,闹得就更僵了。   能送一对枕套,已经是她大度,又怎么可能拿个暖水壶过来。   杨翠兰立马变脸:“嗤,我们这正经亲戚,但还比不上外头那些人,连个暖水壶都要不起。你要走只管走,我们姜丽没有福气,攀不起你这门亲戚行了吧?”   这话让外面的王美丽听到,怒气冲冲,大步走了进来。   “杨翠兰!你脸怎么这么大呢,还敢跟我家姜榆要暖水壶?走就走,你当我们爱跟你家当亲戚不成!” 第140章 你回去劝劝你弟弟   眼看着两家越闹越僵,姜永国才不得不走出来劝和。   “姜丽,还不快去换衣服,等会儿接亲的人就要过来,你们想让人看笑话吗!”   杨翠兰这才不情不愿拉着姜丽进屋去。   王美丽可不是来给姜丽送嫁的,她是知道姜榆回来了,特地过来一趟。   “姜榆,别搭理她,跟妈回家。”   姜榆没动,王美丽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   这么好的态度,肯定另有目的。   “有话就在这儿说,我答应过来给丽姐送嫁,等她出门,我就回去。”   王美丽气得拍打了她一下,“我是你妈,现在都说不动你了是吧!”   “你要不是我妈,我都懒得搭理你。”姜榆面露不耐。   王美丽心里清楚,现在的姜榆翅膀硬了,和以往不同,连她这个亲妈都得罪不起。   “行吧,就在这儿说!你回去劝劝你弟弟,他非要娶杜娟进门!”   姜榆面无波澜,这件事甚至没能拨动她情绪分毫。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拦得了一时,拦得了一辈子?他现在着了魔,非要娶杜娟,你们拦着不让,回头他一狠心,给杜家当了上门女婿,后悔的不还是你。”   姜榆对此不赞同也不反对,根本不想理会姜浩的事。   王美丽大惊,“上门女婿?他敢!”   “姜浩的性子,他会不敢?”姜榆反问。   王美丽心头一颤,姜浩被他们惯得无法无天,还可能敢。   “那……那我们就让杜娟进门了?”   姜榆淡声道:“这是你们的事,我不干涉。”   王美丽心头急得发麻,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杜家要一百块钱彩礼,我跟你爸哪里有钱?要不你……”   姜榆冷笑一声,“妈,你这辈子就只敢跟我横是不是?杜家做了那么不要脸的事,杜天雄还被撤职,他们家的闺女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根本嫁不出去。不然你以为杜娟干嘛殷勤上门?因为姜浩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男人了!”   现在不应该是杜家拿捏他们,我应该反过来。   “他们要多少彩礼,你就给多少,往后杜家看着我们家好欺负,杜娟就能踩到你头上去!上一次,姜浩能把雅霜送给杜娟,下一次他就能偷你的私房钱贴补杜家,你可得想好了。”姜榆漫不经心睨着她。   王美丽有些发慌,“你弟弟不敢的!”   姜榆讽刺一笑,“随你怎么想,反正以后出了事,别来找我就行。”   她抬脚走开,不再多说。   这时,接亲的队伍过来了。   曾常家里早就没人,只剩他一个,陪他来接亲的人大多是二厂食堂的工人。   这些工人,年纪和他一般大,又在食堂后厨被养得肚大肥圆,骑着自行车吭哧吭哧往前,叫人看了不少笑话。   为了好好炫耀一把,曾常坚决不坐班车,而是从城里出发,骑着自行车直接到了南河村,可把他们累得够呛。   曾常身前绑着大红花,喜气洋洋,朝着杨翠兰喊了声:“岳母,我过来接姜丽了!”   杨翠兰看着他带来的接亲队伍,心里有些不喜。   再怎么样,也得带上几个小伙子,怎么一行人全是上了年纪的男人。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家姜丽嫁了一个老男人吗?   “姜同,快把你妹背出来!”   心里再不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姜同背着姜丽出来,短短的路程,让他喘起了大气。   “……我妹妹,就交给你了。”   姜同憋红了脸,也没把那一声“妹夫”给喊出来。   让他对着一个能跟他爸一般年纪的男人喊“妹夫”,他实在叫不出口。   曾常乐得不行,念叨了这么多天,今晚终于能睡一个被窝了。   “岳父岳母,大哥,你们放心吧,我肯定对姜丽好!”   姜永国脸颊抽了抽,点点头没说话。   姜同则是一脸麻木,这一声大哥,应得真心虚。   曾常一吆喝:“兄弟们,回城咯!”   他身后那些人抹了一把汗,心里发苦。   来时就自己一个,还累得够呛。   回去的时候还得驮人,这一回接亲,把半条命都给折腾了。   姜榆犹豫片刻,最终没上自行车,选择自己坐班车回去。   这酒不吃也罢,反正她坚决不会坐他们的自行车。   曾常没再勉强,踩下脚踏,自行车纹丝不动。   他脸色僵住,憋着一口气,用力踩了下去。   载着姜丽的自行车,才勉强往前走,愣是走出了一条s路线。   姜榆:“……你们确定要骑着自行车回城吗?照你们这速度,别回头酒席都没赶上。”   曾常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们可以,出发!”   姜榆让开位置,看着曾常带着一行车队缓缓离开。   这些上了年纪的大叔,看着就让人担心。   姜榆看了一眼时间,赶最近的一趟班车回去,她估摸着也赶不上午饭。   并不着急,还不如慢慢来。   “姜榆姐,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饭?”开口的人是何杏。   姜榆笑着摇头,“你家我就不去了,不如你陪我去山上看看那些兔子吧。”   “好,我每天都上山喂它们,长得可好了。”   尤其是那些母鸡,姜野承诺过每个月给她十个鸡蛋,她别提有多卖力,天天都在抓虫子喂母鸡。   两人来到水潭,继续往上,便瞧见那个隐蔽的鸡棚。   “我还想上山采些松茸,你去不去?”   何杏两眼发光,“山上有松茸?我从来没发现!”   “我也是偶然发现,就去上次那地方,看看还有没有。”   上次采的那些松茸跟猴头菇,晒干后也就得了两袋子。   她一家五口人,都是能吃的,这些菌子顶多够吃几顿。   “好!我跟姜榆姐一起上去看!”   姜榆就是觉着班车没那么快发车,趁着还有时间,想上山碰碰运气。   有最好,没有就算了。   上回采松茸那地方,她做了记号,带着何杏驾轻就熟,再一次找了过去。   何杏一看,倒是有零零散散的松茸,但是不多。   她们两个采了之后,往另一边走,还发现了一大片,何杏高兴得欢呼起来   采了满满一筐的松茸,姜榆不打算继续往前走,就要下山。   前面的何杏突然惊呼,踉跄一下,摔倒在往下滑,要不是姜榆拉着,她已经摔进了深坑里。 第141章 好大一头野猪   姜榆将她扶稳,“小心点,要是为了松茸受伤,可就不值了。”   何杏心有余悸,“我慢点走。”   姜榆往旁边的大坑看去,就这一眼,便让她挪不开了。   “姜榆姐,怎么了?”何杏回过头,竟然发现姜榆不走了。   直到她顺着姜榆的视线看过去,惊呼:“好大一头野猪!”   大概是听到动静,坑底的野猪突然扑腾起来,前面两只蹄子拼命往前蹬着,愣是起不来。   姜榆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它应该是掉进去有一段时间。”   这野猪的声音和动作看着有气无力,应该是饿了许久。   若是她们没发现,估摸着会死在坑里。   这么大一只猪死在坑里,多浪费啊!   何杏纠结地皱着眉,“姜榆姐,这可怎么办,我们也没办法把这只野猪弄上来啊。”   姜榆道:“杏儿,你现在下山去喊姜野。”   何杏心急道:“姜榆姐,就算让野哥过来,咱们仨也没办法把野猪弄上来!”   这只野猪,比村里养的年猪还大。   姜榆拍拍她的脑袋,“你先去把人喊过来,让他过来这边等着,我回城带人过来。”   这头野猪她不打算留在南河村,得带回城里卖掉。   得找赖六子和铁牛过来才行。   “好吧,那你在这边等着,我现在就去喊野哥!”   姜榆嘱咐:“动静小点,别惹人注意。”   这边很少人过来,不然也不会留着这么多松茸没人采,但还是得小心为上。   好在何杏在村里确实不起眼,没多久便把姜野带了上来。   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屁股坐了下来,可见半路都没歇会儿。   “野哥,你自己看吧。”她指着坑里。   卖了这么久的关子,终于可以揭开谜底,何杏就等着看他有多震惊。   “野猪?!”   姜野趴了下去,生怕自己看花眼。   好家伙,这得有三百斤了!   “你发现的?”他看向何杏。   何杏摇摇头,“我们过来的时候,这头野猪在睡懒觉呢,是姜榆姐发现的。”   姜野一言难尽,他觉得姜榆的运气,好的过分!   他在山上混了这么久,顶多套一些野鸡兔子,连野猪的身影都没见过。   姜榆一上来,各种野货主动找上门。   “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姜榆迅速道:“我去城里找人,你在这里等着?”   姜野点点头,“行,你快去快回。”   他怕姜榆回来晚了,自己会忍不住下去想办法把这野猪弄上来。   姜榆不再耽搁,飞快跑下山,没忘记带上她刚采的松茸。   才走出去没多远,便被姜浩拦下,他拖着伤腿而来,走得甚是艰难。   姜浩满脸狰狞,看着姜榆的眼神好似淬了毒,怒视着她。   “是你在妈面前胡说,让她不肯给我出彩礼娶媳妇儿!”   杜娟家里已经松口了,只要一百块钱彩礼,就能让他们结婚。   明明再磨几天,王美丽肯定会心软答应。   没想到今天姜榆一来,王美丽就改口了。   不但不愿意拿出一百块钱彩礼,还说最多只能拿三十,不要的话这婚就不结了。   “我没那么大本事,让开!”   姜榆懒得和他啰嗦,要不是王美丽提起,她根本不耐烦搭理这事儿。   姜浩偏不让,叫姜榆给出一个说法来。   “你明明是我姐,不帮我就算了,还扯我后腿,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当姐的!你不想管我的事也行,给我一百块钱,让我把杜娟娶回家,我就不找你了!”   姜榆嗤笑,抬眼和他对视。   “你做梦!”   姜浩被激怒,紧攥着拳头,理智被怒火冲击着,抬手朝着姜榆砸了过去。   姜榆下意识闭眼,抬手去挡,拳风撩起她额前的碎发,却没落到她身上。   她睁眼一看,姜浩一张脸愈发扭曲,肥胖的胳膊被贺庭岳攥着,一点一点往后掰。   直到她听见轻微的咔嚓一声,姜浩一声惨叫。   “啊——!!姐夫!姐夫我知道错了,放过我,我知道错了!”   姜浩也就在姜榆面前横一横,先前在贺庭岳跟前,他大气都不敢喘。   那时候,贺庭岳尚且没跟他动过手。   这一回,贺庭岳上来就折了他的胳膊,哪里还顾得上骨气,恨不得秒跪。   偏偏他腿上有伤,能走出门都不错了,根本没有反击的本事。   贺庭岳不松手,反而加了几分力道,面容冷峻。   “知道错了?该跟谁道歉?”   姜浩心有不甘,但被人捏着命脉,再不情愿也得低头。   “大姐,我错了!”   姜榆冷哼一声,“我可不敢当。”   贺庭岳这才将人推开,“滚!”   姜浩心里的恨意愈发浓厚,一只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着,拖着伤腿一瘸一拐走了。   姜榆见他走远,才收回目光,看向贺庭岳。   “你怎么过来了?今天不是要去吃段家的喜酒吗?”   贺庭岳沉声道:“酒席倒是照常进行,但段家人,都没出席。”   把段玉珍送出门后,文燕往外泼了一盆水,而后段家大门紧闭,都没出来。   姜榆惊诧不已,“她爸妈也没有出面?”   “没有。”   段家人都不去,大院里的这些人,便把礼金给了,也没去吃酒。   恰好遇上化肥厂去福南公社的拖拉机,他便顺道过来了。   姜榆现在可顾不得段家,因为有更重要的事。   “你来得正好,我原本想着进城喊人来着,既然你来了,我就不用回城了。”   贺庭岳一愣,“什么事?”   姜榆拉着他往山上跑,“边走边说。”   上山下山,这样来回折腾,姜榆小脸都白了,不住地喘气。   哪怕后面背着的松茸被贺庭岳拿了过去,都没给她减轻多少。   “要不你指个方向,我自己上去,你在山下等我。”   姜榆喘着粗气,扶着他摇头。   “我没事,就是跑得急了,快到了。”   好不容易瞧见了姜野的身影,姜榆才松了一口气,直接在原地坐了下来。   “你去吧,我在这歇会儿。”   贺庭岳点点头,大步上前。   姜野错愕道:“姐夫?!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贺庭岳言简意赅:“在山下跟你姐遇见了,顺道上来看看,什么情况?”   姜野指着大坑里的野猪,“我姐发现的,正想进城里喊人,你就来了。”   贺庭岳垂眸一扫,肥硕的野猪收进眼底,沉默了。   姜榆这运气,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第142章 杀猪   姜野问道:“姐夫,这头野猪是直接在下面杀了,还是想办法弄上来?”   贺庭岳转头问他:“有绳子吗?”   “有,我刚才让何杏下山拿了麻绳。”   姜野把麻绳 递了过去。   贺庭岳拿着绳索往下走,“把它扛下山再杀。”   毕竟猪血也是一道菜,就在这里杀了,方便是方便,可猪血浪费了。   姜野原想着要下去帮忙,这野猪饿了几天,想来没什么力气。   却瞧见贺庭岳轻松制住野猪,在它前蹄上打了个结。   野猪毕竟是畜生,察觉到危险,立马剧烈挣扎起来。   岂料这结也不知道怎么打的,越挣扎越紧。   贺庭岳用力一提,这野猪竟然被他硬生生从坑里提了上来!   姜野惊愕不已,这野猪起码有三百斤!   “姐……姐夫力气这么大?”   姜榆比他还吃惊:“我之前也不知道,第一次见。”   难怪他单手就能把姜浩的胳膊给废了,估摸着他还手下留情了。   姜野没愣着,赶忙下去帮忙,两人用一只竹竿,把野猪扛起来,准备下山。   “媳妇儿,这野猪扛回哪里?”贺庭岳回头看向姜榆。   姜榆思忖片刻,“反正不能在南河村杀。”   不是她小气,而是姜家人贪心太过。   如果让王美丽知道有这头野猪,她想要就不是十斤八斤肉,而是一整头野猪。   到时候控制权,可不一定还在她手里。   姜野道:“抄小路,我们去云角村怎么样?”   贺庭岳觉得可行,点了点头。   “我刚才坐的拖拉机应该还在公社,那人认得铁牛,让他送我们一程。”   回头给他一斤肉,想来那师傅会很愿意。   三人便就这样决定下来,走了小路,绕过南河村,直奔公社。   贺庭岳熟门熟路,找到送他来福南公社的师傅老陈。   “陈哥,送我们去云角村,分你一斤肉。”   老陈瞧见那头大野猪,吃惊得不行。   “你打的?”   贺庭岳笑了声,“我媳妇和小舅子发现的。”   老陈立马掐了烟头,“走,我送你们去!”   云角村又不远,他自然不会讨价还价。   一斤肉还不到一块钱,难就难在,你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肉。 [奇^书^网][q i].[ s u][w a n g ].[c C]   走一趟能得一斤肉,带回去给家里人解馋,这可是天上掉馅儿饼的事!   姜榆几人带着野猪,坐上拖拉机到了云角村,直奔林城晖家。   林父林母不在家,只有王云珊坐在门口织毛衣。   瞧见那大野猪,立马丢下东西站起身。   “哪儿的野猪啊?”   姜榆简单说了几句,让王云珊找个地儿把野猪杀了。   王云珊立马道:“我们村倒是有人会杀猪,但得给两斤猪肉。”   老陈立马揽过这活儿:“干脆把这两斤猪肉给我挣呗,我也学过杀猪,回头弄完这些,还能送你们一起回城里。我和铁牛是老乡,不会坑你们的。”   姜榆觉得可行,便不需要另外叫人,直接叫姜野和贺庭岳帮忙就行。   王云珊和姜榆两人去烧水,等着老陈把猪血放出来,直接上锅蒸。   这么大的野猪,光是猪血,都整整放了两大盆。   忙活了一会儿,林父林母也被人喊回来帮忙。   从猪心猪腰,再到各种下水,足足装了满满几大盆。   姜榆累得腰酸背痛,但整个人都是亢奋的。   就这样整整忙活了整整几个小时,才把这头野猪拾掇好。   “老林,这猪肉卖不卖啊?”   “对啊,难得有肉,给我们匀点呗!”   “反正你们两家也吃不完,放久也得坏,我们照市场价买。”   “……”   云角村的乡亲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着,都眼巴巴馋这肉呢。   林父无奈道:“这野猪也不是我的呀,得问问小贺和姜榆。”   姜榆看了一眼分解好的猪肉,先把老陈的三斤猪肉给了。   自家留了十斤五花肉做腊肉,排骨留了半扇,不仅她喜欢,姚香玲也喜欢吃排骨,还留了一大条猪腿,板油和猪心猪腰也给自家留着。   这样一算,光是自己家里就得留不少了。   “这一扇猪肉拿出来卖吧,剩下的应该卖不了。”   她寻思着,何杏得分一些,给林家留一些,再给何有福家里送几斤,其实也没剩多少。   “得嘞,就卖这一扇,这肉不要票,得比市场价贵五分钱,大家都没意见吧?”老陈扬声问道。   大伙自然没意见,能买到肉就不错了。   他们平时难得有肉票,哪怕是过年杀年猪分了肉,都得数着肉块吃。   有老陈的帮忙,一扇猪肉很快卖个精光,大家还眼巴巴打上了另外一扇的主意。   姜榆严防死守,坚决不卖,剩下没买上肉的人,只好带了一些猪下水和猪血回去。   不拘是什么,好歹是荤腥。   光是这些,姜榆拿到手的钱足有一百多块钱。   她拿出其中二十块钱,嘱咐姜野:“这个给何杏,这野猪是她跟我一起发现的。”   除此之外,她还给何杏留了十斤猪肉,给何有福家留了三斤,让姜野等会儿送回去。   姜榆又拿出二十块钱塞给姜野,“这是你的酬劳,其实有些少了,要不你也拿点肉?”   姜野收了钱,肉他不要。   “拿回去也轮不到我吃。”   姜榆另外割了三斤肉,“这个送到爸妈家。你回家收拾收拾东西,我们直接在公社会合,你今晚在我家里吃饭,吃完直接去学校上课。”   姜野一一应下,而后拎着东西,直接往南河村赶。   他先把何杏的钱和肉送过去。   这么多钱,何杏拿着觉着烫手。   “野哥,这野猪不是我发现的,要不是姜榆姐,我根本不知道坑里有它,我不能要这个钱。”   这拿着太亏心了。   姜野不管这个,姜榆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你拿着,跟我说没用。还有这肉,你家一次吃不完,别放坏了,先腌起来做腊肉。”   姜野也不是多有耐心的人,简单嘱咐几句便走了,只留下何杏眼含热泪在门口站了许久。   送了何杏这边,他便去何有福家,交代了几句野猪的事,但没说是在哪里发现的。   何有福没细问,满心满眼都是手里的肉。   姜榆能记着他,说明这孩子有心啊。   他瞥见姜野手上还有一袋子肉,问:“还没回家吧?”   姜野点点头,“是,回来后直接就上您这儿来了。”   何有福心里更高兴了,这说明支书家都没有肉,只送了他!   “快回家去,别耽搁了。你有孝心,你爸妈指定高兴。”   姜野嗯了声,转过身,嘴角扯开讽刺的弧度。   姜永华和王美丽不会高兴,只会骂他带回来的肉少。 第143章 这肉我给你送回去   姜野带着肉回到家中,正巧听见王美丽在咒骂。   仔细一听,骂的竟然是贺庭岳。   “那杀千刀的,竟敢对你下狠手!你这腿还没好,胳膊又伤了,这可如何是好啊!亏得他还是你姐夫,我非得进城找你大姐去,看我不骂死他们!”   贺庭岳什么时候和姜浩对上,姜野还真不知道。   他径直走进屋,看见他,王美丽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瞪了过去,把对姜榆和贺庭岳的怒气,发泄到了姜野身上。   “你跑哪儿去了?整日不着家,一点都不关心你兄弟!”   只要有姜浩在,她对姜野这个闷不吭声的性子实在喜欢不起来。   如今怒气上头,更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姐夫猎到一头野猪,我去帮忙了。”   这是姜榆交代的,把野猪和贺庭岳挂钩,王美丽才会收敛自己的贪心。   “你哪个姐夫猎的?哪儿呢?”王美丽大喜过望。   姜永华没好气道:“除了小贺,还能有谁?”   付向阳那细胳膊细腿,野猪一脚就能把他干趴下。   还有曾常今天刚结婚,也不可能去打猎。   姜野按照姜榆说的,把猪肉放下。   “这是大姐吩咐我送过来的。”   王美丽果然露出失望的神色,“怎么就这些,不是猎了一头野猪吗?多送点,我还能多做点腊肉。”   姜野没搭理她,转头去收拾东西。   下周估摸着要降温了,他特地把姜榆给自己做的新棉衣带上。   被叶老太瞧见,忙拦下他。   “姜浩要结婚了,你这件棉衣拆了,给他做件新的,结婚的时候穿。”   姜野瞥了她一眼,把棉衣塞进了袋子里。   “这是我姐送我的,你们要给姜浩做,再买一件。”   这棉衣他一次都没舍得穿,叫他平白送给姜浩,简直做梦。   叶老太那双浑浊的眼睛立马瞪了起来,跟吃人似的可怕。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棉衣要不是新的,我还不要呢!姜浩今年都没做新棉衣,你个扫把星有什么资格穿新的?”   姜野直接把她的话屏蔽在了耳后,背着东西往外走。   姜永华和王美丽都不出声,默认了叶老太那些话。   眼瞧着姜野充耳不闻,不搭理叶老太,王美丽才把心里的抱怨说了出来。   “一个两个真是反了,一大头野猪,就给两三斤肉打发我们。都是兄弟,连一件棉衣都不让,以后还能指望他们什么。还不如跟以前一样,家里还不用多养一张嘴。”   姜野和姜浩的事刚揭露出来时,她是真的恨杨翠兰和叶老太。   但架不住她对姜浩一片慈母心,这心都偏到八千里外去了,哪里还顾得上埋怨。   如今一对比,她竟发现姜野在大房更好,至少吃的是大房的粮食。   听见她这话,姜野脚步一顿,把桌上的肉一起给带走了。   “既然你不稀罕我姐的肉,那我就带走了。妈,你说的这些话,我会如实告诉大姐和姐夫。”   不等王美丽追出来,姜野已经带着东西跑了。   王美丽气急败坏追了出去,“丧良心的玩意儿,这是你大姐送回来的肉,你凭什么拿走!”   奈何姜野脚力惊人,王美丽铆足了劲儿也没追上他。   姜野一边跑一边喊:“我姐往家里送肉,你还抓着我大姐和姐夫翻来覆去的骂!你要是不稀罕,这肉我给你送回去”   王美丽又气又急,嗓子都差点喊劈了:“谁跟你说我不稀罕!你把肉给我还回来!”   叫人看够了热闹,姜野才停下,气息微喘。   “那你再骂我姐一句试试!”   王美丽气喘吁吁,捂着腰上气不接下气。   “不……不骂了……再也不骂了!”   杜大娘左看看右看看,“姜野,你们母子俩这又是闹哪出啊?”   姜野拎着手里的肉晃了两下,给她显摆出来。   “我姐夫猎了一头野猪,叫我往家里送一些肉,我妈不满意,把我姐跟姐夫一顿骂。我想着我妈既然不稀罕这肉,那我就拿回去了。”   杜大娘一看,果然是肉,还都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少说也有三四斤。   她啧啧两声,“王美丽,就这你还不满足呐?你出外面打听打听,咱们南河村有谁比得上姜榆的?嫁出去没多久,都往家里送了几回肉了!”   她心里真是酸啊,王云珊和姜榆结婚的时间差不多,回门就拿了二两红糖,压根没带肉。   王美丽脸上发臊,没好气道:“他猎了整整一头野猪,就给我这几斤肉,这说得过去吗?”   有些事放在自己身上看不明白,但发生在别人身上时,杜大娘便用上了另一重标准。   “再大的野猪,那也是小贺家的东西,有你这丈母娘什么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家里的房子和钱都紧着儿子用,你还指望女儿给你养老不成?”   王美丽一口口水狠狠喷了过去,“我呸,今个儿要是你家女婿猎了一头野猪,你还能说这话?”   杜大娘眼神闪躲着,语气发虚:“我当然会了,我才没你这么贪心,得了几斤肉还不满足。你也不拿你家姜浩对比对比,吃得比年猪胖,可曾孝顺你两斤肉?”   王美丽气哼哼:“我不跟你说,我还赶着回家把这肉做了。”   她捂着自己好不容易抢回来的肉,生怕再被人拿走。   姜野冷眼瞥了一眼,扶了扶肩上的包,抬脚就要离开。   杜大娘跟上,笑着问:“姜野,你姐夫那儿有一头野猪,肯定还有很多肉,借大娘两斤打打牙祭呗。”   “借?”姜野脚步一顿,“这年头肉这么珍贵,杜大娘你还真好意思开口。”   杜大娘一瞪眼,“亏我刚才还为你说话,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呢!”   姜野懒懒地挥了挥手,“我不识好歹,你找个知道好歹的人去借肉。”   姜野到公社这边的时候,老陈的拖拉机已经等着了。   他连忙爬上去,放下背上的包。   “姐,等久了吗?”   姜榆摇摇头,“不久,就是有些饿了。”   他们午饭就在林家吃了两个粗粮馒头,不顶饿。   面对这么多肉,她已经想到了几百种吃法,口水直流,心已经飞回城里了。 第144章 我看她就是没安好心   老陈也正心痒呢,得了好几斤肉,只想快些带回家去,家里人肯定高兴坏了。   拖拉机晃晃悠悠,姜榆靠在贺庭岳身上闭上了眼,不知不觉就这么睡了过去。   实在累得慌,一觉睡到目的地才醒来。   姜榆揉了揉眼睛,意犹未尽打了个哈欠。   “到了,谢谢陈师傅。”   老陈摆摆手,“我拿报酬的,又不是白忙活,是我该谢谢你们,让我家能吃上一顿肉。”   有贺庭岳和姜野在,这些肉根本不需要姜榆动手。   走进大杂院,看着张贴的红喜字,她才恍然想起今天是两家好日子。   段玉珍的酒席就不说了,怎么曾常和姜丽的婚事也这么冷清呢。   听到动静,终于有人跑出来,自然是徐丽华。   她原本是憋着话要说,看到贺庭岳和姜野抬着的野猪肉,立马把自己要说的事儿给忘了。   她差点惊得掉下巴,大喊一声:“我的天老爷,这么多肉,哪儿来的?”   姜榆没回答她的问题,先开口问道:“徐大妈,曾叔不是今个儿结婚吗?怎么没点动静。”   要不是为了野猪,她还想赶回来吃喜酒的呢。   礼金都包了,不吃一顿可惜。   提起这个,徐丽华就有话说了。   “都过了饭点,也没见老曾带着你丽姐回来,大家一打听,发现老曾带去接亲的那帮人,一个都没回来!这不,大家都安排人出去找了,估摸着快回来了。”   姜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从一开始瞧见曾常骑着自行车来,就觉着不靠谱。   那么远的路程,先不说得多久,能平安到城里都不错了。   徐丽华一口气说完了曾常的事,目光重新落在野猪肉上,直到贺庭岳和姜野进了南房。   “姜榆啊,这野猪哪儿来的?”   姜榆怪笑得一脸乖巧,“贺庭岳在乡下猎的,我们在老乡家里杀了,就带回一些自己吃的,剩下的都换了。”   徐丽华心里酸得直冒泡,怎么姜榆家运气这么好,每回往乡下去,都能带着肉回来。   “我瞧你那肉挺多的,匀我一些呗?”   姜榆笑吟吟拒绝:“徐大妈,看着多,等我做了腊肉就没多少了,我家好几个孩子,都指着这腊肉过冬呢。”   徐丽华语气发酸:“寻常人家一个月能吃上一两回肉就不错了,指着这些肉过冬,你家想上天呢?”   天天吃肉,也不怕撑得慌。   她老大不高兴,扭头就走。   睨着林红霞道:“老林,你家姜婷不也回乡下了,怎么没瞧见她带回两斤猪肉呢?上回有鱼,这次有野猪,回回都没有你家姜婷的份儿。”   姜婷脸色大变,她压根不知道贺庭岳也去了南河村,自然不知道野猪哪儿来的。   她还没想好说辞,就听林红霞没好气道:“你去,让你姐把这肉匀我们两斤。”   姜婷不想去,架不住林红霞作为婆婆的气势太强,只好硬着头皮上门。   “大姐,能给我家匀两斤肉吗?”   姜榆看着自留的一条大猪腿,道:“只有腿肉,最多两斤,六毛一斤,要吗?”   姜婷回头看向林红霞,后者连忙喊道:“要!我这就拿钱!”   这么好的机会,岂有不要的道理。   徐丽华不满了:“姜榆,你这是啥意思,怎么我要你就不给呢?”   姜榆给姜婷割了两斤肉,还多给了一两。   她睨着徐丽华,淡声道:“这不是多亏了徐大妈提醒,我才记起我和姜婷是亲姐妹吗?我和徐大妈又没亲戚关系。”   林红霞笑得合不拢嘴,把钱递过去。   “姜榆说的不错,我们两家是亲戚呢。”   姜榆没应声,不过是说话气徐丽华,她才没把付家当什么正经亲戚。   打发走了这俩人,她才开始处理这些肉。   “这两根排骨送给姨婆,剩下的我们家自己吃,炸排骨或者清蒸,今晚就吃!”   五花肉远不止十斤,她给割了五斤,打算留给谢菲菲。   她家就要办喜事,想来能用上。   剩下的肉腌制一下,全做成腊肉。   姜榆左右看看,目光定格在肥厚的猪肘子上。   “要不排骨先放着,这猪蹄和肘子,咱们给炖了吧?”   放点大料,锅边贴个饼子,想想就好吃。   贺庭岳看着她馋嘴的模样,笑了起来。   “行,炖了!排骨留着明天做,今晚先吃这猪肘子!”   还剩一些腿肉和猪心猪腰猪肚什么的,都留着改天做。   好在现在天气凉爽,肉过夜也不会坏。   这样吃肉,姜榆觉得实在满足。   就在他们忙着处理猪肉的时候,曾常一行人终于回来了。   明明才半天没见,姜榆竟有种他们几个肚子都瘦了一大圈的感觉,就像是板油被榨出油,只剩油渣。   曾常一行人脸色惨白,眼神有一种累到极致的呆滞虚脱,浑身还很狼狈。   衣裳破了不说,瞧着好似跟人打了群架。   就连后面跟着的姜丽,也没好到哪里去。   佟方是出去找他们的人之一,也累得不轻,脸色不是很好看。   “曾叔,下回做事靠谱点,你们几个年纪也不小了,还想从南河村驮着人进城,这不胡闹呢嘛?”   结果一行人在半路被牛追着,接连掉进了坑里。   后来姜丽娘家的亲戚心生不满,骂了几句,曾常直接带着接亲的人跟她娘家人干起架来。   两拨人各走各路,姜丽那些娘家人酒都没吃,直接回南河村去了。   曾常坐在台阶上,朝着接亲的人拱手。   “总算把人接进门了,劳烦各位兄弟,改天请你们吃酒。”   那些人没搭理他,气哼哼走了。   累得筋疲力尽,本来大家是要直接回家,结果曾常非说新媳妇没进门,就不算接亲结束,硬生生把大家拉了过来。   孙母从孙在良口中听说了大概,乐得能看热闹。   她从屋里走出来,眉头轻蹙,一脸关心看着曾常。   “老曾,没事吧?”   曾常有气无力回了句:“没事,放心吧。”   徐丽华嗤了声,睨着他。   “这还叫没事呢,半条命都快没了。话说你能骑着自行车去接亲,还是阮秀玉给你提的建议吧?我看她就是没安好心,想毁了你的婚事!”   这话一出,孙母眼泪立马就来了,委屈得掩面啜泣。   “天地良心啊,我也是为了老曾能体体面面结婚,怎么就成我没安好心了?” 第145章 你们就当没生过我   曾常自然也不信,他对着徐丽华怒斥一声:“你不要胡说!秀玉这么好,怎么可能有那种坏心眼。”   徐丽华睨着姜丽,“行吧,算我多管闲事。”   姜丽怒容满面,今天一整天的劳累受苦,已经让她积攒了满腔怨气。   先前就和孙母接触过,她又不是曾常那个傻子,能让孙母耍得团团转。   徐丽华这么一提醒,她的怒气就有了发泄口。   “她好?她真这么好,你怎么不跟她结婚去?让她给你生儿子去啊!”姜丽揪着曾常腰间的软肉用力一拧,疼得曾常怪叫一声。   曾常怒不可遏,“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和秀玉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孙母眼含愧疚,“姜丽,你真的误会了,我比谁都盼着你跟老曾能和和美美,哪里会使什么坏心眼。”   “我呸!”姜丽狠狠啐了一口,口水喷了她一脸。   “你个老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吊着他不就是图他钱吗?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看着柔柔弱弱,其实最不要脸的就是你这种人!”   孙母被骂了不回嘴,只看着曾常落泪,羞愤欲绝。   “老曾,我可要被冤死了啊!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再也别说话了,不然指不定得闹出什么闲话来。”   不等曾常开口,孙母掩面而泣,跑进了屋里。   曾常还想追上去,被姜丽拦住。   “谁是你媳妇儿!你要是敢追上去,就别跟我过日子了!”   曾常怒极,“你这个泼妇,简直不可理喻!”   姜丽懒得跟他再争执,直接跑进屋里,把门啪的一声关上,顺便上了锁,给他见识了一把什么叫真正的不可理喻。   徐丽华眼珠子转着,凉凉提醒了一句:“老曾,还不快去哄哄,今晚可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小心她不让你钻被窝。”   曾常一惊,暗道不妙,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姜丽的脾性他不咋喜欢,可这丰腴的身材,抱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要是洞房花烛夜都不能顺利进行,肯定会成为他的遗憾。   想到这里,他连忙过去哄着。   外面吵吵闹闹的时候,姜榆终于把家里这些肉处理好。   贺飞燕从外面走进来,看见院子里这么多肉,惊呆在原地。   她后退两步,左右张望,是她家啊!   姜榆看了过去,“站在外面做什么,快来帮忙收拾这些菜,我手都快废了。”   贺飞燕连忙走进来,大为震惊。   “哪儿来的肉?”   姜榆把野猪的事简单说了两句,“菲菲今天上班吗?不然你去喊她过来拿肉,我就不去她家了。”   “上班,我今天还去找她了,我现在出去喊她过来。”   姜榆和贺庭岳都不在家,贺飞燕觉得无聊,出去转悠了两圈,遇见谢菲菲在上班,便停下来和她聊了两句。   不多时,贺飞燕便带着谢菲菲回来了。   “姜榆,我听飞燕说你们猎到一头野猪,也太厉害了!”   姜榆被她崇拜的眼神看得心虚,笑着道:“就是运气好,不是我们厉害。我给你留了一些猪肉,等会儿你带回家去。”   有肉吃,谢菲菲自然不会拒绝。   但姜榆能给她留肉,本身就是一种情分,她可不会白拿人家东西。   “你上个称,看看多少钱,我算给你。”   姜榆清楚她的性格,今天要是不收钱,她肯定就不要了。   “行吧,算你六毛一斤,刚好五斤三两,三块钱吧。”   谢菲菲把钱递过去,拿了肉也没立马走,而是坐下和她聊了起来。   “今天不是段玉珍结婚嘛,你们错过了一场好戏。”   听说段家人都没去,连带着二厂的人都没出面,只有婆家的亲朋。   段玉珍当着大家的面就哭了出来,气氛闹得很僵。   后来张曦月来了,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段玉珍和她打了起来。   谢菲菲撇撇嘴,“庄毅航老妈听说这件事,嫌丢脸,当天就过来退婚了。”   还把严文轩臭骂一顿,说他不讲究,挑着表弟的对象下手。   姜榆对段玉珍的事不予置评,各人的选择,她自己愿意走的路。   “你和林长安怎么样,他快上门提亲了吧?”   说起这个,谢菲菲脸色垮了下来。   “林长安他爸过来了,逼他回家住,勒令他敢入赘,就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还跑到谢晋昌的办公室和他拍桌子,说林长安是他的独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入赘。   姜榆讽刺道:“现在知道是他独子了,早干嘛去了?那林长安怎么说。”   “林长安没搭理他,说他想断绝关系,随时能够登报。”   也就是林长安一如既往坚持,谢菲菲心里才觉得安慰许多。   “对了,我爸上回让我找你说件事。”   谢菲菲左右看了一眼,确认大院儿的人都在各忙各的,才偷偷凑近说话。   “二厂宣传科有一个招工名额,还没公开。”   姜榆一愣,“二厂?这比报社竞争更大吧?”   谢菲菲点点头,“那是肯定的,这是正式工,尤其是宣传科这种坐办公室的工作,更难。”   谢晋昌当初不舍得谢菲菲去一线车间做女工,但办公室工作竞争大,才转而把她安排进了供销社。   姜榆不大抱希望,“那我肯定不行,我连城里户口都没有。”   “这次采用内推的形式,只有中高层领导级别推荐的人才有资格报名。报名人数被限制了,竞争相对会少一些。而且是由办公室领导统一参与笔试和面试,能一定程度上保证公平性,不然我爸也不会让你参加。”   谢晋昌敢让姜榆参加,一是他会作为姜榆的推荐人,二是他知道这个位置没有被内定。   姜榆只要实力足够,能脱颖而出,获得这份工作的机会非常大。   有了谢菲菲的一番话,姜榆心里多了几分信心。   “我一定会努力,如果我能获得这份工作,肯定不会忘了谢叔叔的提携之恩!”   谢菲菲不喜欢咬文嚼字,嗔了她一眼。   “我爸妈说了,这都是相互的。”   况且这推荐人选,也不是任何人都行。   总得有点能耐,才能被推荐,不然无法服众。   姜榆先前在报社的面试成绩,以及她的文笔,这都成为了谢晋昌推荐她的理由。   谢菲菲说完就走,带着肉回家去了。   她前脚刚走,段玉珍来了。   她今个儿结婚,身上的嫁衣都没换,姜榆瞧她这气势,估摸着是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林冬花看她这模样,怕把事情闹大,连忙迎上。   “玉珍,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段玉珍冷冷睇着她,“我为什么回来,你能不知道?我的喜酒,我自家人都不出面,这算什么?”   林冬花神色冷淡了几分,“大家都不去,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你爷爷没看上严文轩,觉得他不是良配,你非要嫁,他自然不同意。”   “不想我嫁,早先怎么不说,非要等我酒席定下才说,我这时候匆忙悔婚,别人怎么看我?”   段玉珍一双眼哭得红肿,如今又忍不住落下眼泪来。   她实在委屈极了,严文轩都说他和张曦月的事是误会,怎么她的家里人就是不理解呢!   林冬花心里愁绪万千,不知该如何说。   她一个做嫂子的,多说两句还惹人嫌。   “玉珍,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飞燕跟你从小一块儿长大,你就宁愿相信严文轩的话,都不愿意相信飞燕?小贺和飞燕兄妹俩的脾性,你还不清楚吗?你爷爷如果原先就知道严文轩这些破事儿,他哪里会同意这桩婚事。”   段玉珍心里恨极,咬着牙道:“我不信的是姜榆!要不是她,我也用不着匆忙嫁出去!”   从前严文轩和张曦月在一起时,她就看不上。   匆忙选了他,也是因为自己慌不择路。   她要是有其他法子,犯得着嫁一个自己看不上的男人吗?   “这些都过去了,再提起来没意思。我爸妈呢,他们今天去严家赔个罪,今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们俩家照旧按亲戚来往。”   外头听着的人暗暗摇头,这才刚嫁出去呢,竟然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姜榆只管听着,也不插嘴。   后面也没听见林冬花说了什么,段玉珍抓起一个杯子砸了,掩面而泣跑了出来。   “这可是你们不讲情面,回头别说我不孝!往后我的事不用你们管,我也不会再管段家的事,你们就当没生过我!”   徐丽华听得直摇头:“真是作孽哦,养你这么大,哪里能当做没生过你。不指着你养老就算了,竟然还养出仇人来了。”   贺飞燕真看不上她这做派,恨铁不成钢骂了句:“段玉珍就是个猪脑子!” 第146章 就拿这两块饼子打发我啊?   贺庭岳洗手准备做饭,今天炖这个大猪蹄子,再贴几个饼子就够吃了。   大家都在忙活,根本没空搭理段玉珍的事。   “要不要把姨婆接过来?”他提议。   姜榆摇头拒绝,“姨婆口味比较清淡,回头我多送几根排骨过去,她喜欢蒸着吃。”   像上回做的酸菜鱼,他们爱吃,但姚香玲却没吃多少。   就家里这几个人,足够把一只猪蹄造完了。   贺庭岳不再多说,转身进了厨房。   姜榆跟上去给他打下手,说起谢菲菲刚才说的话。   “招工的事,你应该不知道吧?”   贺庭岳:“不知道。”   要是知道,他会第一时间告诉姜榆。   他肯定也会有推荐名额,但如果直接推荐姜榆,必定会惹人闲话,说他公然徇私。   别说对他有影响,对姜榆也不好。   由谢晋昌来推荐,于公于私都好。   “宣传科平时都做什么,我想事先了解一下。”   贺庭岳思索片刻,“主要负责厂里的广播、板报以及产品宣传工作。”   广播主要是为大家播报厂里的重要大事或当下的时事新闻,以及宣传科人员写的文章,一天有两个时间段播报。   板报一般逢年过节,或者厂里有特定主题的时候出,隔一段时间会更换一次,内容必须得积极正面。   产品宣传,主要是参加各地展销会,以及一年一度的广交会。   他大概说说,姜榆却听得认真。   厂里的重要大事得等上级通知才有,时事新闻是从报纸上摘抄的。   板报得写字好看,还会画画,姜榆之前给公社小学当过代课老师,这两者都兼具,但画画不能算精通。   至于产品宣传,她对二厂生产的产品还不够了解。   姜榆思索之际,贺庭岳的炖猪肘子已经做好,整整一大盆。   他还放了白菜和土豆,这两样冬日里常见的蔬菜,换着法儿做,也不会吃腻。   一大盆的猪蹄猪血,上面平铺着饼子,除此之外,他怕不够吃,还烙了一些饼子。   “都去洗手。”姜榆催促着那流着口水的两个孩子。   贺正东和贺莉兰飞奔而出,争相去洗手。   才洗完手,便瞧见姜丽的身影。   毕竟是姜榆的堂姐,贺正东和贺莉兰没表现出不礼貌的样子。   “有事吗?”   姜丽使劲咽了咽口水,“我找你们嫂子……算了,我直接进去找她。”   贺正东神色一凛,不等她开口,直接喊了声:“嫂子,你堂姐来啦。”   姜榆立马走了出来,根本没给姜丽进去的机会。   姜丽一脸恼怒,这死小孩防着她呢!   “丽姐,今天你结婚呢,不和曾叔一起,找我做什么?”   姜丽讪讪一笑,“喜酒没吃成,家里什么菜都没有,我这不过来想跟你借点吃食。”   曾常没打算请大家去酒楼,只请了个彭家班的厨子过来包席。   曾常出去接亲前,嘱咐过彭大厨,说接亲队伍没回来,不能开席。   结果曾常一去不回,硬生生叫他等了这许久,气得带着彭家班一行人直接走了。   还叫曾常记得付钱,不能叫他们白来一趟。   姜丽苦不堪言,这喜酒没吃成,刚嫁进门就得花一笔钱。   姜榆依旧堵在门口,叫贺正东去捡了几个饼子拿出来。   “我家人多,能匀出来的就只这些了,丽姐拿去吧。”   姜丽一看,立马觉着不满了。   “你家不是炖了猪肘子吗?好大一只肘子,吃得完吗?”   贺正东越过姜榆回话:“吃得完,还不够吃呢。”   肉怎么会吃不完,瞧着大,可他们家人多啊。   姜丽瞪了他一眼,伸手要去拉姜榆的手。   姜榆避开,让贺正东先进去吃。   贺正东不情不愿:“那嫂子你快点进来。”   等他进去后,姜丽才撇了下嘴。   “姜榆,你怎么没把这两个孩子送回去啊?”   姜榆眉眼微微下压,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不悦。   “丽姐,拿了东西就赶紧回去吧,折腾了一天,你们肯定也累了。”   姜丽忙道:“就拿这两块饼子打发我啊?今天是我结婚头一天呢,你连块肉都不给我吃,也太狠心了。”   姜榆扯了下唇角,直接把她手里的盘子抽了出来。   “不吃就算了。”   “你这人……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吃了!姜榆!”   姜榆却不理会,直接进了屋。   气得姜丽狠狠啐了一口,“没良心的玩意儿,一块肉都舍不得,这还是亲姐妹,竟然连外人都不如。”   她怒气之下,瞧见鸡栏里的两只母鸡,脚步一顿。   姜丽先是看看屋里,毫不犹豫往鸡栏走去。   原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鸡蛋,仔细一看,还真有!   姜榆今天都在忙活野猪,还真忘了鸡蛋的事。   姜丽心生欢喜,不给她吃肉,那就吃了姜榆的鸡蛋!   她立马伸出手要去掏鸡窝,结果黑蛋从天而降,朝着她扑腾而来。   姜丽先前就领教过黑蛋的野蛮,连鸡蛋顾不上了,急忙躲开。   躲开了黑蛋的利爪,却没避开那一泡鸡屎,正中她头顶。   姜丽头顶感受到一阵温热,抬手一摸,可把她恶心坏了,尖叫着跑出去。   姜榆听见动静,朝外面探出脑袋。   除了黑蛋雄赳赳站在院子里,并无其他,又把脑袋缩回去,继续干饭。   这一顿猪肘子,比先前吃的鸡肉和鱼都要满足,满满都是胶原蛋白,油水足。   贺庭岳知道她爱吃排骨,特地往里头放了两根排骨一起炖。   姜榆抓着肋排啃,满嘴流油,连饼子都顾不上吃。   贺庭岳时不时给她夹肉,发现姜榆不爱吃肥肉,连排骨都是捡着瘦肉啃,便专挑一些瘦肉夹。   一顿饭吃下来,已经天黑。   姜野还赶着去学校,没有耽搁,吃饱了刚好走走消食。   “阿野,顺便把这些排骨和猪血送去给姨婆。”   “好。”   姜野揣上排骨,脚下生风就出了胡同。   到了姚香玲家,只把排骨递出去,也没进门。   在姚香玲面前,他还是比较拘谨。   “姨婆,这是大姐托我给您的。”   姚香玲打开一瞧,心里暖呼呼的。   “她家里人多,自个儿留着吃便是,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下这么多。”   姜野笑道:“姨婆吃不完,就多放点盐腌着,做成腊排骨也好吃。还有这个猪血,都是新鲜的,大姐说正适合您吃。”   他只和姚香玲说了几句就走,还赶着回学校呢。   姚香玲没留他,刚要关上门,便瞧见赵老太探出脑袋。   “老姚,谁来啦?”   姚香玲本不想搭理她,忽而心念一动,佯装嗔恼拍拍手里的袋子。   “姜榆叫她弟弟给我送了一些排骨过来,这孩子记挂着我爱吃排骨呢。”   赵老太一脸稀罕:“肉啊?看着不老少呢。”   姚香玲笑得见牙不见眼,得意地炫耀起来:“可不是嘛,都是肋排,整整好几根,又大又长。”   她打开袋子,给赵老太看了一眼。   赵老太眼馋,“你一个老太太牙口不好,给我两根呗。”   “我家姜榆说了,吃不完就做成腊排骨,留着慢慢吃,总能吃完的呀!”   说完就关上了门。   赵老太黑着脸,朝着紧闭的门啐了一口。   她家老头子走了出来,“你这又是干什么,人家又惹你了?”   赵老太就是酸,她先前还说,姚香玲给姜榆那么多陪嫁,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姜榆嫁出去后,哪里还会记着她这个姨婆。   没想到这才结婚多久,又是做棉衣,又是送柿子,现在还送了肉过来,她亲女儿都没这么孝顺的! 第147章 我就要被人打死了   姜榆洗漱过后也没急着睡觉,而是坐在书桌前,拿出了笔记本。   贺庭岳走进来,便瞧见她在书桌前,不知在写什么,不由得眉头一皱。   “媳妇儿,白天再写,这会儿太暗,对眼睛不好。”   走近一看,发现姜榆把他今天说的那些话,只要是关于二厂的都记下来了。   “二厂目前主要生产哪些产品?”   贺庭岳道:“种类不多,主要是供印染加工的坯布,还有普梳纱,以及少量的确良。”   的确良在市面上很受欢迎,但各地产量非常小,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因而价格高。   主要是因为国内合成纤维技术不够,全依赖进口。   姜榆拿着笔杆怼下巴,话说她还没买过的确良的布料呢,做裙子应该很好看。   “要是我们能有生产化纤的工厂,就能搭建的确良的生产线了。”   大家就不用抢得那么艰难。   贺庭岳拍拍她的脑袋,“会有那么一天的。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放下这些,上床睡觉。”   姜榆还想再写一会儿,贺庭岳直接把她手里的本子抽走,抱着她上床。   刚结婚的小夫妻情意正浓,要不是为着姜榆,他每晚都能闹一下。   姜榆今天累惨了,只允他弄了一回。   “我明儿去买套。”   不戴套的话,总有个意外。   眼瞧着姜榆要参加二厂的招工,要是能招上,这时候怀孕就不好了。   姜榆懒懒地嗯了声,骨头都酥了。   默了默,她突然爬起来穿衣服。   贺庭岳拉着她的手,“做什么?”   姜榆道:“我忘记点钱了。”   这段时日其实没怎么买菜,肉都是吃自己带回来的,不仅没怎么花钱,她手里的钱还越攒越多。   贺庭岳抱着她躺下,“先睡觉,明儿再说。”   姜榆挣扎着起身,非是不愿。   “我不点清楚,我睡不着。”   贺庭岳只好放她去算钱。   姜榆身上从不放太多钱,大多是随意塞进抽屉里。   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房门都会上锁,加上大院儿这么多人,不怕有贼惦记。   “这是卖棉花的钱,这是卖鱼和野猪的钱,加上我之前留出来的伙食费,一共是三百……四十六块八毛!”   姜榆一惊,不知不觉,竟然这么多了!   她数出三百块钱,照旧放进布袋里。   这样一来,布袋里就有七百块钱了。   “回头我们把五百块钱存进去吧,家里不要留这么多现金。”   贺庭岳应下:“明儿有空的话,我去存。”   钱放好,他重新把姜榆抱上床。   “睡吧。”   现在天儿越来越凉了,姜榆最怕冷,往他怀里躲了躲。   “还是炕舒服,冬天暖和。”   睡这床跟躺冷板凳一样,要不是有贺庭岳抱着,她能冻僵。   贺庭岳搂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心里想着回头想办法,把家里的床都换成炕。   反正都是烧煤,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煤。   已是深夜,姜榆都睡熟了,却被外面的一声暴哭吵醒。   她迷迷糊糊醒来,跟做梦似的。   “什么声音啊?”   贺庭岳松开手起身,坐着听外面的动静。   “是段玉珍回来了,别管她,继续睡。”   然而,他能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姜榆却不能。   一听有热闹看,她忙不迭爬了起来。   “我出去瞧瞧!”   贺庭岳:“……”   根本拦不住她想看戏的心。   姜榆披着棉衣走出来,段玉珍还在拼命拍着门。   “爸!妈!你们再不出来,我就要被人打死了!”   外面黑摸摸的,姜榆根本看不出段玉珍身上有伤。   没过多久,段家开门了。   文燕和段洪民举着手电筒出来,赫然瞧见段玉珍脸上那么明显的一个巴掌印。   “玉珍,谁打了你!”   文燕对她再怎么恨铁不成钢,也做不到连女儿都不认。   看到段玉珍脸上的红肿,当下拳头就痒了。   段玉珍嘤嘤哭泣,扑进文燕的怀中。   “还不是严文轩干的!今天才结婚头一天,他就打我,这往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对我!妈,那个地方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段洪民大怒,“把老大叫出来,我跟他上门找严文轩去!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   文燕刚点了下头,便听见段玉珍说道:“别!”   她伸手拦着段洪民,根本不让他出去。   “爸,主要还是他姐一家惹的事儿,我不想和他们住一起,你们和爷爷说说,让我回来住吧。”   文燕为难了,她哪里能做主。   况且她实在不喜欢严文轩,叫他过来,家里住不开不说,事情还多。   段洪民一把拂开她的手,怒声道:“什么叫他姐一家惹的事儿?你就说说是谁打的你,是不是严文轩?”   难道回家住,就能掩盖严文轩打人的事?   “你在家待着,我跟你大哥去严家一趟!”   段建仁一边往外走一边撸袖子,怒气冲冲:“结婚第一天就打媳妇儿,我看他是皮痒了!看我不揍死他!”   段玉珍死活不愿他们过去,哭着嚎着把他们父子俩拦下来。   “我都说了不是他的问题,只要爷爷让我们回家住就行,你们过去把他揍一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段建仁觉得荒唐,回过头死死盯着她。   “你这是什么话?以前旁人动了你,你早要死要活哭了,现在被你男人打了一耳光,你还说不是他的问题?段玉珍,你什么时候这么没出息了!”   林冬花站在一旁不出声,一眼看出了她的目的,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玉珍,你真想搬回来,和爷爷好好说不就行了,何必使这苦肉计。”   她一语道破,叫段玉珍慌了起来。   “我不是苦肉计,他真打我了!”   文燕一怔,缓缓松开手。   段玉珍脸上的伤不似作假,但若真是两人起了争执,她哪里还会帮着严文轩说话。   怕是两人站在同一阵线,合谋段家的东西。   文燕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冷极了。   她还真是自己的亲女儿!   “你如果不是苦肉计,这时就该让你爸跟你大哥上门,教训他一番,给你撑腰,让他再也不敢对你动手!”   段玉珍支支吾吾,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文燕心里愈发失望,把段洪民喊了回来。   “你们两个还多管什么闲事,回头把人打出个好歹,你女儿还得埋怨我们不讲情面!你既然没事,就快回去吧,照你爷爷说的,以后不必来往了。我今天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这份工作不会给你,你死了心吧。”   段玉珍又惊又怒,“凭什么?大哥已经接了我爸的工作,你的工作就应该是我的!”   文燕怒不可遏,用力拍了下桌子,震得手心发麻。   “应该?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应不应该,我生你养你,从不图你什么,你倒是连吃带拿的!我以后用不着你们养老,工作你别想了,回来住更是不可能,你好自为之!”   段玉珍被气得直掉眼泪,无法相信文燕竟然会这样对她。   “这是你说的,以后不用我养老,我以后再也不回这个家了!”   文燕难受地别开脸,不再多言。   段玉珍转身跑走,大有决绝的意思。 第148章 借肉   这几天,姜榆都在家里做衣裳,做的是贺飞燕的棉衣。   眼瞧着就要冷了,她的棉衣却迟迟没做,姜榆得抓紧时间。   一连在家里闷了好几天时间,终于把贺飞燕的棉衣做好了。   贺飞燕迫不及待穿上,拿出屋里的小镜子,叫贺正东拿好远,才勉强能叫上半身出现在镜子里。   “姐,好了没呀,我手都酸了。”   贺飞燕左看右看,看了都快二十分钟了,可见是对这件衣服喜欢得不行。   “行了行了,我照好了。”   她实在喜欢这件衣裳,忍不住就多照了一会儿。   贺飞燕看着他收起镜子,连忙走了出去。   她身上这棉衣是蓝色的,在一堆灰扑扑的人中,显得格外亮眼。   林冬花一眼就瞧见了,她知道姜榆这两天都在给贺飞燕做衣裳。   “飞燕,这是你嫂子给你做的棉衣吧,可真好看。”   贺飞燕笑得眼睛弯弯,唇角跟沁了蜜似的甜。   “嫂子,刚做好的,这颜色好看吧?”   林冬花连连点头,“好看,你这样年轻的闺女,就得穿鲜亮颜色才好看。”   她心里羡慕,想到自己已经好几年没做过新棉衣了。   家里有布票和棉花,都是紧着老的小的做,她只能委屈自己。   可哪里有女同志不爱美的,只是没那个条件罢了。   徐丽华眯着眼,打量着贺飞燕身上的衣服。   现在的布料大多是那几种颜色和花色,鲜亮颜色少,自然就紧俏。   贺飞燕身上这布料一看就是好的,也不是瑕疵布。   她心里酸得冒泡,呵了声。   “你嫂子还真舍得,这么好的布料给你做了衣裳。”   贺飞燕骄傲地扬起下巴,“这块布是我嫂子的陪嫁呢,她对我们姐弟几个就是好,徐大妈你得长记性,可别老是挑拨人了。”   徐大妈被噎得脸色发青,好的不学净学坏的,和姜榆一样能呛人。   “姜榆进门后,给你们做了好几件棉衣吧,你家棉花怎么这么多?跟用不完似的。”   贺飞燕自然不会告诉她棉花的来处,只说:“我嫂子把陪嫁的棉被拆了,给我们做衣裳,我嫂子说了,陪嫁是死的人是活的,棉被哪里有我们重要。”   听得段老爷子连连点头,夸姜榆大方,对底下几个弟妹都好。   衬得徐丽华先前做的事愈发龌龊,臊得不行。   贺飞燕转了一圈,大院就没人不知道姜榆给她做的新棉衣。   姜丽看着眼馋,让曾常也给自己买一些布做衣裳。   曾常却说自己没有布票。   姜丽不信:“你就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却统共没有几身能看的衣裳,就连棉被都是发冷发硬,还得盖我陪嫁的被子。那你告诉我,这些年你的钱和票都哪儿去了?”   她原先以为城里人体面,嫁过来才发现,曾常除了身份体面,浑身上下就没有个体面的地方。   前两日给彭家班结了酒席的钱,家里统共就剩下两百八十块钱,连个存折都没有!   这个耳房被隔成了两间,一个勉强做个堂屋,做饭就在门口做。   里头就一张床一张桌,连个衣柜都没打。   姜丽苦不堪言,今天三朝回门,他连块肉都不买,带着二两红糖就准备回乡下,多丢脸啊!   曾常不耐烦道:“说了没有就是没有,等下个月发了工资,我给你去换布票成了吧?”   姜丽勉强接受了,心想等他发工资,肯定要把钱捏在手里。   “其他我就不说了,今天回门,你得借个肉票,我们买半斤肉回去。”   曾常心里不满,但想到这几天夜里的销魂,纵着她几回也没什么。   “行,我去问问小贺。”   姜丽眼光微闪,心想问姜榆家好,兴许之后就不用还了。   但贺庭岳一口拒绝,说手里暂时没有肉票。   曾常失望而归,姜丽又催促着他去找姜榆。   “她家里还有腊肉,找她割半斤总成吧?”   曾常有些不想开这个口,架不住姜丽在一旁催促着。   他只好去找姜榆,想让她割半斤腊肉。   姜榆觉着好笑,“曾叔,这腊肉还没晒好呢,你要是过两天才开口,我肯定给你割。”   问人借东西,还一副命令的模样,谁稀罕借呀。   曾常皱了皱眉,只好转身去和佟方借肉票。   佟方倒是很大方,直接拿出了一斤肉票。   却听见李嫂子在一旁凄苦道:“阿方,你上次不还说,要给我在乡下那一双受苦的儿女送半斤肉吗,你把票借了出去,我儿子女儿就没得吃了。可怜他们在乡下,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回肉。”   佟方面露难色,他这个烂好心是不分人的,对谁都一样。   听见李嫂子这样说,他便觉得左右为难起来。   “要不我借曾叔半斤,另外半斤就给你乡下的儿女送过去。”   曾常点点头,觉得可行。   “那我给你一起把肉割回来?”   佟方应下:“那就麻烦曾叔了。”   曾常摆摆手,他还是赶紧走,这李嫂子看他的眼神,活像是他抢了她的肉。   说来这佟方也奇怪,他自己的亲儿子都吃不上肉,养得营养不良的模样,还有余粮去接济别人家的孩子。   买到了肉,姜丽体体面面跟着他回门去了。   徐丽华瞧见了孙母眼底的酸意,忍不住刺了两句:“这老曾不愧是结了婚的人,都晓得疼媳妇了,那肉得有半斤了吧?”   孙母差点没把手心戳烂,以前曾常发了工资,她都会想办法把他手里的钱票弄过来。   现在有姜丽把持,怕是难了。   但在徐丽华面前,她还是装出大度的模样。   “娶了媳妇就得好好过日子,我也盼着他和姜丽能好好的。”   徐丽华皮笑肉不笑,“你还挺大度。”   没过多久,又瞧见了段玉珍的身影,顿时就顾不上孙母了。   “这段玉珍上回不是说要和家里断绝关系吗,怎么今个儿又过来了。”   孙母淡声道:“都是一家人,哪里能断绝关系,今天回门,她肯定是要来的。”   徐丽华撇撇嘴,神色不屑,看见严文轩也跟着来了,还真是回门。   “以前也挺精明的一个孩子,怎么被一个男人忽悠瘸了。” 第149章 冬储菜   贺飞燕看到段玉珍的身影,没有多看,转身进屋。   “段玉珍来了。”她和姜榆说道。   姜榆算了算时间,“应该是回门吧。”   她结婚那天晚上回娘家闹了一顿,肯定是提出了什么条件,文燕没答应。   都撕破脸了还能回来,指定是严文轩哄着她。   “可真是没脸没皮。”贺飞燕面露嫌恶,骂的自然是严文轩。   她也讨厌段玉珍,但顶多是觉得她蠢,而严文轩才是真正坏到了骨子里。   两人从外面进来,手里拎了不少东西,大多是一些干货,没有肉。   听严文轩说,这些都是他姐从乡下带来的。   然而林冬花却没让他们进门。   “玉珍,爷爷交代过了,不让你回门。”   段玉珍脸色一白,当下忍不住落泪。   “这是什么意思,爷爷真不认我了?”   林冬花神色冷淡,背对着她继续扫地。   “之前你回来,不是说得很清楚了。”   段家都不打算认她了,她一个做嫂子的,何必多管闲事。   段玉珍咬咬牙,“我是他们生的,哪里有隔夜仇,之前说的都是气话,爸妈肯定不会生我的气。”   林冬花嗤笑,“你现在知道自己是他们生的了?早干什么去了。爷爷不在家,爸妈也不想见你,一早交代我不让你进门,你还是快走吧。”   严文轩脸色变了,没想到段家竟然来真的。   亲女儿都不认,这也太狠心了。   “大嫂……”他上前一步。   林冬花忙不迭和他撇清关系:“可别,我不是你嫂子,我们家连玉珍都不认了,更别提你。你们俩还是快些走吧,待到晌午我也不会留饭。”   段玉珍看她狠心的模样,脑海中浮现的全是以前家里人疼她的模样,眼泪直掉。   她更不明白的是,她不过就是结了婚,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大嫂,他们不认我,你也不认我了吗?你以前最疼我了。”段玉珍眼巴巴看着她。   这话惹笑了林冬花:“原来你知道我疼你,合着以前都是装傻充愣,心安理得享受我的付出!你是宝,我是草,我这辈子都没有享福的命,活该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林冬花是真的心冷,她嫁过来的时候,段玉珍还在上高中。   在她眼里就是个孩子,大家都宠着。   疼了这么多年,合着就养出了这么个白眼狼。   林冬花抬手擦了下眼角,说再多也没意思。   “你还是回去吧,以后就当没有娘家,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这话听着狠心,但那也是段玉珍自找的。   真认了严文轩这门亲戚,往后事儿还多着呢。   段玉珍不想走,她连门都没进,这算什么回门啊!   这时,却听门外有人喊了声:“供销社到了一批白菜,都去拉白菜咯。”   林冬花顾不得再搭理段玉珍,立马站起来,进屋拿了副食本。   想到姜榆头一年嫁进来,估摸不知道,便跑去她家里喊人。   “姜榆,带上副食本,我们去买大白菜!”   一到冬日,能吃的蔬菜就只有白菜和土豆。   大家都是整车整车的买,拉回家放地窖做冬储菜。   贺飞燕比姜榆反应快,立马脱了新棉衣,穿上旧的棉衣,拿上副食本出门。   “嫂子,你带着副食本去排队,我去找大哥,让他带着板车过来!”   林冬花立马喊道:“飞燕,顺道帮我喊一下你段大哥。”   “好嘞!”   大院里的男女老少纷纷出动,前往供销社买菜去了。   姜榆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   有人更是一早就准备好,直接拉着板车就来了。   姜榆以前也跟着王美丽去拉过白菜,却没见过这样的盛况,买个白菜还得靠抢。   不一会儿,谢菲菲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她跟前。   “姜榆,你家要多少,我给你留着,你直接去后仓库拿就行。”   姜榆乐得轻松,连忙问:“都到了什么?”   “大白菜,土豆和红薯,主要就这三样。”   姜榆把副食本递出去,“都按照人头数来,有多少给多少。”   冬储菜都便宜,白菜两分一斤,土豆和红薯都是三分钱,一囤就是百斤往上。   但她带的钱够,买多少都不成问题。   谢菲菲直接带上姜榆的副食本,不消一会儿就折返回来,让她带上板车去拉。   正好这时贺庭岳一手一个,推着两个板车来了。   姜榆和贺飞燕连忙去接手。   贺庭岳见她们不排队,反而往后面去,动作一顿。   贺飞燕捂着嘴偷笑,“我嫂子有关系,咱们不用排队。”   贺庭岳很快想到谢菲菲,立马明白过来,竖起大拇指。   “你嫂子就是能耐。”   姜榆嗔了他一眼,“快去吧,菲菲那边肯定也忙着。”   这些东西加起来几百斤,得来回两趟。   贺庭岳舍不得她动手,便叫她和飞燕在原地看着东西,自己来搬。   他力气大,要不是姜榆劝着,其实他走一趟就能搬完。   姜榆叫贺飞燕在原地等着,说:“我去林嫂子那边看看,她就一个人,我担心她忙不过来。”   也是不凑巧,今天段玉珍回门,段家人为了躲她,都出门了。   好在等她过去的时候,段建仁已经拉着板车来了。   同行的还有段玉珍和严文轩,这俩人和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   林冬花摆明了不待见他们,他们偏不识趣要凑上来。   “你们还是走吧,别回头爸回来,见到你们还得生气。”   段玉珍听她句句都在赶自己走,心里很是生气。   “大哥,你看看她,都快在咱们家当家做主了!”   毕竟是亲妹妹,段建仁实在狠不下心。   他瞥了林冬花一眼,很有一家之主的威严。   “你少说两句,玉珍说的不错,今天是她回门,你怎么把人关在外面。”   林冬花气结,“合着我里外不是人了?爸妈说话的时候你就在一旁听着,他们不说,我能自作主张吗?你这么不赞同,爸妈说那些话的时候你怎么不开口?在他们面前当个窝囊废,就只会教训我是吧?”   大庭广众之下,段建仁被她的话刺得伤了自尊。   他恼怒道:“你嚷什么,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林冬花冷笑,“刚才你怎么不说回家说?合着你给别人当老子就行,别人教训你几句就受不了是吧?”   这兄妹俩一个样,没个好东西! 第150章 我媳妇儿确实很好   眼瞧着夫妻俩要在大路上吵起来,段玉珍嫌丢脸,自然和段建仁站在一边。   “大嫂,你怎么这样说我哥呢?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我长呢,他当然不会不认我这个亲妹。”   林冬花一口啐了过去,可被这兄妹俩恶心坏了。   合着全家就她一个坏人?   “他认不认你跟我有什么关系,要跟你断绝关系的,那是你亲爸亲妈!我不过是转告他们的意思,你大哥真有心,昨晚怎么不当面反驳,只敢背地里欺负自己媳妇儿,这不是窝囊废是什么?”   林冬花觉得段玉珍就是一摊子烂事儿,懒得再管。   姜榆听不下去,才忍不住走过来。   “段大哥真要心疼妹子,就该去劝段爷爷,别再计较段玉珍和严文轩的事,把人接回家住,和林嫂子说有什么用?她又做不了家里的主,更没办法违背公婆的意思。”   段建仁被她说得没脸,被林冬花骑在头上拉屎,如今还要被一个外人教训。   “这是我家的事,用不着你多事。”   姜榆冷淡道:“你要是不欺负林嫂子,我自然不会多事。”   话音落下,一旁传来声音:“小姜说的不错,只会欺负媳妇儿,那就是个窝囊废!”   姜榆循着声音看过去,惊喜道:“周大妈!”   这可不就是她先前在班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周大妈。   她住在南街胡同,和姜榆这边不在一处,平日也见不上面。   周大妈笑吟吟道:“我儿子儿媳都要上班,孙子上学去了,只好让我一把老骨头过来买冬储菜。”   她正好排在林冬花后面,听了一耳朵。   虽然不明白段家为什么要和段玉珍断绝关系,但从她和段建仁一起欺负林冬花一个,就能看出她的品性。   “小伙子,你真心疼妹妹,就去跟你爸妈说,跟你媳妇儿说也不管用啊。你这个妹妹要真是个好的,你爸妈做什么和她断绝关系?不如你和大家说说你妹妹做的事,我们给你评评理。”   周大妈这话让段建仁听见,脸上臊得慌,哪里敢说。   他瓮声瓮气道:“这是我们的家事,家丑不外扬。”   周大妈嗤了声,“你既然知道家丑不外扬,还在大马路上欺负媳妇儿?”   段玉珍呛声:“大妈,有你什么事儿啊?”   周大妈昂首挺胸,“就是见不惯你这种小姑子,你敢不敢和大家说说你做了什么,我们给你评评理?”   她并不知道段玉珍的为人,只是觉得竟然姜榆都偏帮林冬花,肯定是段玉珍的不是。   她纯粹相信姜榆罢了。   段玉珍憋屈地别开脸,不敢再说话。   她最爱面子了,哪里敢当众说出那些事。   林冬花朝着周大妈感激道谢,当下也不想留在这里,干脆撂挑子不干。   她都不在了,姜榆自然不会再多事帮段家的忙。   转眼瞧见周大妈一个人,便主动询问:“要不我留下来帮您吧。”   周大妈苦笑道:“本来不应该麻烦你的,可我一个人确实弄不来。”   姜榆摆摆手,“可别这样说,就是搭把手,我去把我男人喊过来,您等着。”   她那边喊了贺庭岳,转头跑回来,却看到周大妈和段玉珍吵了起来。   “大妈,你就说我是不是排在你前面吧?这些东西,论理我就应该比你先挑,我挑完剩下的,那才轮到你。”   周大妈被气得不轻,“是你说不要红薯,人都走了我才买的,现在我把剩下的都买了,你才转头说你要,没这种道理!”   姜榆看了一眼,红薯就剩几十斤,后面还要的,得等供销社下次到货。   她径直走上前,“杨姐,怎么回事啊?”   杨姐头都大了,这么多人,总会产生矛盾,她嗓子都喊劈了。   “这位同志说不要红薯,就买了白菜和土豆,大妈就把剩下的红薯全要了,结果人家一买,这同志又说要红薯了,俩人就吵了起来。”   她肯定是站周大妈的,架不住段家有三个人,那段建仁眼睛瞪着,跟要吃人似的。   “既然如此,这些红薯自然是周大妈的,还是别吵了,后面还那么多人排队呢。”姜榆开口道。   杨姐点点头,“我也这样觉着,大妈带副食本了吗,我给你算钱。”   “带了带了。”周大妈把副食本和钱拿了出来。   她买的东西,白菜是大头,占了一百斤,其次是土豆,红薯只有三十斤。   这些加起来有两百多斤了。   段玉珍见杨姐把东西给了周大妈,心里不服,架不住姜榆和这人认识,自然偏袒周大妈。   她恨得磨牙,“姜榆,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姜榆瞥了她一眼,“我只是讲道理,哪里胳膊肘往外拐了?”   段建仁脸色憋红,这话不就在说他不讲道理?   他原本还想辩解两句,余光瞥见贺庭岳的身影,连忙喊上段玉珍和严文轩走了。   周大妈面色缓和几分,拉着姜榆的手道谢。   “要不是你,我和她有的吵。”   姜榆回头看见贺庭岳,笑道:“我男人来了,让他给你把东西搬上去。”   结果周大妈一看,惊喜道:“小贺啊?”   贺庭岳走上前,也有些吃惊。   “大妈,原来是您啊。”   姜榆疑惑道:“你和周大妈认识?”   贺庭岳反倒和她介绍起来:“这位是郑厂长的母亲。”   二厂的厂长姓郑,姜榆这倒是清楚,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凑巧。   “你认识周大妈就更好了,她家里人没过来,我们帮忙把东西给她送回去。”   周大妈笑得很灿烂,拉着姜榆的手。   “我先前知道小贺结婚,只是没去吃喜酒,早知道是你,我肯定要来的。小贺,你可是讨了个好媳妇儿,不怪他们都说好事多磨。”   贺庭岳直到二十七岁才结婚,不就是好事多磨。   周大妈这话,他也赞同。   “您老说的话,向来是对的,我媳妇儿确实很好。”   他扬了扬眉,意气风发,朝着姜榆看了过去。   姜榆脸颊羞红,嗔了他一眼。   “你少胡说,快去搬东西!”   周大妈看着他们俩人的眼神跟掺了蜜似的,几乎要拉丝,好似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第151章 我听说二厂最近要招人   贺庭岳和姜榆好事做到底,把东西给周大妈放进了地窖才离开。   周大妈心里妥帖极了,自然不会认为他们俩有巴结的意思。   毕竟先前姜榆就待她好,那时还不知道她儿子是郑厂长呢。   等晚上郑厂长回家,她说起今天的事,把姜榆挂在嘴上夸了好久。   郑厂长点点头,“妈你都夸的人,那肯定不差。”   他媳妇儿苗石兰眸色一顿,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你上回带回来一些栗子糕。”   郑厂长很快想起来:“是,也是小贺他媳妇儿做的,你们不都说很好吃。”   苗石兰现在想到栗子糕,还在回味呢,只是没好意思让他再去要。   “那这小姜挺好的,怎么厂里人都在说小贺惧内呢。”   郑厂长哈哈笑了几声,“说明庭岳稀罕这媳妇儿,真要不喜欢,谁还惧内。”   他和苗石兰结婚那会儿,也有不少人说他惧内。   只有他和苗石兰知道,哪里是怕,是爱重都来不及。   苗石兰温声道:“咱家承了好几次小姜的情,是不是得还礼?”   这话说到了周大妈的心坎里,她也是这样想的。   “石兰,你比较懂这些,你觉得我准备些什么好?”   苗石兰瞥了郑厂长一眼,“二厂不是要招工吗,让你儿子给人家一个名额不就行了。”   周大妈一拍手,赞同了她的提议:“我觉得可行,老大,你手里的名额没有给出去吧?”   郑厂长迟疑道:“倒是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苗石兰问道。   郑厂长解释了几句:“你妹妹过来找过我,让我推荐她。”   苗石兰脸色微变,“你理她做什么?你不会已经答应了吧?”   苗立云和她虽然是姐妹,但只是堂姐妹,关系打小就不好。   郑厂长连忙道:“当然没有,林志坤跟她一起过来,我都没应,这不就想着你会不高兴嘛。”   苗石兰气哼哼道:“不准给她,我看见她就讨厌。”   郑厂长见她生气了,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就多余提这一句。   ……   却说姜榆和贺庭岳给周大妈送完东西,而后就回家了。   才到家,又看见段家闹了起来。   起因是段玉珍觉得段家副食本还有份额,这些白菜和土豆吃不了这么多,想拉回一车去,叫他们回头再买。   段建仁自然不敢做主,架不住段玉珍撒娇,求了好几回。   眼瞧着他就要答应,段洪民和文燕回来了。   文燕可不管她今天上门是为了什么,只一点,想扒拉着段家的东西去贴补婆家,绝对不可能!   “先前就说了不认我们,现在又上门做什么?一上门就想着捞好处,我养了你这个女儿,上辈子欠你的不成!”   文燕骂了几句,就让林冬花关门,把段玉珍赶出去。   林冬花可不讨这个嫌,“我可不敢,回头他们兄妹俩还得找我麻烦。”   文燕的眼刀子立马到了段建仁身上:“你想干什么,觉得我们做爸妈狠心了?就你这个大哥是好人!”   段建仁连忙解释:“我可没说这话,我就是觉得没必要闹得这么僵。”   段洪民怒斥:“没必要?你妹妹做的事,桩桩件件都很有必要!”   段玉珍现在会上门,无非是为着文燕的工作。   一旦文燕把工作让给她,你看她还认不认这些家人。   段洪民思绪紊乱,觉得头疼。   “你们还是走吧,每次一回来,就得把家里闹得人仰马翻。”   段建仁只好把人拉出去,偷偷和段玉珍说了一会儿话。   “爸妈现在气头上,你就别往枪口上撞了。妈的工作你也别惦记,省得他们更恼你。你真想要工作,我听说二厂最近要招人。”   段玉珍又惊又喜,连忙问道:“大哥,二厂招人?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没听说?”   “还没公布,我也是听说的,但这次招工不一样,你得找个推荐人,拿到推荐名额才能进笔试。”   段建仁心知这次招工肯定不简单,段玉珍不一定能脱颖而出,可好歹有个机会让她试试,能让她消停一段时间。   段玉珍哪里有办法弄到推荐名额,她着急地抓着段建仁。   “大哥,你在二厂财务科工作,门路比我多,你帮帮我!”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⑨ ⑨ . c o m   段建仁眉头隆起,“我想想办法,回头再联系你。”   段家这些事,姜榆只看了一会儿,便回家里忙活去了。   家里刚买了好些东西,得先放进地窖。   “这红薯个头不大不小,真匀称,等会儿我们烤个红薯吃吧。”   起个炉子,把红薯放上去慢慢烘烤。   这样匀称的红薯,烤的外皮焦黑,里面肯定又香又甜。   贺飞燕举双手同意,忙不迭去起炉子,行动力超强。   姜榆则是跟着贺庭岳安置这些白菜。   贺正东和贺莉兰兄妹俩在一旁帮忙。   贺莉兰嘴里碎碎念叨:“以前觉得土豆吃腻了,现在看见这些,就想到酸菜鱼。”   这土豆切丝切片都行,做个酸辣土豆丝,或者在酸菜鱼里当配菜,都很好吃。   姜榆笑得合不拢嘴,“我也想酸菜鱼了,下回带你们一起去乡下钓鱼,打打牙祭。”   她也馋肉,但家里就这条件,没法儿天天吃肉。   其实除了酸菜鱼,还有很多种做法,像炸鱼块也好吃的。   可惜这炸鱼块太费油了,她没敢提。   把冬储菜放好,姜榆看着满满当当的地窖,心里很是满足。   这种储粮的感觉,和她在山上捡到猎物是一样的。   而这边,贺飞燕已经把炉子生起来了。   姜榆随手捡了几根红薯扔过去,“一人一根,也不要吃多。”   炉子生起来,还能坐在旁边烤烤火。   红薯烤好,姜榆和贺庭岳就坐在炉子旁边吃了起来。   刚烤好的红薯还烫着,姜榆不敢上手,贺庭岳拿了一层油纸给她包着。   剥了皮,露出里面的肉,软糯香甜。   姜榆趁着还热咬了一口,一边烫得吸气,却又舍不得吐出去。   “好吃!”   这种烤红薯别有一番滋味,和蒸出来的味道完全不同。   “慢着点,又没人跟你抢。”贺庭岳揩了下她的唇角,满眼宠溺。   外头院子的林冬花瞧见,还觉得怪稀罕。   这种看着人骨头都酥了的肉麻眼神,她几乎没从男人眼里见到过,更别提段建仁眼中了。   长得好看的两个人,做起这种动作,格外养眼。   “这贺科长还真是稀罕姜榆啊。”   徐丽华嗤了声,“稀罕顶什么用,不当吃不当喝的,娶了个不会过日子的媳妇儿。”   林冬花睨着她,“徐大妈,你这话里的酸味,都能酿醋了。你是没福气,要是有个男人能这样对你,你比谁都上赶着。” 第152章 他凭什么不给你推荐   徐丽华哼了声,嘟囔一声:“谁稀罕。”   她不稀罕,却有的人稀罕。   那姜婷,磨磨蹭蹭在门口洗床单,眼睛就忍不住往南房瞟。   看着贺庭岳和姜榆坐在台阶上,你一口我一口吃着红薯。   明明很平常的一个画面,却叫人看着羡慕。   再联想到自身,付向阳对她少有温柔,若不是为了床上那档子事,他连正眼都不会看自己一眼。   姜婷原先对自己嫁的婆家还觉得满意,可惜有姜榆对比。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她垂眸看着自己因为干活日益粗糙的双手,心想姜榆命可真好,没了一个付向阳,却嫁了一个更好的。   从姜榆和贺庭岳结婚,就没见她洗过一次衣服。   不多时,她的思绪被一道带着喜色的声音拉回。   “妈,赵晴有了!”   这道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姜榆看了过去,竟然是孙在良。   先前赵晴和孙在良在一起,用的就是身怀有孕这个借口。   但后来赵晴她爸在酒席上把真相抖落出来,孙母才知道那只是赵晴为了和孙在良结婚,用的手段。   此刻赵晴含羞别开眼,低声道:“刚好两个月。”   他们结婚还没两个月,却怀孕两个月,这孩子还是婚前怀上的。   她这是在告诉孙母,她之前也不算骗人,确实是怀孕了。   孙母喜上眉梢,“确定了?去医院检查了?”   赵晴点点头,“检查了,良子陪我一起去的。”   孙母连带着胸脯都挺了几分,大院里进门的这几个小媳妇,就她家赵晴最先怀上。   她故意看了一眼林红霞,笑道:“老林,我家赵晴先怀上,不知道你家姜婷什么时候有好消息?话说她可比赵晴还先进门。”   这可算戳到林红霞痛处了,她的脸色肉眼可见难看起来。   “随缘吧,我家不急。算了算时间,这是结婚前就怀上了吧?这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姜婷和向阳结婚前还不认识呢。”林红霞不冷不淡刺了回去。   大家都知道他们是结婚前就在一起了,但没人会当面说出来。   林红霞这话状似询问,却给了赵晴好大的难堪。   这年头,婚前就怀孕的还是少。   孙母哼笑,“能怀就行,总比不下蛋的母鸡强。话说姜婷这么久没见好消息,不会是身体有问题吧?要是有问题,还是早些去医院看看,早治早好。”   姜婷使劲咬着牙,她哪里有问题,简直胡说八道!   她上辈子和林城晖那傻子结婚,头胎就是龙凤胎!   “阮大妈,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家吧,你家就只有良子一个男人,是该早些要孩子,可我家不同,我妈又没守寡。”姜婷呛声回去。   这可把孙母气得不轻,像是迎面被人扇了一耳光。   姜榆两耳不闻,拍拍手上的灰,并不搭话。   她让贺庭岳把墙上的柿饼拿下来,捏了捏的软硬,觉得可以了。   “嫂子,这柿饼好了吗?”贺飞燕和两个孩子眼巴巴看着。   姜榆笑道:“好了,但得先吃饭,吃完饭才能吃零嘴。”   孙母瞧见她在装柿饼,上前讨要:“赵晴怀了孕,说是馋你这一口呢。”   姜榆没吝啬,给了她两个,那是看在她家里有孕妇的份上。   孙母还以为这一趟肯定会空着手回去,没想到姜榆却大方了一回,笑容里也多了几分真心。   “那就谢谢了。”   姜榆笑笑,“大妈客气。”   送走了孙母,徐丽华又上门要柿饼。   这一次姜榆却没给了。   “徐大妈,统共没几个,给了你,回头大院其他人又来伸手,我给还是不给?”   徐丽华十分不满:“那你凭什么给阮秀玉啊?给她不给我,你这公平吗?”   贺飞燕不屑道:“她是因为怀孕,徐大妈你要是也怀孕了,我们也给你两个柿饼。”   徐丽华一口啐了过去,“我这么大年纪,怎么怀孕!”   贺飞燕捂着嘴笑,“又没到更年期,找个男人不是照样怀。”   徐丽华被她说得满脸通红,骂骂咧咧走了。   姜榆无奈笑了笑,嗔怪道:“你和她说这些干嘛。”   贺飞燕捂着柿饼,跟捧着什么宝贝似的。   “本来就没几个,大家都来要,我们就没得吃了。”   姜榆点点头,“收起来吧。”   省得又有没眼色的人过来。   却说徐丽华回到家,骂了姜榆几句,被她儿子张家华听见,眉头皱了起来。   “妈,你能不能别老是这样,咱家差那两个柿饼吃吗?”   这就是张家华不爱出门的原因,他嫌丢脸。   徐丽华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收敛一二,今天嘴上应得很好,明天照旧。   “都是一个大院儿的,给两个柿饼怎么了,我就看不惯她光给阮秀玉不给我。”   张家华面色不悦,“就因为你看不惯,就要让咱们家得罪她?可你就没想过,她嫁的是岳哥,岳哥是谁?那是咱们二厂保卫科的科长!”   因为同住一个大院儿,他们对贺庭岳的身份更多是侧重于“邻居”,而不是“科长”。   张家华无奈道:“我听说二厂准备招工,科长级别以上的人手里才有推荐名额,我原本还打算找岳哥给我推荐的。”   徐丽华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当下得差点掉了下巴。   “你说什么?招工?”   二厂都多久没有正式招工了!   徐丽华激动得不行,连忙抓着他问道:“这消息准确吗?我怎么没听说!不对呀,我今个儿还从二厂门口路过,怎么没瞧见有招工告示?”   张家华略带不耐:“我也是听嫂子说的,说是这两天会有通知。”   徐丽华立马看向林蕊,眼神凌厉。   “你怎么知道的?”   林蕊笑着解释:“听同事说的。”   她当然是听严文轩提起,说是段玉珍已经在让段建仁想办法弄到推荐名额。   林蕊自然想张家华也有一份工作,这样徐丽华就不会老盯着她的工资了。   徐丽华面色沉了几分,“你没跟别人说吧?”   “没有,就和家华说了。”   徐丽华哼了声,“算你还识趣儿。”   林蕊低下头不说话,张家华看向她,对她投以安抚的眼神。   “所以妈,你以后对姜榆嫂子客气点,我还得求她家呢。”   徐丽华眼睛瞪了起来,“我是长辈,她是晚辈,轮得到我对她客气?你就是多虑。你是高中生,又有才华,他凭什么不给你推荐?”   张家华和她说不通,干脆保持沉默。 第153章 做炕   这边,姜榆也在家里说着推荐名额的事。   她用不上贺庭岳推荐,哪怕用得上,她也不会用。   真让贺庭岳推荐她的话,惹人猜忌,让人背后说闲话。   现在她有谢晋昌做推荐人,贺庭岳这边就空了下来。   饭间,她提了这件事。   贺庭岳摇摇头,直言:“我这边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再说吧。”   厂里也没规定他们一定要推出一个人来。   但厂里其他领导肯定会争相推荐。   毕竟是一份正式工作,花钱买的话,一两千都不一定能搞定。   姜榆就是随口问问,见他没有合适人选,便不再多说。   吃完饭,贺庭岳去上班前提了两句:“我找了师傅给家里做炕,下午会过来量尺寸,你记着在家里等着。”   姜榆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前两天才说的事,立马就找人办了。   “怎么这么突然,会不会太着急了。”   贺庭岳看着她惊喜的模样,明明很高兴,偏要顾及这顾及那。   “眼看着天就要冷了,快点把炕建好,不至于让你们受冻。我跟何师傅说好了,让他顺便帮咱们的炉子改造一下。”   姜榆嗔道:“做个炕就行,动灶头做什么?”   贺庭岳比划了下:“在这个地方做个温水缸,炉子烧起来,进了暖炕,又能烧水,冬天冷,你们都能用热水刷牙洗脸。”   先前他没想过,是家里都粗糙惯了。   但姜榆不一样,她畏冷,请明确提出了,他既然知道,就不想让她受委屈。   姜榆心里暖呼呼的,羞怯地勾起唇。   “有暖水壶呢,不必那么麻烦。”   贺庭岳:“现在麻烦,是为了以后的不麻烦,都是值得的。我先去上班,正好飞燕也在家,你让她陪你一起等何师傅过来。”   “好。”   贺飞燕今天不上学,是因为学校老师请假。   这时候中专都这样,不怎么严格,三天两头请假不上课的学生很常见。   到了下午,何师傅果然带着他的徒弟过来。   姜榆给他们冲了两杯糖水,何师傅不是多话的人,喝了糖水便开始动工。   贺庭岳先前都把需求跟他说了,除了炉子边的温水缸,他就只强调了一句。   “炕得结实。”   让何师傅狠狠笑话了一把,以前看着无欲无求,现在有了媳妇儿,跟换了个人似的。   何师傅带着徒弟丈量完,便和姜榆告辞离开。   出门的时候正巧遇见从乡下回来的姜丽。   “姜榆,这是谁呀?”   姜榆道:“何师傅,过来给我家做炕的。”   “你家不是有床吗?怎么还做炕啊?”   姜丽眼睛不安分,往姜榆屋里瞟。   姜榆怕她眼抽筋,大大方方直接说了:“贺庭岳怕我冷,知道我睡惯了炕,便想着找人过来建个炕,顺便把灶头也动一动。”   “动灶头啊?这又是为了什么,得选日子吧?”   姜丽打量着南房的小院子,心里忍不住羡慕。   姜榆佯装不悦,可那翘起的唇角是骗不了人的。   “还不是贺庭岳说怕我冷,想着在炉子旁边做个温水缸,说这样以后我早上起来也有热水可以刷牙洗脸。其实过去这么多年,哪天不是用冷水的,就他多事。”   姜丽听着牙酸,实在听不下去,拉着曾常进屋了。   总算把人打发了,姜榆才有空忙自己的事。   好几日没去报社投稿,她难得闲下来,泉思涌动,想写两篇去投稿。   如此在家里闷了两日,她去报社投稿。   路过二厂,发现门口张贴了招工公告。   不少人都围了过去,看见上面的要求,不免失望。   “要厂领导推荐啊?这推荐名额不容易要吧。”   “散了吧散了吧,早知道不简单。”   “这是不简单,但瞧着比以前公平一些。”   明眼人才能看出公平,这一次的招工,至少可以看出没有内定。   不似从前,工作买卖之风盛行,工作都是内定好了的,其他人再有能耐都是陪跑。   姜榆只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   而后在路上巧遇了周大妈,见她大冬天跑得气喘吁吁,多问了两句。   “听说供销社来了一批棉花,我正好攒了票,想过去买来着。”   结果等她们到地方,刚好遇见大家一哄而散,说是棉花被抢完了。   周大妈气得拍大腿,“又白来一趟!”   姜榆劝道:“大妈,大不了下回再来,别着急。”   “你不知道,这棉花太紧俏了,我这已经是第四回 过来,每回都没抢到。”   旁边有个人听言,嗤了声:“大妈你才第四回 ,我都过来七八次了,回回都没买到。”   奈何供销社这边的棉花就这些,大家有钱也买不到。   姜榆没来这里买过棉花,家里倒是还剩一些,但她打算留着有备无患。   先前她都不知道,原来棉花紧俏到这种程度。   “周大妈,我这边倒是有个地方兴许能买到,不用票,只是价格会贵一些,要吗?”   周大妈立马点头:“要!”   自然要的,不然她还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做一件棉衣。   姜榆拉着周大妈直接去了大新胡同,驾轻就熟敲开赖六子的家门。   谁料一开门,便听见了鸭子的叫声,嘎嘎的惹人烦躁。   “嫂子?我正准备休息一会儿去找你呢。”   姜榆领着周大妈进门,顺便把门带上。   “六子,有棉花不?”   赖六子看了周大妈一眼,点了点头。   “有,要多少?”   周大妈吃惊道:“还能要多少?我去供销社都买不到!”   她原先想着,有个一两斤都知足了。   赖六子笑了起来,“大妈,您不是在供销社买不到,才来我这儿嘛?我别的没有,就这点投机取巧的小聪明。”   周大妈一口气要了十斤,试探道:“有吗?”   “有,您是嫂子带来的,算您一块一斤。您等着,我去屋里给您拿,要不您留个地址,我给您送家里去?”   周大妈想着自己一个老太太拿着这么多棉花,确实惹人耳目,还不如让他送家里去。   “行,这回多亏了你才能买到,我心里记着,以后常来常往。”   主要他是姜榆介绍的人,周大妈就是心里踏实,信任他。 第154章 你怎么站在那儿?   周大妈给了钱,却没立马离开,而是盯上了他的鸭子。   心想这小伙子忒不讲究,把这么多鸭子养在院子里,味道多大啊。   “鸭子怎么卖?”   赖六子道:“这里总共十只,其中三只是我要送嫂子的,五只被人订了,大妈您要多少?”   周大妈算了算,道:“剩下两只都给我可以吗?”   “可以,这鸭子比鸡便宜,我算您九毛钱一斤,您要的话我现在称。”   周大妈忙道的:“称!”   姜榆带她来这里真是来对了,她才不管赖六子做的是不是投机倒把,她只知道自家吃不上肉,全靠着他才吃上了。   让自家吃上肉还穿上棉衣的人,她怎么都得心存感激。   周大妈爽利给了钱。   姜榆一听他有几只鸭子竟然是要留给自己的,连忙推辞:“你留着自己吃,给我做什么。”   赖六子道:“要不是你和岳哥帮忙,我也没这么顺利。”   这些鸭子也是他收的,收棉花的时候发现那边一大片的芦苇荡,好些人家都会在河滩边养鸭子。   养的不算多,一家一户二三十只左右。   他各家收了几只,凑了二十只带回来。   才回来没多久,就卖得差不多了。   他心里记挂着姜榆和贺庭岳的情分,打一开始就决定好,有几只是留给姜榆的。   周大妈一看,心里愈发觉得赖六子靠谱。   “那我就先回家,等你把东西送来。”   赖六子满口应下:“大妈您就放心吧。嫂子,你的鸭子回头我给您送过去,省得你拿。”   姜榆推辞不得,只好收下了。   “那你喊上铁牛,来我们家吃顿饭,我让你岳哥下厨,给大家炖只鸭子。”   赖六子原本还觉得不好意思,一听贺庭岳下厨,他就忍不住了。   “那我和铁牛就不客气了。”   姜榆嗔道:“跟我客气什么。”   赖六子送她们出门,心里真是熨帖极了。   他从小就是孤儿,到了现在更是孑然一身。   铁牛和亲兄弟差不多,但他却不是孤儿。   他父母俱在,只是当爸的偏心长子,当妈的偏心幼子,他夹在中间不上不下,找不出个疼他的人。   在家里老是受人挤兑,挣点钱还得被搜刮干净,不如出来和六子混。   大家都骂他们是街溜子,不务正业,恨不得离他们远远的。   正因如此,在姜榆身上感受到的温情和善意,叫他忍不住掏心窝子回报。   再说姜榆和周大妈从大新胡同出来,周大妈拉着她说起二厂招工的事。   姜榆笑着点头,“刚才瞧见了,说是要有推荐人呢。”   她可不能说从谢晋昌那边提前知道了,免得给他带来麻烦。   周大妈正欲和她说起郑厂长会给她推荐的事,被旁边一道声音打断。   “瞧见了也没用,姜榆你就别做梦了,这工作可轮不到你。”   姜榆抬眼看去,心道真是冤家路窄,在哪儿都能瞧见段玉珍。   她和严文轩二人手上提着东西,隔着一层袋子,也瞧不清是什么。   周大妈眼刀子横了过去,“真是好笑,轮不到她,就能轮到你了?这招工也得考验人品的,你第一个不过关。”   段玉珍气得不行,怒骂:“你个死老太婆,胡说八道什么!”   周大妈嗤然,“人人都会老,老怎么了,你还不一定有变老的机会,积点口德吧!”   段玉珍还想再争执几句,被严文轩拦下。   “和她说这个做什么,你也不看看她是从哪儿出来的。”   严文轩方才亲眼看着周大妈和姜榆从大新胡同走出来,这是个什么地方,大家心里清楚。   大新胡同放在旧社会,做的是勾栏生意。   后来朝代更迭,有了新制度,那一行被禁了。   但在阳光照不进的地方,还是有人偷偷干那行。   严文轩眼底的鄙夷溢于言表,很是看不上周大妈。   姜榆冷冷讥讽:“自己龌龊,看什么都是脏的,周大妈理他做什么。”   周大妈哼了声,“我不理他,我先回家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好,大妈注意安全。”   严文轩拍拍段玉珍,“我们也快走,别误了时间。”   他今天和段玉珍出来,为的也是二厂招工的事。   段建仁没那个本事帮他们弄到推荐名额,但是给了一条路子。   说是郑厂长的媳妇儿苗石兰,是二厂财务科的科长。   他们攀不上郑厂长,兴许能走苗石兰的路子。   于是严文轩带着段玉珍准备了好些东西,想借着段建仁的名义登门,希望能拿到一个推荐名额。   严文轩做这些也不是为了段玉珍,而是为了自己。   他打算得很好,要是真能拿到推荐,他肯定要报上自己的名字,正式工可比他现在的代课老师吃香。   走了一路,严文轩意外发现周大妈竟然和他们同路。   双方都没说话,甚至气氛还有些僵。   但当走到南街的时候,严文轩心里咯噔一声。   总不能他们的目的地是同一个吧?   段玉珍可没他想的这么多,两人一路到了郑厂长家门口。   周大妈看了他们一眼,意外道:“你们来这家?”   段玉珍面带不屑,“大妈,你不会也是来找郑厂长的吧?”   “那倒不是。”她是回自己家。   段玉珍便道:“那你别搁这儿杵着了,让开吧。”   周大妈哦了一声,让开地方。   段玉珍则是上前,调整了一下表情才敲门。   看着她从不可一世的丑陋嘴脸,到甜美礼貌的淡笑,一秒都不到,周大妈不由得咋舌。   出来开门的是苗石兰,她倒是认得段玉珍,因为段建仁也是财务科的,她手底下的人。   “这是玉珍吧?上回见你还很小呢,听说你结婚了?”   段玉珍捂着嘴笑,“苗科长,你竟然还记得我呢?是啊,我前阵子刚结婚,我哥还想邀请您来着,但怕打扰您。”   苗石兰笑了笑,她刚才那也就是客套话,谁不知道段玉珍结婚,段家人都没有出席,更别提她了。   “你们今儿过来是……”   她话音未落,余光瞥见周大妈被挤到了一旁,不由得吃惊。   “妈,你怎么站在那儿?”   段玉珍一惊,和严文轩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喊道:“妈?”   周大妈板着脸,“他们叫我闪开,我给他们让路呢。”   苗石兰当下也不笑了,忙拉着周大妈进屋。   “这是您的家,哪里有给外人让路的道理。”   说完,又转头和段玉珍介绍:“这是我婆婆,她老人家说话有些直,玉珍别介意。”   段玉珍哪里敢介意,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周大妈,竟然是郑厂长他妈!   她心里苦不堪言,还没登门呢,就把人亲妈得罪了。   好在严文轩稳得住,上前致歉:“原来这位大妈是郑厂长的母亲,刚才真是失礼。”   周大妈可不吃这套,一句话没说,转身进了屋。   苗石兰还有什么不清楚,肯定是段玉珍把人给得罪了。   “玉珍,今个儿有些不方便,就不请你们进屋了,改天再说吧。”   说罢,不等外头的俩人应声,她便把门关上。   严文轩脸色难看,“我说过多少次,让你管好自己的嘴,你偏不听,现在满意了吧?”   段玉珍瞠目,尖声反驳:“这能怪我?我怎么知道她会是郑厂长的妈!你刚才还说她从大新胡同出来,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呢!”   严文轩恼羞成怒,甩袖离开。 第155章 你们也太没同情心了   再说姜榆这边回到家没多久,铁牛就拎着三只鸭子上门了。   “六子去给周大妈家送了,让我先过来。 ”   这三只鸭子可打眼了,一进门就被人盯上。   尤其是姜丽,忙不迭跑到南房。   她也不敢进去,就站在院子外面看,怕黑蛋又对着她发疯。   “姜榆,哪儿来的这么多鸭子?”   姜榆淡声道:“是我托人去乡下换的,家里孩子多,都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营养。”   姜丽抠着手心,“你家天天吃肉,也不怕影响不好。”   “吃肉能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我又没干坏事,吃肉还不行了。”姜榆浑不在意。   她吃她的,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姜榆让贺正东去里面把热水壶拿出来,指挥着铁牛到一旁杀鸭子。   “既然吃了,就得吃饱,杀两只吧,把鸭血也留着,到时候一起炖了。”   一次吃两只鸭子,连铁牛都惊了。   “嫂子,还是杀一只吧,够吃了。”   姜榆嗔了一眼,“说了请你们吃饭,总得让你们吃饱吃够,这鸭子还得亏你和六子,我家还能有机会打打牙祭。”   虽说这是赖六子还贺庭岳的人情,可毕竟是白拿人家东西,拿人手短,若请人吃个饭还抠抠搜搜,可就失礼了。   见姜榆坚持,铁牛才把两只鸭子都给杀了,鸭血有不少,姜榆拿去蒸了,火候刚好,特别嫩。   也不止鸭肉能吃,那些内脏什么的都留着,放在一起整整两大盘。   这些肉还没做成一道菜,姜丽就开始嘴馋了。   可她顾忌着黑蛋不敢进去,只能在院子外嘴馋。   不多时,孙母走了过来。   她也是看中了姜榆的鸭子,想着上回要柿饼姜榆都给了,这回要几块肉,看在赵晴怀孕的份上,她肯定也会答应。   “姜榆,我家赵晴馋肉了,你看能不能……”   姜榆笑道:“可以呀阮大妈,这活鸭子是九毛钱一斤,这杀好的鸭子我就吃亏一些,一块一斤吧,你看你要多少?”   孙母笑容僵在脸上,“怎么要钱啊?”   “你这话说的,我本来就是拿钱换来的啊,我自己都不白吃,怎么你想吃白食啊?”   姜榆脸上依旧挂着笑,却多了几分讽刺。   孙母讪讪,“姜榆,你怎么这么狠心呢,赵晴怀孕了,你总得让让她吧?”   姜榆一听就觉得她这话荒唐,反问:“怎么就要我让呢?她怀的也不是我家孩子吧,谁家的媳妇儿谁体谅好吗,怎么还赖我头上了。”   这一番话叫徐丽华发出一声爆笑,看见孙母踢铁板,她别提有多高兴。   就连一旁的姜丽也是发出嗤笑:“阮大妈,姜榆也没说错啊,怀孕的女人千千万,都过来讨肉吃,姜榆把自己卖了都不够。”   孙母羞愤道:“你们也太没同情心了!”   说完便跑回了屋。   姜丽翻了个白眼,一把年纪还扮小姑娘的姿态。   她转而继续盯着姜榆那儿的肉,别说,还真馋人。   姜丽咕噜一声咽了下口水,忍不住厚着脸皮开口:“姜榆,你家肉这么多肯定吃不完,要不我和老曾今天也来你家打牙祭?”   姜榆瞥了她一眼,“怎么丽姐家里没肉吃吗?”   姜丽忍不住和她倒苦水:“没有,上次回门倒是带了半斤肉,可我妈根本没做,说是要留着给我大哥吃。”   从她出嫁,杨翠兰对她就不如以前好了,连肉也舍不得给她吃。   姜榆狐疑道:“可我刚才看到曾叔拿着一块肉去了孙家呢,是不是看赵晴怀孕,要给她补补身子?曾叔可真好啊,那么大一块肉都舍得。”   姜丽一听,果然大怒,转头就去找孙母算账去了。   姜榆脚步一顿,眼珠子转了两圈,往外面看去。   姜丽转眼就到了孙家家门口,二话不说闯进去。   不多时,便传来孙母的一声大喝:“姜丽,你这是要做什么,想当强盗不成?”   “我呸!究竟是谁在当强盗?以前曾常如何我管不着,那时我也不是他媳妇儿,但现在我已经嫁给他,你还想着法儿从他这里要东西,我反头一个不答应!”   说着,姜丽就抱着一块肉出来。   瞧这分量,约莫有一斤了。   徐丽华最爱看孙母的热闹,连忙在一旁附和:“阮秀玉,这就是你不对了,曾常都结婚了,你怎么还和他要东西?”   这话一出,曾常可就坐不住了,立马从屋里跑出来。   “徐丽华,不准你污蔑秀玉,那是我主动送给她的,和秀玉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些话,姜丽差点没被气得翻白眼。   “曾常!究竟谁是你媳妇儿?你这么喜欢她,当初娶她去啊,干嘛招惹我!我一个黄花闺女嫁给你已经够委屈了,你连块肉都没给我吃,倒是上赶着送她家去!”   姜丽一口气骂完,就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   “我可真是命苦啊,原以为男人老点没关系,会疼人,可你这样子,疼的都是外人!”   曾常一看她掉眼泪,怒火便消了一半,试着和她讲道理:“秀玉家里有孕妇,我这不是看在赵晴怀孕的份上……”   “赵晴怀孕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才是你正经媳妇儿,我跟你睡了这些天,说不准过俩月我也怀上了呢!你不关心我的肚子,反倒去关心别的女人,你是冤大头啊?”   曾常一惊,他虽然年纪大,但和姜丽却是每晚都弄,说不准姜丽还真就揣上他的种了。   如此想来,他倒是真做错了。   他避开了孙母幽怨的眼神,想息事宁人:“好了好了,这肉不是被你拿回来了嘛,就算了吧。”   姜丽不依,非要他承诺以后都不送肉给孙家了。   孙母掩面啜泣,“老曾,姜丽说的对,我们虽然多年的交情,是再纯洁不过的友情,但也应该保持距离。”   这话听得姜丽犯恶心,口水差点喷她脸上。   “真是小刀拉屁股,让我开眼了。大家伙评评理,这年头谁家不是粮食紧张吃肉困难,哪个朋友会成天伸手管人要东西?这种朋友,还是趁早远离了好!”   说着,姜丽又伸手去拧曾常的耳朵。   “你往她家里送去这么多东西,她可曾让你睡过一次?你怕是连个小手都没摸过吧?哼,人家这是故意吊着你,让你心甘情愿讨钱呢!”   孙母羞愤难当,脸皮都要被人揭下来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   姜丽嗤了声,“既然是污蔑,那你往前算算你拿了他多少东西,都还回来。”   曾常忙道:“姜丽,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拿回来的道理,还是算了。”   但这话却坐实了孙母确实收过他许多东西。   孙母脸上火辣的疼,捂着脸跑进了屋。   姜丽这才没有的穷追猛打,抱着肉准备回屋。   却听见李嫂子的声音:“曾叔,你上回还欠我们佟方半斤肉,忘记啦?”   姜丽警铃大作,“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哎哟怎么就忘记了,你回门那天,肉还是跟我们借的呢。真是的,有了肉不想着第一时间还了,还送给孙家。”   李嫂子本身长得黑,颧骨高吊梢眼,添了几分刻薄。   尤其是她撇着嘴的时候,眼刀子能割人。   曾常不耐烦纠缠,让姜丽回家割了半斤肉给她。   李嫂子拿了肉,才满意一笑。   小小的佟元瞧见了肉,立马蹦了起来。   “今天可以吃肉吗?”   李嫂子脸垮了下来,“哪里呢。”   等佟方回来,她对着佟方又是一阵哭穷。   “我那乡下的两个孩子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回肉,这块肉就给他们留着吧?”   佟方迟疑道:“上回不是刚给了吗?”   “就那点肉,老的小的都要吃,一人还不够几口的的。”李嫂子埋怨着。   佟方只好点下了头,“那就送过去吧。”   佟元年纪虽小,却不是全然不懂事。   他老大不高兴嘟着嘴,不明白为什么爸爸情愿把肉送给别人,都不留着给他吃一口。 第156章 风险太大   姜榆看了一会儿,转身去地窖拿了土豆和白菜。   炖鸭肉和上回炖猪肘子的方法异曲同工,放些土豆和白菜也好吃。   她先将土豆和白菜切好,等会儿贺庭岳回来也快些。   “铁牛,爱不爱吃烤红薯?”   铁牛一愣,向来都是有什么吃什么,谁管他爱不爱吃呢?   姜榆还是头一个这样问的人,让他那颗心跟泡在热水里一般,暖乎乎的。   “爱吃!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红薯是粮食,想多吃都不行,我就吃过一回烤红薯。”   铁牛想到家里的事,眼眶湿润了几分,低下头。   现在也不是没钱,吃个红薯简简单单,只是不一样了。   姜榆笑了声,“那你起个炉子,去地窖里掏几根红薯出来,烤了吃。”   上次烤的红薯让她意犹未尽,反正买的红薯多,不愁不够吃。   铁牛见她没把自己当外人,便主动去地窖掏出来一些,按人头数烤。   看着他这手法,姜榆就觉得烤红薯肯定好吃。   贺庭岳和赖六子是一起回来的,说是在半路遇上。   赖六子看着那满满两大盘的肉,惊了下。   “这不是一只鸭子吧?”   姜榆道:“我让铁牛杀了两只,既然要请你们吃饭,肯定管够。”   赖六子有些过意不去,“这哪儿成啊,说好了这鸭子是送你和岳哥吃的。”   姜榆指了指鸡栏,“这不还剩一只,又不是外人,这么客套做什么。”   转而看向贺庭岳,眼睛都亮了:“快去洗手做饭,今天炖鸭子吃!”   想想都馋。   贺庭岳眼底多了几分笑意,挽着袖子进厨房。   “正东进来起火,很快就能吃了。”   趁着他进去做饭,赖六子在姜榆跟前蹲了下来,声音压低了几分。   “嫂子,这鸭子不错吧?”   姜榆点点头,“不错,又大又肥,肉挺厚。”   还没吃,但想来肉不错。   赖六子见她这样说,心里觉得有戏。   “那一处还有很多这鸭子,几乎家家户户都养了两三十只,挨家挨户收,几百只不在话下。”   其实北城缺口这么大,几百只哪里堵得住。   就像棉花,他销了这么多,还是有大把人买不到。   姜榆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思忖片刻。   她问道:“你想拉我入伙?你自己做得好好的,干嘛拉我进来。”   赖六子道:“不瞒嫂子,我和铁牛和孤家寡人无异,这些年都是小打小闹,吃光用光,没攒下什么钱。那云角村的棉花,还是这些年我们做过最大的一单。”   去平谷县收棉花挣了一些,但一路过来得打点关系,这样一分,一个人撑死挣了百来块钱。   这些钱加起来,收鸭子还不太够。   姜榆问道:“你收这些鸭子,多少钱一斤?”   赖六子道:“四毛钱一斤。”   他卖出去是一块,有些熟人是九毛。   看起来赚了五六毛钱的差价,但中间还有好多隐形的成本,像租拖拉机,打点关系,都是成本。   姜榆很快想明白他的意思:“你想干票大的?”   都找她入伙了,想来他想收的可不是简单几百只鸭子。   赖六子道:“是,起码一千只起步。”   姜榆摇摇头,“六子,赚钱动人心,我承认我很想赚这笔钱。”   一千只鸭子,算四千斤,除去其他成本,一斤抽四毛钱,那都能挣一千多。   她和赖六子平分,最少有七八百。   七八百块钱,都顶上贺庭岳半年的工资了!   可生意大,意味着风险也大。   “但是六子,上千只的鸭子,你想好怎么运输了吗?还用拖拉机的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在干什么。平谷县那边这么多人,你挨家挨户收鸭子,师出无名,你不怕被人举报吗?”   姜榆说的这些,赖六子也想过。   可一想到能挣这么多钱,他脑袋就发热。   姜榆眸色微闪,点出:“这次二十只鸭子,你弄回来就不容易吧?更何况是上千只。”   赖六子目露纠结,“可是嫂子,那我就这样放弃,太难了。”   这么多钱,想想就觉得在割肉。   姜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办法,但这样冒险的生意,她是万万不敢参与的。   她不是一个人,她身后还有贺庭岳。   贺庭岳也是个有能耐的人,这么多年依旧求稳,不曾越过雷池一步,为的也是肩膀上背负的责任。   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家人。   “再说吧,先吃饭。”   她起身走进厨房,香味扑鼻而来。   “好香呀!”   贺庭岳还放了几根干辣椒进去一起炖,闻着就香辣可口。   姜榆看着咕噜咕噜冒泡的汤汁,两眼发光。   “这汤汁拌米饭,肯定好吃!”   贺庭岳忍俊不禁,满眼宠溺:“早知道你这样说。”   “煮了米饭吗?”姜榆一脸惊喜。   还以为和上次一般,只贴饼子。   “煮了,也贴了饼子,这回就不另外烙饼了。”   家里的米不多,但很偶尔才吃一回,买一次能吃挺久。   姜榆摸了摸肚子,饿得咕咕叫。   贺庭岳挑了一块肉出来,递到她的嘴边。   “快尝尝,别让飞燕瞧见了。”   不然又得说他偏心。   姜榆忍着烫,就这么把肉吃进嘴里,烫得直抽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嘶哈……好吃!”   贺庭岳把锅盖上,“再炖一会儿,汤汁收进肉里更好吃。”   姜榆连连点头,等会儿肯定得吃满满一碗米饭,拌着汤汁吃。   趁着炖肉的功夫,她和贺庭岳说了赖六子提的事。   贺庭岳脸色淡淡,“你没答应吧?”   “没有,我都说了只小打小闹,不敢做大。”姜榆连忙摇头。   贺庭岳道:“这是对的,风险太大。”   但凡早个十年,他大约都不会反对。   现在动荡还没过去,一旦踩了底线,等于将把柄交到了别人手里。   姜榆叹气,“但六子说的不错,那么多钱,让我放着不赚,心里就是不舒服。”   贺庭岳抬手拍拍她的背,沉思片刻。   忽然又开口:“这个钱,不一定挣不了。”   姜榆抬眼,“什么意思?”   贺庭岳摇摇头,“我得先和二厂的李师傅说说。”   李师傅是二厂食堂的主厨,采购食材的事他也有话事权,就是他这人一向低调不爱管事,不一定会同意。   卖给私人不行,但卖给食堂,说不定可以。 第157章 扫雪   说话的功夫,鸭肉起锅了。   连同土豆白菜,上面放着泡了汤汁的饼子,一大盆都装不下,还另外装了一盘。   姜榆招呼:“六子、铁牛,快进来吃饭!”   至于其他三个,根本不需要她喊,洗了手一窝蜂涌了进来。   大家只盛自己的米饭,姜榆迫不及待在米饭上淋了汤汁。   就这么一拌,简直香迷糊了。   她埋头扒了一口,这种满足感,是其他任何食物都没办法带来的。   一到这时候,大家就顾着埋头吃饭,嘴除了吃还是吃,根本没空说话。   直到一盆鸭肉见了底,连汤汁都没剩下,吃了个精光。   姜榆摸了摸肚子,捂着嘴打了个饱嗝。   这种饱,不仅是肚子的饱腹感,也是心理上的满足。   姜榆懒洋洋眯着眼,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是离不开肉的。   坐了一会儿,赖六子和铁牛有些不好意思。   嘴上说得很客气,吃的时候却很实诚,连汤汁都没放过。   说好送人家的鸭子,他和铁牛起码吃了三分之一。   铁牛老实,主动起来收拾碗筷,被贺正东一把抢了过去。   “铁牛哥,你可别跟我抢,这是我的活儿!”   铁牛觉得稀奇,他下面也有弟弟,年纪和贺正东差不多,向来都是吃完就跑,根本不会想着做家务。   贺正东真不一样,还抢着做。   看着他对这些碗筷占有欲极强的样子,铁牛只好松了手。   他们没有打扰太久,喝了两口水,起身告辞。   姜榆送他们出去的时候,提了两句:“六子,你们两个要是信我,就再等一段时间,让你岳哥想办法,别自己行动。”   赖六子和铁牛对视一眼,他们当然信姜榆。   “行,嫂子,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们就再等等。”   赖六子没想到,姜榆这两句话,会间接救了他们一命。   因为不出三天,同样混迹在大新胡同附近的一个人,被抓了。   那人叫刘三,和赖六子没什么交情,甚至还有些过节,两人不对付好几年了。   大概是听说赖六子手上出了几只鸭子,他顺藤摸瓜打听到了赖六子去了平谷县,是从那边带回来的鸭子,便也跟着过去。   赖六子先前主要是为了棉花,鸭子不敢收多。   刘三不同,他就是奔着鸭子去的,把身上所有钱都压了进去,收了两百只。   最后血本无归不说,人还被抓了。   这两百只鸭子就是铁证,刘三说不定要吃牢饭。   赖六子一阵后怕,连忙去找铁牛。   “幸好我们听了嫂子的话!”   铁牛也是直出冷汗,他想发财,但是胆小,只敢跟在赖六子身后捡便宜。   一想到坐牢,他便觉得双腿发软。   “那我们……还干吗?”   赖六子摇摇头,“这段时间消停一些,等嫂子的消息。”   姜榆还不知道自己偶然提醒了几句话,让这俩人奉如圣旨。   她昨天收到了报社的稿费,拉着贺飞燕出去逛百货大楼。   买雪花膏不用票,她一次买了好几罐雅霜,还抓了一大把的蛤蜊油。   顺便买了袋装的雪花膏,一大包怎么用都不心疼。   但贺飞燕瞧着心疼,刚到手的稿费,竟然就这样花了。   “嫂子,不然你叫我哥过来付钱吧,你的稿费给自己留着当私房钱。”   姜榆狡黠一笑,“你还不知道,家里的经济大权可是握在我手里,你哥才需要私房钱。”   贺飞燕还真是才知道,恍然道:“难怪家里的生活水平直接上升,还得是我嫂子管家有方啊。”   姜榆嗔了她一眼,“不跟你这个小马屁精说话。”   贺飞燕嘻嘻一笑,上前挽住她的胳膊。   “那我还想再买两本新出的连环画,嫂子也成全我吧。”   姜榆睨着她,“买买买,用你的嫁妆买!”   贺飞燕啐了她一声,“我才不嫁人,赖着你一辈子,让你跟我哥养我。”   姜榆笑了起来,“养,又不是养不起,养你一辈子!”   贺飞燕心里美得不行,她当然不会让他们养自己,但听到这些话,心里就是熨贴得不行。   “不过你买这么多雪花膏做什么?就这么一张脸,你一天抹个十次八次,也用不上这么多吧。”   姜榆道:“雅霜一人一罐。”   “还有我的?我上回买的还没用完呢。”贺飞燕经常用雅霜,倒没觉得太稀罕。   “你别抠抠搜搜的,除了脸,脖子也擦。这袋装的用来擦身体,蛤蜊油擦手,反正这便宜,不用心疼。”姜榆说得一套一套,让贺飞燕都觉得咋舌。   这还不心疼?她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买蛤蜊油擦手!   多少人拿这个擦脸还舍不得呢。   “真给我们擦手?”她不可置信问了句。   姜榆理所当然:“冬天干燥呀,不好好保养,皮肤能冻得干裂起皮。你都不知道,王云珊的皮肤特别干,我们那会儿哪里买得起这些,她身上起皮特严重,一脱衣服跟下雪似的。”   她买了好多袋装的雪花膏,还抓了许多蛤蜊油,也打算叫姜野给王云珊带一些。   不是不心疼钱,而是姜榆觉着值得。   十一月初的时候,北城下雪了。   往年也不是没见过雪,但姜榆这一次就是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雪是夜里开始下的,到了白天,屋顶和外面都有了积雪。   一大早,贺庭岳就拿着扫帚在扫雪。   姜榆嗔道:“怎么不戴着手套啊?”   贺飞燕在一旁提醒:“我哥以前有手套,上一年跟着厂里组织去扫雪,借给了别人,就没拿回来了。”   姜榆故作神秘笑了起来,转身进了屋。   她早就发现贺庭岳好像没有手套,便给他做了一双。   她从屋里拿出来,一双大一双小,小的是给贺飞燕的。   “你试试合不合戴。”   贺飞燕满眼惊喜,“我也有?”   姜榆笑道:“都是用碎布拼的,是不是很别致?”   贺庭岳面上不显,但唇角的弧度出卖了他。   手套是纯棉的,里面塞了不少棉花。   虽然不防水,但戴着十分保暖舒服。   贺正东和贺莉兰跟姜榆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心里清楚她的性格,自然不会怀疑她偏心。   兄妹俩故作不满喊着:“嫂子偏心,只给我哥和我姐做!”   姜榆瞥见徐丽华正竖着耳朵偷听,促狭一笑。   “你们俩的旧手套还很好,所以我就先给你们哥哥姐姐做了,后面再做你们的。我可不敢不给你们做,免得徐大妈听见,又说我虐待烈士遗属。”   两个孩子都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知道她这是在臊徐丽华呢。 第158章 就算徇私吧?   贺庭岳套上手套继续干活,整个人更有干劲。   姜榆也没闲着,进厨房给他们做早饭。   简单蒸了红薯,配一碗疙瘩汤,喝完整个人都暖和了。   吃过早饭,院子里的雪都被清扫得差不多了,而后就听见厂里组织人手去扫雪。   不仅在二厂的工人要去,家属也得跟着,带上各家自己的工具,去清扫大街。   这是姜榆和贺庭岳结婚后的第一回 ,自然躲不过。   她戴上手套和帽子,这帽子是她自己做的,耳朵也能遮住,很是保暖。   贺飞燕瞧见,也想要一顶这样式的,姜榆便说之后有空再给她做。   他们一家分在了同一条街,身边大多是同一个大院的,很是热闹。   看着大家说说笑笑干活,姜榆心道这哪里能看出平日里有多少摩擦呢。   不远处,是跟他们同一条胡同的家属,都是国棉厂的。   扫了一会儿,姜榆捶了腰两下,被徐丽华暗讽了一声娇气。   姜婷跟着讽刺:“我大姐就是没有那资本家小姐的命,却生了一副小姐身子,从小到大都这样,到了干活的时候一准不见人影,哪里能想到她今天会来。”   姜榆笑笑不说话,根本没搭理。   倒是贺飞燕怼了句:“我哥的动作快,一人能顶仨人,我和我嫂子就算不来,也没人说什么。回头我嫂子腰痛,心疼的还是我哥。不像姜婷嫂子糙人一个,闪了腰估摸着都没人心疼。”   姜婷憋着一口气,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把怒气发泄在地上这些雪。   眼瞧着就要扫完,一个丰腴身材的女人走了过来。   姜榆认得她,是隔壁大院的嫂子,张菊香。   张菊香没看别人,直奔贺庭岳。   “贺兄弟,我今个儿出来没带手套,能借我一双不?”   贺飞燕:“……菊香嫂子,你怎么年年都不带手套,上一年就是你把我哥的手套借过去,之后一直都没还呢。”   张菊香没想到去年的事,竟然还有人记得,笑容顿时尴尬起来。   “这不是忘记了嘛,我先前想还来着,后来发现破了洞,哪里好意思把破的手套还给你们。”   贺飞燕哼笑一声,既然用破了,怎么不见你赔钱。   张菊香搓着手,肉眼一瞧,两只手冻得通红。   “我今天出来得急,没戴手套,贺兄弟你把手套借我,我这次肯定还。”   她以前没少和贺庭岳借东西,看在她男人的份上,他都借了,料想这次肯定也不会拒绝。   但这手套是姜榆特地给他做的,他哪里愿意。   “菊香嫂子,我这手套是我媳妇儿给我新做的,第一次戴,也有些大了,不好借给你。”   重点是“媳妇儿新做的”,可张菊香却装聋作哑,只听见了后面那两句。   “没事,我不嫌大。”   贺庭岳淡声道:“你不嫌我嫌,我媳妇儿给我做的任何东西,和底裤是一样的,不能借人。”   张菊香:“……”   这样直白的话,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她回到自家男人身边,忍不住抱怨起来。   “先前以为他是个大方的,如今看来,那都装的。”   她男人王国忠先前也是保卫科的,在贺庭岳手底下当巡逻一队的队长,前年在抓小偷的时候,摔断了腿,又因为没养好,从此瘸了。   二厂没办法,只好把他调去仓库,干不了重活,又没什么太大能耐,注定庸碌无为。   王国忠冷哼一声,“人走茶凉,谁会对一个瘸子真大方。”   张菊香苦着脸,“我原先想着二厂不是招工嘛,兴许能让他给我一个推荐,我有份工作,你的压力就没这么大。”   家里除了她,还有个瞎眼的老娘和四个孩子。   孩子都还小,正是能吃的时候。   全靠着王国忠,一家子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王国忠沉着脸,埋头扫了一会儿雪。   他手上的手套破了个洞,叫张菊香给缝了回去,原先就是贺庭岳的。   “要不你找你表哥探探口风,看他有没有办法。”   张菊香没立马应下,心想段家一大家子,自己都不容易。   不过倒是可以问问。   等扫完了雪,她便往段家去。   在巷口见到了段玉珍,她立马笑了起来,热情得不行。   “玉珍啊,之前就听说你结婚了,可惜表姑不得空,没能吃上你的喜酒。”   段玉珍面上冷淡,并不和她有多亲近。   “表姑,你有话就说吧,拐弯抹角我听着也累。”   她家里和张菊香有些亲戚关系,但并不亲,平时也不走动。   张菊香笑容不减,语气依旧热情。   她已经练就了一副厚脸皮,不然家里这么多张口,早就饿死了。   “玉珍,二厂不是招工吗?你家怎么都会给你找关系拿推荐名额吧?”   提到这个,段玉珍就生气了。   她得罪了周大妈,郑厂长和苗石兰的路子肯定走不通。   严文轩埋怨她不说,就连段建仁也觉得她这张嘴坏事。   据说是因为隔天苗石兰在办公室话里话外敲打了他一番,让他很没面子。   后来她打上了贺庭岳的主意,家里人却没有一个愿意帮她出面去说。   她这回过来也是为了这事儿。   段玉珍一看,便知道张菊香也存着目的。   “表姑,你想找贺科长的话还是死心吧,他自己媳妇儿还没工作,怎么可能帮你。”   张菊香天生觉得我惨我有理,她家男人的腿是为了厂里瘸的,大家都应该让着她。   听到贺庭岳要给姜榆做推荐,第一时间觉得自己的东西被抢了。   “我家困难,贺兄弟工资多高啊,这份工作怎么都轮不到他媳妇吧?”   段玉珍撇了下嘴,“他哪里管你困不困难,反正权力在他手里,论亲疏远近,怎么着都轮不到你。”   张菊香心里越想越恨,想着一副手套他都不愿意借,更何况是推荐名额。   当初王国忠出事,厂里说的好听,说什么会给他安置好。   这才过去多久,竟然都忘记他的贡献了。   一个两个,都是做做样子。   “他推荐自家媳妇儿,这算是徇私吧?”   厂里的领导爱面子,得避嫌,推荐自家亲戚的可能性都不大,更何况是亲媳妇儿。   张菊香觉得自己占理,怎么都得争取一二。 第159章 让他给我弄个推荐名额   段玉珍脸上挂着看戏的笑容,瞧着张菊香气势汹汹进了大院儿。   “菊香嫂子,又来借手套啊?”贺飞燕讽刺了句。   张菊香语气有些冲:“你哥嫂呢?”   贺飞燕斜着眼瞥她,“你找我嫂子干嘛?”   “我主要找你大哥,想让他给我弄个推荐名额。”   贺飞燕:“……”   她也是感叹张菊香脸皮厚,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嫂子你来晚了,我哥的推荐名额已经给出去了。”   这是大院都知道的事。   “我知道给出去了,但我觉得你大哥徇私,不合规定,得把这名额给我才行。”   贺飞燕觉得好笑,“给你不算徇私,给别人就是徇私了?”   张菊香拍拍胸脯,“你就让大家伙儿说说吧,我家上有老下有小,老的是瞎子,唯一赚钱的是瘸子,是不是我家更困难?”   徐丽华刚走进来,便听见她这话。   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点头发声:“是这个理儿,菊香家里困难,大家都知道。”   张菊香一听有人支持她,亲热地握住了徐丽华的手。   “徐婶子,我一向都知道,你是个公正的人。”   徐丽华被捧得得意,拍拍她的手背。   “放心,有话就说,我给你做主。”   贺飞燕神色一言难尽,“徐大妈,你知不知道菊香嫂子过来是为了什么啊?”   徐丽华挺了挺胸脯,满腔正义:“无论为了什么,她家里条件困难,大家都该让着帮着,不然咱们大院儿的人情味就没啦。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狠心,哪里像我那个年代,互相帮助,邻里跟家人一样。”   贺飞燕冷笑一声,懒得再搭理,喊姜榆出来说话。   姜榆把手上要拔毛的鸭子推给她,“鸭毛留着,回头我晒干,可别扔了。”   说罢,她擦擦手走出去。   “菊香嫂子,做什么搞得这么严肃,都是大院儿的邻里,有话好说。”   张菊香又把刚才的卖惨论重复一遍,问:“你就说我家是不是比你家困难?更需要工作?”   姜榆看向徐丽华,便见她言辞恳切:“可不就是嘛,姜榆家里的条件是大院儿最好的,哪里菊香家难过。”   姜榆抿唇一笑,并不否认。   “那还真是,菊香嫂子家条件确实比我家差,也比徐大妈家差,是不?”   徐丽华一愣,怎么拐到她身上了。   但她只得点头,这不是公认的嘛。   “那是自然,我家条件也困难,却比菊香家要好一些。”   姜榆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那菊香嫂子,你这趟过来为的是什么?”   张菊香扬声道:“刚才就说了,二厂不是招工嘛,我找贺兄弟给我一个推荐名额。”   徐丽华脸色大变,哪里还能淡定。   因为贺庭岳的名额,正是给了张家华!   之前嘴上说的好听,现在触及到了自家利益,她哪里还能淡定!   徐丽华立马甩开张菊香的手,满口喷了回去:“你做梦!”   张菊香愣住,怎么姜榆没变脸,倒是徐丽华出声了。   “婶子,你这是干什么,你刚才不还挺支持我的,我家条件确实困难!”   徐丽华一张脸爆红,心里憋屈不已,她要是早知道张菊香过来要推荐名额,也不会开这个口。   可让她现在推翻自己的话,和打脸有什么两样?   “婶子,我家困难,把这推荐名额让给我有什么不对?要是困难户都不能得到照应,那贺兄弟就是徇私!”   姜榆沉思片刻,“菊香嫂子说的有道理,不过这名额的事,我们还真做不了主,不然你问问徐大妈好了。你们俩商量,徐大妈同意的话,我就让贺庭岳改名。”   张菊香一愣,“做什么要她同意?徐婶子这样帮我说话,哪里有不同意的?婶子,对吧?直接把名改了就行。”   徐丽华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跟调色盘似的。   胸口憋得眼翻白,都没能说出一句否定的话来。   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姜榆看向徐丽华,再次确定:“徐大妈,真要改是吧?”   “改!你这人怎么回事,徐婶子这么好的人,她肯定站我这一边。婶子,你人这么好,我心里记着呢。”   张菊香乐不可支,心想要不是有徐丽华,今天的事儿还没那么简单。   姜榆心里乐开了花,这个名额给谁都一样,反正她又不需要贺庭岳推荐。   正因如此,当初张家华找上门,贺庭岳才没拒绝。   “好吧,那晚上我和贺庭岳说一声,麻烦大家伙儿做个见证,别回头徐大妈反悔,还过来埋怨我们,那就真的是里外不是人了。”   孙母见徐丽华自个儿把儿子的推荐名额作没了,别提有多幸灾乐祸。   她连连点头,“放心吧姜榆,大妈给你作证!”   林冬花凉凉一笑,“我也给你作证,这可是徐大妈同意的。”   张菊香不明就里,拍拍徐丽华的肩膀,很是亲热的模样。   “是,是!徐婶子同意的!”   徐丽华现在就像是哑巴吃黄连,苦不堪言。   要是张家华知道了,还不得埋怨上她。   段玉珍就在巷子口等着呢,原本想等着张菊香闹起来,却迟迟没听见动静。   后来看到张菊香笑吟吟走了出来,心里还觉得疑惑。   “表姑,事情怎么样了?贺庭岳家肯定不愿意吧,姜榆就是个顶自私的人,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张菊香笑意不减,自己达到了目的,心情正好,不介意给姜榆说两句话。   “这你还真误会了,她答应了,说明儿就改名去,这个名额就是我的了。”   贺飞燕脸色微变,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贺庭岳能委屈姜榆,去成全你?”   张菊香笑容淡了几分,心想这个侄女也没安好心,是想看她笑话呢。   “她都答应了,还能反悔不成,等改天招工考试名单公布,不就知道了。”   不管段玉珍怎么想,反正她心情好极了,回到家满脸喜色,和王国忠说了这个好消息。   王国忠心里宽慰多了,感叹一声:“贺科长还是有同情心的,待我和以前一样。”   好似今天骂贺庭岳的人,不是他一样。 第160章 算我一个   过了几天,雪终于停了。   获得招工考试资格的名单也终于公布,张家华的名字换成了张菊香,姜榆的名字却仍在上面。   看见名单的时候,张家华牙齿几乎都要咬碎。   可笑的是,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被他妈亲手送了出去。   他一双眼猩红无比,几乎要滴血,恨不得把眼前的告示瞪穿。   但他并非全然责怪徐丽华,更可恨的是贺庭岳和姜榆。   哪怕有徐丽华在一旁添油加醋,姜榆也完全可以拒绝张菊香。   可她没有,不就是故意为难他,想看他笑话。   张家华的目光一路往上,看到姜榆的名字。   他冷冷一笑,余光瞥见段玉珍,走了过去,压住了心中的不甘,故作疑惑。   “明明贺科长推荐的是张菊香,也不知道姜榆的名字是怎么出现在上面,大概是贺科长给她找了关系吧。”   他丢下这两句话就走,也没打算和段玉珍多说,好像就只是简单寒暄。   段玉珍不信,快步上前,扒开人群挤到了最前面,赫然看到了姜榆的名字。   “不可能……贺庭岳推荐的不是张菊香吗?推荐姜榆的又是谁?”   段玉珍思来想去,最终想到了谢晋昌。   姜榆和谢菲菲关系好不是秘密,兴许她就是走了谢菲菲路子,拿到了推荐名额。   肯定是!   段玉珍心里越想越恨,她都不能拿到招工考试的推荐,凭什么姜榆一个乡下人能进厂!   尤其是想到之前在报社,要不是因为姜榆,她也不至于丢了工作!   段玉珍红着眼回家,刚推门走进去,头顶一盆水直直倒了下来。   严文轩那两个外甥拍着手叫好:“喔!喔!落汤鸡!淋成落汤鸡咯!”   这么冷的天,水从头顶流下,钻进了衣服里,段玉珍打了个寒颤。   刚想开口骂,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段玉珍怒不可遏,当即四处找着扫帚,拿起趁手的东西就往两个孩子身上招呼。   “我对你们已经足够容忍,这次是你们找死!”   刚进门第一天,这两个孩子就调皮捣蛋,躲在床底偷窥她和严文轩洞房。   严家一家人都护着这两个捣蛋鬼,她一直没找到机会教训他们。   今天也是忍无可忍,加上她正为姜榆的事感到生气,这俩孩子就撞枪口上了。   段玉珍手里拿的是烧火棍,发了狠往他们身上招呼,发出呼天抢地的哭喊声。   他们平时伶俐,知道打不过得跑。   可这回段玉珍抓住他们其中一个,拿绳子绑了,另一个想上去帮,也被逮了。   俩人不就只能乖乖由着她教训了嘛。   好在同一个大院的邻居终于看不过去,出来劝了两句。   这个大杂院不比姜榆那边住的大,更小也更破,零零散散住了三户人家。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⑼ ⑼ . c o m   “文轩媳妇,孩子还小,调皮捣蛋肯定是有的,还是算了,这要是把人打出个好歹,你公婆会生气的。”   段玉珍浑身湿哒哒的,鼻窍不通,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眼都红了。   “他们爸妈不会教孩子,我做舅妈的少不得得帮忙管管,任由他们发展下去,以后迟早吃牢饭!”   最后还是等严文轩回来,夺了她手里的棍子,才让这闹剧落幕。   两个崽子哭得哇哇叫,严文轩带着他们进屋,扒开他们的裤子一看,竟然都是伤痕,当即大怒,冲出去找段玉珍算账。   段玉珍仍旧穿着湿衣裳,梗着脖子不服输的模样。   “你光顾着他们,怎么不看看我被他们害成什么样!”   就连邻居都为她说了两句:“文轩,确实是你这两个外甥调皮,他们在门上放了一盆冷水,等着害你媳妇儿呢。”   这一家,也不知什么仇怨,新媳妇才进门就这待遇。   严文轩怒气一滞,“他们还小,也不是故意的。”   段玉珍嗤了声,“正因为还小,才需要好好教。”   严文轩不和她多说,进屋去料理两个孩子。   结果他前脚进屋,后脚他姐和姐夫俩人回来了。   发现两个孩子被揍了,当即压着段玉珍打了一顿,他拦都拦不住。   段玉珍再一次哭着回家,上一回是挨了一耳光,且有做戏的成分在,这一次却是实打实被打了,鼻青脸肿。   她这模样,说是做戏,姜榆都不信。   如此撕心裂肺的哭喊,把大院里的人都惊动了。   徐丽华下意识抄起扫帚跑了出去,还以为院里闹贼了。   看见是段玉珍,才松口气。   “原来是玉珍啊,哟,这是被人打了吗?文燕啊,文燕!你家玉珍被人打了,打得可惨咯。”   段家人争相跑出来,看见段玉珍这狼狈的模样,大吃一惊。   就连口口声声嚷着要和她断绝关系的段洪民都是震怒万分:“谁打的?”   段玉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扑进了他的怀里,和他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爸!你们再不管我,我就要被人打死了!”   姜榆拍拍身旁的贺飞燕,连忙道:“去把上回黄阿姨送的松子拿出来。”   正适合现在吃。   贺飞燕立马钻进屋里,掏出一把松子。   这松子是谢菲菲舅妈从东北寄过来的,当地特产,又大又香。   姑嫂俩就倚在门口嗑松子,看着段家。   “你说段家会帮她出头吗?”   姜榆抬了抬下巴,“这不是显而易见。”   平时说着狠话要断绝关系,但毕竟是疼爱了二十几年的女儿,哪里舍得她被人欺负。   段洪民和段建仁不由分说,已经开始抄家伙要去严家兴师问罪了。   他们不仅自己去,还吆喝一声,拉着大院的人一起。   佟方很讲义气,第一时间站出来。   “玉珍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如今受了欺负,我们不给她出头,岂不是太冷漠无情了。”   令人意外的是,姜榆是第二个出来的。   “佟方说的没错,算我一个!”   徐丽华和孙母几人纷纷响应号召。   吃瓜得走在一线,贺飞燕一脸无语,想着自己还是手慢,没来得及拦住她。   更别提身后的贺庭岳了,他一只手都伸出去了,也没拉住吃瓜心切的姜榆。   你就差把“看戏”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哪里有为段玉珍出头的样子。   段玉珍也看出来了,老大不高兴道:“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想看我笑话,谁要你们过去!” 第161章 第一   段玉珍这张嘴说出的话属实得罪人,段洪民恨不得把她嘴给捂上。   甭管人家的目的是什么,为你出头也好,看戏也好,总归人家去了,给他们壮大声势。   可段玉珍这话一出,佟方眼里的光都没了,甚至后悔自己多管闲事。   好在段洪民把段玉珍推到了身后,朝着大家鞠躬致谢。   “大家都把玉珍当自己人,愿意为她出头,我老段感激不尽,回头一定请大家来家里吃饭!”   佟方这才高兴起来,笑着推辞:“段叔,别说这种生分的话,都是一个大院的,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其他人纷纷附和。   姜榆和贺飞燕俩人滥竽充数,跟在人群后面嗑松子。   一边走一边讨论,大院这些人有多少是来看戏的。   贺庭岳抬头望天,难道爱看热闹是天性?   到了严家这边,其余两户邻居瞧见这么多人打上门,门窗紧闭,不敢出来。   他们就算想帮,也是有心无力。   严文轩原本还觉得自己占理,想好好和他们说道说道。   没想到还没开口,就被段家父子俩一顿胖揍。   谁对谁错先不论,打了再说。   严家人倒是呼天抢地,只是段家这边人多势众,他们除了呼喊,只能干看着。   严文轩心里喊冤,打段玉珍的也不是他啊,怎么净逮着他揍。   好在段玉珍很公平,指着他那姐姐说道:“爸,不是严文轩打我的,他顶多冷眼旁观,打我的是他们。”   段洪民和段建仁齐齐停手,没好气看着她。   怎么不早说。   打人要一鼓作气,中间喊停,还叫他们怎么对严文轩他姐动手。   就在这时,严文轩的老娘钟艳梅把自己两个外孙推了出来。   “我女儿打人是有原因的,你们看看这两个孩子,都被玉珍打成什么样了。”   钟艳梅一把鼻涕一把泪,掀起两个孩子的衣裳,露出了青紫交接的伤痕,叫人触目惊心。   贺飞燕惊呼:“段玉珍下手也太狠了。”   姜榆睨着她:“下手是有些狠了,孩子怎么经得起这样打,但想来肯定是事出有因。”   她们的声音不小,让最前面的段家人听见。   段建仁立马反应过来:“玉珍,你来说说,为什么要对他们动手!”   段玉珍便开始细数这两个捣蛋鬼这段时间做的坏事。   好在段玉珍是个记仇的性子,一桩一件,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大家一听,原本倒戈的天平,又开始回归原位。   段玉珍确实下手太狠,但这两个孩子属实人嫌狗憎。   “新婚夜躲在床底听墙角,没有大人教,能做出这种事?”   “还偷新媳妇儿压箱底的钱,这么多钱,总不能都去买糖吃了吧?还不是进了大人的口袋。”   “得是多糟心的家长,才能教出这种孩子。”   “我们大院儿的虎子和佟元,都是顶顶好的孩子,可从没做过偷鸡摸狗的事。”   “……”   这些人一言一语,差点把严家人的脸皮都给扒下来。   最后双方到底没有打起来,严家人爽快认了错。   但段玉珍却没有原谅,而是跟着段家回了大院。   贺飞燕不解:“现在算怎么回事,她要和严文轩离婚吗?”   姜榆摇摇头,“估计不会。”   段玉珍脑子进了水,哪里会轻易离婚。   不过这些事,姜榆也就看个热闹,没太在意,因为很快就是招工考试了。   姜榆准备充足,并不紧张。   试卷总共三道题,都是论述题,考验的是笔力,对她没多大难度。   倒是同一个考场的张菊香抓耳挠腮,头都大了。   也没人告诉她,考试竟然这么难。   张菊香只读过小学三年级,会写名字,除此之外,竟然一句都写不出来。   她伸长脖子,想偷看姜榆的答案,可惜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榆刷刷刷,速度飞快写完了试卷,而后第一个上交试卷。   张菊香嘟囔:“写得这么快,不会是提前知道答案吧。”   她可不信姜榆有多能耐,之前就打听过,姜榆都没读过高中。   能被推荐上来,肯定是走了关系。   这一场笔试下来,有人欢喜有人愁,大多数人都跟霜打茄子似的,蔫了。   到了下午,公布笔试结果。   姜榆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满分的试卷,她得了九十分的高分!   张菊香急忙去找自己的名字,结果发现她竟然垫底。   她脸颊发热,恨不得把眼前这纸瞪穿。   实在是她那“0分”的字眼太刺眼了。   第一轮笔试,会筛掉三分之一的人   而她张菊香,就是被筛掉的那一拨人。   她气呼呼离开,推荐名额要了也是白要。   而此刻,姜榆得知笔试自己拿了第一,一家人别提有多高兴,恨不得当场把姜榆供起来。   “嫂子,你可真厉害!满分100分,你考了90分!”贺正东一个学渣都觉得厉害。   姜榆抿唇一笑,“还是得低调,毕竟还有面试呢,最后结果,得看总分。”   贺飞燕拍拍她的肩膀,“进了二厂当然最好,要是没进,就当重在参与,积累经验。别的不说,光是笔试第一名,就应该好好庆祝一番!”   正巧贺庭岳拎着一块肉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喜意。   “飞燕说的对,是该好好庆祝!”   贺正东和贺莉兰兄妹俩对视,异口同声惊喜搞了出来:“肉!”   前几天才把家里最后一只鸭子给吃了,没想到今天又能吃肉。   这日子也太幸福了。   姜榆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不必太隆重。   她嗔道:“只是笔试,又不是被二厂聘用了,哪里用得着庆祝。”   贺庭岳笑道:“我特地找李师傅换了一块肉,就当是给孩子们改善伙食,你做嫂子的别扫兴。”   他这样一说,姜榆也没话讲了。   当然是要更努力获得这份工作,回报他们的期望。   外头的徐丽华嗤了声,白眼差点翻上天。   “瞧把他们高兴的,不知道还以为姜榆被录用了呢!”   段玉珍坐在门口,手心几乎要戳得稀巴烂,眼底尽是不甘和愤懑。   如果她也得到了推荐名额,今天出风头的就是她了! 第162章 不甘心能怎么办?   段玉珍眼红的时候,张家华出来了。   就站在段玉珍身旁,目光同样落在南房那边。   “一个只读过初中的人,能考第一,你信吗?”   段玉珍终于正眼看他,平时在大院里不吭不响的人,却接二连三在自己面前说话,有什么用意,她自然清楚。   偏她还真就吃这套,心里越想越恨。   “人家有靠山,谁叫她男人是贺庭岳呢。”段玉珍嘲讽道。   贺庭岳是谁?从他转业进了二厂保卫科,接连破了好几件厂里财物失窃案件。   还把先前的副厂长以贪污之名拉下马,使得谢晋昌得以晋升。   别的不说,至少郑厂长和谢晋昌都是和他一边的,不然他哪里能这么年轻就当科长。   说姜榆没走关系,段玉珍是万万不信的。   张家华睨着她,“那你甘心?”   段玉珍嗤然,“不甘心能怎么办?”   她先前看中了贺庭岳,除了他的个人魅力以外,也是对他的条件向往。   有钱又有权的男人,谁不喜欢。   可惜姜榆横插一脚,让她这么多年的努力成为泡影。   张家华比她更不甘心,觉得如果张菊香没有代替自己的名额,他会比姜榆的表现更出彩。   “听说张菊香考了零分,想来心里肯定也不甘心。”   段玉珍瞥了他一眼,最看不上他这种男人,想做什么不敢自己动手,像个阴沟里的老鼠,只会背后生事。   但他确实给了自己一个方向,张菊香是个没脑子的,挑拨几句就能闹起来。   张家华没再说话,转头就走。   而此刻的姜榆,还不知道段玉珍心里的算计。   贺庭岳带回来的肉做了红烧肉,炖得可烂糊了。   姜榆吃得满嘴流油,心想这肉可真是怎么吃都不够。   “对了,李师傅那边怎么说?”   贺庭岳摇摇头,“还没答应。”   他原先想找李师傅,帮采买鸭子这件事牵线搭桥。   但李师傅是个本分人,不想沾惹上麻烦,没直接拒绝,还在犹豫中。   姜榆心态平和,并不觉得失望。   “实在不愿意就算了,上回那刘三被抓,六子和铁牛这段时间都很安分,不敢有大动作,让他们消停一会儿。”   刘三成了典型,杀鸡儆猴,赖六子和那些活跃在黑市附近的都成了猴。   他们被吓得不轻,最近都安分得很。   到了下午,姜野过来一趟,他特地去了二厂,瞧见姜榆取得笔试第一的成绩,特地过来恭喜她,还带了一块肉。   姜榆哭笑不得,觉得自己生活水平可真高,一天吃两顿肉。   “你又没肉票,肉哪里来的?”   姜野道:“我一个同学,他爸是肉联厂的副厂长。”   肉联厂在大家眼里可是好去处,不敢说不缺肉吃,至少像骨头猪下水一类的,是想有就有。   更别提那还是副厂长,弄一块肉不成问题。   “姐,你要是被二厂聘用了,记得瞒着爸妈。”   不然他们一准要她把工作让出来。   姜榆笑着摇头,不在怕的。   “我要是真能拿到这份工作,回头迁户口也是要回南河村的,瞒不住。”   更何况大院还有一个姜婷盯着。   姜榆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就放心吧,有你姐夫在,还能让我吃亏不成。晚上留在家里吃饭?”   “不了,我跟我同学约好,去他家里帮他修收音机。”   这块肉则是修收音机的报酬,不然人家怎么愿意无端端给他弄来这块肉。   姜榆吃惊道:“你还会修收音机?”   姜野有些不好意思,挠了下脑袋。   “我就是试试,不一定能修好。”   他喜欢看书,最感兴趣的是理科,所以偏科有些严重。   类似数学、物理这些,时常满分,英语能及格都不错了。   姜榆心里欣慰,心想让他去读书果然没错。   “姐,先不说了,我同学还在等我。”   姜榆忙道:“在这儿等一下,姐进屋给你拿个东西。”   她转身进屋,先把肉放下,拿出来的是一顶棉帽和一双手套。   棉帽和她先前戴的款式差不多,夹棉,还能遮挡住耳朵和脸颊。   “冬天就该戴这种帽子,你耳朵都有冻疮了。”   姜野眼眶一热,笑着解释:“那冻疮以前就有,也不是今年冻的。”   “你再试试这手套,出门的时候戴上,不然手都冻僵了,还怎么写字。”   姜野套上试了试,刚刚好。   姜榆的眼光跟尺一样,非常精准。   “好了,快去吧,别叫你同学等急了。”   姜野笑着点头。   新得的棉帽和手套,他爱惜得不行,却舍不得摘下,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这是他姐做的。   徐丽华正盯着南房呢,瞧见他进去的时候都没戴帽子,出来却戴上了,用脚想都知道是姜榆做的。   这款式的帽子,贺家人人都有。   谁不想要呢,但这帽子大,费布料不说,还得塞好多的棉花。   “还是姜榆对弟弟好,给他做新棉衣不说,还给他做帽子,体贴得很。”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有些酸了。   姜榆可不惯着她,整天盯着别人家,跟老鼠似的。   “徐大妈,我弟弟特地给我拎了一块肉过来,说是庆祝我的二厂招工考试取得第一名呢,他对我好,我对他好也是应该的。”   徐丽华还真没瞧见姜野带了肉,一时讪讪。   “是嘛?肉都舍得送,你这弟弟也是好的,不过你们今天中午才吃了肉吧?”   那红烧肉的香味太霸道,她都要被馋哭了。   姜榆:“是啊,中午才吃,这块肉就留着明天吃了。”   徐丽华讨好一笑,“姜榆,我家都好久没……”   “徐大妈,别想了,我弟弟送来祝贺我的肉,我要是转头送了你,那我成什么人了。”姜榆毫不客气拒绝了。   而同一时刻,付家。   林红霞伸手掐了姜婷一把,没好气道:“同样是亲姐,怎么他就给姜榆送肉,回回都没你的份儿!”   姜婷疼得皱起了脸,为自己辩解:“他对姜榆好,那也是因为姜榆对他好,让他留在城里读书,还经常叫他回家吃饭。”   再看看付家,把她手里藏着的压箱底钱都搜刮光了,她哪里还有钱给姜野买东西。   “哟,你这是怪我对你弟弟不好了?”   姜婷喉咙泛起苦涩,“妈,我没这种意思,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先怀上孩子,给付家传宗接代,妈你觉得呢?”   提到这个,林红霞就泄气了。   付向阳的身体什么模样,她再清楚不过。   但她潜意识里还是维护付向阳,反正在外人眼里,付向阳是没问题的。   她冷哼一声,嘴上埋怨着:“先前我同意向阳娶你,就是瞧着你老实本分好生养,可你看看你进门多久了,到现在还没怀上,怕不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回头我找人弄几贴生孩子的土方回来,你喝了看看。”   姜婷连忙点头,“我肯定好好喝药。” 第163章 闹事   姜野走后没多久,贺飞燕急急忙忙跑回家。   “张菊香跑去二厂闹事,说我大哥公然徇私,帮你在招工考试中作弊。”   她不信姜榆能得高分,说姜榆不过是初中文凭,难道还能比那些高中生厉害?   先前王国忠腿受伤的时候,张菊香就带着四个孩子和瞎子老娘去厂里闹,惹了领导厌恶。   这次同样的戏码,厂里的领导必定会大怒。   姜榆叹气,“她这种我惨我有理的想法,也是被大家惯的。”   肯定是王国忠刚出事的时候,大家看她家里困难,对她予取予求。   开了这个口,她便会觉得这法子好用,屡试不爽。   但厂领导可不是大院的邻居,更不是她在门口哭一哭闹一闹就会妥协的。   “我过去看看吧。”   贺飞燕拦下:“有我大哥在,郑厂长和些谢副厂长对你又颇为熟悉,知道你和我哥的为人,不会相信她的。”   姜榆道:“他们相信我,不代表能服众。”   她们才从家里出来,听见段玉珍嘲讽的声音。   “姜榆,大家都说你能拿到招工考试第一名,是走了关系呢,你要不和大家伙说说,是不是真的呀?”   姜榆抬眼看过去,“大家都说?不是只有你表姑一个人在说吗?我前前后后给报社投过多少稿子,拿了多少稿费,你之前还冒充过我的名义去参加报社招工考试,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段玉珍脸色微变,过去的伤疤被人揭开,和迎面打人巴掌有什么区别。   她一口牙齿几乎要咬碎,使劲攥着拳头。   贺飞燕很快把段玉珍和张菊香这俩人联系上,当即厉声质问:“段玉珍,是你怂恿张菊香去厂里闹事的?”   林冬花闻言猛然回头,不可置信,同样质问:“玉珍,是你去找了你表姑?”   段玉珍一愣,矢口否认:“不是我,姜榆文凭不高,她得了考试第一,本来就有大把人不服气,表姑去闹有什么不对?”   徐丽华乐得看戏,连连点头:“玉珍说的也有道理。”   贺飞燕却一口啐了过去:“有个屁的道理!我嫂子只读过初中是不错,但她把高中的知识全部自学完了,她的水平,可比你这个正儿八经的高中生高多了!不然你当初去报社面试,何必顶替我嫂子的名头!”   她实在气极了,不明白段玉珍怎么心眼这么坏。   “段玉珍,你先前顶替我嫂子的名义去报社面试,她宽宏大量,没和你计较,你现在又挑唆张菊香去厂里闹事,你这人怎么这么坏!”   林冬花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会和段玉珍有关,眼底不由得浮现谴责。   “玉珍,你怎么能这么做!都是一个大院儿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姜榆也不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干嘛老针对她。”   明明以前她虽然任性,却不会这么坏,还算天真可爱。   段玉珍拒不认错,哼了一声,转身进屋,嘴里碎碎咒骂着。   “我不知道,反正跟我没关系!也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嫂子,尽帮着外人说话。”   林冬花无奈又愧疚,和姜榆道歉:“姜榆,真是对不住,我会把这件事告诉爷爷。”   姜榆缓缓摇头,“也不是林嫂子的错。”   说罢,她便和贺飞燕走了出去。   没走出几步路,姜榆脚一顿。   “飞燕,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贺飞燕一愣,仔细听了听,还真有。   “好像是隔壁来婶子的声音。”   “来婶子?”姜榆好似不认识。   贺飞燕已经往隔壁大院走去,给她解释:“来婶子是李师傅的媳妇儿。”   这样一说,姜榆就想起来了。   李师傅原先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但先后夭折。   失去孩子的夫妻俩自然痛不欲生,来婶子冒着高龄生产的风险,又怀了一个。   这么大年纪生孩子本就危险,要是有个意外,怕是会危及生命。   两人顺着声音走过去,进了屋,果然瞧见来婶子躺在地上,身下已经有了一滩血。   两个没生过孩子的人,立马吓得脸色惨白一片。   她们连忙走过去,却不敢碰来婶子,担心造成二次伤害。   “飞燕,快去喊人,最好找有经验的接生婆过来看看,得把来婶子送医院去!”   贺飞燕猛然惊醒,连连应声:“我现在就去喊人!”   大杂院不少人都去二厂看热闹了,但她扯着嗓子一吆喝,听到动静的人纷纷跑了过来。   备板车的备板车,有经验的接生婆指挥着大家抬人。   把来婶子送上了板车,姜榆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沾的血,一时有些失神。   她咬了咬唇,但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得去二厂通知李师傅。   “飞燕,这钱你拿着,你陪着去医院看着,我去二厂通知李师傅。”   姜榆回去骑了自行车,刷的从院子里冲了出去,脚下生风,恨不得踩出残影。   而此刻二厂这边,因为张菊香闹腾大,不少人都在看热闹。   瞧见姜榆过来,有些不怕事大的起哄道:“哎,那是姜榆吧?姜榆过来了,让她出来说道说道呗。”   张菊香折腾这么久,厂领导都没出面,可见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但看热闹的这些又不是领导,没什么大局观,只知道张菊香家里确实可怜。   姜榆瞥了那人一眼,没说话,径直走了进去。   走近一看,大家才发现她身上都是血,不由得惊愕。   姜榆却没搭理他们,直接和门卫说话:“帮我找一下食堂的李师傅,就说来婶子摔了一跤,已经送去医院了。”   李师傅的媳妇儿老蚌生珠这事儿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   一听摔了一跤,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即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   “怎么就摔跤了?算算月份,这才八个多月吧?”   “这怕是要不得了啊,难怪姜榆身上那么多血。”   “我记得张菊香你出门前还找过来婶子吧,你知不知道她是怎么摔的?”   张菊香满脸心虚,急急忙忙低下头。   “我怎么知道,我就进去一会儿,之后就带着孩子来这里了,哪里知道她是怎么摔的。”   她确实是说过几句难听的话,因为李师傅家里吃肉,她带着孩子上门借,来婶子拒绝了。   她一时气愤,就骂了几句。   后来段玉珍上门,她转眼就带着孩子来二厂闹了,可跟她无关! 第164章 就考了个0分   姜榆没搭理他们的话,料想张菊香胆子没那么大,敢去推怀孕的来婶子。   李师傅和贺庭岳匆匆出来,脸色沉重。   “小姜同志,我媳妇儿怎么样?”   姜榆摇摇头,言简意赅说了几句。   “现在送人民医院去了,飞燕跟着,我还不知道情况。”   李师傅扫了她手上的血一眼,立马老泪纵横,慌得不行。   “她要是有点什么事,我还怎么活啊!”   先后没了两个孩子,他因为悲伤过度,头发都白了。   他原先想着不再要孩子,夫妻俩安生过日子,可来婶子坚持再要一个。   李师傅抹着泪,“都怪我。”   贺庭岳沉声道:“李师傅,多说无益,还是先去医院看看。”   “对,对!我得先去医院!”李师傅跑出去几步,被贺庭岳喊住。   “骑我的自行车过去,快一些!”   李师傅用力一拍脑袋,“瞧我,我也是糊涂了!小贺,小姜,我回头再好好感谢你们。”   姜榆摆摆手,“我也没做什么,您别耽搁了,快去吧。”   李师傅走后,贺庭岳才把目光放在姜榆身上,瞧见那干涸的血迹。   “吓坏了吧?”   姜榆抬眼,刚才顾着着急,其实没反应过来要害怕。   现在看到他,才觉得怕极了。   “来婶子流了好多血,不知道……”   能不能平安把孩子生下来。   贺庭岳不惧脏污,直接握住了她的手,给予她无声安慰。   被来婶子的事一打岔,大家险些忽略了张菊香的存在。   还是郑厂长过来,大家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郑厂长一张脸很是严肃,肉眼可见的不满。   “王国忠出事那会儿,厂里按照规定给予了补助,你嫌少,当年也是这样带着家里的老小过来闹事。”   张菊香心虚不已,可想到段玉珍的话,又有了底气。   “厂长,我是为了我自己,可也是为了大家啊!厂里好不容易才招工一次,就只有一个名额,大家抢破了头都想进去,是不是应该讲求公平公正?”   姜榆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什么公平公正,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往前招工名额被内定的时候,怎么不见她闹起来。   说白了就是针对自己。   张菊香不服气,认为自己考了0分,姜榆不可能比她强。   郑厂长沉声道:“你怀疑有人走关系帮助姜榆作弊,质疑的不仅是姜榆,也是我,是厂里大大小小各位领导!你是觉得我们徇私,故意给姜榆放水,是吗!”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张菊香就慌了。   “我可没有!我说的是姜榆……”   “姜榆又不是我们厂的人,她哪里有那个能耐作弊?贺科长为了避嫌,宁愿把推荐名额给你,都没给他自己媳妇儿,足以证明他为人正直,你凭什么怀疑他?”郑厂长振振有词,对她不耐烦极了。   事不过三,倘若再有下一次,他必定会直接处置王国忠。   张菊香讷讷,“可姜榆才读过初中,怎么可能比高中生强。”   郑厂长冷哼,“你们不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姜榆能拿到招工考试第一名吗?我把所有人的答卷都张贴出来,给你们都好好看看!姜榆确实是初中毕业,但人家的文章,多次上过北城晚报,我叫人顺便搜罗起来,一起贴出来。”   “北城晚报?贺科长这媳妇儿不是乡下人吗,竟然这么厉害!”   “写的文章能上报纸,这笔杆子这么硬,还用得着作弊?”   “我就说嘛,贺科长能娶的人,肯定也是有能耐的。”   “你个马后炮,刚才还帮张菊香说话!”   “嘿!这又不冲突,张菊香家里确实困难啊。”   “……”   郑厂长一扬手,“都散了吧,都好好去公告栏看看,别回头再给我们厂领导扣这么大一顶帽子!”   众人一窝蜂散了,纷纷跑去公告栏看。   张菊香不服气,还想继续嚎,被郑厂长怒声训斥:“你再闹下去,我少不得要问问王国忠是怎么管束家属的,连家里的事都管不好,还管什么仓库,趁早给我滚蛋!”   张菊香这才不敢再闹,带着孩子往公告栏跑。   她也想看看,姜榆的答卷是不是真这么好,好到能得第一名。   结果走过去一看,她那得了鸭蛋的答卷,竟然贴在最前面。   那么大一个红彤彤的“0分”,想叫人忽略都难。   “张菊香,你竟然交了白卷上去?那么好的一个推荐名额,都叫你给浪费了!”   “贺科长就是太正直了一些,就你这种文化水平,要不是看你家困难,有什么资格被推荐。”   “我就读了小学五年级,真去考试,都不至于交白卷。”   “张菊香,你还有什么脸面叫屈啊,机会人家给你了,明摆着是你自己没抓住!”   “话说家属院这么多户人,家里困难的多了去,也就张菊香整日把家里条件不好挂在嘴上。”   先前大家有多为她说话,现在就有多不忿。   这些贬损的话,让张菊香臊得慌,恨不得把自己的试卷撕下来。   不然等二厂的工人下班,人人都知道她考0分了。   架不住郑厂长派人在这里看着,察觉到她要动手,急忙拦住。   “这些试卷都是要留档的,回头厂里还要回收。”   张菊香羞愤不已:“招工考试的过去,试卷还收着干什么!”   “防的就是你这种人啊,试卷不在了,回头又有人跑来闹事,说我们厂领导徇私怎么办?”   堵得张菊香哑巴吃黄连,心里苦不堪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以为今天怎么都能把姜榆给扯下来,没成想姜榆没事,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   她面上过不去,只得灰溜溜跑走。   王国忠一早知道张菊香在闹事,但丢脸的不是他,他还能坐着收益,这有什么不好。   他早年娶张菊香的时候,对她并不满意。   架不住她肚子争气,能生。   而且性格泼辣,能把家里撑起来。   上回他腿受了伤,不就是得益于张菊香带着一家老小来厂里闹,才让厂里发了更多的赔偿金。   闹吧,反正他只需要躲在后面清静。   却没想到大家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下班后,终于有人往他跟前说起。   “国忠,你家媳妇儿怎么拿到的推荐名额?”   “贺科长愿意给她推荐,她怎么就考了个0分,白白浪费了一个推荐名额!”   “我家侄子还是高中毕业呢,我想给他找人推荐都找不到,换他去,不说能考个90分,80分总不成问题。”   “我算是清楚了,往后想要什么,就带着一家老小来厂里卖惨,不择手段才能达成目的。”   王国忠丈二摸不着头脑,被人一提醒,才知道张菊香那0分的考卷就贴在大门口,大家都在围观呢。   不少人都在他面前阴阳怪气,说他们家没什么能耐,得了好处,还好意思出来闹。   王国忠捂着脸跑走了,回到家把张菊香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勒令她以后不准再闹事。 第165章 举报信   姜榆的试卷一贴出来,大家就没有不服气的。   内容先不说,就说这字,写得跟书法大家似的,看着就赏心悦目。   还有她给报社投稿的那些文章,题材大多是短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叫人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   一直到天黑,大家才渐渐散去。   砸吧砸吧嘴,想着回头也去买份报纸,看看还有没有姜榆投的故事。   姜榆还没做什么,在公告栏的宣传下,就出了名。   不少人还跑到她面前问。   “姜榆,那阿三回乡后咋样了,娶媳妇儿了不?他人这么好,你给他写个结局呗。”   “还有陈四,陈四是个讲义气的,怎么就死了呢,给他也安排个好的结局。”   “刘大娘呢,她的理发店开起来了没?”   “阿香去南方,有没有找到自家男人啊?”   姜榆乍一听还有些懵,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说的是自己给报社投稿的故事。   她恍然一笑,“这些角色的结局如何,大家自行想象,我就不多说了。”   众人脸上浮现遗憾的神色,一哄而散。   姜榆笑了笑,总得留些遗憾,才能叫人念念不忘。   贺飞燕知道她擅长写故事,可她没有看报纸的习惯,昨天在公告栏看见,才知道姜榆的文笔如此好,犹如润物细无声,叫人回味惊叹。   “嫂子,你这脑袋瓜子怎么这么灵活,那些故事你怎么想的。”   姜榆笑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到什么写什么,有时候几天都没灵感,有时候一下午就能写出一篇故事来。”   真问她有什么技巧,她也说不出来。   毕竟她也不是正经学过写作的人。   贺飞燕只能在一旁羡慕,姜榆这就是天分。   姜榆和她聊了一会儿,转而想到来婶子,蹙眉:“也不知道来婶子怎么样了。”   昨晚贺庭岳回来的时候,说孩子还没生下来,医生说可能有危险。   今天一早,贺庭岳又出门了,说是去医院看看。   姜榆把姜野送来的那一块肉留着,想着等来婶子把孩子生出来,再让贺庭岳送过去给她补补身子。   贺飞燕斟酌片刻,往外面看了一眼,确认无人才说话。   “听说来婶子出事,其实和张菊香也有关系。”   姜榆一顿,问:“什么关系?”   “李师傅家买了块肉,被张菊香知道了,带着孩子上门去借肉,说是借,哪里还有还,以前又不是没借过。来婶子拒绝了,那张菊香好不讲理,就骂了起来。来婶子气得不行,肚子当下里不舒服了,后面踩到地上的瓶子,才摔了下去。”   你说这是张菊香的责任吗,也不能这样算。   可她却也不是全然没有责任。   姜榆不管责任在谁,因为轮不到她来追究。   只在心里盼着来婶子能顺顺利利生下孩子。   大院的人虽然各有心思,但遇到人命关天,抱着的心思都是好的。   就连徐丽华那刻薄的人,都上门问了来婶子的情况。   唯独段玉珍,还在因为张菊香的事感到生气。   她心里想着张菊香真没用,闹了一通,竟然连点水花都没溅起来。   林冬花看着她整日不出门,严家也不来人接,还不知道要在家里待多久。   便劝了两句:“玉珍,你爷爷的意思是,别和严家耗着了,要不就离婚吧。”   与其这样耗着,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段玉珍闻言,竟然大怒:“离婚?我才结婚多久,你们竟然就盼着我离婚!亏得你还是我大嫂,你就这么盼着我日子越过越差!”   林冬花脸色难看起来,真真是不讲道理。   “这是爷爷的意思,我只是代为转达,你不愿意的话,就这样和严家僵着算怎么回事?夫妻俩分隔两地,又不解决问题,难道以后就这样了吗?”   段玉珍冷冷一笑,“我知道,你老早就想赶我出门,嫌我在家里白吃白喝。”   林冬花神色一滞,心里委屈的不行,她何曾在意过这个。   “算了,你就当我多嘴。”   就不应该管她的事。   她转头出门,进了南房。   段玉珍一看,就知道她是去找姜榆,心里更加不喜。   明明是她嫂子,却偏偏和姜榆交好。   明天就是招工面试,她一想到姜榆有可能得到这份工作,心里就极度不平衡。   段玉珍走进屋里,拿出纸笔,开始写举报信。   要是没把姜榆的工作搅黄,先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直到把举报信投递出去,段玉珍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下午,贺庭岳回到大院,带来了好消息,来婶子生下一个女孩,母女平安。   姜榆连忙把准备好的肉拿出来,“要不我们先把肉做好,再送去医院吧。”   贺庭岳沉默片刻,开口道:“媳妇儿,李师傅想跟我们买一只鸡。”   院子里总共三只鸡,黑蛋是不能动的,它颇具灵性。   剩下两只母鸡几乎每天都能下蛋,不仅姜榆,一家人都很宝贝。   李师傅开了这个口,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但如果姜榆不愿意,他会跑一趟乡下,找姜野买。   姜榆不假思索道:“当然可以!别说一只了,就算来婶子要两只,我也给。”   来婶子这么大年纪生孩子,中途吃了许多苦,肯定元气大伤。   这两只鸡能让她补补身子,也算是物尽其用。   “那这块肉就给家里留着吧。”贺庭岳觉得有这一只鸡也够了,李师傅肯定还会想办法去买鸡。   姜榆点点头,“橱柜里还有五个鸡蛋,一起送过去。”   “好。”   贺庭岳没在家里待多久,转头又拿着东西出去   徐丽华看着他抓着一只母鸡,不由得咋舌。   “小贺,抓着鸡去哪儿呢?”   贺庭岳道:“来婶子把孩子生下来了,李师傅跟我换了一只鸡给她补身子。”   徐丽华哦了一声,“你家还有一只换不换?”   “徐大妈你要是也生孩子,我就给你换。”   说罢,便头也不回走了。   徐丽华羞臊不已,用力跺了跺脚,骂道:“简直胡说八道,我一把年纪还怎么生孩子!” 第166章 字迹   隔天,段玉珍在家里等了许久,没等到姜榆被取消招工名额的消息,反而听到有人回来报喜。   “姜榆被二厂聘用啦,以后就是二厂的正式工!”   “不愧是贺科长的媳妇儿,可真厉害。”   “你这话就不对了,姜榆本来就厉害,和贺科长可没关系。”   “对对对,我这张嘴不会说话,姜榆厉害!”   姜榆参加完面试,当场出的结果。   公告栏现在还张贴着她的聘用告示,不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家属院。   不少人看在贺庭岳的面上,纷纷上门道贺。   大杂院里的人心思各异,面上还是得装出为她高兴的模样。   徐丽华叹道:“真是同人不同命,谁能想到姜榆和姜婷是双胞胎呢。”   这姐妹俩也差太多了。   这话一出,不但姜婷脸掉了下来,姜丽面上也不见高兴。   她和姜榆也是姐妹,这不是摆明在说她比不上姜榆吗?   “徐大妈,你这是什么话,你夸姜榆我不说什么,可你贬损我们做什么?那你儿子还是高中生呢,不照样没工作。”姜丽可不惯着她。   她上面没有婆婆压着,除了偶尔会被孙母膈应,其实日子比姜婷好过许多。   徐丽华脸色阴沉下来,张家华的名额还是被她亲手送出去的。   一想到这个,她心里便跟针扎似的。   为此张家华好几天没搭理她,母子俩处得像个陌生人。   “呸!我儿子要是能参加这个招工考试,就轮不到姜榆了!”   段玉珍手心快被戳得稀巴烂,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走了出来。   “徐大妈,你这话我赞同,家华的水平可比姜榆高多了,也不知道姜榆是怎么拿到的推荐名额。”   徐大妈眸光微闪,凑过去问:“玉珍,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玉珍道:“我听说有人举报了姜榆,但二厂却当做没这回事儿,还是让她参加了面试。”   “举报她什么?”   “她和谢副厂长的女儿是好朋友,有人举报谢副厂长徇私,把推荐名额给了她。”   徐丽华心里立马有了决断,她儿子都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姜榆能有。   要是把姜榆的工作搅黄了,兴许张家华就能原谅她。   “招工考试讲究公平公正,应该推举有能力的人,怎么能徇私呢。”   段玉珍连连点头,“可不就是,可惜厂里有人偏袒姜榆,连举报信都能不理会。”   徐丽华一听,坐不住了,急急忙忙往外走。   她去的自然是二厂,也不和张菊香那样折腾,就是想问问举报信的事。   老王没让她进去,挥了挥手。   “姜榆同志已经被二厂聘用,板上钉钉的事儿,你就别折腾了。”   徐丽华正气凛然:“我可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所有参加招工考试的人!既然是面向大众的招工,总得讲究一个公平,我听说有人举报了姜榆,厂里却当没这回事。”   老王一顿,脸上有些迟疑。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进去通报。   郑厂长原先不想理会,一听是举报信的事,便叫她进来。   “举报信你写的?”   徐丽华忙否认:“不是,我就是听说……”   “你从哪里听说的?”   面对郑厂长,徐丽华可不敢撒泼,只得乖乖回答:“段玉珍告诉我的。”   郑厂长拧眉,沉吟:“段玉珍……”   他突然想起,先前段玉珍还上门找过他媳妇儿,被拒之门外。   他老娘对这个段玉珍评价特别差,说了不少她的坏话。   “老王,你去把财务科段建仁喊过来。”   “得嘞!”   徐丽华心中忐忑,如坐针毡。   她摸不准郑厂长这是什么意思,有话怎么不能直说,把段建仁喊过来做什么。   “那个……郑厂长,要不我先回去?”   郑厂长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不急。”   没等多久,段建仁过来了。   郑厂长直接把信封丢了过去,“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妹妹段玉珍的字迹。别和我打马虎眼,就算你不说实话,我也有办法查清楚。”   想找到段玉珍的字迹过来核对,不是难事,喊段建仁过来只是为了图方便。   段建仁神经紧绷着,低头看了一眼。   心里暗骂一声,还真是!   “厂长,这……这……”   “是吗?”郑厂长抬眼。   段建仁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是。”   郑厂长冷冷呵了声,“我记得昨天闹事的张菊香,是你的表姑?”   段建仁心中警铃大作,额头冷汗直出。   “厂长,她是我表姑不错,但她做的事跟我没关系!”   郑厂长反问:“跟你没关系,和段玉珍也没关系吗?”   段建仁哑然,这他哪里知道。   照这样看来,应该和段玉珍脱不了干系。   “你们段家,从你奶奶那一辈开始,勤勤恳恳,为二厂做贡献,紧接着你爸,再到你。原本过一阵子二厂车间扩建,需要再招一批女工,我优先从家属院挑人。可你们这样做,叫我如何放心把工作交给你们?”   徐丽华脸色大变,招聘女工肯定轮不到她,但她完全可以让林蕊把工作让给张家华,转而进二厂车间当女工。   完了,她都上郑厂长黑名单了,他肯定不愿意再帮自己家。   徐丽华心里揪紧,简直要恨死段玉珍,都是她挑拨是非。   段建仁也不遑多让,要是林冬花能有一份工作,他身上的压力就轻松了。   可瞧郑厂长现在对段家的态度,估摸着段老爷子来都没用。   “厂长,这件事是玉珍做错了,我会让她撤回举报信,并且检讨自己。”   郑厂长摆摆手,“你们内部处理好,我需要看到你们解决问题的态度。”   “是!”   徐丽华从二厂出来,快步回了家。   她死死咬着牙,一想到自己不仅毁了张家华的推荐名额,还可能和一份工作擦肩而过,她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徐大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段玉珍就等着她呢,想问问结果。   结果徐丽华迎面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啪的一声,响彻大院。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比你更坏心眼的丫头!人家姜榆凭本事进的二厂,多少领导看着,难道小贺的权力比厂长还大,能在厂里一手遮天?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人家姜榆获得这份工作,凭的是她能耐!偏你坏心眼,竟然写信去举报她!” 第167章 我为什么不能推荐她?   段玉珍被打的那一刻,段家人纷纷跑了出来。   听到徐丽华的话,大家都没动,选择观望。   只有段家人变了脸,林冬花更是尖声质问:“玉珍,徐大妈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写信去举报人家姜榆了?”   林红霞乐得看热闹,也不知徐丽华经历了什么,竟然也为姜榆说起话来。   孙母则是两只手搭在跟前,秀眉微蹙。   “玉珍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和大家解释解释呗。”   段玉珍捂着脸,慌慌张张否认:“我压根听不懂徐大妈在说什么。”   徐丽华实在气不过,左右开弓,又狠狠扇过去。   “你爸妈不教你,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郑厂长都把举报信拿出来了,还喊你哥去确认,那就是你写的,你还想否认。”   文燕见段玉珍被打得脸颊红肿,到底还是心疼,上前拦了下。   “老徐,就算玉珍做错了事,那也是我们段家的事,怎么都轮不到你来教训她吧?”   徐丽华一口啐了过去,“你当我爱教训她呢,要不是她心眼坏,过来挑唆我去二厂闹事,我才懒得搭理她!她见姜榆通过了面试,便跟我说有人写信举报了姜榆,但厂领导偏袒她,把举报信给按住了。我跑去领导办公室一问,才知道那信就是段玉珍写的!”   林红霞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文燕,你家玉珍得好好教了,哪里有嫁出去的女儿成天住娘家的。”   文燕脸色难看得紧,黑沉如锅底。   现在不说徐丽华,她都想甩段玉珍一耳光。   不等她开口训斥,段建仁从厂里请假回来。   一进大院,便冷声开口:“给她收拾东西,送回严家去!”   段玉珍脸色大变,“我不回严家!”   就算要回去,那也是严文轩过来接她。   这样灰溜溜回去,她里子面子都没了!   文燕见段建仁如此,当下硬了心肠,道:“你不回去,那就和严文轩离婚。”   和严文轩离婚,这个女儿她再好好教。   但段玉珍仍旧不愿意。   “妈,我才结婚多久,哪里有离婚的道理?这要是真离婚了,往后别人怎么说我啊!”   文燕恨铁不成钢瞪着她,高高扬起手,朝着她脸上重重打了下去。   “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说你?其身不正,你有什么资格去举报别人,我跟你爸就是这样教你的?”   段建仁满脑子都是自己被郑厂长记了名,对段玉珍完全生不起同情来。   他懒得再计较这些,已经给段玉珍安排好去路。   “你收拾东西回严家去,回去之前,先去厂里认错,收回举报信,再写一封检讨书。”   “我不要!”段玉珍尖叫一声。   段建仁冷冷看着她,“你不要?你凭什么不要!到现在这一步,你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段玉珍面目狰狞,梗着脖子,眼底的恨意翻涌着。   “我哪里说错了!谁不知道姜榆和谢菲菲交好,谢菲菲让她爸推荐姜榆,这不是徇私是什么?我唯一比不上姜榆的,就是我没她会巴结人!”   姜榆终于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本来不想管这些闹剧,如今却由不得她不管。   继续发酵下去,谢晋昌怕是会受到影响。   “你说我是找菲菲,跟她爸要的推荐名额,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你这举报信就是污蔑!诽谤!”   文燕面带愧疚,和姜榆道歉:“玉珍她这次确实做错了,阿姨代替她和你说声对不住。”   姜榆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并不接受这个道歉。   段玉珍又不是孩子,哪里能每回犯了错,就往爸妈背后躲。   这时,贺庭岳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站在姜榆身后,无声护着她。   “我已经和郑厂长说了,这件事关系到厂领导的名誉,必须弄个清楚。段玉珍,若你这封举报信所言并不属实,你该如何?”   眼瞧着事情越闹越大,段玉珍也有些慌了。   她别开眼,咬了咬唇。   “不是就不是,还想我怎么样。”   姜榆冷声质问:“你的意思是,你可以肆意污蔑别人,毁人清誉,却不需要付出代价?你刚才不是信誓旦旦,觉得自己没说错吗,怎么现在又不肯定了。”   段玉珍被她一激,立马又硬气起来。   “我当然肯定!”   不是贺庭岳,除了谢晋昌,再没有其他人会帮姜榆。   姜榆定定看着她,“如果不是,你该如何?”   段玉珍不是二厂的人,二厂无权处置她。   但让姜榆就这样算了,她不甘心。   段玉珍扬起下巴,“如果我污蔑了你,我当着全厂工人的面做检讨,向你道歉!”   “玉珍!”段建仁沉喝一声,却已经阻止不了事情的发展。   段玉珍做检讨,他这个当哥哥的面子往哪儿放?   段老爷子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只在段玉珍说出这话之后,淡声说了句。   “只希望你不要出尔反尔,叫人笑话。”   一行人前往二厂,找郑厂长主持公道。   郑厂长没想到段玉珍竟然如此头铁,事情说到这份上,还不认错。   他笑了声,看着段玉珍明明为了一己私利,却装作正义之士的模样。   “既然你们问了,那我就直说吧。给姜榆推荐的,不是谢副厂长,而是我本人,不知段玉珍同志有何指教。”   除却贺庭岳和姜榆,其余人都带着怔愕。   他们想过兴许是贺庭岳给姜榆找的关系,唯独没想到会是郑厂长本人。   郑厂长此人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和古板,谢晋昌上位之前,那个副厂长是个滑头的,郑厂长没少和他吵架。   “经过综合考量,我觉得姜榆同志无论人品还是个人能力,都非常不错,符合我们的招工标准,我为什么不能推荐她?”   段玉珍面白如纸,一趔趄,差点摔坐在地上。   郑厂长神色自若,继续补刀:“你方才说要在二厂职工大会上做检讨,厂里原本没有这个先例,但既然你有这个觉悟,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段家人纷纷变脸,只有老爷子点了点头。   “知错认错,认错受罚,玉珍你准备准备,在职工大会上做检讨,记得和姜榆道歉。”   郑厂长一锤定音:“下周一,召开职工大会,刚好姜榆那天入职,段玉珍同志可不要缺席,我不想出动厂里的保卫科。” 第168章 庆祝   从二厂出来,段玉珍仿佛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丢了三魂七魄。   郑厂长确认了对她的处罚,竟没有一个人为她说话。   她心里恨到扭曲,不甘挤压着胸腔。   文燕疲惫不已,但作为亲妈,却不能不管她。   “玉珍,和严文轩离婚吧,给姜榆认错,只要你改正,还是一个好孩子。”   段玉珍冷冷一笑,连带着恨上了她。   “你究竟是不是我妈?连你都帮着姜榆说话,明明我才是你的亲女儿!”   文燕目露失望,“我要不是你妈,我今天压根不会管你!你一错再错,执迷不悟,还想我怎么对你?”   老爷子对这个孙女早已不抱希望,更不指望她认错。   他思忖片刻,绕着谁对谁错这个话题,只会纠缠不清。   “要么回严家去,从此以后再不上段家门,我会登报跟你断绝关系。要么和严文轩离婚,老实认错,你自己选。”   “爷爷!”段玉珍凄厉喊了声,“你是我的家人,为什么要这样逼我!我不离婚,也不想跟你们断绝关系!”   没有娘家,严文轩只会更加肆无忌惮欺负她。   段老爷子背着手,耷拉着眼皮扫了她一眼,抬脚离开。   姜榆对段玉珍没有丝毫同情,但心里也在好奇,她究竟会作何选择。   没有等太久,很快她便知道了。   段玉珍不想离婚,回到段家,面对的闲言碎语太多。   大概是被偏爱的总有恃无恐,她根本不信段家会狠下心和她断绝关系。   回到家,便负气收拾东西离开,还和文燕放狠话,表示再也不会回来。   她这一走,文燕便知她是真的回不来了。   折腾了一通,姜榆感到有些烦躁,但这并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   对比起段家的一团乱,南房这边简直喜气洋洋。   贺飞燕和一对兄妹俩还在上学,回到家才得知这个好消息,高兴得跳起来。   “这可是大喜事,往后咱们家就有两个职工了!大哥,是不是得去东客来吃一顿好的呀?”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㈨ ㈨ . c o m   贺飞燕眨眨眼,一副馋嘴的模样。   上回去东客来,还是贺庭岳和姜榆结婚的时候。   贺庭岳脸上浮起笑意,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   “我们去德贤楼吃烤鸭!”   这话一出,姜榆的眼睛都亮了。   “去吃烤鸭吗?”   贺庭岳拍拍她的脑袋,宠溺道:“这么好的消息,得去告诉姨婆和阿野,把他们也喊上,咱们一家人去德贤楼吃烤鸭。”   “好耶!”贺正东和贺莉兰欢呼出声。   姜榆学着贺庭岳的动作,也拍拍他们的脑袋。   “那你们准备准备,先跟着姐姐去德贤楼,嫂子先去喊姨婆。”   贺庭岳跟着往外走,说道:“我跟你一起。”   夫妻俩面带喜色,谁看见都得问两句。   林红霞难得主动和姜榆说话:“姜榆,这么高兴,去哪儿呢?”   姜榆做事从不藏着掖着,直言道:“去德贤楼吃烤鸭,孩子们都想吃烤鸭了。”   “哟,是为了庆祝吧?”孙母笑了声,心里其实也有些酸。   赵晴也是二厂的女工,但是临时工,无论是工资还是福利待遇都比不上正式工,更别提姜榆一上任的工资比车间女工还高了。   而且孙母根本拿不到这个儿媳妇的工资,赵晴也是个滑头,不愿意把工资交出来给她管,连孙在良都哄不住她。   姜榆笑着点头,“算是吧,也是件高兴的事儿。”   林冬花嗔道:“什么叫算是,这就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儿,快去吧。”   姜榆才走,转头又听见林红霞的声音。   “姜婷,别拖地了,你也跟着去,给你姐姐庆祝一下呀。”   她对着姜婷眨眨眼,兴许还能打包一些烤鸭回来吃。   姜婷连忙擦手,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咽了咽口水,也是许久没吃肉了,有些馋。   然而姜榆不吃这套,直白拒绝:“我们就自家人聚一聚,就不喊姜婷了。”   林红霞笑得有几分勉强,道:“姜婷是你亲妹妹,怎么不算自家人?”   “林阿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各自成家后,哪里还是自家人呢?她是我的家里人,那我和你们付家也是一家咯?怎么我嫁进来,也没见你请我去你家里吃顿饭呀。”   占便宜的时候就成自家人了,没这个道理。   姜婷先前做的那些事,她早当自己没有这个妹妹了。   不等林红霞回话,姜榆便和贺庭岳骑着自行车离开。   他们先去街道办找姚香玲。   姚香玲听到她被二厂聘用,又惊又喜。   “什么时候参加招工考试的,怎么没告诉我?”   姜榆笑道:“就这几天,面试才过。”   任姐没想到姜榆竟然这么能耐,能靠自己考进二厂。   她抬眼看看庄毅航,瞧见他失魂落魄,很是颓丧的模样。   先前没抓住,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任姐上回给他保媒,介绍张曦月给他,结果两人没成,说是结婚关头张曦月还和前任对象纠缠不清,不守妇道。   她别提有多羞耻,保媒不成,还落得好大的埋怨。   再看姜榆,不仅结婚了,还从乡下姑娘一跃成了城里人。   当初还真是看走眼了。   “姜榆,真是恭喜你呀,你真厉害。”任姐这一声恭喜,真心实意。   反观她那外甥女,起点比姜榆高,却不见她争气。   “谢谢任姐,那我就先和姨婆走了。”   “好,去吧。姚主任有你这孙女,往后就等着享福吧。”   姚香玲笑得褶子皱起,别的不说,就姜榆记挂着她这一点,就足够她高兴了。   姜榆带着姚香玲先到德贤楼,贺庭岳去接姜野。   姚香玲辈分高,坐在主位,身边环绕着小辈,一口一个姨婆,喊得可甜了。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笑得脸都酸了。   “你什么时候上任?”   姜榆道:“上任时间下周一,这几天我正好把户口迁过来。”   有姚香玲在街道办,户口迁进倒是不难,就是要想办法把户口从南河村迁出。   王美丽和姜永华,怎么会不打她工作的主意。   姚香玲道:“前些日子国庆,我们单位发了一条香烟,回头你拿过去,塞给何有福,让他给你办。他要是更有坏心眼儿,你就回来找姨婆,我给你撑腰。”   何有福还算个明白人,至少比村支书脑袋清醒。   姜榆哪里能收,忙推拒:“姨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们手里有票,自己能买。”   姚香玲嗔道:“这香烟我留着也没用,你带回去,正好刚入职,打点打点关系。” 第169章 迁户口   姜野听见姚香玲和姜榆的对话,添补了两句:“姐,记得早点办好,最好下午就去办,别让姜婷先你一步。让爸妈知道,可就难办了。”   姜婷心眼坏,他可不信她不会有动作。   何有福跟姜家是几代的交情,到时候站在哪边还不一定呢。   姜榆点点头,“那行,我等会儿就去二厂开证明,下午就回南河村把户口迁出来。”   只要何有福愿意配合,迁出户口一下午就能搞定。   姚香玲很是赞同:“谨慎一点是好的。”   在德贤楼吃完烤鸭,姚香玲便觉得有些困了,想回家躺一躺,吩咐姜榆等会儿去她家里拿香烟。   姜野则是回了学校,贺家几个孩子心满意足回家。   贺庭岳看了一眼时间,“我陪你去二厂开接收证明?”   姜榆点点头,“下午你就不用陪我了,我自己回南河村就行。你得上班,也不能老是请假。”   “那你小心,要是解决不了,别和他们硬刚,回来找我。”   姜榆嗯了声,“我顺便去看看姜野的鸡,要是可以,再和他换一只母鸡回来。你再去问问李师傅要不要,来婶子身体弱,想来得多吃几只鸡。”   贺庭岳刚才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没提,担心累着她。   “能带回来吗,我怕你太累。”   姜榆嗔道:“两只鸡而已,哪里就至于累了。我带着背篓去,不会累着的。”   两人先去二厂厂办开了接收证明,而后姜榆去姚香玲家拿香烟。   姚香玲直接把一条香烟塞给她,姜榆没收,从里面取了两包。   “姨婆先收着,回头我有需要,再找您要。”   “行吧,路上小心点。”   姚香玲原本想说的是让她留意姜家人,后想想觉得没必要,姜榆心中有数。   揣着两包香烟和接收证明,姜榆马不停蹄,往南河村去。   她甚至没有回姜家,径直去找何有福。   “姜榆啊,你怎么过来了?”刘君美正在清理地窖,好存放冬储菜。   听到动静,从里面走了出来,瞧见竟然是姜榆。   姜榆笑着打招呼:“伯娘,有福伯在吗?”   刘君美点点头,“在呢,进屋说话。”   她亲亲热热拉着姜榆进屋,喊了声:“有福,快出来,姜榆过来了!”   何有福立马跑了出来,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惊喜。   “姜榆怎么来了?”   姜榆直接把接收证明递了出去,“有福伯,我是过来迁户口的。我们二厂前些日子定向招工,我考上了二厂的宣传科,以后就是宣传科干事了。”   何有福和刘君美震惊万分,齐齐愣在原地。   就像这一道响雷炸开,耳朵打鸣。   刘君美连忙放下茶杯,快步走上前,一把抢过那接收证明。   她读过书,也是识字的,一目十行看下去,目光落在“宣传科”三个字上,手微微颤抖。   “真考上啦?”   城里的厂子可不好考,很多时候乡下人连报名资格都没有,从门槛就被刷了。   她不知道有多不好考,只知道难如登天。   可就这么难的事,叫姜榆给做成了!   她一鸣惊人,连临时工都没有过度,一跃成为了宣传科干事。   刘君美震惊之余,还觉得羡慕,怎么这么好的闺女,不是她家的呢。   “叔,麻烦你给我开个证明,把户口迁出来。”姜榆递出去两包烟。   何有福神色复杂,问道:“你爸妈知道吗?”   不等姜榆开口,刘君美先嗔了他一眼。   “知不知道有什么所谓?姜榆又不是孩子,她都能考上二厂当干事了,足以证明是个有能耐的,做主自己的事绰绰有余。别问了,快把证明开了,别耽误了姜榆办事。”   何有福迟疑,他怕这证明一开,老姜家的人过来找他闹事。   可姜榆现在有出息了,她嫁的男人也不好惹。   何有福想到这个,是左右为难,不知怎么取舍。   姜榆不和他说话,转而看向刘君美。   刘君美比他更果决,也更能和自己共情。   “伯娘,过段时间二厂要扩大生产车间,多了两条生产线,意味着要招女工。”   刘君美惊喜万分:“我们家倩倩可以吗?”   她的小女儿刚满18岁,勉强拿到了初中毕业证就没再读了,就在家里帮着干活。   她自己这辈子是没希望了,只能盼着儿女成器。   大儿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进了肉联厂。   小女儿却迟迟没找到机会。   姜榆勾起唇角,点了下头。   “说是招工,其实不对外,偏向从家属院招人,或者厂办里的人推荐。”   从家属院招人,给他们提供工作的同时,还能节省住房资源。   刘君美激动地握住她的手,眼含泪花。   “姜榆,你要是能把我家倩倩弄进城里去,伯娘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姜榆可不敢打包票,说话有所保留:“我会尽力,但伯娘你也知道……”   “我明白,我明白!这事儿哪里有百分百的,能成最好,不能的话,伯娘心里照样感激你。”   刘君美是个明白人,这一次没成,姜榆心里就会记挂着,以后再有机会,也能第一个想起何倩倩。   机会总会有,只是时间问题。   她们说话的功夫,何有福已经把证明开好了。   “姜榆,拿着,抓紧回城里把手续办了,才算是彻底在城里安定下来。你是个好孩子,好好干,以后前途无量!”   姜榆用力点点头,这一趟倒是比她想象中顺利。   有了这个迁出证明,姜家人闹起来她也不怕。   “多谢有福伯!”   何有福摆摆手,叹息一声:“是我该多谢你,要不是你,我们还没办法知道招工这事儿,无论这件事能不能成,伯父都感谢你,打心眼里感激你!”   刘君美送姜榆出门,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忍不住叹气。   “这老姜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何有福冷冷一笑,“能出姜榆这么个孩子,确实是冒青烟,可惜老姜家的人糊涂,没把这孩子留住。”   刘君美深有所感:“但凡姜老三和王美丽脑袋清醒一些,也不至于把这孩子往外推。姜榆要是和他们亲,现在享福的就是他们了。”   更不至于让姜榆千防万防,得了这么一份好工作,还不敢告诉父母。   何有福暗暗摇头,不予置喙。   姜永华和王美丽糊涂,连亲儿子姜野都往外推,更何况是姜榆。 第170章 种瓜得瓜   姜榆揣着证明从何有福家里出来,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往后山去。   “杏儿!”   何杏定睛一看,竟然是姜榆,连忙跑过来。   “姜榆姐!”   姜榆揽着她的肩膀往前走,来到了鸡棚旁边。   “怎么多了这么多只鸡?”   何杏道:“有些是在野哥下套抓的,有些是他让我找人换的小鸡。”   这些加起来,总共有十几只了。   “兔子呢?”   何杏:“兔子抱到我家去了,在这里混养不合适,母兔养了八只小兔子,都活下来了,养得很好。”   现在她家里加起来,有十几只兔子了。   姜榆目露赞赏,“杏儿你真厉害。”   何杏抿唇笑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是我厉害,养些家畜而已,大家都会的。姜榆姐,我们还要上去采菌子吗?”   上次她带回去的菌子,让人念念不忘。   姜榆摇摇头,“这段时间冷,菌子早没了。”   何杏难掩失望,“那就算了吧。”   “水潭那边结冰了吗?”   何杏点点头,“结了,我今早起来还去看了。”   姜榆摸了摸口袋,她过来的时候,特地把鱼钩带上了。   “我们去钓鱼。”   何杏愣住,贴心提醒她:“姜榆姐,那水潭里没有鱼的,小鱼都没有。”   她从小在南河村长大,和村里其他孩子一样,上山下河,想尽办法弄吃的。   那水潭她也没少去,从没见过有鱼。   姜榆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我说有就有,你去弄点鸡食过来做鱼饵,顺便拿个桶过来。”   何杏见她执意要去钓鱼,便去弄一些鸡食,跟着姜榆往水潭去。   “姜榆姐,你这次回来就为了钓鱼吗?”   姜榆摇摇头,“我在城里有工作了,回来迁户口。”   “有工作啦?姜榆姐,你真厉害!”何杏一脸崇拜。   难怪奶奶说姜榆姐弟俩都是有出息的。   姜榆笑了笑,熟练地拿出鱼钩,挂上鱼饵。   “那个石头拿过来,把冰破了。”   何杏举着大石头,在冰面上砸开了个大洞。   她好奇地往里面看,“这里面真的有鱼吗?”   姜榆其实也不大确定,毕竟现在这么冷,不知道鱼会不会出来。   “先试试,要是有鱼的话,你也能带回去给你奶奶熬点汤。”   何杏也是这样想的,上回吃了野猪肉后,她家里又许久没再碰过荤腥了。   姜榆和上回一样,把鱼钩下了,便耐心等着。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动静。   她一边收线,一边在心里感叹,自己在这方面运气确实有些好。   “杏儿,把网兜拿过来。”   何杏紧紧抓着网兜,看着姜榆收线,显得越来越吃力。   两人互相配合,抓上了一条大鱼。   何杏瞪大了眼,惊喜万分:“真有鱼啊!”   姜榆已经见怪不怪,先前钓了这么多,胳膊的酸疼她到现在还记得。   她余光瞥见何杏的手冻得通红,自己戴着手套,这手指头都跟要掉了似的。   一共钓了四条,姜榆便收手。   “你带回去两条,我拿两条,今天就这些吧。”   何杏意犹未尽,“姐,再弄一些吧,天儿冷,这鱼肉放不坏。”   “杏儿,这里面鱼很多,弄不完的。你带这么多鱼回去,可就藏不住了,回头大家都知道这里有鱼。”   就像上回那板栗树和柿子,往后姜榆再去,肯定就没了。   说她自私也好,谁叫这水潭里的鱼叫他们第一个发现呢。   何杏连忙点头,“我会藏好,不叫人发现。”   姜榆摸摸她的脑袋,忽然发现她的耳朵上也有冻疮,心生怜惜,把自己的围巾拿了下来,裹住了何杏的脖子。   她有棉帽,没了围巾也不会太冷。   何杏无措地看着她,根本不敢动,怕自己弄脏了这围巾。   “姜榆姐,我不冷的。”   “傻话,都冻成这样了,还说自己不冷。话说前段时间下雪,那些鸡怎么没冻死?”   “我把它们抱回家了,现在晚上我回去之前,也会给他们烧一些炭火,不至于冻死。”   姜榆皱了下眉头,“有时候不必太顾着那些鸡,以自己为重,没有任何东西比你自己更重要,知道吗?”   何杏心里暖暖的,脸颊荡漾起小酒窝,甜甜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的,谢谢姜榆姐,这围巾你拿回去吧。”   姜榆没叫她摘下来,往上牵了牵,挡住她的耳朵。   “送你了。不说了,我去鸡棚里抓两只鸡回去,钱我直接和阿野算,你也快些回家吧。”   “好!”   姜榆抓了两只鸡,一只给家里下蛋的母鸡,还有一只是给李师傅的野鸡。   两只鸡两条鱼,她有背篓,倒也不会太不好拿。   只是到了村口,竟然瞧见了王美丽。   看她这满脸郁气的模样,应该是特地在村口等着自己。   “你跑哪儿去了!”   王美丽伸手就要打她,被姜榆躲开。   她特地问了人,说没见姜榆出村子,笃定她还在南河村,才在村口守着。   “你那里面是什么?我瞧瞧。”   姜榆挥开她的手,神色冷淡道:“这是二厂食堂的李师傅叫我帮忙换的鸡,人家给了钱的。”   王美丽心里郁闷不已,这个女儿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我怎么听说你考进二厂了?”   姜榆脸上浮现嘲讽,“听说?你听谁说?”   王美丽也不觉得心虚,直言道:“姜婷刚才回家来,跟我提了几句。”   “然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姜榆和她对上,就等着她的下文。   王美丽蓦然一阵心虚,呼吸一滞,但很快调整过来。   “我能有什么打算,你弟弟还没工作呢!你自己嫁了城里人享福,好歹也拉拔一下娘家人,做人可不能这么自私,连养你大的的娘家人都不顾了。”   姜榆心里已经猜到,早就清楚的事,自然没什么好动怒。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把这份工作让给姜野?”   王美丽瞠目,声音尖锐起来:“什么姜野,我说的是姜浩!姜榆,姜浩才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的孩子,你心里得有杆秤,知道孰轻孰重,你和姜浩是从小到大的情分,怎么能让姜野比下去。”   这话听着,姜榆都觉得可笑。   “什么情分?是从小到大都被姜浩欺负的情分,还是他吃肉我却连肉汤都不能喝的情分?”   王美丽一怔,讷讷道:“他是儿子,谁家不是这样的?就连王招娣家,不也是如此。”   “既然都是这样,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在我身上种了什么因,就结什么果,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你养我大,我以后自然给你养老,但你从未对我好过,又凭什么奢求我对你孝顺?你想要的一切,不应该找我要,该找姜浩才对!”   王美丽怒不可遏,尖叫一声:“这是什么话?他是你弟弟,互相帮衬有什么不对!”   “是互相帮衬,还是你想抽我的骨髓血肉去喂姜浩?妈,我还是那句话,我会给你跟我爸养老,多余的你就别想了。但如果你要是不想认我这个女儿,大可去闹,我们登报断绝关系就是。”   王美丽气得颤抖,“我是你妈,怎么可能断绝关系!”   姜榆冷眼看着她,“没有能不能,只要我想不想。贺庭岳对你们早就不满,到现在还没对姜浩动手,是因为我拦着。你要是再闹,他的腿能断一次,就能断第二次。”   王美丽惊骇,双腿软下,跌坐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 第171章 也送我一只吧   姜榆不再搭理王美丽,带着东西坐上了回城的车。   一想到背篓里的东西,她就觉得心满意足。   张大英瞧见她的身影,主动上前和她搭话。   “二厂门口那公告栏,我瞧见你的名字了,恭喜你啊。”   姜榆笑了笑,大大方方收下了她的祝贺。   “谢谢张姐。”   张大英是个狗鼻子,一下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鱼腥味。   “姜榆啊,还有鱼不?你上回带来的鱼,我家几个小子可爱吃了。”   姜榆苦笑,“张姐,还真是瞒不过你的鼻子,可这两条鱼我不能卖,我隔壁大院儿有个婶子高龄生孩子,就盼着我带这些东西回去给她补补呢。”   张大英摆摆手,她肯定不能和一个产妇抢吃的。   “那下回你这边有肉,记着我一点,我家几个孩子,整天想办法给他们弄吃的,我头发都要愁白了。”   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这话不是没道理。   姜榆满口应下,想着这一阵风头过了,便叫赖六子下乡收一些鸭子,给大家解解馋。   “对了,我这儿还有一件事,你听听能不能成。我大伯先前瞧你男人会修车,还挺利索的,客运站想请你男人过来给几位司机师傅上个课。不让他白忙活,发两斤肉票。”   姜榆一听有肉票,自然答应。   但她自己都不确定,贺庭岳这水平,能比司机师傅们厉害吗?   “张姐,我回去问问吧,他要是愿意的话,我直接让他过来找你。”   张大英点点头,“找我大伯也一样。”   车子很快到了目的地,姜榆下了车,和张大英打招呼。   “张姐,那我先回了。”   “哎,别忘了!”   姜榆骑着自行车一路直接回了家,停好自行车,先去了一趟隔壁。   张菊香一眼瞧见她,走过来就要扒拉她的背篓。   姜榆不客气,一巴掌拍了过去。   “菊香嫂子,你这是做什么?强盗也没你这样的吧?”   她下的劲儿不小,把张菊香的手背都打红了。   “我就看看,你怎么这么小气呢!”张菊香满口抱怨。   姜榆白了她一眼,“你想知道里头是什么,直接问不就行了,碰我干嘛?”   张菊香哼了声,“还没进二厂呢,就开始有架子了。”   姜榆懒得搭理她,直接去了李师傅家。   李师傅要上班,只得请同一个大院的蒋嫂子帮忙看顾孩子和来婶子。   来婶子年纪本就大,这一次生孩子遭了不少罪,不仅没胖,还瘦了不少,整个人憔悴得很。   蒋嫂子带着姜榆进屋,姜榆把野鸡和鱼拿出来。   “现在天儿冷,放不坏,这鱼这么大,可以煮好几次汤了,给来婶子吃。”   这些天上门探望的人不少,但蒋嫂子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这么大方,拿了肉过来。   “这多少呐,我回头和李师傅说。”   姜榆道:“这只鸡让李师傅给个三块五就行,这条鱼是我送来婶子的,不算钱。”   鸡不是她的,哪怕是她和姜野要,她也是要算钱的。   但鱼不一样,自己钓上来的鱼,谈钱就生分了。   “是姜榆来了吗?”屋里传出来婶子的声音。   姜榆应了:“婶子,是我!我才从乡下回来,身上脏得很,就不进屋了,回头再来看您,您好好养着。”   “好,你先去忙吧。”   来婶子先前和姜榆并不来往,因为不住同一个大院,不熟。   但她知道是姜榆救了自己,从她生了孩子,又是送肉又是送红糖,她心里实在感激得很。   要不是现在不能见风,她肯定要出去的。   送完了东西,姜榆才掀开厚厚的帐子走出去。   张菊香正在门口守株待兔,就等她出来呢。   “姜榆,我都听见了!”   姜榆睨着她,“听见什么了?”   “又是鱼又是鸡,你哪儿来的这么多东西,你怕不是做投机倒把了吧?”   姜榆嗤了声,“东西是我找我娘家人换的,不说乡下,城里也有人家里养鸡,这些也是投机倒把?难道你家没养?”   张菊香家里自然也养了,就几只,都是家里下蛋的母鸡,哪里舍得吃。   “不说这个了,你还有鸡不,也送我一只吧?”   这样不要脸皮的人,姜榆还是少见。   “真是可笑,我和菊香嫂子你非亲非故,你张口就要我送你一只鸡,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呢?”   张菊香用着老方法,开始和她卖惨:“姜榆,我家四个孩子呢,都是会吃的年纪,每日都吃不饱,你就行行好吧?”   说起孩子,姜榆家里不遑多让。   “你家四个孩子,我家何尝不是有好几个孩子,有两个还是烈士遗属呢,他们无父无母寄人篱下已经够可怜,你还想抢他们的口粮?”   姜榆这一顶帽子扣下,叫张菊香恼怒不已。   “我不管,你要是不送我,我就去厂里举报你投机倒把!”   姜榆耸耸肩,“去呗,反正你没脸没皮,已经惹了厂领导的厌恶,再闹一次,最好把你男人的工作闹没了,你一家喝西北风去。”   张菊香一拍大腿,被她气得不行,坐在地上撒泼起来。   “真是世道变了,这么狠心的人,都能进厂里当干事!没天理啊,这是要逼死我呢!”   别说,还真就有人吃张菊香这套。   来婶子隔壁家里走出一个大爷,姜榆也认识,大家都喊廉大爷。   廉大爷义正言辞斥责道:“姜榆,亏得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的,竟然欺负弱小。”   姜榆咋舌,合着张菊香在他眼里竟然算是弱小。   “廉大爷,她张口就让我送她一只鸡,我不答应她就撒泼打滚,照你这意思,我应该把鸡给她?”   廉大爷:“她家里困难,你帮一帮怎么了?”   姜榆懒得和他掰扯,“我没同情心,你有行了吧?菊香嫂子,还不快去廉大爷家里抓鸡,他都答应送你一只鸡了。”   廉大爷瞠目,他什么时候说了。   张菊香上道,直接从地上爬起来,笑着道谢:“要不怎么说廉大爷您是咱们大院儿的一大爷呢,做事就是敞亮,那我就先代我家几个猴孩子们谢谢您嘞!”   廉大爷原本不想送,但听着她这话,心里舒坦,大手一挥,真把鸡送她了。   姜榆前脚刚走出来,后脚就听见了廉大妈的怒骂声。   “天杀的,谁偷了我的鸡!” 第172章 我要是没婆婆就好了   姜榆回到家,被折腾得有些累了,放下东西,啃起了锅里的冷馒头。   她坐在堂屋歇了会儿,才觉得身上渐渐回暖。   家里有炕就是好,煤一烧起来,连堂屋都不冷了。   以前冬天洗澡是件老大难的问题,现在她觉得在自家洗澡和去澡堂子差不多,舒服极了。   就连鸡栏都被她挪到了厨房旁边,黑蛋整日躲在里面不爱出来。   她歇了一会儿,瞧见姜婷在自己门口探头探脑。   姜榆冷冷一笑,“看见我回来,是不是很失望啊?”   姜婷缩了下脖子,一脸心虚。   “我哪里失望了,你可别胡说。”   姜榆瞧着她没出息的样儿,心里觉得无趣极了。   “姜婷,老盯着别人的事儿,不如多看看自己。你不是最爱生孩子吗,嫁给付向阳这么久都没怀上,你不着急啊。”   姜婷脸色爆红,羞愤道:“要你管!”   “嘁!谁爱管你啊,我是看你天天盯着我,替你觉得累。真这么想当个好姐姐,就自己想办法给姜浩搞个工作,盯着我的东西干嘛?”   姜婷理直气壮:“女人在家里相夫教子就行,干嘛出去抛头露面?姜浩是我们家的男丁,把工作给他有什么不对?”   姜榆面带讽意:“你觉得对,那你倒是说说,你为姜浩做过什么?”   提到这个,姜婷还真就自豪起来。   她挺了挺胸脯,扬声道:“他和杜娟就要结婚了,我给了他十块钱!”   姜榆扬眉,“哦?你哪里来的钱?”   姜婷压箱底的钱,早就被林红霞抠出来用光了。   “哼!我家向阳疼我,这个月发了工资,就给了我十块钱!你家贺科长工资高,每个月有多少钱拿给你呢?”   姜榆托着下巴,佯装苦恼。   “也是十块钱呢。”   姜婷一愣,“他每个月都给你十块钱?每个月吗?”   她心里酸涩不已,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姜榆摇摇头,“哪里呢,是他留十块钱,剩下的都给我。我又没婆婆,家里都是我当家做主,钱当然交给我管了。咦,怎么你家不是你在管家吗?”   姜婷失神看着她,心里算着贺庭岳一个月给她多少钱。   忍不住低喃一句:“家里没有婆婆管着,还挺好,我要是没婆婆就好了。”   结果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暴怒:“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林红霞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打得姜婷耳朵嗡的一声。   姜婷大惊,回头看见自家婆婆暴怒的脸庞,还没开口,林红霞的巴掌就下来了。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让你这种女人进了门!成天搜刮自家男人的钱去贴补娘家弟弟,这么舍不得,你干脆回娘家去,滚出我们付家!”   孙母走出来看戏,瞧见姜婷鼻血都打出来了,不轻不重劝了两句。   “老林啊,这么动气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呀。”   林红霞手上的动作没停,怒吼道:“她盼着我这个婆婆死了,好让她当家做主,你说这个媳妇儿该不该打!”   “哎哟,姜婷你这就过分了!”徐丽华看热闹不嫌事大。   姜婷捂着鼻子,瓮声瓮气求饶:“妈,我就是一时口误,怎么会这样说您呢!我知道错了,下回再也不胡说了。”   姜榆眼神淡淡,站在一旁看着。   徐丽华瞥见她这样,心想可真无情,亏得她们还是亲姐妹呢。   “姜榆,你妹妹被打得这么惨,你怎么不帮帮?”   姜婷抬眼看过去,便听见姜榆淡声开口:“她多嘴,确实该打,当婆婆的教训儿媳妇,我怎么插手?”   姜婷不由得轻颤,她肯定是知道自己回了南河村的事了!   姜榆转身进屋,没再搭理她。   过没多久,到了二厂下班的时间,贺庭岳回来了。   姜榆指着外面半死不活的鱼,“晚上吃酸菜鱼吧?”   贺庭岳看了一眼,问:“你去钓鱼了?”   “是啊,想着不能白走一趟,总得带点东西回来。”   贺庭岳皱眉,说到底还是因为物质匮乏。   要是他能弄来肉吃,姜榆也不至于大冷天跑去钓鱼。   他伸手贴了贴她的脸颊,“冷吗?”   “还好,有何杏给我帮忙,不怎么冷。”   贺庭岳察觉到她没围围巾,环视一周,也没瞧见围巾挂着。   “你围巾呢?”   姜榆道:“瞧见何杏太冷,就把围巾给她了。”   贺庭岳面露不悦,“那你就吹着风回来的?”   “没有,车上挺暖和的,不冷呢。我都要饿死啦,你快去做饭。”   姜榆推着他出去。   贺庭岳一听她饿了,这才不再多问。   他掂了掂这鱼,还真不小。   “一半做酸菜鱼,剩下一半给你炸了,做红烧鱼块,好不好?”   姜榆眼都亮了,她早就想吃香酥的炸鱼块,可没敢提。   “太费油了。”   贺庭岳笑道:“你喜欢吃,再多油都不算浪费。”   他动作很利索,三两下把鱼处理好。   一半片成鱼片,连带着和鱼头一起做酸菜鱼。   “我去拿白菜和土豆!”   姜榆其实有些吃腻了,架不住大冬天也就只有白菜和土豆可以吃。   等她抱着白菜土豆出来,贺庭岳已经开始往锅里放油。   她咽了咽口水,不错眼盯着。   “这猪油可真香!”   贺庭岳忙道:“还有猪油渣,回头我们做个白菜包子。”   要是有肉就更好了,但他这个月发的钱票都在姜榆手里握着,姜榆捏得很紧,坚决不过上半月大吃大喝,下半月勒紧裤腰带的日子。   “好呀,要是有肉就更好了。对了,客运站想请你去给司机师傅们上两天课,培训他们一些应对突发状况的技巧,报酬是两斤肉票呢,你去不?”   贺庭岳看着她馋嘴的模样,莞尔一笑。   “去!拿了肉票,咱们就买一斤肉包包子!”   姜榆肉疼,皱着脸道:“还是半斤吧,这不还有猪油渣和白菜吗。”   “行,就半斤,都听你的。”   油温差不多了,贺庭岳把鱼块倒下去。   鱼块和滚烫的油温接触,立马滋啦滋啦响。   他在忙活,姜榆就坐在一旁,托着下巴看着锅里。   “炸小银鱼肯定也好吃!”   贺庭岳想了想,“回头我带你去捞小银鱼,给你炸小鱼干。”   “哪里有啊?”   贺庭岳:“云角村往前走,有个水库,里面小银鱼多着呢!” 第173章 二厂吃得下   这炸鱼块的味道,霸道至极,整个院子都是油香味。   孙在良一踏进院子,口水便不断分泌。   “谁家在炸东西啊,放了不少油吧。”   徐丽华朝着南房抬了抬下巴,“咱们院儿里就小贺家的伙食最好,除了他在炸东西,谁家舍得放这么多油。”   她家里做菜,恨不得拿根筷子蘸一蘸就行。   不过这油放多了,真是香呀。   炸好了鱼块,贺庭岳先给姜榆夹了一块。   “尝尝。”   这些鱼块他腌制过,外酥里嫩,姜榆恨不得把骨头都给吞下。   “特别好吃!”   姜榆就坐在门口啃鱼块,刚吃完,就瞧见李师傅过来。   “姜榆,我给你拿钱过来。”   李师傅拿了五块钱,姜榆往回推。   “哪里需要这么多,说好三块五的。”   李师傅不由分说,给她塞了过去。   “就这五块钱,一只鸡和一条鱼,还是我占了便宜,你就收着吧。”   姜榆只好收下了。   这事儿说完,李师傅还没走。   他声音压低了几分:“上回小贺说的鸭子的事儿,我和采购部门的张主任提了,你这边要是有,就直接收上来,二厂吃得下!”   二厂人这么多,再多鸭子都能吃下。   姜榆大喜过望,立马站了起来。   “李师傅,真的吗?二厂要多少,价格呢?”   李师傅:“八毛一斤,这是我能谈的最高价格了,你们有多少,二厂就收多少。但这事儿最好低调,不要张扬。那你放心,流程都是合规的,过了明路。”   原本他不想沾这事儿,毕竟上回大新胡同刘三被抓,在街上绕了好几圈,大家伙儿都知道。   但这些天,他媳妇儿生孩子,他才知道困难的时候越发能看清人心。   要不是贺庭岳和姜榆,他媳妇儿和孩子都不一定能活下来。   “姜榆啊,叔谢谢你,真心的。”   姜榆一怔,愣愣地看着他。   这些天奔波劳累,李师傅也瘦了一大圈。   “李师傅,我帮来婶子,那是因为我们是邻里,你和贺庭岳也是多年的情分,不是为了鸭子的事。”   李师傅笑了起来,“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还多,当然知道了。你别多想,我做这事儿,除了为了你们,也是为了二厂。一到冬天,牲畜都不爱长肉,工人们都不知道素了多久,也该给大家加个餐了。”   “好,我让他们抓紧把东西送过去。”   送走了李师傅,姜榆心里的激动还没平息下来。   八毛一斤,也足够他们赚一笔了!   她飞奔进厨房,想告诉贺庭岳这个好消息。   他笑了声,“我刚才听见了,明天先去二厂把户口的事办好,再去找六子。”   姜榆道:“我还想拉阿野入伙,让他也赚上一笔。”   “好,去客运站给他们培训,我也带上阿野。你上回不是说他对这些感兴趣,我带他去见识见识。”   学会这些不一定能用上,但多学一些总是好的。   酸菜鱼和红烧鱼块做好,贺飞燕和两个孩子刚好到家。   “哇!今天吃鱼吗?”贺飞燕连忙洗手,迫不及待钻进屋。   一家人饱餐一顿,贺飞燕才想起姜榆今天办的事。   “顺利吗?”   姜榆点点头,“我爸妈是个糊涂人,但村里的大队长是个明白的,没有为难我。”   “那就好,菲菲的婚期定下了,这个月底,她今天过来找你,你不在家。”   原本谢菲菲的婚事早该提上日程,架不住林长安的爸爸太强势,屡次干扰。   姜榆算了算时间,明天她还想去找赖六子,还是等他们把鸭子收上来,自己再拎着两只鸭子去找谢菲菲好了。   “定下来就好,以后日子是他们过的,领了证,他爸再怎么强势也没办法。”   隔天一早,姜榆带着钱出门。   她先去二厂,把户口的事落实下来,然后又走了一趟街道办。   走完了各种手续,把户口迁进,她心中才安定下来。   从街道办走出来,姜榆还跟做梦似的。   她有了自己的工作,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户口也捏在自己手里。   她以后再不会被人拿捏,当成货物一样卖掉!   姜榆心中澎湃,觉得这日子越过越有盼头。   办好了户口,她才去找赖六子。   赖六子提心吊胆这么些天,抓心挠肝,就等着姜榆过来。   今天她带来的这个消息,对他来讲简直是天大的惊喜!   “嫂子,这么说我们能打着二厂的旗号,去乡下收鸭子了?”   姜榆跟着笑了起来,“去找二厂开批条,光明正大去收鸭子。”   最难的问题解决了,现在需要说清楚的便是他们能吃下多少。   “我和铁牛两个人凑一凑,可以拿出五百块钱。”   一斤鸭子四毛钱收,他们八毛钱卖给二厂,利润将近一半。   “我打算拉阿野入伙,他那边不知道能凑多少,我这边拿出七百,够吗?”   赖六子点点头,“先收这么多,还不一定能凑出这个数。”   那边很多人养鸭子,平均一家收十只,也得几十户人家才能凑足几百只鸭子,不是简单的事儿。   “他们既然挨家挨户养鸭子,家里肯定也有不少鸭蛋吧?”   赖六子一愣,这还真不知道。   “应该有,我到时候问问,嫂子你要吗?”   “要,现在大冬天什么都没有,买来做咸鸭蛋,偶尔煎个鸭蛋也不错,市面上鸭蛋是八分一个,你看看收购价多少,能抽个两三分钱也不错,二厂肯定也要。”   赖六子恍然大悟,他差点忘了鸭蛋也能挣钱。   “行,回头我问问。”   姜榆交代道:“除了鸭子,你可以多看看,只要是能吃的,食堂肯定收,这会儿那边正缺食材呢。”   这么大一个厂子,每天的粮食和肉菜消耗量是惊人的数字。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偏偏每年一到冬天,便是物资最为紧缺的时候,采购员也惆怅。   这时候他们送上食材,他们一准高兴。   “我明白,我会和铁牛留意。”   姜榆和他交代清楚就要离开,走出门又回过头。   “你们两个能忙得过来吗,要不让阿野陪你们去?”   赖六子摆摆手,“不用,我和铁牛两个就行,就是麻烦嫂子把二厂的批条给我弄来。”   “行!” 第174章 挣钱 %51%69%53%68%75%39%39.%63%6f%6d   从赖六子这边出来,姜榆又去找姜野。   姜野一听说可以挣钱,当然要参与。   但是他钱不多,满打满算就凑了两百块钱。   姜榆感叹:“你这是一点钱都没花啊,竟然还能凑出两百。”   姜野笑道:“到了姐的手里,很快就能翻倍。”   姜榆嗔了他一眼,“回头咸鸭蛋做好,你带学校里吃,能顶上一道菜了。还有,你姐夫要去客运站给司机师傅们上培训课,教他们修车,你也跟着去学。认真点,听到了吗?”   姜野满脸惊喜:“姐夫这么厉害?”   姜榆点点头,笑了起来,她也觉得贺庭岳很厉害。   “你好好学,你以后也可以跟你姐夫一样厉害。”   姜野重重点头,“等以后我能耐了,也给姐撑腰!”   “好,姐等着!”姜榆拍拍他的胳膊。   姜野拿了两百,姜榆干脆拿出八百,凑足了一千块钱。   准备好了一切,姜榆把一千块钱和批条交给了赖六子,嘱咐他们小心行事。   赖六子便光明正大和铁牛开着拖拉机往平谷县去。   不出两天,他们俩便拉着五百只鸭子来到了二厂后门,卸货的地方。   不多时,便瞧见李师傅跑了出来,身后跟着负责食堂采购小刘和张主任。   “张主任、小刘,这位就是我们二厂宣传科即将任职的干事,姜榆。”李师傅主动介绍。   姜榆率先开口:“张主任,小刘同志,我们这次拉回来五百只鸭子,你们看看有没有地方能安置这些鸭子?”   张主任和小刘脸上都浮现激动的神色,一到冬天,采购就成了老大难的问题。   他们采购部的同志,头发都能掉一圈。   二厂的领导和职工们成天抱怨没肉吃,他们难道不想吃肉吗?   不是钱的问题,是你有钱都买不到!   “小姜啊,我们二厂的工人们能吃上一口肉不容易,得亏了你啊!”张主任看着拖拉机上的鸭子,两眼冒光。   姜榆连忙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主要是多亏了六子和铁牛,他们才是辛苦。”   张主任连忙走上前,一手一个,握着赖六子和铁牛的手。   “两位同志,真是辛苦了!辛苦你们了!”   赖六子和铁牛受宠若惊,这辈子还没和厂领导握过手呢。   铁牛脸色涨红,蹦不出一个字来。   还是赖六子镇定,点点头:“为人民服务,我们应该做的!”   小刘激动道:“主任别说了,先把东西卸下来吧。”   生怕这些鸭子飞了。   张主任连连点头,“对对对,先把鸭子卸下来,我们食堂后面地方大,多的是地方养鸭子。”   不过兴许这五百只鸭子根本养不了多久,就得抹脖子进食堂。   赖六子和铁牛充满干劲,帮忙搬货。   除了五百只鸭子,还有很多干货。   “这是腊鸭,不知道食堂这边收不收?我们尝过,味道不错。”   当地老乡养了好些鸭子,吃不完的时候就会做成腊鸭储存起来。   那边养鸭子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挨家挨户都养,地处偏僻,政策问题根本管不动他们。   领导班子家里都养鸭子,还怎么管?   “要要要!腊鸭好啊,容易储存,不会坏!”   腊鸭同样是五百只,但这重量可比不上活生生的鸭子,平均一只才两斤左右。   老乡放了不少香料制作,烟熏味足,成色看着十分不错。   浑身都是肥厚的肉,价格提了两毛钱,一斤算一块。   姜榆偷偷问道:“这腊鸭你们多少钱收?”   赖六子眨眨眼,“四毛,我们收的东西多,那些老乡说都按四毛算,不涨价。还收了一些干货,鸭蛋收了两千五百个。”   鸭蛋才四分钱一个,赖六子一问,他们立马就送来了。   两千五百个听着多,但和二厂的工人人数比起来,真算不得什么。   姜榆翻了翻,干货都是鱼干、笋干和一些菌子干。   每拿出一样东西,张主任都激动得不行。   这些是旁人不能理解的,因为让每一个工人吃饱饭,吃好饭,让他们有更好的精神面貌去完成工作,是他的职责!   他每天一睁眼,就是想尽各种办法买食材。   “同志,一共是3654块8毛,你算算。”   赖六子和姜榆两人一人点一部分,加起来是这个数,东西便算完全卖出去了。   这一次交易,双方都高兴,皆大欢喜。   赖六子和铁牛先去还拖拉机,顺便把租借拖拉机的钱给结了。   等回到家,姜榆已经在这边等着他们。   “嫂子。”   “进屋说。”   赖六子按捺住激动,仨人走了进去。   结了拖拉机的钱,还剩3644块8毛。   姜榆拿出44块8毛,平分给了赖六子和铁牛。   “这算做是你们的工钱。”   赖六子连忙推辞:“谁家工钱这么高啊,况且我们其实也没做什么……”   姜榆难得态度强硬,推了过去。   “你要是不收,那这生意咱们以后就不做了。你们两个跑这一趟不容易,我没跟着,也能想象到其中的辛苦,分这个工钱是应该的。”   赖六子和铁牛对视一眼,情绪翻涌。   “嫂子,那我们就收了。”   姜榆点点头,“剩下3600块钱,我们再分。”   赖六子和铁牛的本钱占了三分之一,姜榆数出1200块钱递过去。   剩下的,她和姜野两个人分。   姜榆揣好钱,突然觉得飘飘然,有种一夜暴富的感觉。   做生意,可真赚钱啊。   但这种门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又有几个人能搭上二厂的关系。   “嫂子,你买的东西,我给你送回家吧?”   姜榆差点把这茬给忘了,拍了下脑袋。   “买了多少鸭蛋?”   “一百个,要是不够的话,下次我再给你带”   但他这次送过去的东西,应该能让食堂顶一阵子,他也不知道下回是什么时候。   姜榆点点头,“暂时够了,我一个人可能拿不了,那就麻烦你帮我送过去了。”   “确实拿不了,六子还留了五只鸭子给你,还有几包腊鸭,平谷县那边好多苹果,我们带回来两个大箩筐。”铁牛补充道。   赖六子瞪了他一眼,“就你有嘴,抢我的话!”   铁牛憨憨笑着,“我这不是惦记着岳哥的手艺,想去嫂子家里蹭顿饭嘛。”   姜榆忍俊不禁,“我给的钱够买这些东西吗?别回头还让你们贴钱进去。”   “够了够了,你给了二十几块钱,在乡下够买好多东西!”赖六子说道。   姜榆爽快应下:“那行,你们先去我家等着,我喊阿野一起过来。”   今天是周六,姜野因为要跟贺庭岳去客运站学习,就没回家。   这个点,培训应该结束了,她直接去客运站找他。 第175章 学徒   贺庭岳和姜野从客运站出来,大老远就瞧见了姜榆的身影。   两人不由得加快脚步。   姜榆上回把自己的围巾给了何杏,这次自己戴的是贺飞燕的旧围巾,半张脸都埋在了围巾里。   贺庭岳给她拢了拢,“这么冷,过来干什么。”   姜榆只露出一双眼,调皮地眨了眨。   “鸭子都送去二厂了,你猜赚了多少?”   姜野吃惊道:“六哥和铁牛这么快就回来了?”   姜榆早就把他的钱准备好,卷成了一卷,递了过去。   “快收好。”   姜野接过来,这可比他给姜榆的厚多了。   “姐,这里有多少?”   “五百!”   按照分成,姜野的钱还不到五百,姜榆为了好算账,直接给了他凑了整数。   姜野愈发震惊,他本钱可只有两百块钱,竟然直接翻倍了!   “没算错吧?”   姜榆嗔了他一眼,“怎么可能算错,你知道我挣了多少吗?”   “多少?”   姜榆伸出一根手指,得意地翘着唇角。   姜野压低了声音,不可置信:“一千?”   “一千一!”   她本钱就八百,现在口袋里还剩一千九。   一想到这里,姜榆简直走路生风,快要飞起来了。   贺庭岳等她得意够了,才拉着她回家。   “好了好了,都收敛一下,财不露白,可不能告诉别人。”   姜榆姜野姐弟俩不约而同摇头,连脸上绷起来的弧度都惊人的相似。   “不说,谁也不说!”   三人一同回到家中,赖六子和铁牛已经在这边等着了。   “今天吃这个腊鸭怎么样?炖两只,再用白菜炒个鸭蛋。”   至于那五只鸭子就暂时不杀了,回头给谢菲菲家和周大妈家各送一只。   大家都眼巴巴看着贺庭岳,毕竟他才是掌勺的人。   姜榆的安排,贺庭岳自然不会拒绝,他还加了一道酸辣土豆丝。   家里土豆多,管够。   他去做饭,姜榆则是拉着其他人来做咸鸭蛋。   咸鸭蛋只做了五十个,剩下五十个放着,当早饭或者做菜都行。   赖六子和铁牛也收了一些鸭蛋,但他们不会做咸鸭蛋,看见姜榆甚是熟练,便想把自己的鸭蛋也送过来。   姜榆一口应下:“当然可以,你们明天送来,我周一开始就要上班了。”   举手之劳而已。   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不一会儿贺庭岳便把几道菜都做好了。   众人争相进厨房端菜。   这腊鸭贺庭岳没做过,用的也是焖煮的法子,抓了一把辣椒放进去,香辣味浓。   这大冷天吃上这么一锅,别提有多满足。   吃饱喝足后,赖六子一抹嘴。   “岳哥这手艺,做炖羊肉肯定也好吃。”   冬日正是吃羊肉进补长膘的时候,要是能去东客来吃一顿涮羊肉,那叫一个美。   可涮羊肉一盘两块钱,有哪里是轻易能吃上的。   “平谷县那边有人放羊吗?”贺庭岳问道。   自己买一头羊回来杀,总比去饭店吃便宜。   赖六子和铁牛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他们还真没发现。   “我们这里往南走,有一叫兴县的地方,你们去过没有?”   贺庭岳手指蘸水,在桌面画起了简单的地图。   赖六子一看,还真没去过。   “哥,先前去平谷县,还是得亏你提醒,我和铁牛就混这一带,很少走远。”   贺庭岳摩挲着指腹,“可以往这边看看,那边水草丰富,应该有不少人养牛羊。”   他在二厂这么多年,最清楚里头有多少人,五百只鸭子瞧着多,其实也撑不了太久。   更别提一厂和三厂还没出动,等他们察觉到二厂有办法弄来食材,肯定也会找上赖六子。   “岳哥,那下回我和铁牛先去兴县踩踩点?”   贺庭岳点点头,“兴县的北庄公社,你去找大庄村大队长。”   “牛啊岳哥,哪儿都有门路!”赖六子崇拜地看着他。   要不是先前贺庭岳给了他联系人,他也收不上鸭子来。   这个生意之所以能推进得这么顺利,少不了贺庭岳和姜榆。   等赖六子和铁牛离开,贺庭岳才说起姜野的事。   “客运站那边看上阿野了。”   姜榆一愣,“看上阿野是什么意思?”   贺庭岳笑了声,拍拍姜野的肩膀。   “这小子能耐,对机械一类颇有天赋,客运站那边的汽修老师傅早就该退休,只可惜没找到接班人。”   老师傅的儿子对汽修不感兴趣,底下没人有能耐接他的位置,客运站硬生生多留了他两年。   正巧贺庭岳带着姜野过去,姜野在大家面前露了一手,人杨师傅当下就要收徒。   姜榆惊喜万分:“那阿野能去客运站工作了?”   哪怕只是检修大巴车,也是一门正经手艺,往后不愁没工作。   姜野腼腆笑了笑,“只是学徒。”   工作岗位不会突然多出来,他如果要转正,就得接替杨师傅的位置。   这其中当然有操作的空间,但并不容易,得花钱去操作。   “杨师傅说了,让我先跟着他学,算是客运站的学徒,每个月有五块钱的补贴。”   五块钱的补贴,是因为姜野还需要上课,兼顾学业和工作。   要不是杨师傅见他实在有天分,也不会和客运站领导力保他。   “好好干,要是之后需要钱,姐这里有。”   姜野用力点点头,他手上现在有五百,往后赖六子做生意他再掺一脚,总能攒够钱的。   从和姜浩的身份调换,他的生命中有了姜榆,后来有了姐夫,他觉得人生好像有了盼头。   晚上,姜榆洗漱过后,她才清点家里的钱。   上回给赖六子八百块钱的本钱,七百是贺庭岳刚存进折子里的钱,还有一百是他的工资。   短短时间,八百变成了一千九,姜榆盘腿坐在床上,美滋滋数着钱。   “这么高兴?”   姜榆笑着点头,“一千一呢,你不高兴吗?”   贺庭岳轻捻了下她的耳垂,“你高兴,我就高兴。”   姜榆嗔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她数出一千,“你明天把这些存了,咱们家里留着九百,兴许六子之后还要去乡下,这个 留着做本钱。”   这样加起来,家里就有四千的存款了。   贺庭岳轻叹:“我这是什么运气,娶了个这么能耐的媳妇儿。”   姜榆斜着眼睨着他,很是臭屁的模样。   “那肯定啦!往后好好伺候我,带你吃香喝辣。”   她动作轻佻,勾了下贺庭岳的下颌。   一个动作,把男人撩得心头火热,压着她躺下。   “媳妇儿,我这就好好伺候你。” 第176章 我出就我出   胡闹了一晚上,隔天姜榆毫不意外起晚了。   厂里一周有一天假,就是周日这一天。   供销社说是新到了一批萝卜,贺庭岳一早拖着板车去拉。   等姜榆醒来,他正在地窖整理萝卜。   姜榆揉着眼睛走出来,“怎么不喊我?”   贺飞燕调侃道:“我哥说啦,嫂子这段时间辛苦,让你多睡一会儿呢。”   姜榆嗔了她一眼,“就你有嘴,我待会儿要去谢菲菲家,你去不去?”   “去呗。”   姜榆伸了个懒腰,想着从明天开始,能睡懒觉的机会就少了。   但想到上班,她依旧干劲满满。   出去洗漱,她简单用了些早饭,啃着脸大的苹果。   “这一只鸭子,和十个鸭蛋送菲菲家,周大妈家里就送一只鸭子就行,回头阿野回乡下,让他给云珊带一只,我们家留两只就行。”   除了这个,家里还有腊鸭,总归不至于没肉吃。   贺庭岳道:“姨婆那边要送吗?”   “不了,姨婆不爱吃鸭子,回头我找阿野换一只鸡杀了送过去。这些苹果给姨婆送一些吧,她爱吃。”   安排好这些,姜榆便拿着东西,和贺飞燕一起出门了。   在门口被徐丽华拦下,“姜榆,昨个儿那谁呀,怎么送了好些鸭子和鸭蛋过来?”   赖六子和铁牛拿着这么多东西过来,大家都不是头回见。   只是这两人都是黄毛,瞧着就是街溜子,大家不爱和他们打交道。   徐丽华也是忍不住了,整个大院就姜榆这边伙食好,谁家和她家一样天天吃肉呢。   “徐大妈,那是我朋友,他老家养了一些鸭子,我和他换的。”   徐丽华瞠目,“那么多鸭子,全是你换的?”   “是呀,我家孩子多,得补充营养。”姜榆还露出疑惑的神色,有什么不对吗?   徐丽华啧了声,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   “小贺工资再高,也经不起你这样造啊!”   姜榆眨眨眼,“这不徐大妈老说我虐待烈士遗属的吗?我现在买肉给他们吃,这样不好吗?哎,做人可真难啊,徐大妈你事儿怎么这么多啊。”   徐丽华满脸讪讪,“那也不是你这样花钱的。”   “姜榆,我看那鸭蛋挺多的,能不能给我两个?”孙母把徐丽华挤开。   姜榆应下:“八分一个,十个起卖,阮大妈你要几个?”   孙母:“……我就要两个,不能送给我吗,反正你家那么多。”   “阮大妈,你怎么老想占人便宜呢?这些鸭蛋都是我花钱换的,你让我买来送你,我跟你好像也不是亲戚吧?”   姜榆真觉得不耐烦,徐丽华都没她这么能占人便宜。   孙母眉头一皱,一把年纪还有小白花的气质。   “我儿媳妇怀孕了,你就给我两个怎么了?”   曾常走过来帮腔:“就是啊姜榆,你给她两个怎么了?都是一个大院儿的,两个鸭蛋你都舍不得。”   徐丽华眼珠子滴溜溜转着,“那你要是给了她,也得给我两个!”   姜榆:“……”   她目光落在曾常脸上,“曾叔,你愿意对阮大妈好,那是你俩的事,干嘛拉上我啊。你这么喜欢她,不然买鸭蛋这钱你出了?”   孙母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嘴上却拒绝:“还是算了,免得回头姜丽知道,又来怨我。”   这话没让曾常退缩,反而拍拍胸脯道:“我出就我出!秀玉你放心,我给你买二十个,别净给你儿媳妇吃,你也好好补补。”   孙母嘴角扯开笑容,一双眼睛含水如春。   “老曾,这会不会不太好呀?”   “傻话,我没什么本事,能给你吃几个鸭蛋,我心里高兴。”   孙母感动极了:“老曾,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谢你才好。”   姜榆心里感叹,这孙母一招欲擒故纵,可把曾常拿捏得死死的。   真厉害啊。   她突然扬眉,和曾常确认了一句:“曾叔,你确定要买二十个鸭蛋给阮大妈吃是吧?”   “是!八分一个是吧,回头我把钱给你。”   姜榆:“你不怕丽姐知道生气吗?”   曾常一瞪眼,“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你阮大妈家不容易,吃几个鸭蛋怎么了?”   姜榆哦了一声,“那要是丽姐真知道了怎么办?”   曾常突然觉得寒风阵阵,颈后鸡皮疙瘩起了一大片。   他故作坚强:“知道就知道,我才是一家之主,没有男人听女人话的道理!她是我媳妇儿,她就得听我的!”   话音落下,旁边的孙母突然尖叫起来。   众人一看,才知道是姜丽薅住了她的头发,疼得她龇牙咧嘴。   “上回才教训过你,你这个老骚狐狸还敢勾引我男人!我看你就是被打得不够,回回趁我不在勾搭老曾!看我不把你送去厂里的保卫科,抓你去游街!”   曾常瞠目,怒喝一声:“姜丽,你想做什么,快点放开秀玉!”   少年时期的女神被人薅头发,可把他心疼坏了。   孙母觉得自己头皮就要撕裂开,她一向是柔弱性子,哪里是姜丽的对手。   当下求饶:“不是我和他要的,是他非要给我,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管不好男人,怎么反过来怪我。”   姜榆压住唇角,拉着贺飞燕后退,生怕被波及。   “我看曾叔对阮大妈用情至深,阮大妈看他的眼神也不像是没有情意的样子,早知道他们彼此有意,我丽姐就不应该嫁给他。”   她这话看着是和贺飞燕吐槽,可特地抬高了声音,就这么钻进了姜丽的耳朵。   姜丽手下的动作愈发用力,恨不得把这俩人都给撕碎。   好在有曾常拦着,不然孙母可得吃好大的苦头。   曾常好说歹说,才把姜丽拉开。   姜丽还不忘给孙母放狠话:“下回再让我看见你勾搭我男人,我就报警,把你这老狐狸精送去劳改!”   孙母狼狈地坐在地上,头发都被扯下好些,脸上更是被打得红肿不堪。   偏姜榆还上前问她:“阮大妈,鸭蛋你还要吗?”   孙母羞愤欲绝,捂着脸面跑走。   “我没脸做人啦,这是要逼死我啊!”   徐丽华乐了,“活该,叫你勾搭人!赵晴,还不快好好安慰你婆婆。”   赵晴撇撇嘴不说话,孙母回回都打着她的名头出去要东西。   事实上那些东西就没进过她的肚子,不是被孙在良吃了,就是被孙母自己吃了。   说什么她想吃,只是孙母自己想吃罢了。 第177章 跟她登报断绝关系了   姜榆和贺飞燕骑着自行车,先后从胡同里出来,将那一场闹剧抛在脑后。   她先去了周大妈家,把鸭子送给她。   厂里多了一批鸭子的事,作为厂长的老娘,周大妈自然知道。   “原来这批鸭子,是六子那边……”周大妈点到即止,没把话说太明白。   姜榆把鸭子放下,笑道:“这只鸭子我特地给您留的,炖着好吃。”   周大妈心里熨贴极了,“你这闺女,叫我说什么好,难为你心里记挂我,快进屋坐坐。”   “不了大妈,我有个朋友近来要结婚,我去找她说说话。”姜榆婉拒。   周大妈一听就明白过来:“你朋友是谢副厂长家的闺女吧?好像叫菲菲是不?”   “是,她婚期定下了,我上她家看看。”   周大妈点点头,眼含笑意。   “那你快去吧,别耽搁了。”   姜榆和她打过招呼,才转身走出了胡同。   来到谢家,谢菲菲一家都在。   黄英瞧见她拿了这么多东西上门,不由得嗔道:“回回上门都拿这么多东西,下次可不敢再让你来了。”   姜榆把鸭子和鸭蛋放下,笑道:“我家里还有呢,又不是多值钱的东西,给叔叔阿姨尝尝鲜。”   “呀,就给我爸妈吃,不给我吃吗?”谢菲菲从里面钻了出来。   一段时间没见,她的小脸是愈发圆润了。   姜榆忍不住上手捏了捏,“给你吃,都给你吃!我听飞燕说,你和林长安婚期定下来?”   谢菲菲点点头,拉着她们两个进屋。   “我们进屋里说,屋里暖和。”   他们在堂屋生了炉子,不然这种天气,脚趾头都能冻掉。   “定下来了,本来是打算月底结婚,可我爸妈说月底没有好日子,就改成了23号,下周六。”   姜榆翻了下日历,周六是小雪,确实是个结婚的好日子。   “酒席呢?”   “已经在东客来订了,你们俩可不能缺席。”   贺飞燕掩着嘴笑,“可以吃一顿大餐,我怎么可能缺席。”   黄英端着松子和一些糖果饼干出来。   姜榆对他们家大方,黄英自然不会怠慢了她们。   “你们聊,我那边还有一床棉被没做好,过去收个尾。”   姐妹仨人嗑着松子,在暖乎乎的屋里说说笑笑。   “你们俩今个儿看报纸没有?”谢菲菲问道。   姜榆和贺飞燕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家里也没订报纸,想看也没机会看。   谢菲菲指了指隔壁,神秘兮兮说道:“张曦月她爸妈,跟她登报断绝关系了。”   贺飞燕惊呼:“这又是为什么?”   姜榆猜测:“不会是和严文轩有关吧?”   谢菲菲一拍手,激动得站了起来。   “还真是和他有关!我听说段玉珍之前和严文轩闹了一通,回娘家住了几天,是不?”   姜榆点点头,“是,她娘家让她离婚,她不愿意。”   谢菲菲按捺着兴奋,“后来她不是回严家了嘛,结果一进门,你们猜怎么着?”   姜榆:“……不会是严文轩和张曦月在家里胡来吧?”   “就是这样!段玉珍也是个狠人,当场把他们两个举报了,这俩人现在还关着,说是今天下午要抓去游街示众呢。”   姜榆和贺飞燕露出震惊的神色,竟然这么严重。   谢菲菲道:“所以张家才觉得丢脸,在张曦月游街之前,和张曦月登报断绝关系。”   “那段玉珍呢?”姜榆想了想,也没瞧见段玉珍离婚啊。   谢菲菲摇摇头,“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反正听说她没和严文轩离婚。”   这人也是头铁,她都把严文轩给举报了,丢了工作不说,还让严家出了这么大的丑,竟然还留在严家。   贺飞燕凉凉道:“离婚也没用啊,段家都不认她了,她就算离婚,也没地儿去。”   姜榆不知道,她却清楚。   段老爷子是个果决人,他也让人去报社登了断绝关系的告示,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刊登出来。   段玉珍现在只能死皮赖脸留在严家,她大概就是严文轩的报应吧。   说完了这些八卦,谢菲菲还想邀请她们下午去看游街。   姜榆摸摸下巴,“我还真没看过,很热闹吗?”   她对严文轩和张曦月并不同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热闹,现在没那么过分了,往前还有人扔臭鸡蛋呢。”贺飞燕说道。   姜榆倒不是想落井下石,她纯粹是好奇。   “那就去看看吧。”   她们约好了时间,转头黄英听见谢菲菲要去凑热闹,气得拧着她的耳朵。   “你能不能别这么缺心眼儿,你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气!”   谢菲菲歪着脑袋直喊疼,“那姜榆还结婚了呢,不照样想去看!”   姜榆脸一红,“我没看过嘛,我就过去看一眼,很快就回家。”   黄英没好气松开手,“你跟姜榆怎么能比,年纪相差不大,你比她差远了。”   谢菲菲不但没觉得不高兴,还笑嘻嘻很高兴的模样。   “我肯定不如姜榆啊,可我交了个这么厉害的朋友,妈你应该夸我,我眼光了得,要不然你怎么吃得上鸭子。”   黄英无奈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没心没肺。   到了下午,姜榆和贺飞燕匆匆出门。   徐丽华喊住她们:“怎么又出门,你们去哪儿呢?”   姜榆和贺飞燕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毕竟和段玉珍有关,她们去看热闹会不会不太好。   姜榆想了想,含糊道:“听说外面有人游街,我们去看看。”   徐丽华一听,这可坐不住了。   “游街?谁呀?”   姜榆摇摇头,“我们也不清楚,这不就要出去看看嘛。”   徐丽华忙道:“你们俩等等我,我也一道去!”   姜榆撇撇嘴,趁着她进屋的功夫,偷偷拉着贺飞燕跑了。   徐丽华出来的时候,看见门口已经没了人影。   “这姜榆咋跑这么快呢!老林,老林!说是有人游街,你们去不去啊?”   林红霞走出来,疑惑道:“谁游街?”   “不知道,指不定是谁搞破鞋呢,老阮呢,她去不去?”徐丽华故意往孙家看。   赵晴笑吟吟走了出来,“徐大妈,我妈说她不去,你们去看吧,回来跟她说说。”   被姜丽打得鼻青脸肿,哪里还敢出门。   徐丽华只好拉着林红霞往外走。 第178章 必须离婚   姜榆到的时候,这边已经围了好多人。   周边都在讨论。   “听说是搞破鞋呢,被他媳妇儿抓了个正着,当场举报。”   “哎哟,还是被他媳妇儿举报的?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我呸!他在家里和女人滚床单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最毒男人心?要我说,这就是活该!”   “嘿!可那好歹是她男人,有什么事不能关起门来解决!”   “你闭嘴吧,说的话没一句是能听的!还说什么关起门来解决,你媳妇儿要是在外面搞男人,你能比她更疯!”   “得了得了,他是个男人,当然帮男人说话,双标狗。”   姜榆就安安静静听着,并不搭话。   没一会儿,她便看见了段玉珍的身影。   她挎着一个篮子,刘海遮住了双眼,面容阴鸷。   贺飞燕低声道:“没想到她竟然来了。”   姜榆眉眼淡淡,“不过来看看他们的下场,怎么解心头之恨。”   而后,她们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两个人,前面挂着牌子。   说是被关了几天,这两人却狼狈得像是刚从猪圈放出来,精神颓靡,不敢抬头。   直到段玉珍抓起臭鸡蛋往他们身上砸,姜榆才知道她为什么挎着篮子过来。   姜榆:“……”   原来是早有准备。   段玉珍准头很好,一砸一个准。   “砸死这对狗男女!贱人!”   贺飞燕龇了龇牙,“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恨严文轩。”   张曦月嘤嘤哭泣,她原本还寄希望于自己的父母,盼着他们能把自己捞出来。   结果在里面关着的时候有人给了她一份报纸,她才看到那断绝父女关系的告示。   她爸妈,竟然就这样抛弃了她!   事到如今,她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严文轩了。   “呜呜呜文轩,这可怎么办啊。”   严文轩恨恨地咬着牙,心里恨毒了她。   要不是张曦月忽悠他,说能帮他转正,他根本不会把她带回家乱来。   直到张家登报和她断绝关系,他才知道张曦月和家里关系早就破裂。   什么能帮他转正,都是忽悠他的!   他上半身都被绑着,两条腿却活动自如,突然猛地暴起,一脚踹了过去。   张曦月尖叫一声,往地上栽了过去,严文轩的脚却没停,一脚接着一脚往她身上踹。   “贱人!你把我害得身败名裂,你该死!”   段玉珍看着这一幕,抓着没扔出去的臭鸡蛋,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丢掉篮子,转身就走,懒得再看他们狗咬狗。   而此刻,徐丽华和林红霞大为吃惊。   徐丽华揉了揉眼睛,“老林,你看这人是不是玉珍她男人啊?”   林红霞愣愣地点头,“是!就是他!那上面还写了名字,就是严文轩!”   徐丽华捂着嘴,惊呼道:“所以是玉珍举报了他们?哎哟哟,这可是大事儿,我得去告诉文燕他们。”   她忙不迭往回跑,一路嚷着冲进了大院。   “文燕!文燕!”   林冬花连忙跑了出来,“徐大妈,这是干啥呀?”   “冬花,快去看看吧,你妹夫被人抓去游街啦!我都看见了,玉珍还在旁边给他扔臭鸡蛋呢!”   文燕刚走出来,就听见这话,差点一脚踩空。   “老徐,你说什么?”   林冬花重复一遍:“妈,徐大妈说严文轩被抓去游街了!”   “对对对,还是玉珍自个儿举报的,听说当场抓到他搞破鞋呢!”   文燕气血上涌,差点没晕过去。   “你们快去看看吧,晚了就看不见咯。”徐丽华丢下话就走,她刚才还没看够呢。   她嚎的这一嗓子,家属院不少人都听见了。   一听还和二厂的家属有关,大家纷纷跑去看热闹。   姜榆回来的时候,正巧遇见了段家人,不由得有些讪讪。   “林嫂子。”   林冬花忙抓住她,着急道:“姜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姜榆觉得自己来说有些不大好,便让她去找段玉珍。   “她更清楚发生了什么,林嫂子还是问她吧。”   文燕心焦,顾不得严文轩和张曦月的事,先往严家去。   等她和林冬花到的时候,正巧看见钟艳梅和她女儿严娇拉扯着段玉珍。   婆媳俩人自然上去帮忙,把段玉珍护在身后。   文燕更是一巴掌扇在钟艳梅脸上,一向温柔的她发起飙来,也是悍得很。   “你儿子做了那种不知羞耻的事,你不去管管你儿子,还在这里欺负我女儿,你当我段家都死了不成!”   严娇瞪大了眼,目眦欲裂。   “你敢打我妈!”   她想上去护着,架不住有林冬花和段玉珍两人拦着,她一个人哪里打得过两个,被压制得死死的。   文燕一把推开钟艳梅,怒声吼道:“离婚!必须离婚!你们严家这样不要脸的人家,我可高攀不起。”   这一回,段玉珍没再反驳她的话。   严文轩闹出这种事,远比离婚更丢人。   钟艳梅挣开严娇的手,想追上段玉珍。   “不行!不能离婚!你把文轩害成这样,怎么还可以和他离婚!”   严文轩现在工作没了,唯一能帮上他的就是段家。   要是段玉珍把他踹了,以后就真没指望了。   文燕冷冷一笑,“严文轩要是敢不离婚,我就去找妇联,拼着把事情闹大,让你严家身败名裂,也要把这个婚离了!”   严娇急忙拉住钟艳梅,气急败坏道:“妈!她要离就离,有这样的搅家精,我们家不得安宁,让她滚出去,回头文轩娶一个更好的。”   惹得钟艳梅反手一巴掌扇过去,“你弟弟现在这样,还怎么娶一个更好的?都怪你,要是你没从乡下回来,就不会把你弟弟害成这样,都怪你!”   严娇捂着脸,委屈得落泪。   “怎么能怪我呢?我当初下乡难道不是为了文轩吗?严文轩的工作还是我让给他的,我男人顶替爸的工作,这是你们欠我的!”   她带着一家人回到城里,回得理直气壮,她又不欠严文轩的。   “段玉珍就是搅家精,没了她,回头我给文轩介绍个老实本分的,我婆婆娘家有个侄女就挺好的……”   “我呸!一个乡下人,哪里配得上我儿子,你做梦!”   钟艳梅气得头昏脑涨,但在严文轩的终身大事上,却清醒得很。   严娇撇撇嘴,怕把她气出个好歹,到底没有再顶嘴。 第179章 多吃些猪脑兴许能好   段玉珍跟着文燕回到了段家,大家都没多惊讶。   出了这种事还不离婚,他们才会笑话段家懦弱。   然而段玉珍却不进门,而是跪在门口。   她哭着和段老爷子认错,把段家人哭得心都软了。   段老爷子原本让段洪民去登报脱离关系,现在也让人给撤销了。   “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一错再错,你既然知道错了,爷爷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段玉珍嚎啕大哭,抱着文燕泣不成声。   大家看戏的心情也没有了,让文燕抓紧把人带回家。   “我还以为段家不会让她进门呢。”贺飞燕嘟囔。   姜榆笑了声,“毕竟是一家人宠爱了二十年的孩子,哪里就能做到不管不顾?往后你要是犯了错,你大哥会心痛,会生气,但独独做不到彻底抛弃你。”   贺飞燕撇嘴,下巴抬起,“我才不会做那么蠢的事。”   贺庭岳睨着她,“你以前没看上过严文轩?”   “我那时候眼瞎,现在又不瞎了。”   贺飞燕心里叹气,这人就是不能有黑历史,不然能被人提一辈子。   段家的事,姜榆全当看戏,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明天要入职了。   入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宣传科办公室报到。   宣传科有一个独立的大办公室,在厂办大楼二楼。   里面单独隔出一个小间,是金科长的办公室。   外面一张大的办公桌,坐的是蓝副科长。   干事人员加上姜榆,一共三名。   还有一位男同事,一位女同事。   瞧见姜榆进来,女同事立马笑着站起来。   “这就是姜榆同志吧?我叫周雪。”   另外一个男同事跟着自我介绍。   “我叫吴金顺。”   吴金顺年纪稍大一些,姜榆喊一声哥没问题。   光是看面相,他瞧着老实憨厚,很和气的模样。   “我是姜榆,初来乍到,往后请各位多指教。”   周雪笑着摆手,道:“你先去和科长报到吧,记得拿着入职证明,要盖章的。”   “好。”   姜榆直接走到科长办公室门口,敲门。   “进。”   “金科长,我是今天过来报到的姜榆,这是我的入职证明。”   姜榆走进去,暗暗打量金科长。   很严肃的一个老头,带着老花镜,瞧着不苟言笑,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他扫了一眼桌面的入职证明,没出声,而是脸色一沉。   “先给副科长过目,才能交到我这边,刚来不懂规矩,外面那么多的同事,总知道问吧?”   姜榆心头突跳,连忙把入职证明拿回来。   “抱歉金科长,我不知道,那我先去找副科长。”   她转身走出去,却没在座位上瞧见蓝副科长。   “周雪,你知道蓝副科长什么时候过来吗?”   周雪抬眼看她,“你找副科长做什么?哎呀你瞧我,差点忘记提醒你,这东西得先让副科长过目,那你去找她吧。”   姜榆眼神一滞,总觉得周雪看似热情友善,却没有她表现出来的好相处。   “副科长在哪里,我去找。”   周雪托着下巴,眨眨眼。   “好像是去仓库了,你过去看看吧。”   姜榆点点头,抬脚往外走。   看着办公室大门关上,周雪才笑了一声,嘴里哼起了小曲儿。   吴金顺犹豫道:“副科长今天上午不是请假吗?”   “啊?是吗?我忘了呀。”周雪耸耸肩。   吴金顺沉默下来,不再说什么。   周雪和蓝副科长走得近,怎么会不知道。   但这些都不是他能干涉的。   不多时,金科长从办公室走出来,环顾一周。   没瞧见姜榆的身影,甚是不悦。   “姜榆呢?”   周雪两手一摊,“不知道呢,入职第一天就不见人影,有靠山的就是不一样。”   金科长最厌恶走后门进来的人,加上有周雪在耳旁添油加醋,对姜榆先入为主,印象从一开始就不好。   他冷冷一哼,“厂里真是嫌钱多!”   招进来一个什么都不会干的人,除了浪费钱还有什么用处。   “好了不理她,都去参加职工大会,要是姜榆没参加,就记她早退。”   周雪笑吟吟应下:“好的,科长。”   吴金顺欲言又止,最后到底还是没开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宣传科三人刚要走出办公室,转眼便瞧见了姜榆的身影。   周雪先发制人:“姜榆,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啊!”   姜榆故作疑惑,“你跟我说蓝副科长去了仓库,让我去仓库找他呀。不过我还没到仓库,就听见苗科长说蓝副科长请假了,她带着我去找副厂长办了入职,应该就不用麻烦金科长了。”   金科长眉头一皱,看向周雪。   “副科长请假,你怎么没告诉我?”   周雪一时哑然,不知道怎么说。   姜榆笑了声,主动为她解释:“兴许周雪是忘了说吧。”   “对,我忙忘了。”周雪急忙接话。   姜榆微微歪了下脑袋,“周雪好像记性不太好呢,忘了要蓝副科长办入职,忘了她请假,还忘了和科长说,我听人说可以以形补形,多吃些猪脑兴许能好。”   周雪被她堵得脸色发青,吴金顺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他就说嘛,贺科长的媳妇儿怎么会是个绵软脾气。   金科长明白过来,暗含警告看了周雪一眼。   姜榆才来她就生事,要是不敲打,怕是之后不太平。   “好了,都去参加职工大会。”   姜榆没再说话,跟在金科长身后。   “周雪既然记性不好,往后就让金顺跟着副科长做事,你专心做广播就行。”   周雪脸色微变,“科长,我……”   “就这么决定,等你什么时候记性好了,再让你跟着副科长。”   吴金顺难掩喜色,连忙表态地:“我会好好当好副科长的助手,让周雪能够专注在广播上。”   职工大会开在露天场地,没有座位,都是排排站,包括领导层。   区别只在于前后,按照职位高低,从前往后排。   周雪因为刚被剥夺了职权,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就连财务科的同事跟她说话,都是爱搭不理。   那女同志见状,也不惯着她,转而去和姜榆说话。   “刚来第一天,还习惯吧?我叫蔡晓乐,财务科的。”   姜榆笑着点头,没有多说:“还行。”   刚在周雪身上吃了个亏,她已经得了教训,知道看似和善热情的人,未必对你真心,也可能在心里想着给你挖坑。 第180章 锦旗   职工大会主要是为着段玉珍和张菊香先前闹事,对大家做一个说明,希望能通过她们的事例,警醒二厂的职工,以此为戒。   郑厂长在台上说了一会儿话,姜榆在台下听着。   想着不愧是能做到厂长的人,懂得恩威并施,一字一句振奋人心。   等他下台,则是段玉珍和张菊香轮流上台做检讨。   原先张菊香是不愿意的,架不住她男人在二厂干活,不得不低头接受惩罚。   周雪睨着姜榆,明知故问:“是为了你的事吧,姜榆?”   姜榆坦然点头,“和我有关,却不是全然为了我的事。她们的行为对厂里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我自认为没那么大面子,能叫厂长为了我的事小题大做。”   周雪掩嘴轻笑,“你这就妄自菲薄了,谁不知道你男人贺科长啊……”   话音未落,她突然捂住了嘴,佯装懊恼。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姜榆看向她,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周雪同志原来不仅记性不好,还老是说错话,这样的话,你好像也不适合做广播呢。你当初是怎么进宣传科的,好像能力不太行,不会是有关系吧?”   说完,姜榆学着她的动作捂着嘴,满脸懊恼。   “哎呀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周雪脸色一僵,手指不自觉掐住了手心。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怎么……”   “做广播的人更应该知道谨言慎行,你面向的是二厂全体职工,说话做事得基于事实,实事求是,而不是张口胡言。”姜榆凉凉教训了她几句。   她年纪和周雪相仿,瞧着却像是个成熟稳重的长辈。   周雪冷冷一嗤,“这才第一天入职,就教训起我来了,还真看不出你是个新人,官威挺大。”   姜榆眼睫低垂,声音淡淡:“我只论对错,可不分新人还是老人。”   周雪不招惹她,她自然会一如既往谦虚恭顺。   没道理别人明里暗里挖坑,她还要认命一般往下踩。   吴金顺左右为难,一直装聋作哑也不好,只好开口调停。   “别说了,要散会了。”   周雪冷冷一哼,转身就走。   吴金顺心里叹息,秉持着不得罪人的原则,小小提点了姜榆两句。   “周雪和厂长家里有点亲戚关系,小时候又在蓝副科长家里寄住过一段时间,和副科长关系很好。”   言外之意,得罪她对你没好处。   姜榆细细一想,姓周,难道是周大妈娘家那边的关系?   “多谢吴哥提醒,我心里有数。”   吴金顺笑着点头,“其实我们宣传科平时不忙的,科长统筹全局,副科长主要负责全国各地的展销会和一年一度的广交会。剩下就是板报、广播一些杂事。”   广播已经很显然,是周雪在负责。   除此之外,周雪经常跟着蓝副科长出外勤,参加展销会。   没有展销会的时候,基本就是在广播站念念稿子。   “那稿子是谁写的?”   吴金顺有些难为情:“我文笔不好,大多是周雪自己写的。”   周雪声线嗓音柔和婉转,天生的广播苗子,但宣传科没有文笔特别出彩的,只能叫她上。   因而广播站那边,可以说是周雪一手抓。   姜榆大约明白了,她刚入职,不急着争工作,先了解再说。   回到办公室,周雪拿着自己的东西霸占了满满一整张桌子,顺便把姜榆的椅子,搬到了角落那缺了个腿的烂桌子旁。   “我东西多,你还是坐那边吧。”   姜榆没说话,径直走了过去。   现下两人撕破脸,连表面和气都维持不了。   她把桌子处理一下,挪到吴金顺身边。   “吴哥,我想跟你了解一下展销会的事。”   吴金顺一愣,苦笑道:“我只去过两次。”   但展销会不难的,拿个纸壳写上二厂名字,以及主营产品,自然会有人上门。   基本是坐着,有人过来问,你只管回答就是。   姜榆了然,其实也能理解。   这年头,所有厂子都是国有,一定程度上缺乏竞争。   体制内的人,就领一份固定的工资,多做不见得有奖金,少做也不会扣工资,甚至少做还能少错。   有那功夫,不如喝茶看报。   姜榆心里倒是有些想法,但有些事不能说做就做,免得惹人嫌。   如此在办公室闲着过了一上午,到点她便要回家。   周雪看着她离开,嗤了声。   “到点就走,来我们办公室混日子呢。”   吴金顺不搭话,心里有些无奈。   明明大家都是到点走人,为什么老是针对姜榆呢。   “好了,去食堂吧,看今天还有没有鸭肉吃。”   周雪撇撇嘴,“你先去吧,我等一会儿再走。”   吴金顺不帮着她一起骂姜榆,她心里也是不高兴的。   他也走了,办公室便就剩她一个。   过了一会儿,听见有人敲门。   “周雪,你们的锦旗,收一下吧。”   那人赶着出去吃饭,放下东西就走。   周雪打开锦旗一看,“助人为乐,善行天下?”   她挑了挑眉,这锦旗不会是给她的吧?   送锦旗过来的人,确确实实喊的是她的名字。   又把锦旗给她,那应该就是她的吧?   周雪心里美滋滋,甭管为什么发这个锦旗,总归是个荣誉,收下就是。   她左右比划着,最后决定挂在自己书桌前。   这样一目了然,大家进门一眼就能看到。   另一边,姜榆已经跟贺庭岳回到了家。   “姜榆回来啦,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林冬花笑着问道。   姜榆停好自行车,“还行,刚开始都比较闲,等上手后才有事做。”   她和林冬花一前一后走进去,徐丽华瞧见她们说说笑笑,心里嗤然。   “你这嫂子心还挺大。”   段玉珍刚在职工大会上做了检讨,脸面尽失,林冬花还能和姜榆笑着说话。   段玉珍忍住心中的不悦,扯开一抹笑。   “徐大妈,我已经知错就改了,先前本来就是我对不住姜榆,我们两个都和解了,你怎么还老抓着不放?”   徐大妈睨着她,“你们和解了?那你过去和姜榆说话,看她搭不搭理你。”   段玉珍:“……”   看热闹的果然不嫌事大。   她心里都恨死姜榆了,怎么可能和她主动说话。   “徐大妈,你家饭是不是糊了,我都闻见味道了。”   徐丽华一拍大腿,“哎哟我的饭!”   不一会儿,她家里便传来声音。   “林蕊!你是死人啊,连个饭都看不好!你说这一天到晚,你除了折腾你那两本书,你还能做什么!”   张家华忍不住劝了两句:“妈,你少说两句吧。”   徐丽华心气不顺,去处理糊了的饭。   张家华看向林蕊,想安慰两句,却发现她正低头看着书,姣好的侧脸垂落一缕发丝。   他看呆了,心脏怦怦跳,好像跳得比以前要快许多。   他鬼使神差,伸手帮她勾起那缕头发。   林蕊受到惊吓,像被烫了一下,仓皇无措看着他。   张家华攥起拳头,快步走了出去。 第181章 误会   今天是姜榆上班的第一天,家里人不关心其他事,争相问她感觉如何。   说实话,姜榆还真没太大感觉。   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觉得有点闲。   贺飞燕笑了起来,“闲还不好?坐办公室大多如此,多的是人想进,还进不去呢。”   姜榆转眼一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那就不想啦,随遇而安。贺师傅,今天想吃蒸蛋,能点菜吗?”她调皮一笑。   贺庭岳笑了起来,捏捏她的手。   “可以,再给你们煎几个鸭蛋,蒸个腊肉怎么样?”   有肉吃,大家自然高兴。   贺莉兰托着下巴,美滋滋笑了起来。   “有嫂子在就是好,每天都能吃肉。”   以前他们吃二厂的食堂,也要隔许久才能吃上一次肉。   尤其是到了冬天物资匮乏的时候,每天都是白菜土豆和萝卜,一个月能吃上一回肉都不错了。   贺飞燕笑着扯了下她的麻花辫,“想得美,还想每天吃肉。”   贺莉兰脸颊鼓鼓,“可是我们这几天就是每天都在吃肉呀。”   她和贺正东都胖了好几斤,脸颊上肉眼可见丰盈起来。   也是同学提醒,她才知道自己胖了。   她说起自己经常吃肉,这才胖了起来,同学们都不信。   贺飞燕睨着她,“那是因为这几天嫂子入职,咱们家的肉还是得省着吃的。”   要是天天吃,也撑不了多久。   贺莉兰像个小大人一样唉声叹气,“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天天吃肉的日子啊。”   姜榆摸摸她的脑袋,“会有那么一天的。”   应该会有吧,她想。   吃完午饭,她跟着贺庭岳出去上班,三个孩子则是出去上学。   整个南房安静下来,没了姜榆在大院里,大家还怪不习惯。   姜榆准时出现在办公室,一眼瞧见了周雪桌上挂着的锦旗。   不过她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开口询问。   倒是吴金顺和她搭话:“周雪,这锦旗是谁的?”   周雪扬起下巴,“厂里发给我的。”   吴金顺一愣,心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却没有在她兴头上泼冷水。   “原来如此。”   姜榆才落座不久,蓝副科长来了。   她看了姜榆一眼,眉眼浮现笑意,很是温和,倒是和金科长很不一样。   “这就是姜榆吧?今天上午没来,现在做个自我介绍,我是蓝饶萍。”   姜榆站起身,淡笑着开口:“蓝副科长,我是姜榆。”   “好,坐吧,欢迎你加入我们宣传科。”   蓝饶萍转头看向周雪,目光落在锦旗上,眉梢一挑。   “周雪,这是什么?”   周雪得意道:“这是厂里给我发的锦旗。”   蓝饶萍念起上面的字:“乐于助人,善行天下?不错,是对你人品的肯定,继续加油。”   周雪美滋滋应下:“我会的。”   蓝饶萍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没多久起身泡茶,拿起今天的报纸在看。   看完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总而言之,非常随性轻松,不像是上班,倒像是出来看电影。   吴金顺低声道:“蓝副科长一向如此,我们宣传科不像财务科那样忙,有很多的空闲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   他的意思是,如果姜榆愿意,也可以做自己的事。   姜榆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既然可以做自己的事,那她就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办公室里有办公用品,纸笔都可以自己拿。   她随手领了几张纸,在上面涂涂写写,时间飞快流逝。   不多时,敲门声打破了办公室里的沉闷。   “进。”周雪喊了一声。   门打开,是一个生面孔,姜榆不认得。   身边的吴金顺提醒:“这是五楼的。”   五楼是厂长办公室,这位是生面孔,姜榆猜测应该是郑厂长的秘书。   “这不是谢秘书嘛?”周雪忙不迭站起来,很是殷勤地给他端茶。   这个谢秘书长得眉清目秀,可是二厂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   周雪也不是对他有多喜欢,但慕强是人的本性。   看见这么一个英俊又优秀的男人,很难不动心。   谢秘书没坐,看见她办公桌上挂着的锦旗,显然有几分惊讶。   “这锦旗……”   周雪生怕别人抢了风头,忙不迭开口:“这是厂里发给我的锦旗。”   谢秘书轻笑,“周雪同志,可能你误会了,这锦旗厂长让人发给姜榆同志的。”   周雪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很快恢复自然,咬了咬牙。   “原来是给姜榆的吗?那还真是我误会了,那人把东西拿过来也没说清楚,我还以为是送我的。”   谢秘书微笑,“先前姜榆帮助了李师傅的媳妇儿,挽救了两条性命,厂里知道这件事,特地给姜榆同志制了一面锦旗,相关奖金也会随着工资一起发放。”   姜榆一愣,惊喜道:“还有奖金?”   比起锦旗,奖金才是最令人期待的吧。   “有,我正好要去财务科,顺道过来跟你说一声。”   姜榆笑得眉眼弯弯,“多谢。”   谢秘书走后,蓝饶萍才开口提醒:“周雪,是不是应该把锦旗还给姜榆呀?”   周雪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把锦旗拿下来,随手丢到了姜榆桌上。   “还你!”   她态度不怎么好,很是没风度,姜榆心想她刚才在谢秘书面前果然都是装的。   但姜榆不在乎她的态度,笑眯眯把锦旗挂在自己的桌子上。   “周雪,真是谢谢你呢,你人还怪好的。”   周雪没好气道:“谢我什么,我又没帮你。”   姜榆微微一笑,“怎么会没帮我,你不是帮我收了锦旗吗?”   周雪气得脸色发黑,恨不得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蓝饶萍听见这话,忍不住笑出声。   别说,这姜榆还挺促狭。   “周雪,气量别这么小,姜榆的荣誉,那就是我们办公室的荣誉啊。”   周雪僵硬地扯开唇角,“您说的是。”   姜榆才来第一天,就让她出了这么大的丑,叫她心里怎么过得去。   蓝饶萍没关注她心里在想什么,周雪一向如此,有些小气,但在她看来无伤大雅。   先前姜榆还没进宣传科,周雪就已经在她面前讨论过。   当然,周雪对她的评价算不得好。   等真正接触下来,蓝饶萍才发现姜榆挺能给她惊喜。   “你在画什么?”   她注意到了姜榆手边的画纸。   姜榆递过去,“是宣传册,我发现二厂好像没有一个供外人浏览的宣传册,就想试试画一下。”   宣传册是总分的形式呈现,首页介绍二厂,之后是车间部门,以及主营产品。   当然,这只是姜榆的基本设想,目前首页也只是用铅笔画了个二厂的大门。   吴金顺站起来看了一眼,目露惊喜:“你还会画画?”   姜榆莞尔,谦虚道:“只是略懂,会一些基础。”   “这哪里是略懂,比周雪出的板报好看多了。”蓝饶萍随口夸了句,却没瞧见周雪脸色有多狰狞。   吴金顺拿起铅笔,在上面加了几笔。   “这中间加几个牵着自行车往来的女工,是不是更加生动?还有这里,缺一面红旗。”   姜榆恍然,“我刚才就在想少了什么,你这样一说,叫我醍醐灌顶!”   蓝饶萍赞赏地点点头,“想法不错,那这个宣传册就交给你们两个了,回头做好先给我过目,我觉得没问题,再给金科长看看。”   两人满口应下:“好!” 第182章 我织的   姜榆上班的第一天,有点小插曲,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晚上,她散着头发躺在炕上,等着头发烘干。   贺庭岳走了进来,她才说起周雪的事。   “我之前也没见过她,不知怎么她对我好像有点敌意。”   贺庭岳不以为然,“你们两个虽然是同事,也算竞争关系,有敌意也正常。”   他在二厂的时间长,便和她大致说了下宣传科的人。   金科长没什么好说的,老古板一个,固守陈规,不喜欢创新。   只要你按规矩做事,他就不会对你有意见。   蓝饶萍的男人是一厂的厂长,名头比郑厂长还大。   这也是为什么她敢公然在办公室嗑瓜子的原因。   她的性格恰好是金科长最不喜欢的类型,不守规矩。   但金科长奈何不了她,只能明面上给脸色看。   “吴金顺在宣传科很多年,不上不下,但行事很稳。”   至于周雪,她是周大妈的侄孙女,不过是两家很多年前就没有什么联系,是周雪的父母没了,亲戚推脱不想养,周大妈才把她接过来。   “那时蓝饶萍的大儿子夭折,周雪嘴甜,就送周雪过去陪她,一住就是好几年。”   不过在周雪住过来的期间,蓝饶萍唯一的女儿被人贩子拐走了。   蓝饶萍悲痛欲绝,再也没有心情养孩子,没多久就把周雪送回了周家,让她爷爷养着。   那几年的情分不浅,周雪是个会来事的,借着蓝饶萍的关系进了二厂的宣传科。   姜榆懒懒打了个哈欠,“那她运气还挺好。”   “有运气成分,也是她的实力。”   她只在蓝饶萍身边待了几年,能让蓝饶萍刮目相看也不容易。   姜榆往他怀里挪了挪,“我只管做自己的工作,相安无事最好。但她主动找茬,我也不会任由她欺负。”   贺庭岳拍拍她的背,“这是自然,不然你男人岂不是摆设。”   要上班的日子,早起是最痛苦的。   姜榆以前没有这么规律的作息,躲在被窝里睡懒觉是她最享受的乐趣。   如今也没有了。   她睡眼惺忪洗漱,吃完早饭瞧见贺庭岳拿着一条红色围巾走了出来。   “以后戴这个围巾。”   姜榆接过来,惊喜万分,翻来覆去看着。   “好软啊,这是纯羊毛的吗?你什么时候买的?”   贺庭岳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大好意思。   “我自己织的。”   姜榆瞪大了眼,“你织的?这毛巾,是你亲手织的!”   她知道贺庭岳能耐,可从来不知道他还会织毛衣!   贺庭岳脸色难得有些不自然,避开她灼热的目光。   “以前不会,这几天学的。”   之前姜榆的围巾送给了何杏,只能用贺飞燕的旧围巾,他就在想着给她重新织一条。   毛线很软,起初他思绪一团乱,觉得这段毛线可真难对付。   后面请教了门卫老王的媳妇儿,才渐渐上手。   “喜欢吗?”他把围巾给姜榆围上。   姜榆踮着脚尖,在他脸颊上重重亲了一下,难掩欢喜。   “喜欢!特别特别喜欢!贺庭岳,你是第一个给我织围巾的人,我可真是太惭愧了,我才是你媳妇儿,都没给你织过围巾。”   她喜欢,就是贺庭岳最大的欢喜。   他眼底潜藏着无限温柔,轻抚她的头发。   “我们是夫妻,我对你好,亦或者是你对我好,都一样。你不还给我做过衣服,难道我也需要愧疚,因为我不会用缝纫机做衣服吗?”   姜榆美滋滋勾起唇角,对这柔软厚实的围巾爱不释手。   “不愧疚,我很高兴!你对我好,我高兴,我对你好,我也高兴!”   姜榆围上好一会儿,才想到要去照镜子。   大红色的围巾,衬得她愈发唇红齿白,好看极了。   “这么好看,我都舍不得戴出去。”   贺庭岳抽走镜子,笑她傻。   “有什么舍不得,以后我还给你织,还有很多好看的颜色。”   姜榆刚从南房出来,这红围巾便惹了大家的注意。   徐丽华扬声道:“姜榆,这是你新织的围巾啊?是羊毛的吧,成色可真好,还得是你呀,对自己舍得花钱。不像我哟,家里就只有我儿媳妇在挣钱,我哪里舍得买这么好的毛线。”   林冬花瞥了她一眼,“徐大妈你可别酸了,你家这条件,就算想买好的毛线,也买不起啊。姜榆不一样,她自己有正儿八经的工作,自己能挣钱。”   徐大妈就是酸,都快酸的冒泡了。   但凡张家华参加过招工考试,哪里还轮得到姜榆进二厂。   “我可不是酸,她成天嚷嚷着自己对这个弟妹好,这次织围巾怎么就织了自己的,连她男人都没有。要我说啊,还是日久见人心,你看她现在不就露出本性了。”   姜婷装模作样叹气,附和徐丽华:“徐大妈还真说对了,我这个大姐从小到大都是自私自利的性子,对我这个亲妹妹都不好,更何况是外人。”   徐丽华是酸,她是嫉妒。   大冬天,外面都结冰的时候,她还要吹着冷风起个大早在外面洗衣服。   而姜榆只需要睡到饭点,起来吃个早饭,再美美地上班去。   她裹着红围巾走出来的那一刻,姜婷看晃了眼,差点没认出来。   姜榆嫁给贺庭岳后,吃好穿好,容光焕发,气色肉眼可见好了不少。   一到冬天,大家脸上手上都有皲裂的伤口,偏偏姜榆还和从前一样水润,怎么不叫人嫉妒。   林红霞跟着开口训了两句,却是对着贺庭岳说话。   “小贺,你家这媳妇儿还是得多管管,谁家媳妇儿这样敢花钱。”   贺庭岳牵着自行车往前,“就不劳您费心了,毛线是我买的,姜榆这围巾也是我给她织的。我媳妇儿围巾没了,我给她织一条怎么了?哪里就值当各位大妈轮流过来教训。”   这话一出,可叫众人惊掉了下巴。   就连林冬花都不敢相信,目瞪口呆看着姜榆。   这么好看的围巾,竟然是贺庭岳织的?   她见过贺庭岳抓坏人,那孔武有力的胳膊轻松就能提起一个街溜子。   谁能想到这样能耐的一个男人,还会织围巾啊!   她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有哪个男人织围巾的!   “姜榆,你怕不是蒙我们吧?小贺会织围巾?”   林冬花连连摇头,万万不敢信。   姜榆展开笑颜,拉着围巾盖住口鼻。   “林嫂子,真的,这围巾是他给我织的,不然我也不会织围巾呀。不说了,我们得去上班了,再说下去就要迟到。”   她和贺庭岳先后骑着自行车出去,把那些人的惊疑抛在身后。   但贺庭岳织围巾的事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家属院,再传到了二厂。   更有人去保卫科求证,得到的是林长安极为无语的回答。   “你们甭猜了,围巾就是咱们大名鼎鼎的贺科长织的!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回见男人织围巾!”   他和谢菲菲吐槽了几句,反倒挨了训。   谢菲菲还嫌他没用,连个围巾都不会织。   他憋屈啊,这世上有几个男人会织围巾?! 第183章 入赘总归是一件不体面的事   二厂全体职工是单休制,一周只有周日放假。   而谢菲菲结婚却是在周六,姜榆只好和厂里请了半天假。   “反正这宣传册就快收尾,你明天直接给蓝副科长过目,可以的话就定下来吧。”   一到周五下班,姜榆就忙不迭收拾东西走人。   她先前绞尽脑汁,想着要给谢菲菲送什么做添妆。   后来发现,谢菲菲从小在优渥的家庭条件下长大,根本什么都不缺。   正巧前两日赖六子和铁牛提出要去乡下一趟,说是想去兴县看看有没有羊能收。   姜榆把上回没存进去的九百块钱给了他,另外让他再给自己买一只小羊羔。   小羊羔肉嫩不膻,味道肯定不错。   对于谢家来说,送什么都不如送个肉上门来得实际。   赖六子和铁牛今天下午回来,她赶着去看自己的小羊羔。   这一看不得了,这哪里像是小羊羔。   “这只有三十来斤了吧?”   赖六子点点头,“算是羊羔,因为是山羊品种,所以体型比较大,这一只三十二斤,没有更小的了。”   姜榆问道:“你们去乡下收,这羊多少钱一斤?”   “羊羔贵一些,五毛一斤,普通的这种肉羊和鸭子价格一样,四毛一斤。”   姜榆算了算,那她的小羊羔也就十六块钱,还在能接受的范围。   “你这次带回来多少羊?”   “肉羊二十只,平均一只在150斤左右。”   姜榆:“你还带了其他?”   赖六子点点头,“还有羊羔。”   姜榆皱起眉头,“二厂应该不会要羊羔。”   羊羔虽然好吃,但是贵呀,想来张主任和李师傅会更倾向于性价比高的成年肉羊。   赖六子低声说道:“羊羔不是给二厂的,已经被东客来订了。”   “好小子,你还跟东客来搭上关系了?”姜榆吃惊道。   赖六子嘿嘿笑了声,“那也是沾了二厂的光,不然人家哪里会跟我一个街溜子合作。”   看见他是黄毛,就该把他赶出去了。   这二十只肉羊,二厂干脆利落收了。   总共卖了2558块。   送去给东客来的羔羊有三十只,卖了不到九百块钱。   姜榆的本钱翻倍,变成了一千八。   姜野分了六百,剩下的便是赖六子和铁牛的。   “我还叫他们给我留了两只肉羊,嫂子要不?一只大概六十块钱左右,大小很匀称,在我朋友那儿放着。”   “要!”姜榆立马应下。   挣钱不就是为了填饱肚子,有肉吃她当然要。   “你帮我把这只羊羔送到谢家去吧,等周日我休息,再琢磨琢磨把羊给杀了,到时候咱们一次吃个够!”   炖羊肉,清汤羊肉,涮羊肉,羊肉串……   光是姜榆能想到的,已经让她口水直流。   谢菲菲原本在家里期待着姜榆给自己送添妆,谁料她这么豪横,竟然直接抱着一只小羊羔过来。   姜榆:“我思来想去,你啥都不缺,还不如让你吃上一顿肉。”   谢菲菲一跃而起,直接跳到了姜榆身上,差点没把姜榆的腰给折了。   “姜榆,你这羊羔可送到了我的心坎上!我最爱吃羊肉了!”   “是嘛?那等你结完婚,周日来我家吃羊肉串啊。”姜榆非常大方。   谢菲菲本想应下,被黄英训了两句:“哪里有人结婚第一天,就去人家家里蹭肉吃的?姜榆给你送了一只羊羔还不满足,还跑去家里吃,你也好意思。”   谢菲菲嘿嘿笑了起来,她还真好意思。   但现在的肉多贵啊,她还是不去了,省得把姜榆家吃穷了。   “那就下回吧,我也不需要回门,结婚那两天我就不出门了。”   姜榆拍拍她的肩膀,“行,下回!我先回去,明儿一早和飞燕过来找你。”   “好,也不用太早,毕竟林长安离我家近,接亲一会儿就能搞定。”   谢菲菲心大,还想着明天能睡个懒觉呢。   林长安是入赘,当然是谢家去接亲。   而就在这时,保卫科的人也纷纷在讨论林长安入赘的事。   “长安,你真决定了?入赘可不是一件小事。”佟方问道。   他心里其实看不起,但不能把鄙夷宣之于口。   没用的男人才会选择入赘。   林长安笑了声,“明天我就要结婚了,你现在才问,是不是太晚了?”   佟方欲言又止,支支吾吾道:“这不是……你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嘛。”   “我为什么要后悔?”林长安反问。   佟方拍拍他的肩膀,“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就别说了。我媳妇儿脾气不好,让她听见你在这里挑拨,明儿连酒都不给你喝。”   林长安懒得搭理他,拎起东西转身就走。   都说他入赘不好,无非就是酸,看见他成了厂长的女婿有些心里不平衡。   男人凭什么不能嫁,女人都嫁了千百年了,这也没人说啥啊。   轮到他了,就开始在那里瞎逼逼。   佟方自认为好心,却得到了林长安的冷脸,面上有些不大好看。   “方哥,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佟方叹气一声,“劝了长安两句,他没听进去,还跟我生分了,我真是伤心啊。”   “方哥你就是人太好,劝他做什么,他真能听进去,就不会给人当上门女婿了。现在人家有了副厂长做岳父,哪里还会把我们看在眼里。”   佟方深有所感,“但入赘总归是一件不体面的事,我作为过来人,少不得要劝劝,你们都还年轻不懂事,这入赘就是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过日子,有什么好的。”   “嗐!可人家听不进去啊,你就甭费工夫了。”   这两人沉浸于吐槽林长安的聊天中,没看到一旁站着的男人越听脸越黑。   他儿子要结婚了,却是入赘,还不打算请他这个亲爸!   要不是他从朋友那边听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两位同志。”   佟方一愣,抬眼看了过去,神色凝重了几分。   “叔,有事吗?”   这男人的穿着和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林志坤面带愁色,长长叹了一声。   “我是林长安的父亲,刚才听你们说他要结婚了。”   佟方惊讶:“叔,您不知道吗?他明天结婚,还是……”   “入赘。”林志坤脸色沉沉,“我知道,我根本劝不住他,自从他母亲死后我再婚,他看我就像仇人一样,这次选择入赘,也是为了报复我。”   佟方心道果然,哪里会有一个男人愿意入赘的呢。   “长安糊涂啊!”   林志坤抹了一把脸,老泪纵横,握着佟方的手和他掏心掏肺说话。   “他糊涂,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误入歧途。所以今天我特地过来,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成全我一片慈父心肠。”   佟方立马应下:“叔,你只管说,只要我能帮,我一定帮!” 第184章 给我五百   这几日,家里因为林长安的事不得安宁,苗立云在林志坤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志坤,怎么才回来,我给你留了饭菜。”   苗立云殷勤上前,接过他的帽子和外衣,又给他拿了拖鞋换。   察觉到他脸色不是很好,低声问道:“怎么了?”   林志坤面容阴沉,嗓音紧绷低哑:“长安明天结婚,你知道吗?”   苗立云当然知道,但她巴不得呢。   林长安入赘,意味着林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和儿子的。   她故意瞒着林志坤,就是怕他去阻拦。   “我还真没听说,这长安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家里商量呢?他结婚,不告诉我就算了,怎么连你这个亲爸都不说?”   林志坤打量着她的神色,情真意切,不似作伪。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志坤,长安结婚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志坤冷冷一笑,“老子就他这么一个亲儿子,他要是入赘,我林家岂不是要断了香火?”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但苗立云听再多次,还是会觉得刺耳。   她嫁给他的时候带着一个孩子,比林长安小一些,打一开始就改了姓。   但她现在才发现,是不是姓林根本不重要,林志坤最看重血缘。   在他心里,从来只有林长安一个儿子,林路发只是半路捡来的。   她心里不满,却不能说出来。   “可长安性子犟,根本不听你的话,这可怎么办?要不先让他们结婚,回头我们再好好劝劝。”   林志坤冷哼,“我的儿子,不可能以入赘之名结婚。他要和谢菲菲结婚不是不可以,但必须是谢菲菲嫁进来!”   苗立云攥紧手指,心里恨得不行。   一口一个我儿子,难道她儿子不是照样喊了他这么多年的爸。   她敢肯定,今天要是林路发入赘,他绝对不会有半句不满。   “可长安已经决定要结婚了……”   林志坤打断她的话:“我自然有办法,让他连婚都结不成!”   苗立云一惊,想问问他用了什么办法,然而林志坤并不想多说,起身走进房间。   而后没多久又走出来说话:“让小发搬回他之前那屋,房间给长安做婚房。长安都结婚了,没道理让他住杂物间。”   林家是三房,主卧是林志坤和苗立云住,剩下两间次卧,一间大一些,朝南向且有窗,在苗立云进门前就是林长安在住。   后来兄弟俩合不来,林路发只能住没窗的的棺材房。   上回林长安和林志坤闹翻,搬到了宿舍,苗立云立马就把兄弟俩的房间换了。   “小发原来的房间都在堆放杂物,一时半会儿收拾不出来。”   林志坤冷眼看着她,“以前一直都住着的房间,怎么会收拾不出来?你不想收拾,就让他睡乱糟糟的杂物间也一样。”   亲妈都不心疼,他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态度如此强硬,苗立云哪里敢说不,只好进屋喊林路发,让他把房间换了。   林路发没搭理她,把手里的书合上塞进被子下面,背过身去。   “我不换!他之前走的时候就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这个房间是我的,我凭什么要换!你说过,以后这个房子都是我的,有他林长安什么事儿。”   苗立云苦口婆心劝道:“你现在先换过去,别让你爸生气,过几天他没回来,我再给你换回来。”   “我不!每次都是我让着他,我为什么要让?”   从小到大,苗立云都对他耳提面命,让他讨好林志坤。   他一口一个爸喊着,把他当亲爸一样看待。   结果林志坤根本没把他当亲儿子,林长安一结婚,所有的问题都暴露出来了。   只要林长安愿意,这个家根本没有他林路发的地位!   “妈,我从小到大都让着他,可我得到了什么?今天再让下去,回头他能把你扫地出门!”   苗立云心里发苦,她何尝不知呢。   可林志坤的心已经偏了,她能有什么办法。   “小发,我们在这个家本就是外人,你就委屈一下吧。”   林路发哼了声,“这个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林长安凭什么跟我抢?妈,只要林长安成功入赘出去,爸就不会再惦记他!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帮林长安明天顺利结婚。”   苗立云一怔,“怎么帮?”   “你去告诉林长安,爸要害他,让他明天结不了婚。”   林长安肯定会早做准备,等他和谢家的事成了,林志坤后悔也没用。   苗立云还是顾忌林志坤,迟疑道:“要是你爸知道这件事,生气怎么办?”   林路发嗤笑,“他可从来不怕你生气,你嫁给他这些年,为他操持家里,让他白得了一个儿子,可他是怎么对你的?”   苗立云心里的恨意被挑起,烧得越来越旺。   这些年的付出,就像是一场空,在林志坤的心里,她到底比不上林长安。   “好,我现在就去。”   就这样,苗立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出了门。   岂料林长安听见她这话,却神色冷淡。   “我爸要害我,让我明天结不了婚,是这样吧?”   苗立云连连点头,依旧是那苦口婆心的模样,劝着他。   “阿姨知道你和菲菲是真心相爱,实在不忍心看你爸棒打鸳鸯,所以特地跑来告诉你。”   林长安双手环胸,斜斜倚靠在门口,嗤笑一声。   苗立云做戏惯了,到哪里都舍不得摘下这个面具。   “这些话我都快听吐了,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很清楚。这样吧,给我五百。”林长安朝着她伸手。   苗立云愣住,“什么?”   “你特地过来告诉我这件事,我爸肯定不知道吧?给我五百,封我的口,我保证明天结完婚,再也不会回到林家。”   苗立云觉得荒唐,被他气笑了。   “我为了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你却拿这件事威胁我?林长安,你有没有心!”   林长安讽刺一笑,“就算有心,也早被你这个女人捅碎了。快点吧,是我回去告诉我爸,还是给我五百,你自己看着办。”   苗立云咬咬牙,“你保证明天入赘谢家,不会再回林家?”   林长安仰头,目无焦距。   “你稀罕的东西,在我林长安眼里就是个屁!”   “好,我给你五百!” 第185章 一定会后悔   隔天一早,姜榆来到谢家。   “姜榆,飞燕,快进去吧,菲菲就等着你们呢。”   和其他忐忑紧张的新嫁娘比,谢菲菲气色好得不行,可见昨晚睡得不错。   “你怎么看着一点都不紧张呀?”贺飞燕打量着她。   谢菲菲淡定自若给自己上妆,让姜榆给自己编头发。   “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现在的心理,就和男人娶媳妇是一样的,高兴,但不紧张害怕。   反正等接了林长安回来,她照旧回到自己的家。   不必融入一个新的环境,不必想着婆家人好不好相处。   谢菲菲一想,招赘可比嫁出去爽多了。   贺飞燕听着她说话,若有所思。   “听你这么一说,招赘也不错,还能住自己家,对吧?”   谢菲菲点点头,“反正我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找上门女婿的。对了,我表哥今天也来,你们俩到时候就能见面了。”   贺飞燕神色淡淡,看不出有期待的模样。   她对黄泽方观感平平,他失踪这些时间,她早就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谢菲菲用手肘捅了捅她,“干嘛,你对我表哥真没意思啊?”   “没有吧,我现在就想赶快毕业,出来工作。”   贺飞燕托着下巴,她没那么高的觉悟,不想嫁给一个军人。   像这次一样,距离上回见面已经过去这么久,她实在没办法接受丈夫离家这么久。   况且她也不想去黑省,只想留在北城,在自己哥哥嫂子身边。   谢菲菲并不在意这个,她的想法很简单,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当没缘分。   很显然,黄泽方和贺飞燕缘分还没到。   到了九点多,她们出发去接亲。   姜榆骑着自行车,围巾裹着脸,遮挡住了冰冷刺骨的寒风。   手指头冻得快要掉下来一般,可她还是觉得很高兴。   这种接亲的体验,兴许人生就只有这一次,还挺新奇的。   到了二厂,林长安这边早就穿好新衣等着了。   看见谢菲菲一行人过来,忙不迭跑下楼。   “都要冻坏了吧?反正不着急,先喝杯热水。”   他拉着谢菲菲进屋,看着她脸上新娘的妆容,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谢菲菲拍拍脸蛋,都快被冻僵了。   “还好,今天有太阳,也不是很冷。”   林长安这边大多是保卫科的人,贺庭岳也在,原本想着他们平时给兄弟们接亲,都要受女方的刁难。   好不容易有一次,轮到他们刁难女方的季接亲队伍了。   结果还没等他们开口,林长安自己就屁颠屁颠跑下去了。   “长安,你这也太着急了,我们红包还没拿呢。”   谢菲菲嘿嘿笑了声,她还真准备了一些红包,一股脑全给他们塞了。   “大家今天吃好喝好,不醉不归啊!”   众人美滋滋收下了红包,纷纷应声。   接亲一行很顺利,回去路上,自然是贺庭岳载着姜榆。   有他在前面挡着寒风,姜榆就没那么煎熬了。   “我刚才看到佟方脸上有伤,这是怎么回事啊?”   贺庭岳嗤笑,“他自找的。”   姜榆疑惑抬头,“怎么回事啊?”   这话还要从昨晚说起。   林长安跑来和他说,为了阻止他结婚,林志坤今天应该会有动作。   结果今天就看到佟方一早出门,想把林长安敲晕绑了藏起来。   姜榆无语,“林长安结婚,佟方干嘛多管闲事啊。”   “他就这性子。”   贺庭岳也觉得无奈,不过佟方和他又没什么关系,无话可说。   被林长安揍了后,佟方还自以为是去劝他。   “你爸对你这么好,满心满眼都是你这个儿子,你为了气他故意入赘,对得起他吗!但凡是个有骨气的男人,谁会选择入赘?林长安,你今天不听我的话,一定会后悔!”   当然,这段话贺庭岳没再重复,省得把姜榆气坏。   到了谢家,鞭炮声响起,一片喜气洋洋,姜榆很快把这事儿忘在脑后。   在谢家待了一会儿,姜榆才跟着贺庭岳去东客来。   姜榆和贺飞燕坐一桌,同张桌的人多数是谢菲菲的同学朋友,或者家里的亲戚。   年龄相仿,还算说得上话。   “黄泽方真的来了。”姜榆的目光望着某一个方向。   黄泽方身形挺拔,当过兵的男人自带一种气势,很能捕捉人的眼球。   她当初一眼看中贺庭岳,还不是因为他皮相太好。   不然就冲着他这狗脾气,长得再丑一些,哪个女同志稀罕。   长得好就是优势,她每天看着都觉得欢喜。   但贺飞燕却没多少兴趣,甚至有些无聊。   “我刚才和他说过话了。”   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甚至多了一丝微妙的反感。   他走上来第一句话便是:“分开这么长时间,你想好了吗?”   贺飞燕面带不解,“想好什么?”   “当然是做我对象了,我没有太多时间跟你接触了解,如果你愿意,我们直接结婚,婚后再了解。”   他胸有成竹,好似笃定贺飞燕一定会同意。   婚后再了解?到那时候才发现合不来还来得及吗?   “嫂子,你没和他相亲是对的。”   黄泽方家庭条件优渥,自身也有些本事,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狂妄自大。   他的一言一行,让贺飞燕都觉得不舒服。   姜榆不再多言,只说:“你不喜欢,那就拒绝,你还小呢,现在就出嫁,我跟你哥也舍不得。”   她二十岁就嫁人,是因为金爱丽容不下她,不得不做的打算。   但贺飞燕不同,按照姜榆的设想,有合适的先处对象,处个一两年再考虑结婚也不迟。   贺飞燕靠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嫂子你真好。”   姜榆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提醒道:“要上菜了,菲菲说第一道是你爱吃的猪肘子呢。”   什么都比不上肚子重要,贺飞燕立马抓起筷子,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放箭。   她动作飞快,还不忘给姜榆夹一块。   “东客来的菜真没话讲,这猪肘子炖得真烂糊!”   才没吃几口,就听见姜榆的声音:“林长安他爸来了。”   贺飞燕一抬头,便瞧见了林志坤和苗立云。   “来了就来了呗,不会没安排他们的座位吧?”   姜榆无奈笑了笑,“哪里啊,是林长安他爸不同意他入赘,怕是要闹事。”   这次过来,肯定不能善了。   贺飞燕满不在乎,“谢家也不是好惹的,他同不同意,今天这婚事都成了。” 第186章 我求之不得   林志坤才走进来,谢晋昌和黄英一行人就迎了上去。   黄英笑得很热情,拉着苗立云的手。   “亲家母,你们今天可来迟了,得多喝两杯。”   无论林长安与她关系如何,酒席上这么多人看着,黄英都不能把人赶出去。   更何况林长安入赘,苗立云是乐见其成的,今天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   “长安结婚,我和他爸自然不能不来,只是家里有些事耽搁了,亲家母莫怪。”   黄英连忙拉着她去位置上坐下,朝着谢菲菲招手,让她过来打招呼。   谢菲菲才听林长安说他坑了苗立云五百块钱,看在钱的份上,她也愿意给苗立云几分好脸色。   但林志坤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他站在原地不动,冷眼盯着林长安,面色阴沉。   儿子结婚,却不见他说一句好听的话。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入赘谢家,给别人当儿子?”   嘈杂的宾客突然安静下来,定定地看着这一幕。   而后,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原来新郎官家里不同意他入赘呀?”   “我先前还不知道谢家这上门女婿来头这么大,他爸可是房管局的副局长。”   “副局长?这么好的条件,干嘛还要当上门女婿,怕不是身体有毛病吧?”   “瞧着他们父子俩关系好像不太好,真是傻,父子之间哪里有隔夜仇呢。”   “……”   林长安和他对视,目光坚定。   “我确定,从决定入赘谢家开始,我就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承认,一开始确实有赌气的想法,但和菲菲相处这段时日以来,我更坚定了这个想法,从不曾后悔。你今天过来吃酒,我欢迎。但如果你要闹事,请你们离开。”   他喜欢谢菲菲,是她嫁到林家,还是他给谢家做上门女婿,只要能在一起,他都无所谓。   至于孩子跟谁姓,他更加无所谓。   林志坤愤怒不已,脸色愈发紧绷。   “家里的一切,你都不要了?包括我这个父亲,你也不认了!”   林长安嗤了声,“你想认就认,不想认就不认。林家从来都是你说了算,何必来问我。”   从他母亲的东西被烧毁、被当破烂卖了,林志坤却无动于衷,反而过来训他开始,那个家就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   谢菲菲走上前,握着他的手。   “林伯伯,我知道你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你不想林长安入赘。其实这也不难,我可以不让他入赘,嫁到你们林家去……”   “菲菲!”林长安皱起眉头。   谢菲菲安抚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在说笑,我可以嫁给你,但我是有要求的。林伯伯,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是林长安外公的,后来他外公立了遗嘱,把房子送给了林长安他妈妈,我没说错吧?”   林志坤紧紧抿着唇,没应声。   这件事被他视为耻辱,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   他和林长安母亲结婚时,门不当户不对,他是高攀,和林长安此时的入赘没有两样。   他为什么喜欢苗立云?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苗立云的顺从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   “既然是林长安的房子,我们有权做主吧?我不喜欢外人住在那个房子里,你只需要把不相干的人赶出去,我立马跟着林长安回家。”   谢菲菲平时看着软糯,但今天却表现得异常强硬。   苗立云惊慌万分,看向林志坤,担心他真的答应了谢菲菲,把她母子俩赶出去。   好在,林志坤沉默半晌之后开口了。   “这不可能,立云是我的妻子。”   谢菲菲哼笑,“她是你的妻子,却不是林长安的亲妈。你的妻子,你可以和她相亲相爱,你也可以放着自己的亲儿子不管去给别人养儿子,这些林长安都干涉不了。但你没道理按着他的头,逼他跟你一样,把两个外来人当成家人。”   林长安的母亲过世后,另一个女人进门,睡着她的男人,住着她的房子,欺负着她的儿子。   谢菲菲一想到这些,就如鲠在喉,恶心极了。   林志坤怒容满面,沉喝一声:“我是他父亲!”   谢菲菲冷笑,“你要不是他的父亲,我现在已经叫人把你赶出去了。你并不爱他,只是想在他面前行使作为父亲的权威。你不想对他付出,却想让他跟仆人一样对你忠诚。我的婚宴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立马离开!”   黄英觉得这样未免有些不太礼貌,想上前劝两句,却被谢晋昌拦着。   “菲菲已经长大了,有处理事情的能力,我们总有老去的一天,没办法一辈子护着她。”   她有自己的想法,能做主自己的婚礼,这个做法没毛病。   苗立云装出委屈的模样,低眉顺眼走到林志坤的身边。   “志坤,既然人家不欢迎我们,那我们就走吧。”   林志坤怒不可遏,挣开她的手。   “我今天走了,以后林家就再也没有你这个儿子!”   林长安唇角勾起,讥诮道:“我求之不得。”   苗立云心中狂喜,原本还想装模作样劝两句,对上林长安冰冷的双目,只好闭上嘴。   林志坤自认为今天已经拉下脸面,林长安不知好歹,以后有他后悔的时候。   “走!”他拂袖离去。   苗立云低下头,连忙跟上。   贺飞燕放下心来,继续和桌面上的菜奋战。   吃完酒席,宾客散去,黄英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宜。   “姜榆,还剩了许多菜,你家要不要?”   姜榆想了想,“那我装一些猪肘子吧,飞燕爱吃。”   “好,还有炸排骨也剩一些,我给你装点。”   黄英看了一眼贺飞燕,暗示黄泽方过去和人说话,自己则是拉着姜榆装菜。   “你瞧着飞燕和我家泽方怎么样?”   姜榆心里明白,黄泽方自身条件好,整个黄家包括黄英都对他寄予厚望,这么优秀的男人主动追求一个女同志,大概不会失败。   姜榆笑着打哈哈:“我也不清楚,不过飞燕跟我说过,她不想离开北城。”   黄英一怔,“这样啊,那倒也是。”   今天谢菲菲结婚,她别提有多高兴。   觅得良人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谢菲菲结婚了,却依旧在她身边。   就因为女儿刚结婚,她才能共情贺飞燕,知道远嫁的不易。   “我知道女儿家都不想嫁得太远,但我能保证一点,我家泽方人品不错,绝对不会亏待飞燕。”   姜榆点点头,“这点我明白,不过主要还得看飞燕自己的想法。”   “这倒也是。”黄英不再多言。 第187章 她推我   姜榆提着装好的菜往外走,贺飞燕如蒙大赦,急忙上前挽住她的手。   “嫂子,我们走吧。”   姜榆莞尔,对着黄泽方点点头,两人走出了东客来。   黄泽方目视她们离开,黄英走上前。   “飞燕态度怎么样?我听姜榆说,她可能不太愿意远嫁。”   黄泽方没把这个放在心上,“姑姑放心吧,我这几天留在北城,多和她接触,我有信心能让她喜欢上我。”   他条件好,自信是必然。   但他没想到的是,贺飞燕条件也不差,有她哥珠玉在前,看其他男人她觉得都差点意思。   黄英见他这如此自信,还以为贺飞燕对他态度不错,也放心了一些。   回到家,黄泽方的父母也在。   他们特地从黑省回来参加谢菲菲的婚宴,黄英自然不能让他们住在外面。   吴青常年在黑省,却不见风霜,保养得很好。   她与黄英姑嫂感情不错,时常有联系。   “这回菲菲也结婚了,你心头就少一桩事了,我可真羡慕你。”   说来说去,还是为着黄泽方的终身大事。   她日夜盼着黄泽方结婚,之前给他介绍的对象,没有一个他能看中。   好不容易听说他对贺飞燕有意思,她趁着谢菲菲结婚特地回到北城,盼着能促成这桩婚事。   黄英笑道:“我看泽方对飞燕挺上心,要是飞燕愿意点头,这婚事应该能成。”   吴青一愣,“那女同志会不愿意吗?”   她只考虑过黄泽方的意愿,还真没想过贺飞燕会不愿意。   黄英嗔道:“结婚当然得男女双方自愿,泽方确实优秀,但他的条件也有劣势啊,黑省那么远,不是每个女同志都愿意过去的。”   吴青还真没想过这一点,可她儿子是军人呐。   “军人为保卫祖国和人民奉献一生,军属自然也应该有这种觉悟,怎么能够怕吃苦呢。”   她丈夫也是军人,她不照旧义无反顾跟着去随军了。   黄英一时无言,这些话说得没错,但只能用来要求自己,用来要求别人就有些道德绑架了。   “现在说随军还太早,让孩子们自己处理吧。”   另一边,姜榆和贺飞燕回到家。   院子里多了两个陌生的孩子,瞧见她手里拎着的猪肘子,两眼冒光。   扎着乱糟糟羊角辫的女孩还好,那男孩就像是饿狼似的,伸手要就要抢她手里的袋子。   幸好姜榆及时反应,躲开了他脏兮兮的手。   “你是谁家孩子,怎么上来就抢人东西?”   那男孩不说话,冲着姜榆撞了过来,眼珠还是死死盯着姜榆手里的肉。   贺飞燕把姜榆扯了过去,那男孩没刹住车,直接扑在了地上。   眼睁睁看着自家哥哥摔倒的女孩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你推我哥哥,你为什么推我哥哥!”   贺飞燕被她气笑,“是你哥哥上手就要抢我的东西,而且谁碰他了,他是自己摔倒的!你们俩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上手就抢人东西呢!”   紧接着李嫂子从屋里飞奔而出,忙道:“我的我的!这两个是我的孩子!狗娃,快起来,你没事吧?”   狗娃张口就来,指着姜榆吼道:“她推我!”   李嫂子拍拍狗娃的裤子,谴责地看着姜榆。   “姜榆,狗娃是有些调皮,可你是个大人,怎么能和一个孩子计较呢?”   姜榆淡声道:“李嫂子,你家狗娃上来就抢我的东西,我躲开了,他自己没站稳摔的。”   李嫂子不信,“我家孩子不可能说谎!”   姜榆冷嗤一声,“你家孩子会不会说谎,这不是明摆着吗?”   她拎着东西就要进屋,却被李嫂子给缠上了。   “你推了我家孩子,总得给点补偿吧?我也不多要,就你手上这袋子肉给我就行。”   林冬花被她的不要脸惊到,从屋里快步走了出来。   “李嫂子,你要点脸吧,我刚才在屋里看得真真切切,是你家孩子上手去抢姜榆的东西,他是自己摔了!别说他是自己摔的,就算姜榆真推了他,那又怎么样,你还问人家要钱,真是可笑。”   她看向坐在外面的徐丽华,“徐大妈,你肯定也看到了吧?”   徐丽华抬头望天,“我没瞧见。”   林冬花气结,徐丽华一直坐在门口,怎么可能没瞧见。   姜榆笑了笑,“林嫂子,谢谢你给我作证,天儿冷,先回屋吧。”   林冬花应声:“嫂子看着呢,有事喊我。”   “好,多谢嫂子。”   看着林冬花进去,姜榆才问:“李嫂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李嫂子知道是狗娃先动手,也没觉得他错了,还能扯出一箩筐的理由。   “姜榆,真是对不住,我家狗娃这是饿狠了,他不是故意的。”   对于他是不是故意的,姜榆不予置评。   但这不是她的孩子,教孩子这事儿轮不到她来。   “没事我就先回屋了。”   谁料李嫂子却不放她走,苦哈哈道:“我家狗娃和二妞都好久没吃肉了,可怜可怜孩子吧,把你这肉给我两个孩子吃。”   贺飞燕觉着自己还是低估了她不要脸的程度,这话是人能说出来的吗?   “李嫂子,佟方这段时间先后送了两块肉给你这两个孩子,你现在又说他们许久没吃肉,难道那肉是被你自己偷偷吃了?”   连佟元都没吃上的肉,全叫李嫂子的两个孩子吃了,大院不少人都在笑佟方烂好心。   李嫂子被揭穿了,也不觉得尴尬。   “那才多少肉,一人两口就没了。”   姜榆淡声道:“你家孩子金贵,一人没个十斤八斤肉,哪里吃得饱对吧?这年头,家里的孩子能吃上几口肉就不错了,李嫂子这胃口,说你家里没钱我都不信。”   “哎哟,这两个孩子可怜呐,姜榆你就发发好心,给孩子吃两口吧?反正这肉也不是你自己买的,我瞧着应该是从东客来带的吧?”   开口说这话的人,自然是徐丽华。   她顶着寒风站在门口,就是在看热闹。   姜榆扯了下唇角,“我家条件不好,底下还有几个孩子要养,徐大妈能说出这话,想来家里宽松,不如拿出钱接济一下李嫂子吧?” 第188章 惯偷   姜榆只请了一上午的假,下午还得去上班,实在不想跟他们纠缠。   她拎着东西进屋,贺飞燕给那两个熊孩子放狠话。   “下次再敢抢人东西,我就用棍子好好教教你们!”   狗娃和二妞连忙躲到了李嫂子背后,生怕挨揍。   李嫂子搂着两个孩子,可怜兮兮的模样。   哀叹一声:“世道真是变了,现在的人太狠心,连两个孩子都容不下。”   贺飞燕可不惯着她,转头呸了声,口水喷了她一脸。   “你两个孩子吃苦,那是你们当爸妈的没用,这个不是我们的锅。你要是想让旁人给你养,也行啊,往后你和他们断绝关系,让他们给我养老不就行了。”   李嫂子抹着脸,愤愤道:“飞燕,你一个没出嫁的闺女这么泼辣,以后可是嫁不出去的。”   “嗤,我就算嫁不出去,有我哥嫂养我,要你操什么心?总比你这样好,生了两个不管不顾,尽想着让别人帮你养孩子。”   姜榆在里面喊了声:“飞燕,别跟她说话了,快进来。”   贺飞燕这才走了进去,看了两眼。   “我哥还没回来呀?”   “没。”   姜榆下午还要上班,现在只想简单睡个午觉。   才准备散了头发上床,却听见了徐丽华的声音。   “天杀的,你这个小贼,竟然来我家偷东西!”   贺飞燕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脸兴奋。   “嫂子,那个狗娃是真的没教好,竟然跑去徐大妈家偷东西了。”   姜榆扬了扬眉,觉也不睡了,干脆走了出去。   正好瞧见徐丽华抬手就要揍狗娃,那二妞竟然双腿一软,就那么跪了下来。   “呜呜呜不要打我哥哥,都是我嘴馋,是我的错,求你不要打我哥哥!”   徐丽华可不管她跪下了,蒲扇大的巴掌朝着狗娃的屁股上招呼。   “叫你偷东西!见一次,我揍一次!”   这一幕正巧被佟方撞见,他大喝一声:“徐大妈,你给我住手!”   徐丽华动作一顿,正好给了狗娃喘息的机会,他张开嘴,在她手腕上重重咬了下去。   疼得徐丽华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把狗娃给甩了开来。   这场闹剧又把李嫂子引了出来,抱着狗娃跟死了儿子一样哭嚎。   “我不活啦!都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孩儿他爸啊,你怎么死得这么早!”   徐丽华重重地啐了一口,“就你是寡妇不成,我比你当了更久的寡妇,我都没把孩子教成贼!”   李嫂子的哭声一顿,气愤道:“徐大妈,我家狗娃怎么就是贼了?他和二妞命苦,肚子饿,去你家拿点吃的怎么了?你要是不把东西拿出来勾他,他能上你家吗?”   佟方还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连连点头。   “徐大妈,你一个长辈,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计较,这样不好吧?”   徐丽华憋红了脸,“十来岁的孩子我们大院也不是没有,正东和莉兰可从来不会偷东西!”   “我都说了不是偷,我家狗娃从不偷东西!你看我家狗娃被你打成什么样了,今天你必须赔钱。”李嫂子把狗娃裤子给扒开,露出那都是巴掌印的屁股。   徐丽华怒不可遏,赔个屁的钱。   “是他来我家偷东西,我才揍他的,好多人都看见了,不信你问姜榆。”   被徐丽华点名的姜榆抬起头,眨了眨眼。   “是吗?不好意思徐大妈,我刚才在想事情,没注意你那边的情况。”   “你放屁,你怎么可能没看见!”徐丽华一脸憋屈。   姜榆笑了声,“刚才你就坐在门口,不也没瞧见狗娃抢我东西,我这里还更远呢,没瞧见不是正常吗?”   徐丽华差点没被她的话噎死,刚才丢出去的刀,终于又捅回了自己身上。   说罢,姜榆不再管院子里的闹剧,转身进屋睡觉。   上班出门前,她特地嘱咐贺飞燕和两个孩子。   “看好家里的东西,那个狗娃会偷东西。”   贺正东问:“嫂子,要是我抓到他偷咱们家的东西,可以揍他吗?”   姜榆思忖片刻,“揍屁股可以,其他地方不能打,把人打出个好歹,我们就变成错的一方了。”   狗娃和二妞两个孩子已经歪了,一个偷东西耍横,一个动不动就下跪,谁家孩子像他们这样啊。   姜榆来到宣传科,才坐下不久,便听见吴金顺说:“宣传册最终版本定下来了,金科长很满意。”   姜榆笑了笑,“满意就行。”   终版宣传册定下来,蓝饶萍让姜榆拿去物料科制作。   结果她却在上面看到了周雪的名字。   明明制作人是她和吴金顺,如今却在她和吴金顺的名字中间,穿插了一个周雪。   她抬眼看向吴金顺,后者只是苦笑,显然不是他能做主的事。   姜榆没说什么,把这个宣传册拿去了物料科。   明天是周日,最快也要下周三才能看到成品。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姜榆收拾好桌面的东西,准备下班。   吴金顺走到她跟前,解释着宣传册的事:“是蓝副科长说的,我也没办法。”   姜榆笑了笑,“名字她爱加就加吧,吴哥放心,我没生气。”   “没生气就好,为了这些小事也不值当。”   姜榆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到了下班时间,她准时走出办公室。   贺庭岳已经在门口等着她,她牵着自行车飞快过去。   “六子昨天说还给我们留了一只羊,明儿咱们去杀了,炖羊肉吃。”   贺庭岳见她高兴的模样,忍不住揉揉她的脑袋。   “好,家里还有木炭,再烤个羊肉串怎么样?”   姜榆使劲咽了咽口水,这可太好了。   她现在恨不得立马就能吃到烤羊肉。   “烤羊腿吧,人多吃着带劲。”   回到大院,竟然又闹起来了。   已经有不少人在投诉李嫂子家的狗娃。   姜榆听贺飞燕说了几句,才知道他偷完了徐丽华家,竟然还想去偷孙家,被曾常逮了个正着。   他差点没把狗娃的耳朵给拧下来,结果李嫂子见狗娃又挨揍,不干了,扑上去和曾常撕打起来,骂他多管闲事。   姜丽见不得曾常被打,转头又和李嫂子打了起来。   “那阮大妈才是手段高明,从头到尾都在背后躲着不出声,就看着他们打架。要知道,曾叔可是为她出头啊。”贺飞燕撇了下嘴。   姜榆不予置喙,“都是别人家的事,让他们闹去,明儿我们家吃羊肉,今天就委屈一下,吃东客来的剩菜吧。”   贺飞燕咋舌,“啥条件啊,吃肉都委屈了。”   尽管是剩菜,可那也是肉啊。   姜榆笑了起来,“到底不如新鲜的肉好吃嘛。” 第189章 咋能伸手跟人要   隔天,赖六子和铁牛来得很早。   正好贺庭岳做好了早饭,喊他们吃。   赖六子有些不好意思,“哥,我们……”   “又不是第一回 上门,怎么还和大姑娘似的,铁牛都比你懂事。”   瞧铁牛,已经坐下自己动手了,都不用他催。   赖六子瞪了铁牛一眼,一点都不知道客气。   “这年头,谁家不是缺衣少食,我这不瞧着岳哥家还有几个孩子嘛。”   贺正东兄妹俩也正是会吃的年纪,粮食被他们吃了,孩子吃啥?   铁牛咬着松软的大馒头,这可比自己做的好吃多了。   “六哥,别说了,回头把家里那袋富强粉送过来。”   赖六子点下头,“好,下回过来你记着。”   吃过早饭,姜榆还没起,贺庭岳也不吵她,把院子里的衣服洗了,才跟着他们离开。   赖六子和铁牛看得直瞪眼。   “那是嫂子的衣服吧?”   赖六子:“……应该是?岳哥还给嫂子洗衣服啊。”   铁牛:“好像也没什么奇怪,我听说岳哥还会织围巾呢。”   “走了,发什么呆?”贺庭岳回过头喊他们。   赖六子和铁牛这才急忙站起来,跟着他出门。   等姜榆起床的时候,他们已经把一头羊给杀了,带着肉回来。   “你们这么早就出门啦?”姜榆瞪大了眼。   贺庭岳擦了擦手,身上都羊骚味,没靠近她。   “只杀了一头,剩下一头先养着。”   不过这个天儿,肉也坏不了就是了。   只是现杀的羊更新鲜,总比冻肉好吃。   姜榆道:“给客运站的杨师傅送一些过去吧。”   他毕竟是姜野的师父,总得送些拜师礼。   这些东西姜野年纪轻肯定想不到,她当姐姐的得安排。   贺庭岳在割了两条羊排,搭上两斤肉。   “这些送过去。”   送了杨师傅,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张大英。   要不是她牵线,姜野还不一定能得到工作,也该谢谢她。   “张师傅和张姐家里也安排几斤,剩下的就咱们自己吃吧。”   贺庭岳又割下两份肉下来放到一旁。   这头羊足足有一百五十斤,除去内脏,肉也剩不少。   这些的肉一顿肯定是吃不完的,姜榆给自家留了两个大羊腿,还有不少的羊排羊杂。   “剩下的这些,咱们问问大院儿有没有人要吧?哦对,还有李师傅家,也给他们留一些。”   贺庭岳他们拿着这么多肉回来,不给邻居分一些说不过去。   大家都没意见,惹得别人眼红了,肯定会出岔子。   还不如把他们的坏心思在苗头上掐灭。   贺庭岳出去一问,林冬花是第一个开口的。   “姜榆,给我来两根羊排,三斤肉,可以吗?”   姜榆点点头,“不另外算价钱,都是九毛一斤,嫂子给四块五就行。”   林冬花立马把钱递过去。   姜榆拿的时候,还给她装了一些羊杂。   “炖个羊杂汤也好吃。”   林冬花笑着道谢,“那我就先回去了。”   徐丽华和孙家纷纷上前买了羊肉。   轮到付家,林红霞催促着姜婷:“你去让你姐送两斤给我们尝尝。”   姜婷耷拉下眼皮,“妈,她肯定不送,咱们直接买吧。”   “你先问,她真不送,我们再掏钱买!”林红霞踢了她一脚,催促着她出去。   姜婷只好厚着脸皮过去要。   大家都给钱买,就连一向贪便宜的徐丽华都没想过让姜榆白送。   听到姜婷开口就让姜榆送两斤肉,徐丽华立马哈哈大笑起来。   “老林,你快出来瞧瞧,你这儿媳妇也太不要脸了,竟然让姜榆送肉给她。”   她这些话看似是在骂姜婷,却叫林红霞恼怒起来。   “她们是亲姐妹,要两斤肉怎么了?”   徐丽华啧啧道:“那怎么没见你家向红提两斤肉回家呢?”   林红霞的大女儿付向红嫁出去好多年了,逢年过节倒是会上门,但总是空着手来,提着东西回去。   这话说得林红霞终于觉得臊了,心里暗骂徐丽华多管闲事。   “姜婷,你徐大妈说的是,要点脸面行不行,咱们家又不是没钱,咋能伸手跟人要。”   姜婷委屈地看着她,“妈,不是你……”   “行了,回来拿钱,我们也买几斤肉吃!”林红霞及时打断了她的话,怪她没眼色。   姜婷买了三斤肉回去后,佟方也过来了。   “嫂子,我也买两斤。”   姜榆道:“只剩羊排了,要吗?”   大家都不爱买羊排,不是因为不爱吃,是觉得不值。   骨头比肉还重,还不如纯吃肉。   佟方犹豫片刻,“买吧。”   很快被李嫂子拦下:“羊排哪里好吃,都是骨头,没二两肉。”   佟方见她这样说,便收回了钱。   “那我们不买了。”   李嫂子又不干了:“买一些肉吧,两个孩子都许久没吃肉了。”   姜榆重复道:“李嫂子,我这边没有羊肉了,只有羊排,你爱要不要。”   李嫂子盯上了姜榆自留的羊腿,“你从这羊腿上割点肉给我们不就行了。”   姜榆被她气笑,“李嫂子,我又不是你妈,你怎么搞得好像我欠了你似的?”   贺庭岳从屋里走出来,看向佟方。   “李嫂子好歹是你家里出来的,你连家里人都约束不好,我很难相信你能做好本职工作。她带来的两个孩子,都被大院儿里投诉过几次了,你心里不会没数吧?”   佟方面露难色,“岳哥,她家里困难,公婆都没了,丈夫也过世了,就剩她和孩子们相依为命。”   不然他也不会同意李嫂子把孩子接过来。   贺庭岳淡声道:“你同情她,那是你自己的事,不代表所有人都得为了你的烂好心买单。”   这个年头,有几个人家里条件好?   命苦的人比比皆是,哪里顾得了这许多。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帮一帮还是可以的,但像佟方这样,宁愿委屈自己儿子,都要别人养孩子的,还是少见。   李嫂子见他们竟然这样嫌弃自己,忍不住又嘤嘤哭了起来。   “孩儿他爸啊,你……”   姜榆冷冷打断:“李嫂子,你想哭丧的话,麻烦回你自己家去。”   佟方觉得丢脸,最后肉也不买了,拉着李嫂子回家去。   本以为李嫂子终于能安分一些,谁料佟方也制不住她,竟然屋里又摔又打,哭喊不止。 第190章 是我冒昧了   贺飞燕神色一言难尽,“佟方哥这算是引狼入室了吧?”   姜榆笑了声,凉凉开口:“你信不信,饶是如此,佟方也不会把人赶走,还会一如既往养着他们。”   “信!”贺飞燕毫不怀疑她的话。   佟方就是这样的烂好心,大家也不是头一回知道。   “好了,不管他们,处理好这些羊肉,今天吃烤羊腿!羊肉炖萝卜和羊杂汤,晚上再包羊肉包子吃!”   姜榆撸起袖子开干,美味在前,怎么能不冲呢。   这边人手多,肉很快就要处理好,准备下锅。   今天中午先烤羊腿和炖羊肉,晚上再炖羊杂汤。   趁着肉还没好,姜榆骑着自行车先出去送肉。   由近到远,先给李师傅家送去。   这一次她身上没有脏污,还进去看了一眼来婶子。   孩子虽然是早产,但养得很好。   来婶子听说她又送了肉过来,嗔道:“哪里好意思白收你的,你称一称看多重,我照价跟你买。”   姜榆笑道:“婶子就别跟我客气了,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   来婶子心里叹气,这还叫不贵重,多少人都吃不上一口呢。   “婶子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哎,你忙去吧。等孩子满月,婶子请你们来家里吃杯喜酒。”   这个孩子是他们如今唯一的精神寄托,非常宝贝,怕福气太过她受不住,满月酒不打算大办,就在大院里摆几桌。   “好。”姜榆笑着应下。   而后便去了客运站,不出意外姜野应该是在这边。   她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便看到姜野走出来。   “姐,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姜榆笑道:“家里宰了羊,过来喊你今天回家吃饭。还有这个,送给杨师傅,你没准备拜师礼吧?”   姜野愣了下,“我原本想着回乡下一趟,回头带只鸡过来。”   他心里有些暖意,压根没想到姜榆会给他准备。   “把羊肉送过去,就省得你回乡下了。还有这两袋子,你送去给张师傅和张大英。不说了,我还得去喊姨婆。”   姜野点点头,“好,姐你快去吧。”   看着姜榆离开,他才拎着羊肉走进去。   “师父,这是我姐送来孝敬您的羊肉。”   杨师傅定睛一看,还真是一袋子肉。   “这么多肉,师父不占便宜,你算算多少钱,我照价给你。”   拒绝他肯定是不会拒绝的,家里也许久没吃肉了。   但姜野一个学徒工,条件还不如他呢。   姜野摇摇头,“我姐说了是送,不能收钱。”   如此推拒了几下,杨师傅才把肉给收下。   姜榆这边到了街道办,和姚香玲交代一声,让她来家里吃羊肉。   羡慕这个词,任姐已经说腻了。   回想起她外甥女张曦月,她觉得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上回游街过后,张曦月就被放了出来。   她被张家赶出家门,无处可去,转而巴上了严家,非要和严文轩结婚。   结婚也就算了,偏偏她在严家大肆闹了一通,让严文轩把掏粪工的工作从他姐夫那里抢回来。   到现在还闹得不可开交。   任姐一想到那些乱糟糟的事,就觉得头疼。   “姚主任,姜榆对您呐,是真的没话说。”   姚香玲欣慰一笑,“是啊,我当初把姜榆接到身边,也没想过让她给我养老,就想着这孩子命苦,能帮就多帮点吧。”   谁知道现在年纪大了,姜榆也长大了,她膝下会有一个孩子孝顺呢。   “您是个有福的,姜榆也是。”任姐叹道。   庄毅航缓缓低下头,神色不明。   他妈最近忙着给他张罗相亲,看见个合适的姑娘,就恨不得让他立马结婚。   可他心里生了一丝厌烦,对结婚这件事半分兴趣都提不起来。   姜榆通知完姚香玲后,转身走出了街道办。   “姜榆!”庄毅航追了出来。   姜榆动作一顿,回过头看他。   “庄同志,有事吗?”   庄毅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出来,她都结婚了,自己应该保持距离才是。   姜榆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遍:“庄同志?”   “没,没什么……就是想问你过得好不好。”庄毅航苦笑。   姜榆神色冷淡,“我们俩应该没到能叙旧的交情。”   庄毅航脸色微变,狼狈转过身。   “是我冒昧了。”   姜榆不再理他,骑着自行车飞快回家。   一想到烤羊腿在等着她,她就别提有多心切。   还没进大院,她就闻到了香味。   但大院里挨家挨户都在炖肉,不一定是她家的。   姜榆径直进了南房,瞧见赖六子在烤羊腿,几个旁观者都紧紧盯着,口水差点流一地。   姜榆哈哈大笑起来,“飞燕,把口水擦擦!”   贺飞燕连忙抬手,下巴干燥一片,才意识到她耍自己呢。   她嗔道:“这么大个羊腿,你不流口水呀?”   姜榆学着她的模样,也蹲了下来。   “流,肯定好吃!”   贺飞燕咽了咽口水,“这么多料,蘸鞋底都好吃。”   赖六子仰头笑了声,“那回头我给你烤个鞋底尝尝。”   以前没吃的,他和铁牛两人漫天遍野跑,逮着野鸡就地烤了,这手艺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姜榆撑着下巴,“回头你去卖烤肉,肯定也挣钱。”   赖六子笑容不减,“要是有那么一天,我就去卖烤肉,拉嫂子你入股!”   姜榆爽朗一笑,“行呐,我给你入股!”   铁牛忙道:“那我呢,嫂子我做什么?”   “你是六子的帮手,当然是跟他合伙了,一起赚钱!”   快到中午的时候,姚香玲和姜野先后过来。   满满一大盆炖羊肉端了出来。   赖六子把羊腿上的肉都给剔了下来,连同羊排,装了好大一盘。   姜榆先给姚香玲盛了一碗羊肉,这是清汤炖的,味道很是清甜。   姚香玲拿起筷子,笑道:“都别拘束,快吃吧,趁热吃。”   她开了口,其他人才拿起筷子纷纷开动。   姚香玲是长辈,让她先动筷,下面这些小辈都特别乖巧,按捺着自己的馋意,   姜榆和贺飞燕对视一眼,先朝着羊腿进攻。   在外面蹲着看了老久,早就想尝尝味道了。   椒香的羊肉入口,再配上一口白馒头,她们满足地叹息。   要是每天都能吃上这么一口,人生就圆满了。 第191章 你带着碗过去   整个大院都在炖肉,唯独佟方家里没买到羊肉。   不止三个孩子,就连大人都馋得紧。   李嫂子看着满桌子的白菜土豆,突然觉得食不下咽。   “妈,我也想吃肉。”狗娃抬眼看着她。   明明今天听见佟方说去买肉吃,结果却是空着手回来的。   满院子都是肉香,唯独他们没肉吃。   李嫂子咽了咽口水,把二妞拉了过去,塞给她一个碗。   “你带着碗过去,求人家贺叔叔给你一点肉吃。”   佟元张了张口,他下意识想说话,却不敢说出来,这不是乞讨吗?   佟方抿了抿唇,劝道:“李嫂子,还是算了吧,等会儿我再去找岳哥买。”   李嫂子却不愿,推着二妞出门。   “干嘛去找她买,她就是坏心眼,故意把骨头多的羊排给我们,真找她买了,岂不是亏死。”   佟方神色一滞,可也没有上门和人家讨东西吃的道理。   就在这时,二妞已经捧着碗出门,跪在了南房门口,冲着大门喊话。   “贺叔叔,求你发发善心,给我一口肉吃吧。”   这些事,她做得驾轻就熟。   以前在乡下,她也是这样的。   谁家有好东西,狗娃去偷。   狗娃没偷到,她就跪在门口求人,总能把东西弄到手。   听见动静,贺庭岳和姜榆等人纷纷走了出来。   一家人已经吃得差不多,碗里还剩下一些汤汤水水。   正坐着聊天,就瞧见了二妞的身影。   “二妞,你这是做什么?”贺飞燕不可置信看着她的行为。   二妞捧着碗,手往前伸。   “姐姐,给我一口肉吃吧。”   贺飞燕嗤了声,“你妈让你过来乞讨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只有乞丐才会这样做!”   二妞害怕地缩回了手,神色无措地看着她。   可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呀。   徐丽华从屋里探出脑袋来,瞧见大冷天跪在院子里的二妞,瞪大了眼。   “啧啧,李素琴,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让孩子堵在人家门口要饭吃?你祖上不会是乞丐吧,这是家学渊源呐?”   李嫂子原本是不想出面的,躲在背后只等着二妞把肉拿回来。   以往在乡下,谁家煮了肉,大人不好意思上门讨要,让孩子端着碗过去,总能讨到一两块肉,再不济也是肉汤。   谁知道姜榆这一家这么狠心,二妞都跪下来了,还不把肉给她。   但徐丽华一嚷嚷,大院不少人都走了出来。   尤其是段老爷子脸色一沉,拧着眉道:“还不快把人弄起来,这传出去我们大院儿成什么了!”   “正东莉兰,你们俩把二妞扶起来。”姜榆说道。   贺正东和贺莉兰一人架一条胳膊,硬生生把二妞从地上扯了起来。   贺正东板着脸道:“你学校老师没告诉过你,膝下有黄金吗?”   二妞茫然,“我没上过学。”   贺正东皱着眉,“就是告诉你做人得有骨气,不能动不动就下跪。这世界上很多东西,我们可以靠双手获得,但不能不劳而获。人人都觉得乞讨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人人都跟你一样乞讨,岂不是要乱套。”   二妞不懂这些道理,她妈妈就是这样教她的啊。   事实上,这个办法就是很有用,几乎每次她都能把东西要回来。   姜榆看着她这样,暗暗摇头。   有些想法在她心里已经定型,和她根本说不清楚。   “佟方,这人是从你家出来的,你现在是打算当缩头乌龟吗?”贺庭岳喊了声。   避无可避,佟方才从屋里走出来。   他满脸羞愧,也觉得丢脸。   “岳哥,不是我叫这孩子出来的。”   这时,李嫂子突然着急忙慌从里面跑了出来,扯着二妞就一巴掌甩了过去。   “我说你这孩子不吃饭跑哪里去了,竟然跪在人家门口要饭吃,谁教你这样做的,还不快和人道歉!”   二妞被打得疼了,又被李嫂子骂了一通,心里委屈,嘴一瘪就哭了起来。   姜榆冷眼看着,笑了声。   “李嫂子,这么说,不是你让二妞过来的?”   李嫂子讨好一笑,“当然不是,我怎么会这样做呢。”   可惜话音才落下,就被佟元嚷着揭穿。   “李阿姨骗人,就是她让二妞姐姐出来的!我爸不让她来,她非要二妞姐姐出来。”   这话一出,整个院子的人都安静下来,看着李嫂子的眼神多了一丝似有若无的鄙夷。   段老爷子眸色沉沉,他不教训李嫂子,却不能不说佟方。   “人是你带过来,总该把人教好,这要是让其他大院儿的人瞧见,没得败坏我们名声。”   李嫂子臊得不行,连忙拉着二妞回屋。   佟方比她好不了多少,羞愧点头:“是我没约束好她,没有下回了。”   徐丽华阴阳怪气道:“佟方啊,不是大妈说你,可你再怎么好心,也得有个度。你工资也不高,养个儿子绰绰有余,但往后可是还要娶媳妇儿的,钱都拿去给外人养孩子了,不说眼下,就说佟元往后可怎么办?”   孙母难得附和她一次:“佟方啊,你徐大妈说的是,你得好好想想。”   回到屋里,佟方看着离开李嫂子那苦瓜脸,心里多了丝不耐。   “我都说了不能去,往后管好他们,别再让他们做这些事了。”   李嫂子讷讷道:“我也是瞧见佟元想吃肉,怕他饿着,才想让二妞出去要点肉回来。”   佟元立马嚷起来:“才不是,明明是狗娃哥哥想吃肉!我是想吃,可我才不会出去跟人讨肉吃。”   李嫂子脸色大变,这要是佟方不在,她一准开口呵斥。   只是才变脸,她就意识到佟方在这里,不得不按捺住不满,弄得她的脸色有些扭曲。   佟方叹气,“要不还是把你这两个孩子送回去吧。”   从这两个孩子过来,家里就没一天安宁的。   李嫂子变脸忒快,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她拉着两个孩子往佟方面前一跪,哭诉着自己的不容易。   “嫂子知道你嫌我们累赘,但这两个孩子奶奶没了,乡下根本没人带他们,把他们送回去,这是要他们死啊!”   佟方最受不住她这样,几乎是立马就妥协了。   “行了行了,你快起来吧,记着以后管好他们,当我什么都没说。” 第192章 讲解人选   中午吃了炖羊肉,晚上姜榆打算包羊肉包子,切点白菜做馅儿,肯定香迷糊。   姚香玲让他们自己吃,自己一把老骨头就不掺和了。   “你和小贺过好日子,姨婆心里就高兴。也不能老叫娘家人过来吃饭,会叫人说闲话的。”   姜榆抿了抿唇瓣,不大高兴道:“贺庭岳不在乎这个,他心里也记挂着您呢。”   “姨婆知道,小贺也是个好孩子,但他不在意,不代表外人不会说闲话。这要是有人往他面前挑拨是非,一次两次不往心里去,长此以往呢?”   姚香玲毕竟是过来人,姜榆顾不上的东西,她却不能不多想。   “你孝顺姨婆,姨婆心里明白的。”   姜榆点点头,“那我送你回街道办。”   “不用,下午休息,我直接回家了。”   姚香玲没让她送,自己溜达溜达,就回家去了。   隔天,姜榆照常上班。   昨天吃得好,今天精神格外饱满。   她带了两个苹果,打算切了给办公室的人分享。   却得到了周雪的吐槽:“马屁精。”   姜榆瞥了她一眼,“想来周雪同志肯定不会想吃我这个马屁精带来的苹果,那等会儿你可别吃。”   “我当然不会吃,一个苹果而已,谁稀罕。”   姜榆没再搭理她,把苹果切了,分成小块大家分。   在万物俱寂的冬天,能吃上一口水分充足的水果,那才是一件享受的事。   蓝饶萍和吴金顺很给面子,一连吃了好几块。   苹果清甜的味道溢满整个办公室,周雪口腔唾液分泌着,忍不住咽了下。   她原本想着姜榆怎么都会给她一个台阶下,心想只要她开口问一句,自己肯定吃一块。   结果姜榆自己吃完,剩下半盘全被她端给了金科长。   马屁精,还说自己不是在拍马屁。   金科长最刚正不阿,肯定会严肃谴责姜榆的谄媚行为!   周雪却不知道,经过上周的相处,金科长已经基本了解姜榆,对她和颜悦色许多。   反而想到周雪在自己面前嚼舌根,以至于让他对姜榆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他心里对周雪反而生了几分不满。   “你来得正好,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姜榆放下苹果,笑道:“科长,这是平谷县那边的苹果,您尝尝。”   “平谷县啊?那边的苹果确实不错,那我就不客气了。”   金科长拿了一块尝,边吃边说。   “是宣传册的问题,我听吴干事说,宣传册是由你牵头,你占主要功劳。厂领导对宣传册很满意,决定周三召开领导层会议,届时需要从宣传科择一人过去讲解,我推荐了你。”   这一本宣传册,姜榆从头到尾都有参与,别说讲解,她都能背出来。   “好,我一定会好好表现。”   金科长满意一笑,“你行动力不错,宣传科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希望往后你能号召我们宣传科的干事团结协作,为二厂添砖加瓦。”   他很少这样夸一个新人,盖因先前的那几个,都是踢一脚走一步,很少会像姜榆这般。   可惜他即将退休,也不知道还能带姜榆多久。   “还有广播站,我听说你文笔不错,不如有空的时候写几篇稿子。”   姜榆道:“我擅长写故事,这个可以吗?”   “可以,但内容得积极向上,不能有不良引导。”   金科长前两日刚翻完姜榆登报的那些短故事,要不是怕有损威信,他还想和她多多讨论。   姜榆从办公室出来,周雪立马抬起头。   见她面色平和,不像是挨骂的样子,周雪不免有些失望。   也不知道金科长和姜榆说了什么,竟然进去这么久。   “姜榆,你送个苹果,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姜榆道:“金科长给我安排了任务。”   “什么任务?”   姜榆抬眼看她,脸色淡淡。   “周三领导会议,需要讲解宣传册,金科长让我去。”   周雪露出不满:“凭什么让你去,我和吴哥年纪比你大,资历也比你深。”   姜榆道:“如果吴哥想去,自然也可以,毕竟宣传册本就我和他的劳动成果。”   蓝饶萍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神色一顿。   毕竟是她把周雪的名字加上,一份力没出,却跑来摘桃,确实有些不好。   奈何周雪求到了她跟前,人心都是偏的,在周雪和姜榆之间,她自然偏向前者。   但这次的讲解任务,金科长安排到了姜榆身上无可厚非,毕竟她才是宣传册的发起人。   “既然是科长安排的,你就好好表现。”   吴金顺苦笑,“我性格内向,你让我上台,我一准腿软,还是姜榆去吧。”   他心里甚至还在庆幸,幸好金科长没让他上。   无论讲解人是谁,他的功劳都跑不了。   姜榆忍俊不禁,“吴哥,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想到要在领导们面前讲话,心里也很紧张。”   吴金顺给她打气:“我看好你,正常发挥就行。”   见他们两个自说自话,竟然无视自己,周雪不由得气结。   这股气,一直闷到了下班。   从二厂出来,周雪追上蓝饶萍的步伐。   “干妈!”   这个称呼,她只有在外面才会喊。   蓝饶萍牵着自行车停下,笑看着她。   “还不高兴呢。”   姜榆从金科长办公室出来开始,周雪就生闷气了,她一早看出来,只是没理她。   周雪嘟着嘴,“我也可以讲解宣传册,凭什么把机会给姜榆呢,一点都不公平。”   金科长直接就把这个出风头的机会给了姜榆,压根没考虑其他人选,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金科长肯定是见姜榆男人是贺科长,故意在这里讨好他们呢。”   蓝饶萍轻斥:“不准胡说!”   金科长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   周雪这才察觉到自己失言,懊恼地捂着嘴,但已经来不及。   因为她这话,正巧钻进路过的金科长耳中。   金科长背着手,悄无声息走到她身后。   “周雪同志,你的思想很有问题!不能因为别人比你优秀,就认为是对方的问题,有时候得多审视自身,检讨自己,才能不断进步。”   教训完后,也不管周雪脸色有多慌张,他转身就走。   蓝饶萍看着周雪煞白的脸色,瞪了她一眼。   “跟你说过多少次,祸从口出,你怎么就不懂呢。”   她面带愠怒,推着自行车立离开,周雪连忙跟上。   “干妈,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嘛。”   蓝饶萍叹气,周雪从来都是这样,容易犯错,认错也快,可这次认了错,下次继续犯。   “我不是生气,只是你这张嘴只会害了自己。”   周雪心里不赞同,因为她不觉得自己说错。   但在蓝饶萍面前,她从不会反驳。   “是,我下回一定注意,干妈不要生气,小心气坏身子。”   蓝饶萍嗔道:“你要是真有这么懂事就好了。”   周雪嘟着嘴道:“我也想懂事嘛,是你们不给我机会。我觉得姜榆刚进二厂,连人都没认齐,就要在领导面前表现。到时候出了岔子,还不是要干妈擦屁股。”   蓝饶萍睨着她,“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咯?”   周雪嘿嘿笑了声,“也不能这么说呀,我也是为了我自己争取。但如果我表现好,干妈肯定也有面子是不是?”   蓝饶萍点点头,“这倒是,那我就给你争取这个机会,你好好表现。最好让谢副厂长对你刮目相看,我好顺势和他提一提,让你和他外甥相看的事儿。”   周雪惊讶道:“谢副厂长的外甥?”   “就是你黄阿姨的外甥,在黑省当兵,现在是个军官呢,级别还不低。”   周雪已经快二十三岁,蓝饶萍之前就开始给她留意,架不住周雪眼光高,愣是没看上哪个。   她现在就盼着她和黄泽方能看对眼,黄家人品都是好的,对她肯定也不会差。 第193章 你不用参加会议了   姜榆基本已经适应上班的生活,曾几何时,她也盼着能成为二厂的工人,追随工人们的步伐一起下班。   现在,她回过头看着二厂的大门,内心由衷的欢喜。   傍晚下班后,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供销社走了一趟。   谢菲菲假期不多,只休息了一个周末,便继续上班。   但她气色很好,如沐春风,瞧着结了婚就是不一样。   “我正想说去找你呢。”   姜榆让她拿几双袜子,“找我干什么?”   谢菲菲问:“男款女款?”   “都要,多拿几个款式,我家几个孩子袜子都破洞了。”   谢菲菲给她都拿了,还拿了不同布料做的。   “这是棉袜,现在很多人都爱穿尼龙袜,你要不要买这种,好穿。”   尼龙是化纤面料,有弹性,穿着贴合皮肤。   不像棉袜,穿没几次就松松垮垮。   “冬天穿棉袜吧,比较保暖。正东和莉兰都是汗脚,穿尼龙袜得臭死。”   谢菲菲捂着嘴偷笑,“林长安也是汗脚,他偏爱穿尼龙袜,不洗个三四遍,我都不让他上床。”   姜榆捏了捏她的脸蛋,“气色不错,看来他对你挺好。”   “我爸妈看着呢,他敢对我不好?”   姜榆嗔道:“人品不行的男人,哪怕你爸妈看着,他也敢对你不好。”   谢菲菲若有所思点点头,“这倒是,林长安对我确实不错的。差点忘了,你帮我表哥约飞燕出来见面呗,正式相看一次。”   姜榆没想到她竟然是为了黄泽方的事。   “我做不了主,得回去问问飞燕,但你别抱太大希望。”   因为贺飞燕对黄泽方没那方面的意思。   谢菲菲心里明白,要不是舅妈在家里住着,她碍于情面,也不会开这个口。   “反正我就跟你提一提,至于飞燕肯不肯,那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事了。”   姜榆挑了几双棉袜,带着回家。   昨天吃的羊肉今天还有剩,说好晚上回来焖羊肉吃的,几个孩子跑得飞快,比她还先到家。   “正东,和妹妹一人两双袜子,上回我瞧见你袜子破洞了。”   贺正东微窘,有些羞赧。   他好歹是个大孩子了,自尊心强的年纪。   “谢谢嫂子。”   而后姜榆才拉着贺飞燕走到一旁,提了黄泽方的事。   贺飞燕道:“他今天还来学校找过我,我没见他。”   她实在不耐烦应付黄泽方,不是他有什么问题,只能说两人气场不合。   黄泽方自身条件优秀,说话总是带着倨傲,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说:小样儿,被哥迷倒了吧?   贺飞燕觉得心累,连和他说话的想法都没有。   “那我帮你拒绝?”姜榆问道。   贺飞燕忙道:“别,我还是去吧,相完再拒绝他。不给他一次机会,他是不会死心的,我也不想吊着他,免得耽误了人家。”   他们俩是性格不合,又不是谁对谁错,没必要把关系闹得这么僵。   “嫂子,到时候你陪我去吧,你算是我的家长,陪着去没毛病。”   姜榆自然答应。   “那我先和菲菲说一声,看定在什么时候。”   “好。”   到了晚上,姜榆和贺庭岳提了这件事。   毕竟是他唯一的亲妹,贺庭岳心里很重视。   听到黑省,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否决这桩婚事。   “黑省太远。”   北城大把好青年,任由她挑选。   若是贺飞燕随军去了黑省,往后受了欺负都没人给她撑腰。   当然,这只是作为兄长的角度来看。   倘若贺飞燕自己愿意,谁也拦不了她。   姜榆倒是不急,“飞燕不怎么喜欢他,估摸着这桩婚事成不了。”   “那就好。”   贺庭岳放心下来,搂着她往炕上躺。   姜榆拍了下他的胸口,嗔了他一眼。   “能不能别老想着这档子事儿。”   贺庭岳喊冤:“我已经算禁欲了,前两天不是都没闹你。”   姜榆掐着他腰间硬邦邦的肉,“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他翻身压上她,细细密密的亲吻落在她洁白的颈项。   “我知道,不耽误你说话。”   等狠狠折腾一通,姜榆才迷迷糊糊想起,什么不耽误讲话,她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等第二天,她拖着酸软的身体起来。   姜榆任由他给自己套袜子鞋子,和他说起宣传册的事。   贺庭岳抬眼,难掩讶异。   “周三的会议,你要在上面讲话?”   姜榆小脸红扑扑的,“不是讲话,是讲解宣传册而已。上周我已经把终版交给物料科制作,会议上你应该可以看到,是我跟同事一起做的。”   这是她入职之后第一次受到领导表扬,她昨晚就想和贺庭岳分享来着。   贺庭岳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心里尤为自豪。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最棒的。”   他的夸奖和认可,姜榆听着跟吃了蜜一样甜。   “低调一点嘛,才刚开始,不能太飘。”   贺庭岳看着她明明高兴极了,还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俊不禁。   “对,低调。”   一早起来心情就好,姜榆的起床气都没了,踩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办公室。   姜榆安静且顺利地度过了一整天,下班后过去和谢菲菲说了相亲的事。   谢菲菲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幸好你给了答复,不然今天我舅妈能把我片了。”   “哪儿就这么严重了。”姜榆嗔道。   “我舅妈说,时间定在明天中午行吗?”   姜榆一愣,“这么着急?”   “我表哥假期不多。”谢菲菲简单解释了句。   她都这样说了,姜榆自然不会反对。   “那就明天中午,你事先跟你表哥知会一声,到时候我会跟飞燕一起。”   谢菲菲点点头,“好。”   约定好了这件事,转眼到了周三。   这两天,姜榆把宣传册的内容复盘了一遍又一遍。   临到头,却被蓝饶萍告知:“你不用参加会议了,让周雪过去讲解,她比你先进二厂,对流程和人员更为熟悉。”   听到这话,说是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也不为过。   姜榆想追问,蓝饶萍却没打算给她过多解释,催促着周雪做准备。   而这时,周雪像只骄傲的孔雀一般,从她面前走过,带起了一阵刺鼻的香风。   姜榆没忍住,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姜榆,你是在不高兴吗?”周雪挑衅问道。   姜榆揉揉发痒的鼻子,摇摇头。   “没有,你确实比我熟悉,既然科长把人选替换成你,肯定是有他的考量。”   一开始确实有些不满,但她只需要服从,真闹起来反而得罪人。   蓝饶萍对她的识大体很满意,安抚了两句:“往后机会还有很多,你继续努力,总能轮到你表现。”   姜榆笑了笑,“蓝副科长说的是,我会继续努力。”   周雪的挑衅,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心里憋闷走了出去。 第194章 问答环节   周雪几人走后,办公室安静下来。   吴金顺这才开口安慰她:“姜榆,别太在意,生活还有很多不尽人意的事,更何况是工作。”   先前展销会,原本金科长是叫他跟着蓝饶萍做的。   后来也是因为周雪横插一脚,抢了他的机会。   他当时也生气,架不住人家有个能耐的干妈。   哪怕你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有靠山也是一种本事。   姜榆笑了起来,“谢谢吴哥,我心情已经好多了,没往心里去。”   “那就好,下次还会有机会,到时候再争取。”   姜榆笑着点头。   就是贺庭岳看不见她上台的风采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失望。   同一时刻,会议有条不紊召开。   每个科室轮流汇报工作,轮到宣传科的时候,就不得不提宣传册。   物料科把刚制作好的宣传册发下去。   “这是宣传科最新制作出来的宣传册,大家传阅,等会儿让老金和大家说说。”   贺庭岳握着薄薄的一本宣传册,封面上画着二厂的大门,来往工人穿着鲜明的二厂工服,很生动形象。   鲜艳的红旗飘扬,传递着蓬勃生机。   旁边是二厂的简要介绍,主要围绕二厂的发展时间,厂子占地面积以及工人数目展开讲。   那些数字一目了然,一个国营大厂的形象跃然纸上。   贺庭岳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直接看到了背后,一眼瞧见了姜榆的名字,胸腔处溢满油然而生的自豪。   众人纷纷点头,表达了对宣传册的肯定。   每一个科室、车间都没落下,甚至精细到了二厂生产的每一个产品。   这本小小的宣传册,将二厂所有都容纳其中,简短精悍。   金科长笑道:“那便由我们宣传科的周雪同志,为大家讲解这本宣传册。”   贺庭岳眉头一皱,抬眼看了过去,没看到姜榆。   周雪为了上台,特意打扮了一番。   她是厂里有名的广播员,不少人都知道。   看着她笑吟吟上台,众人只觉得赏心悦目。   但周雪没参与宣传册的制作,她的介绍就显得有些枯燥了,说是讲解,却只会按部就班把宣传册念一遍。   郑厂长面露不悦,要是只把宣传册念一遍,就没必要喊人过来讲解。   而且,他记得之前金科长说的是让姜榆过来,怎么临时换人。   他抬眼看了一眼金科长,金科长的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难看。   蓝饶萍给周雪作保,力荐周雪做这个讲解员,说是她经验比姜榆丰富。   金科长卖她面子,觉得她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谁知道周雪的表现竟然这么差。   什么叫讲解?如果只需要你念一遍宣传册,那还有讲解的意义吗?   “蓝副科长,你去把姜榆喊过来。”他点了点桌面,让蓝饶萍回神。   蓝饶萍脸色也不大好看,主要是觉得丢脸。   周雪承诺过她会做好,结果表现得一塌糊涂,连带着她都觉得没脸。   金科长让她出去喊人,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第一时间走出去,以至于错过了后面的好戏。   周雪信心满满,用流畅的播音嗓结束了自己的讲解,台下却没如愿响起掌声,反而安静下来。   郑厂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感谢周雪同志做的讲解,这边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你回答一下。”   周雪一愣,攥着话筒的手指紧了紧。   没说还有问答环节啊。   金科长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周雪的讲解已经结束,就这样吧。   谁知道郑厂长所说的第一个问题,周雪就答不上来。   郑厂长:“我看宣传册上的绘图,有许多地方做了创新,能为我们讲解一下吗?”   他也不说哪一处,想着既然周雪有参与设计,肯定清楚是哪些地方。   然而他这个问题,却直接把周雪问懵了。   不都是按照二厂的实际模样画的吗,还有创新?   她都没参与,自然不知道。   金科长眉头一皱,连他都知道,周雪作为策划人之一,总不可能连这个都不懂。   “周雪,快回答,愣什么。”   等了一会儿,周雪支支吾吾,不知能说什么。   谢晋昌见状,问道:“看来周雪同志还没想好,那就为我们讲解一下,为什么将的确良布料放在产品首页,我们厂里销量最高的,应该主供印染的坯布。”   周雪还是回答不上来,她心里咒骂一声,这几样产品有什么不一样,排前排后又有什么所谓。   谢晋昌放下手中的宣传册,对她的反应提出了疑问。   “周雪同志,你也是策划人之一,为何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上来?”   金科长脸色黑如锅底,这还有什么不清楚,怕是周雪浑水摸鱼,根本没有认真参与。   别人努力的时候她划水,成果出来的时候她就跑出来摘桃。   金科长忍着怒气,紧紧捏住宣传册一角。   “我已经让蓝副科长去请了我们宣传科的另外一名干事,相信她能给两位厂长做出很好的解答。”   周雪脸色大变,猛然朝着金科长看过去。   然而金科长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时,蓝饶萍带着姜榆走进了会议室。   姜榆下意识看向贺庭岳,双目对视,他眼底浮现温和的笑意,好似在为她打气。   金科长站起来,“郑厂长,宣传册主要是由姜榆、吴金顺两位干事负责完成,她比周雪同志更了解。”   周雪求助的眼神看向蓝饶萍,今天灰溜溜从台上下来,往后还有什么脸面。   然而蓝饶萍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机会已经给了她,她没抓住,还有什么好说的。   姜榆本来都做好了准备,这次注定要失去机会。   没想到兜了一圈,机会又从周雪手中回到了她这边。   她看向周雪,伸手去拿话筒。   周雪下意识避开,并不想把话筒还给她。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说得挺好的,姜榆的声音有她好听吗,普通话有她标准吗?   为什么这些领导要联合起来为难她。   她那愤恨的眼神,看得蓝饶萍直皱眉。   “周雪,先下来吧,你的任务已经完成,让姜榆完成最后的讲解。”   周雪心里不甘,却无法,只好咬着牙把话筒递给姜榆。 第195章 把人媳妇孩子养在家里   姜榆一上场,郑厂长扬了扬眉,把自己刚才提出的问题再次重复。   整个宣传册都是她和吴金顺做的,哪里不一样她自然一清二楚。   她这侃侃而谈的模样,与周雪相比,立见高下。   大多数创意的绘画,都是她提出的点子,吴金顺辅助,金科长核实。   姜榆一一解释过后,众人了然点头,纷纷表示赞许。   不止郑厂长提出的疑问,就连其他人提出的,也在姜榆这里得到了完美的解释。   郑厂长感叹:“原来的确良比我们坯布还受欢迎,你说你做过市场调查,什么时候做的?”   姜榆道:“上周,我和吴干事请假外出,去供销社门口发传单,做了调查。”   “哦?怎么做的调查?”郑厂长有些好奇。   姜榆:“主要是以问卷的形式,围绕填卷人最喜欢的布料、款式,以及布料优缺点做调查。”   最后得出统计,不同年龄段的人偏好不同。   但购买力最强的年龄层,超过七成的人更喜欢的确良,因为布料平整光滑,款式新颖。   由此可见,的确良的市场肯定是惊人的。   郑厂长目露赞赏,心想当初把姜榆招进来,还真没错!   “我们二厂原地踏步许久,效益迟迟提不上去,就是因为缺少像姜榆和吴金顺同志这样有想法,且踏实肯干的同志!他们的精神,值得我们大家学习!”   会议到此,还算圆满结束。   散会的时候,姜榆虽然极力压住上翘的唇角,但到底年轻,这张神采飞扬的俏脸根本藏不住情绪。   她的步伐悄悄追上了贺庭岳,已经很努力在掩饰了,却还是忍不住抬眼看他。   那湿润晶亮的双眸,就像是盼着表扬的小猫。   贺庭岳低声夸了一句:“非常棒!”   姜榆灿然一笑,眼睛弯了下来。   “都说要低调啦!”   贺庭岳一本正经点点头,“好,下班再夸。”   姜榆脚步轻盈,回到办公室。   吴金顺朝着她眨眼,“听说你表现很好。”   姜榆笑道:“只是准备充分罢了,这是我和吴哥一起做的,哪怕是吴哥上台,也一样能讲解清楚。”   尽管她这话有谦虚的成分在,但吴金顺听着就是舒服。   而且听说姜榆还在台上提了他的名字,可见是个实诚人。   “我比你年长,但不得不承认,有些地方确实不如你。姜榆,好好加油,以后你肯定大有出息。”   姜榆莞尔一笑,“能进二厂我已经觉得很幸运,努力工作是应该的。”   不多时,周雪也回到了办公室。   最后进来的是金科长和蓝饶萍,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   “蓝副科长,跟我进办公室一趟。”   蓝饶萍还没坐下,便被金科长喊了进去。   隔着一扇门,都能听见金科长愤怒的声音。   姜榆面无表情,真怪不得他如此愤怒,属实是蓝饶萍不靠谱。   根源是周雪,但如果没有蓝饶萍给她撑腰,周雪不见得敢如此猖狂。   险些叫宣传科丢了这么大的脸面,确实该训。   过了一会儿,蓝饶萍从里面出来,脸色铁青。   她目不斜视,径直回到办公桌前。   “吴干事,回头去和物料科说一声,把周雪的名字从宣传册上划去。”   “是。”   周雪惊慌抬头,“干妈!”   惹得蓝饶萍瞪了她一眼,训斥:“注意称呼。”   周雪咬着唇,“这时候把我的名字删除,多丢人啊。”   蓝饶萍冷笑,“原来你知道丢人呢?我和金科长今天在会议上,因为你差点没挨训!”   周雪说会好好准备,她给了机会,结果周雪的表现,简直是明晃晃在打她的脸面!   蓝饶萍不吝于给周雪机会,也毫不避讳自己偏向她,有关系不用是傻子,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自己争气。   而后,金科长又把姜榆叫进去。   先是夸奖她宣传册的事,后和她说了几句周雪的事。   “我手头对接的人多,对底下的事多有忽略,往后再有类似的事,你可以直接跟我报告。这次你立了功,又受了委屈,不会让你白白受着,回头给你奖励!”   他指的自然是明明周雪对宣传册毫无贡献,却借着蓝饶萍的手把名字往上加的事情。   姜榆笑眯眯点点头,“谢谢科长,我记住了。”   接下来办公室的气氛无比压抑,幸好很快到点下班,不然姜榆能憋死。   她赶着陪贺飞燕去相亲,所以一到点就走人了。   搞得周雪想拉着她说两句话都没机会。   但她有些好奇,不明白姜榆怎么赶着去投胎似的,一下班就跑这么快。   周雪怀着疑惑追了上去,就这样一路跟到了东客来。   下班去下馆子?啥条件啊。   紧接着,她瞧见了贺飞燕。   贺飞燕她认识,贺庭岳的妹妹嘛,厂里很多人都见过。   她们才想进去,紧接着周雪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她瞪大了眼,黄泽方?   周雪和黄泽方没真正见过面,但她看过照片。   剃着寸头的男人的面相优越,脸庞棱角分明,叫人过目不忘。   不然以她的眼光,怎么可能同意和他相亲。   然而这个蓝饶萍给她预定的对象,却和另一个女同志吃饭。   还能是为了什么?肯定是相亲啊。   周雪气愤走上去,走了两步又停下,心想她就算过去,能以什么身份质问他们。   最后只能愤然离去。   黄泽方是蓝饶萍介绍给她的,除了求她,周雪别无他法。   不过蓝饶萍目前还在生气,得先想办法哄人。   这个点,蓝饶萍应该回家做饭了。   她家里还有个上了年纪的婆婆,蓝饶萍得按时回家照顾老人家。   周雪忍痛拿出肉票,买了半斤肉,拎着上门。   蓝饶萍瞧见是她,脸色非常冷淡。   “这时候不去吃饭,过来我这里做什么。”   周雪把肉放了下来,笑嘻嘻道:“当然是来蹭饭啦,干妈,你还生我气呢?我知道错了,我保证没有下回,行吗?”   蓝饶萍没好气道:“次回回这样,我还怎么信你?”   “干妈,难道你不认我了吗?”周雪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只要是这样,蓝饶萍一准心软。   “我要是不认你,就不会叫你进门。说吧,我可不信你是真的过来蹭饭。”蓝饶萍转身走进厨房。   周雪道:“干妈,我刚才瞧见黄泽方在相亲。”   蓝饶萍脚步一顿,“黄泽方?先前还瞧见你有些不大情愿的样子,现在就上心了?”   “哎哟我是女孩子嘛,当然得矜持啦,可我年纪不小了,再不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我怕都成老姑娘了。”   蓝饶萍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你知道就好,不过这个黄泽方不大适合你,我刚打听到了一些事,你们还是算了吧。”   周雪瞠目,“什么事?”   蓝饶萍不悦道:“他有个战友牺牲了,他和人关系好,把人媳妇孩子养在家里。”   要是给钱接济她还能理解,但黄泽方是直接把寡妇一家四口接回家中养着。   不少人都说,他这是要接手人家的媳妇儿呢。   无论他出于什么心思,反正做事不靠谱的人,最好远离。   周雪若有所思,这样的话,贺飞燕岂不是跳进火坑了。   她笑了声,心里觉得痛快,真是报应。 第196章 三观不合   而姜榆这边,三人找了位置坐下,黄泽方便要去点菜。   他手上有钱,养成了大方的性子,请女同志吃饭也不会小气。   光是看表现,姜榆对他观感还是不错。   坐下后,黄泽方笑道:“我点了两荤两素一汤,应该够吃了。”   贺飞燕点点头,“够了,点多了也是浪费。”   “我一个月工资不低,你要是愿意跟我处对象,我的工资足够你花用,不用担心浪费。”   黄泽方说出这话的时候,下颌微抬,姜榆终于明白贺飞燕不喜欢他的点在哪里。   这人很自信,却透露着一丝倨傲,居高临下俯视着你一般。   姜榆奇怪道:“黄同志所在的驻地有百货大楼吗,估计有钱都花不出去吧。”   黄泽方一愣,“驻地有服务社,想买什么都有。”   “有雪花膏吗?”姜榆问道。   黄泽方思索片刻,还真没有。   “驻地没有,去县城可以买。雪花膏也不是必须物品,军人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不在乎身外之物。”   姜榆笑了声,“你不在乎,可飞燕在乎呀。”   黄泽方看向贺飞燕,见她不说话,斟酌着如何开口。   “军人有自己的职责,军属也该有吃苦耐劳的觉悟,驻守黑省原本就不是过去享福。飞燕同志,好逸恶劳是缺点,得改正。”   姜榆:“……”   贺飞燕皮笑肉不笑扯开唇角,“军属需要有觉悟,我又不是。”   谁愿意嫁个爹啊,成天居高临下对她说教。   他愿意吃苦,就得让媳妇儿跟着他一起吃苦,反正这种想法她是不理解的。   她觉悟不够,无福消受的。   一顿饭下来,黄泽方有所察觉,贺飞燕对他没想法。   他有自己的骄傲,不可能对一个女同志屡次热脸贴冷屁股。   这婚事不成,也不是他的损失。   从东客来出来,黄泽方秉持着最后的风度,和贺飞燕打了招呼才离开。   贺飞燕看着他的身影,没有惋惜,只有松一口气。   “今天之后,他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   姜榆道:“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你今天的态度已经表明一切。”   贺飞燕苦恼叹气,“我只是怕得罪人,不敢表现太过。”   和黄泽方没成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她主要是顾忌谢菲菲家。   姜榆拍拍她的脑袋,“回家吧,菲菲和黄阿姨都不是小气的人。”   相信她们不会在意这个。   姜榆确实没猜错,黄英和谢菲菲都不在意,毕竟相亲本就是两厢情愿的事。   然而黄泽方的母亲吴青却不能理解。   她眼中的儿子,从样貌到能力,再到家庭条件,无一处不优秀。   竟然还有女同志看不上他?   “黄英,嫂子从没求过你什么事,但你知道的,泽方他从小到大就不爱接触女同志,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   她主要是怕错过了贺飞燕,往后黄泽方对结婚这事儿就更提不起兴趣了。   黄英左右为难,“嫂子,可人家不愿意。”   “她肯定是对泽方不够了解!她究竟对泽方哪里不满意,如果是彩礼的问题,随便她提,她要多少都不成问题的。”   黄英摇摇头,“她家里条件不差,肯定不是因为钱。”   贺飞燕有这么一个兄长,往后结婚,最看重的肯定不是钱财方面。   架不住吴青哀求,黄英还是让谢菲菲过去问问。   谢菲菲也是为难,却没办法推脱,只好去找姜榆说了两句。   姜榆无奈苦笑,“真要问原因,只能说他们合不来。”   性格不投契,三观不合,仅此而已。   “让黄阿姨不要多想,你表哥很优秀,但他想找的女同志,不是飞燕这样的,别被短暂朦胧的好感迷惑住。他们这种脾气,真要结婚了,那才是悲剧呢。”   谢菲菲似懂非懂,“我不明白。”   姜榆举个例子:“如果你想喝一杯老莫餐厅的奶茶,林长安却跟你说,吃苦耐劳是美德,好逸恶劳可要不得,你会如何?”   谢菲菲:“……我会一巴掌扇过去,吃苦耐劳是品质,难道我喝一杯奶茶就好逸恶劳了?国家发展,我们坚守岗位努力挣钱,不都是为了自己能拥有更好的生活吗?”   姜榆点点头,幸好她还算正常。   谢菲菲突然瞪直了眼,不可置信道:“我哥不会说了这种话吧?”   姜榆无奈一笑,耸了耸肩。   谢菲菲闭着眼拍了下脑袋,那黄泽方是活该。   “你就当我没来过吧,我现在都不好意思为他讲话。”   姜榆失笑,“你是我朋友,也是他的妹妹,站在你的立场,你为他说话是正常的。”   同样,站在她的立场,她为贺飞燕考虑也是常理。   话说到这里,姜榆原以为黄泽方的事情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却没想到隔天上班,竟然有人过来找她打听。   “听说你家小姑子要和谢副厂长的外甥结婚了?”   问这话的是财务科的蔡晓乐。   姜榆心里不悦,谁这么八卦,人家出去相亲都要说。   “没有的事,只是出去吃了个饭,哪里就要结婚了。”   蔡晓乐一脸不信,那可是副厂长家的外甥。   “你还瞒我呢,我又不是大嘴巴,不会说出去的。”   姜榆笑了笑,“没瞒着,双方都没看对眼,结婚这话就不要说了,我家飞燕还小,打算再留几年呢。人黄同志还是军人呢,最重名声了。”   蔡晓乐张了张嘴,姜榆却不想再听,抬脚上楼。   她撇撇嘴,转眼瞧见周雪,连忙走上去。   “怎么回事啊,我听说贺飞燕和那副厂长的外甥没成啊。”   周雪脚步一顿,“没成?不可能吧。”   蔡晓乐努努下巴,“我刚才听见姜榆说的,不知道真假。”   周雪不和她多说,连忙上楼。   走进办公室,姜榆正在收拾桌面的东西。   “姜榆,我听说你家小姑子和黄泽方的事儿没成啊?”   姜榆动作顿了顿,抬眼看着她。   “所以他们两个要结婚的消息,是从你这里传出来的?”   周雪连忙撇清:“不是我!”   “我家的事就不劳你关心了,麻烦以后管住自己的嘴。”姜榆出言警告。   周雪扯了下唇角,心里有些失望:“所以贺飞燕和黄泽方没相成?”   那贺飞燕岂不是避开了火坑。   “与你无关,这是我们家的事。”姜榆冷冷道。   周雪哼了声,她才不信,黄泽方条件这么好,贺飞燕会不紧紧抓住?   估摸着是姜榆怕人抢,故意这么说的吧。 第197章 他们在处对象   周六下班,姜榆心情格外好,又即将迎来一周一天的休假。   她今天走这么快,是因为和贺庭岳约好了去看电影。   新上映一部谍战片,贺庭岳昨天就买好了票,今天一整天姜榆都在期待着下班。   “跑这么快,哪里有点上班的样儿。”周雪嘟囔。   蓝饶萍眼神凌厉看了她一眼,“到点就下班,怎么都堵不上你的嘴。”   姜榆可没空搭理她,贺庭岳给她买了零嘴,还在保温壶里冲了红糖水带着,别提有多贴心。   “冷吧,先喝一口?”他打开保温杯。   里面是刚灌的热水,不能大口喝,只能小口小口轻啜。   姜榆喝了两口,就让他盖起来,她还是更喜欢嗑瓜子。   这电影院人多啊,看一场电影,能听到好多八卦。   像坐在姜榆前面的两个男人,她刚才看到他们偷偷牵手了!   姜榆看到的那一刻,不可置信瞪大了眼,带着隐秘的兴奋,伸长了脖子,想再看一眼。   结果看见右边的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下他身边的人!   姜榆捂着嘴,压抑住了惊呼声。   这可真是太刺激了。   贺庭岳看着她像只偷了腥的小猫,一时间有些无语。   观众的戏不少,比电影还好看。   一直到电影结束,姜榆攥着他的手,讨论的却不是电影情节,而是前面那俩男人。   “你看见没有?他们铁定是一对!”   贺庭岳:“……下次不准看这种没营养的八卦。”   姜榆眨眨眼,“我又不会学坏,我就喜欢你一个,不会喜欢女人的。”   贺庭岳被她的话取悦到,才板起来的脸,绷不住三秒,唇角又勾了起来。   “不过贺庭岳同志,你歧视他们?”   贺庭岳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   “不是歧视,而是他们其中之一,大概率已婚。”   姜榆一愣,“你怎么知道?”   “昨天买票的时候,他带着他儿子。”贺庭岳淡声道。   他不歧视同性感情,但明知性取向,还因为所谓的传宗接代结婚,和骗婚无异。   姜榆神色黯淡下来,“啊?他们怎么这么坏啊。”   贺庭岳揽着她,“别想了,走吧。”   两人才上自行车,姜榆一回头,惊讶万分。   竟然是佟方和段玉珍!   “他们两个怎么在一块儿了?”   贺庭岳见怪不怪,踩下脚踏。   “他们在处对象。”   姜榆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昨天刚公开,你不知道也正常。”贺庭岳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要不是姜榆爱听,他还懒得说。   姜榆懊恼,上班真耽误她吃瓜。   他们前脚刚走,佟方后脚就带着段玉珍跟了上来。   “岳哥,你们也来看电影啊。”   贺庭岳点点头,没说话。   段玉珍神色不自然,对佟方自作主张上来打招呼感到不悦。   她现在二婚,总住在娘家容易被人说闲话,这段时间都在琢磨着二婚。   听说严文轩和她离婚之后,和张曦月那贱人火速结了婚。   她得再找个男人嫁了,过得比严文轩好。   回到大院,姜榆拉着贺飞燕进屋。   “我们看电影的时候瞧见了段玉珍和佟方,他们竟然在处对象。”   贺飞燕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并不惊讶。   “段玉珍着急想嫁,她又是二婚,先前那些事闹得沸沸扬扬,名声不好,想嫁个头婚的男人可不容易。”   她能挑的,也就只有二婚头。   有了之前的教训,她决定在二厂的家属院挑,最后挑中了佟方。   姜榆有些无语,“她的眼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差。”   佟方只带着佟元的话,这倒没什么。   佟元本身很乖巧,是个好养的孩子。   可他家里的李嫂子,还带着两个娃,段玉珍要是嫁过去,又是一团乱。   贺飞燕眨了眨眼,“她又不是傻子,肯定会想办法先把李嫂子赶出去。”   她懒得理会段玉珍的事,满心都在惦记着还有一头羊没杀呢。   “嫂子,明儿还吃羊肉吗?”   姜榆道:“你哥说明天带我去云角村捞小银鱼,你去不去?”   “小银鱼?炸小鱼干吗?我当然要去了!带上正东和莉兰吧,他们都好久没去乡下了。”   上回吃过贺庭岳做的红烧鱼块,贺飞燕现在还惦记着呢。   姜榆想着带着他们去也好,一家人就当是出去散个心了。   “那我们明儿买块肉,再带点粮食过去,午饭就在云珊家解决了。”   当天来回已经很辛苦了,午饭要是还吃不饱,这一趟就没必要跑了。   姑嫂俩刚商量好明天的行程,转而听见外面传来孩子的爆哭声。   紧接着,张菊香带着孩子走了进来。   “段大爷!段大爷!那成天偷东西的小贼,你们大院还管不管了!他抢我家小山的麦芽糖,把他打得牙都掉了!”   王小山声音洪亮,哭得震天响,姜榆忍不住揉了揉耳朵,走出去看了一眼。   果然看见王小山满嘴都是血,手心还破了一大块。   她劝了句:“菊香嫂子,还是先给小山收拾一下吧。”   张菊香偏不,“帮他收拾好了,不就没证据了!我就要让大家看看,我儿子被那个野孩子打成什么样了!”   姜榆:“……”她就多余说这句话。   佟方家的李嫂子这时候跟缩头的乌龟似的,躲在里面不敢出来,任由张菊香在外面骂得难听。   最后段玉珍走了出来:“表姑,你先别生气,我去喊佟方出来,你和李嫂子好好说话。”   张菊香一脸惊疑,“跟你有什么关系?”   徐丽华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佟方是她对象。瞧这玉珍,还没进门呢,就开始当家做主了。”   她瞧不上段玉珍,言语间总是带刺。   段玉珍已经学会了忍耐,当没听见,直接走到佟方家门口喊人。   佟方这才开门,讪笑。   “李嫂子不出去,我在劝她。”   段玉珍问道:“狗娃呢?”   佟方往屋里看了一眼,不用多说,自然是躲着了。   段玉珍劝道:“李嫂子和狗娃不出来的话,这件事就解决不了,还是让他们出来吧。你护得了一时,难道还能护他们一辈子吗?” 第198章 谁来赔钱   佟方听到她这话,心里生了一丝愧疚。   他也知道李嫂子这样不对,刚才确实是想让她出去来着的。   奈何李嫂子装傻卖惨成性,又拉着两个孩子跪了下来。   她这样子,佟方就没辙了。   “玉珍说的是,李嫂子你带着狗娃出来吧,人家小山被弄成这样,总得给个交代。”   他这么一说,李嫂子才知道自己避无可避,只得走了出去。   身边却没跟着狗娃。   张菊香牵着王小山上前,让她好好看看这孩子都被摔成什么样了。   李嫂子赔着笑,“菊香,这事儿有误会,我家狗娃不可能打人的。”   “我呸!他仗着自己年纪大,抢家属院孩子们的东西又不是第一回 ,他都被人投诉过多少次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经常偷东西,光是你们大院的人都投诉过多少回了!”   后来被段老爷子出面斥责一通,狗娃见院子里偷不着,就跑去其他大院里偷。   没被抓到的暂且不提,那些被抓到的,也有好几回了。   张菊香抱着小山,在他屁股上又掐了一把,让他继续嚎。   整个大院都是王小山的哭声,听得姜榆脑仁儿疼。   徐丽华捂着耳朵,不耐烦道:“李素琴,赶紧让你家狗娃出来!成天在家属院惹事,我都烦死你一家了!”   谁家的孩子跟狗娃一样惹人嫌,天天出去偷东西。   林红霞讽刺道:“佟方,你瞧瞧你都把什么人带进咱们大院儿了!”   估摸着是见李嫂子被大家逼得无路可退,狗娃见不得自家妈妈受委屈,从屋里冲了出来,一把推开张菊香。   张菊香抱着王小山一趔趄,差点后仰摔下去。   但狗娃的动作正好给了她发飙的理由。   “大家快看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都敢对我动手,更何况是背地里!再不给他点教训,回头吃亏的可就是你们家孩子!”   狗娃死死瞪着她,做出准备攻击的姿态,恨不得把她给撕碎。   张菊香竟然从一个孩子眼中看出了阴狠,不由得心头一颤。   这样的孩子留在大院,指不定下回她家小山命都没了。   “菊香,我家狗娃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个孩子,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李嫂子哀求看着她。   张菊香很快又投入到战斗中:“他是孩子?我家小山比他还小呢!这些先不说,你得赔钱!”   李嫂子苦哈哈道:“小孩子吵吵闹闹是正常的,哪儿就至于赔钱呢?菊香,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已经是不易……”   “你放屁!跟我比惨,你能有我家艰难?我男人是个瘸子,我拖着四个孩子,上头还有一个瞎子老娘呢!小孩子吵吵闹闹当然正常,可谁家孩子跟你家狗娃一样,为了抢一口吃的往死里打!”   反正今个儿张菊香没要到钱,怎么都不会走。   李嫂子苦不堪言,转头求上佟方。   “你快给嫂子说说情,狗娃真不是故意的。”   佟方被她家两个孩子搞得焦头烂额,每次想狠下心,转眼李嫂子哭着一求他,他又忍不住心软。   一如现在,他下意识掏出钱,想给李嫂子赔钱,息事宁人。   “菊香嫂子,要不这事儿……”   张菊香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拿钱,结果被段玉珍拦截。   她正想着把李嫂子赶出去,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张菊香上门一闹,正好给了她借口。   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哪里能叫佟方出这个钱。   她嗔了一眼,“佟方,不是每个问题都能用钱解决的。”   从她决定嫁给佟方开始,就已经把他手里的东西视为所有物。   佟方的钱,也是她的钱。   李嫂子哭着求道:“玉珍,你就行行好,帮帮我们吧。”   段玉珍叹道:“李嫂子,我就是在帮你呀。每次狗娃犯了错,你就让佟方出来擦屁股,这样狗娃永远都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现在还小,大人能护着他,等他长大后犯错,难道是你求一求哭一哭,公安就能放过他的吗?”   这一番话听得大家纷纷点头。   “别的不说,这玉珍是真懂事了。”   “人呐,就是要吃亏,吃亏才知道教训。”   “玉珍说的没错啊,孩子就得小的时候教。”   “……”   就连文燕也是一阵欣慰,想着女儿终于懂事了。   想到先前那些事,如果能让段玉珍成长起来,好像也算不得什么。   张菊香则是惋惜,她差一点就能拿到钱了,都怪段玉珍多管闲事。   “那我儿子怎么办,谁来赔钱?”   段玉珍温声道:“小山看着严重,其实只掉了一颗牙,孩子换牙是正常的,哪里至于赔钱呢?”   要是赔钱,佟方肯定要出头,她才不会轻易把钱送出去。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李嫂子心中大喜。   “玉珍说的对,哪里有赔钱的道理!”   段玉珍睨了她一眼,“赔钱不至于,但得叫狗娃认错道歉,李嫂子觉得呢?”   “要的要的。”李嫂子连忙把狗娃推出去。   “狗娃,快和小山道歉。”   狗娃满脸不甘,不情愿地低下头,嗫嚅:“对不起。”   李嫂子笑了起来,“狗娃道歉了,小山就别哭了吧?”   “这样就算了?那我家小山受的这些伤算什么?我的天老爷,这是要联合起来欺负我一家老小啊!”   张菊香没要到钱,哪里会如愿。   她一屁股坐下,抱着小山在地上撒泼。   这一嗓子,比小山还可怕。   隔壁廉大爷听见动静,连忙又跑了过来。   “嘛呢?怎么又闹上了!”   张菊香抱着小山找他主持公道,“大爷,您瞧瞧小山被狗娃打成什么样了,她们还不想赔钱,这是要逼死我啊。”   廉大爷定睛一看,喝,小山满嘴都是血,看着就可怖。   “谁打的?”   张菊香愤恨地瞪着李嫂子,“还不就是她儿子!成天偷东西不说,还到处欺负人,没教养的东西!”   廉大爷一瞧,眼刀子往段老爷子那边丢。   “老段,你要是年纪大了,就给年轻人让让位,占着一大爷的位置,却不干活,想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第199章 他不是良配   段老爷子闻言抬了抬眼,沉吟片刻。   “有你廉大爷在,哪里需要我出来主持公道。”   廉大爷得意一笑,老神在在眯着眼,两只手搭在前面的拐杖上。   “既然如此,我就替菊香做一回主,让这位李嫂子赔她三块钱,怎么样?”   张菊香心中狂喜,面上却露出犹豫的神色。   她眉头微皱,“这三块钱也不多,我家小山要是送去医院检查,三块钱还不够呢!”   李嫂子见没人在为她说话,转而又想求助佟方。   这时,便听见段玉珍说:“这两个孩子犯了不少错,屡教不改,还是送回乡下去吧。”   李嫂子脸色大变,“玉珍,我这两个孩子在乡下已经没有亲人了,把他们送回去,他们该怎么活呀!”   段玉珍笑了起来,和她四目相对。   “李嫂子,当然是你跟着他们一起回乡下呀。我思来想去,往后我和佟方结了婚,有我照顾佟元,就不需要你了。正好这两个孩子不适合待在城里,你带着他们回乡,好好教孩子。”   李嫂子惊骇不已,亏得她刚才还以为段玉珍是个好的。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要把他们赶走。   一整个大院,这么多户人,竟然没有一个为她说话,实在叫她感到心寒。   李嫂子突然跪了下来,抱着两个孩子痛哭。   “玉珍说的对,是我们不好,我这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乡下去。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带着孩子怎么活呢,别怪妈心狠,只能带你们去找爸爸。”   狗娃和二妞感到害怕,扑在她怀里大哭起来。   “妈,二妞怕,二妞不要去找爸爸。”   李嫂子这么可怜,佟方怎么忍心送他走呢,姜榆心里想着。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到佟方的声音:“三块钱我替李嫂子赔,就别赶李嫂子一家走吧。”   段玉珍根本没来得及拦,佟方的话已经出口。   她气得直咬牙,佟方怎么这么糊涂。   李嫂子一家三张嘴,这些不花钱的吗?   他工资又不高,张口就帮人赔钱,就没想过他儿子怎么办。   段玉珍突然有些怀疑,自己选择佟方究竟是好是坏。   段老爷子明白佟方和李嫂子之间也是一笔糊涂账,暗暗摇头。   严文轩不是个好归宿,佟方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当初段玉珍提出这件事的时候,他沉默了。   想着反正都在一个大院,在段家眼皮子底下看着,总不会叫段玉珍被人欺负了。   现在看来,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最后,事情走势和段玉珍所想反着来。   佟方赔了钱,李嫂子一家照旧留了下来。   段玉珍则是脸色难看,怒气冲冲回了家。   林冬花实在看不惯佟方的好心,走上前。   “佟方,嫂子多嘴一句,往后你和玉珍要是结了婚,你是打算拿你那点工资,养玉珍跟你儿子,和李嫂子一家吗?”   佟方面露迟疑,还没和段玉珍结婚,他手里的工资已经用得拮据。   这要是再多一个人,岂不是吃力。   林冬花心里觉得段玉珍说不得又得入坑。   “玉珍是你媳妇儿,佟元是你儿子,你养他们是天经地义,可这三个,你为什么要养?”   李嫂子听见这话,心里不高兴了。   “林冬花,玉珍和佟方谈对象之前,就知道我的存在吧?她要是介意的话,可以不和佟方谈对象呀。”   这话听得林冬花直冷笑,真是脸面都不要了。   “佟方,你也是这意思吗?要是玉珍不愿意,你就要跟她分开?”   佟方心里为难,实在拿不定主意。   他皱着脸,“林嫂子,她婆家没人了,这两个孩子没人看,只能让她带在身边,李嫂子也不容易。”   “她不容易也不是你造成的,她跟你又没关系,凭什么让你养?”林冬花耐着性子问道。   可佟方也不知道装傻还是真傻,这性子是真的磨人,迟迟给不出一个决断来。   说来说去,还是觉得李嫂子一家可怜,他狠不下心。   林冬花嗤然,转身走进屋。   “妈,要我说啊,还是让玉珍和佟方断了吧,他不是良配。”   文燕还没说话,段玉珍先不高兴了。   “他不是良配,嫂子能给我介绍一个更好的吗?”   林冬花一噎,她倒不是没有人可以介绍,只怕介绍了段玉珍也看不上,回头还惹人嫌。   南房这边,看完戏后,姜榆才进屋洗漱。   瞧见贺庭岳还没睡,顺势把帕子递给他。   “你们男人都会同情李嫂子这一类人吗?”   贺庭岳接过帕子,给她擦着头发。   “同情,但不仅限于男人,你难道不同情?”   姜榆若有所思,“应该同情吧,但我做不到像佟方这样。”   “正常,我也做不到。”贺庭岳不以为然。   佟方的处理方法,不是同不同情的问题,而是出于他自身性格。   姜榆散了散头发,等摸着差不多干了,才拉着他躺下。   “睡吧,明儿还要早起。”   原本一周能睡一次懒觉,明天要去云角村,连懒觉都睡不成了。   贺庭岳抚摸着她的头发,“要不明天你不去?”   姜榆在他怀里蹭了蹭,“可是我想去。”   她也想去捞小银鱼。   贺庭岳不再多言,抱着她沉沉睡去。   隔天醒来,又是精神饱满的一天。   姜榆换上厚厚的棉衣,舍不得戴他织的围巾,就围上了贺飞燕的旧围巾。   一家人开开心心准备出门。   每次姜榆这样出门,往往都能带着肉回家。   徐丽华今天笑得无比热情,和姜榆打招呼:“一家人去哪儿呢?”   姜榆道:“徐大妈,我们去乡下转转。”   “去钓鱼吗?”徐丽华立马站了起来,“要是有的话,我先预定两条!”   姜榆自然摇头,“这我可不敢应,再说吧。”   这要是应下了,回头她只带着两条鱼回家,徐丽华也能全都抢过去。   “别这么小气呀,大妈又不是不给钱,我可不像某些人,伸手跟你白白要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朝着孙母看过去。   孙母冷冷一哼,端着脸盆进屋。   惹得曾常不眨眼看着,依依不舍。   姜丽用力拧着他的耳朵,咬牙切齿:“看什么呢?”   曾常疼的龇牙咧嘴,“嘶……没看!啥都没看!” 第200章 借船捕鱼   姜榆买了两斤肉,还带了一袋子富强粉,一家人往云角村去。   王云珊和她有一阵子没见面,但她经常叫姜野送东西进城。   一如姜榆有什么东西,都会叫姜野帮忙跑一趟,送到王云珊家中。   姐妹俩没见面,却以另一种方式互相关心着。   王云珊见她过来还拿东西,当下不高兴了。   “你这是要跟我生分了啊?”   就连林城晖也是皱起眉头,不悦道:“岳哥,你来我家还带东西,这不是埋汰我吗?”   姜榆笑道:“不是生分,你也不看看我们一家几口人,这么多张嘴,谁家的粮食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王云珊嗔道:“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你今天不是休假吗,怎么不把阿野喊过来。”   姜榆和她挽着手进屋,把姜野跟着杨师傅当学徒的事给她说了。   “二厂下个月要招女工,你要不要试试?”   招车间女工没什么太高要求,只要肯学肯干,态度端正。   但主要是面向家属院招,王云珊想进的话,少不得要姜榆和贺庭岳来想办法。   “女工啊?我倒是想去,可城里太远了。”   王云珊心里有些犹豫,她私心里不想和林城晖分开。   更何况,从结婚开始,他们就有意识想要孩子,这要是刚进二厂就怀孕了,她怕自己受不住高强度的工作,给厂里拖后腿。   姜榆没有勉强她,她知道王云珊有多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有一个她生的孩子。   这是她原生家庭的问题,没有一个好的父母,就想加倍疼爱自己的孩子,弥补缺爱的自己。   “那你再考虑考虑,如果改变主意,再来找我。”   在王云珊家里坐了一会儿,姜榆一行人才往水库去。   “敢情你们是来捞小银鱼的啊,这冬天可不好捞。”王云珊说道。   姜榆笑了笑,“捞不上来,就当是来你家蹭饭。”   王云珊没好气睨了她一眼,“饭管够,不用你蹭。我让晖子给你们借条船,你们拿个渔网过去,不过得注意安全,那边水深。”   “行。”   林城晖借来的船不大,只能上三个人,最后决定贺正东兄妹俩在岸上等。   借船给林城晖那大爷听见他们要捞小银鱼,嗤笑一声。   “这年头大家都想吃这一口,哪儿就这么容易了。大冬天的,有小银鱼早就被我捞完了,哪里轮得到你们。”   他有船,经常出去捞鱼,但鱼哪里是这么好捞的,十次有八次都是空手回来。   尤其是冬天,出去一趟耳朵都能冻掉,却空着手回来,别提有多恼人。   实在不怪这大爷说丧气话。   姜榆也不介意他这样说,笑着开口:“大爷,真捞到了鱼,回头送你一条,就当船费。”   那大爷才笑了起来,“得嘞,那你们快去吧。”   贺正东眼巴巴看着,他也想去啊。   林城晖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哥带你们俩上山套野鸡。”   两个孩子才重新高兴起来。   而姜榆这边,已经到了水库中央。   水面一片平静,这一路过来确实没瞧见有鱼。   贺飞燕嘟囔:“这真的有鱼吗?我怎么不太信呢。”   贺庭岳笑了起来,他不信这里有鱼,但他信姜榆。   “有你嫂子在,总归咱们不会空手而归。”   贺飞燕是头一次跟着姜榆来,没见识到她的神奇之处。   照着贺庭岳所想,姜榆的运气简直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估摸着是上天见不得她挨饿没肉吃。   “哥,你快下网吧!”贺飞燕已经等不及了。   “行。”   贺庭岳这网也是从大爷手里借来的,不大,但在这水库够用了。   照着大爷说的,撒下去,静待渔网在水中垂直下沉,时机一到,再把渔网收上来。   手法倒是像模像样,只是收上来的渔网,只有几根小银鱼。   贺飞燕说不出的失望,“就这些?这里不会根本没鱼吧?还是大哥你撒网的姿势不对。”   贺庭岳:“……那你来?”   “我来就我来,哥你把船划过去,我要在那边撒网!”   贺飞燕指挥着,叫他把船继续往前划。   而后,学着贺庭岳的模样,张手把渔网朝着水面一撒。   这渔网却不听使唤,都没张开,胡乱掉进了水里。   贺飞燕不信邪,收上来又试了一次,还是一样。   “怎么回事嘛,我刚才见大哥撒网,明明很轻松的。”   姜榆看着她一脸懊恼,拉着她坐下。   “你就别折腾了,还是让你大哥来。”   贺庭岳重新收回了渔网,转头问姜榆:“往哪边撒?”   贺飞燕吐了吐舌头,“难怪大家都说我大哥惧内,连下个网都要问你。”   姜榆但笑不语,站起来看了一眼。   有围巾裹着,她的脸还是被冻得通红。   “我们把船划过去那边吧。”   贺飞燕伸长脖子,“嫂子,那边有鱼吗?”   姜榆摇摇头,“我不知道,等你大哥下网吧。”   贺庭岳对着姜榆指的位置下网,驾轻就熟,等待收网。   贺飞燕看着平静的水面,觉得这一网还是没戏。   但贺庭岳收网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屏息等待。   还没上来,但这一网,贺庭岳拉得显然有几分吃力。   贺飞燕疑惑道:“不会有水草吧,瞧着很重的样子。”   贺庭岳道:“活物。”   还没上来,他已经肯定有鱼。   贺飞燕白了他一眼,“大哥你就吹吧。”   随着渔网浮上水面,大大小小的鱼欢快扑腾着,溅起了水花。   贺飞燕目瞪口呆,惊呼:“真的有鱼!”   数不清的小银鱼,都是尾指大小。   其中一条大花鲢,占据了渔网大半的的位置,力道十分大。   贺飞燕两只手都抓不住,被鱼尾扇了一巴掌,还笑个不停。   “这鱼力道真大,大哥,这花鲢有多少斤啊,好大!”   贺庭岳用手丈量着,目露喜色。   “三十斤应该是有的,先不管它,把这些小银鱼收起来,小鱼放生,只要大的。”   除了这大花鲢,他们跟捅了草鱼窝似的,大到七八斤,小到一两斤都有。   他们把小的放回去,只装了大的。   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姜榆已经想好了花鲢的多种吃法。 第201章 哪儿来的鱼?   “这花鲢肉多,做个鱼丸怎么样?”   剥了鱼肉,把鱼骨抽出来,鱼肉剁碎,在王云珊家里就能做。   贺庭岳点点头,清理好渔网后,问:“媳妇儿,下一网下哪里?”   贺飞燕想到自己刚才对他的嘲笑,这才反应过来,惊愕不已看着姜榆。   “嫂子,你不会是仙女儿吧,这么一点,鱼就上来了。”   姜榆嗔道:“我可不会什么法术,别胡说啊。”   贺飞燕不信邪,让贺庭岳往自己说的位置下了一网。   果不其然,收上来还是只有几根小银鱼。   再让姜榆选个位置。   姜榆无奈道:“没那么神,我也是随便指的。”   贺飞燕催促:“有没有那么神,试试不就知道了。”   姜榆只好随便指了个位置,“下这里吧。”   贺庭岳从善如流,跟着下了渔网。   收上来的这一网,比刚才还重。   上来一看,竟然发现渔网里安安静静躺着的一只大甲鱼!   贺飞燕惊呆,“这老鳖可真大啊。”   姜榆翻了翻,发现不止这一只,还有一些小的甲鱼。   “咱们不会把人甲鱼窝给捅了吧?”   贺飞燕嘻嘻笑,“是不是捅了甲鱼窝我不知道,但我确认了一件事,嫂子确实是仙女。”   姜榆白了她一眼,没搭理她,捡起比较小的甲鱼丢下去,只留了大的。   “再往这个地方下一网,甲鱼要是多的话,咱们给六子送去。”   但后面几网,甲鱼没多少,倒是有不少大花鲢。   小银鱼更是捕了整整一桶,够他们吃了。   “回去吧。”   姜榆觉得这些也够吃了,贺庭岳一直在重复下网收网的动作,戴着手套不好操作,手都冻红了。   贺庭岳点点头,“那就回去吧。”   船只缓缓靠岸,贺庭岳先上岸,把绳子绑好,才牵着姑嫂俩下船。   最后他才上去把东西拿下来。   小银鱼占了一桶,花鲢太大,根本没有桶能放得下,在船上随意堆放着,和甲鱼一起。   草鱼也有两桶,靠着他们仨还真弄不回去。   好在不一会儿,方才那大爷又溜达回来了。   还没走过来,他就嚷嚷着:“怎么样,我都跟你们说了,没捕到鱼吧?”   结果走近一看,他还以为自己年纪大花了眼,抬手揉了揉。   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哪儿来的鱼?”   贺飞燕被他这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大爷,我们出去水库捕鱼,你说这鱼是哪儿来的?”   “全是水库里捕的?”大爷不可置信,哆嗦着手,指着那渔网。   “用这渔网捕的?”   贺飞燕无奈道:“那也不能是我们下水抓的吧?”   大爷背着手转了好几天,稀罕完了小银鱼,再去看桶里的草鱼。   “捕鱼这么多年,我从来不知道水库里有这么多小银鱼。”   但他只是稀罕羡慕,却不嫉妒。   怪只怪他没本事。   “大爷,那您见过这么大的甲鱼吗?”   大爷扫视过去,“甲鱼?这水库里有甲鱼?你就吹吧。”   贺飞燕指着船上,“那儿呢,您自个儿瞧呗。”   大爷伸长脖子看过去,便瞧见贺庭岳一手一只,拎着甲鱼下来。   “喝!好大的老鳖!”   活了这么些年,从没在水库里见到这玩意儿。   啧啧,这运道,他比不了。   “我回去给你们喊老林,估摸着你们仨也拿不回去。”   姜榆笑着道谢:“回头送您两条鱼。”   大爷摆摆手,没放在心上。   借船是看在林城晖的面上,他家里困难的时候,林家没少帮,本就不是图这些东西。   等他把林家人喊过来,大家顾不得感叹,先把这些鱼抬回去再说。   这么多鱼,引得村里人纷纷跑来看。   小银鱼不稀奇,数那老鳖和大花鲢最惹人稀罕。   最大的花鲢一上称,竟然有三十五斤!   姜榆挑了两条草鱼,每条都有七八斤重,递给了大爷。   “说好给您的,您收着。”   大爷推了几次,架不住姜榆非要送,只好美滋滋收下了。   “下回来,记得还来借我的船和渔网。”   姜榆笑着说一定。   只是大爷的儿子有些不满,抱怨道:“用了咱们的船和渔网,就用两条草鱼打发我们?要我看,怎么都得给条花鲢吧。”   大爷眼一瞪,“这么本事,别只会动嘴皮子,你自己划船去试试!都是乡里乡亲,以往借给别人,你什么时候跟人拿过鱼?”   这回瞧见姜榆是外乡来的,就想坑人家,也不瞧瞧她可是林家的朋友。   想坑人,先看林家答不答应。   姜榆这边,还在想着这些鱼要怎么处理。   “中午做个炸小银鱼吧。”王云珊笑道。   她嘴馋了,知道费油,但好不容易捞上这么多,想着家里今天奢侈一把。   林母满口应下:“好,就做小银鱼!”   姜榆提议:“这五条大花鲢,都杀了做鱼丸,鱼头今天中午炖了。”   甲鱼还没想好,倒是这些草鱼可以和林家分了。   安排好这些,林城晖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他们运气也不错,套到两只野鸡。   但看见院子里放着这么多鱼,他们还是惊讶了。   听见姜榆要做鱼丸,林城晖便开始上手杀鱼。   “岳哥你去一旁歇着,实在闲得慌,就去厨房吧。”   刚才还瞧见姜榆给贺庭岳套上棉手套,生怕他冻着。   这会儿再叫他动手,岂不是辜负了姜榆的心意。   贺庭岳见杀鱼用不着他,转身进了厨房。   结果林父林母又把他赶了出来。   “有婶子在,哪里能轮到你动手,快带着你媳妇儿冲杯糖水喝,别冻着了。”   姜榆和他相视一笑,只好捧着热糖水,看着他们干活。   林城晖杀鱼很有一套,杀鱼取肉,剥皮拔刺,鲜嫩的鱼肉就这样剥下来了。   五条花鲢都杀了,满满一大盆鱼肉。   轮到剁鱼肉的时候,贺庭岳可就不能躲懒了。   他和林城晖两人挥着两把菜刀,都快成残影了。   姜榆道:“这鱼肉得剁得绵密一些,不然会有小刺儿。”   听她这么说,贺庭岳剁得更快了一些,最后还是林城晖气息微喘,停了下来。   “岳哥,你当这是打仗呢,要不要这么勤快。”   贺飞燕满眼促狭,“晖子哥,你这就不懂了,主要是我嫂子爱吃。”   姜榆红着脸嗔她,“你不爱吃,那你等会儿别吃!” 第202章 你不要就算了   院子里笑笑闹闹,厨房里的林父林母忙得不亦乐乎。   想到林城晖生病那会儿,他们还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谁能想到,还会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呢。   五条大花鲢的鱼肉,现在已经成了肉泥。   贺庭岳取了几个鸡蛋清打发,加进去搅拌,再进行调味,加了生粉。   和好了鱼肉泥,才把鱼丸一个一个挤进水里。   看着白白胖胖的鱼丸,姜榆面带喜色,瞧着就高兴。   “看着就很有弹性,贺庭岳你真厉害!”   姜榆捧着下巴,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哪个男人看了不得迷糊。   贺庭岳笑道:“等煮熟给你第一个尝。”   贺飞燕嚷着他偏心,一会儿又唉声叹气。   “哎,妹妹哪里有媳妇儿亲呢。”   王云珊捏了下她的手,笑道:“回头你也找个如意郎君,跟你大哥一样疼媳妇儿。”   贺飞燕羞恼瞪了过去,“云珊姐,我可没想嫁人。”   姜榆没有分神,注意力从头到尾都在鱼丸上。   第一锅鱼丸出锅,他果然先给姜榆尝了一个。   鱼肉清甜,被他们剁得绵密,根本吃不出鱼刺的口感,十分有弹性。   加上贺庭岳调味做得好,这鱼丸吃起来一点都不腥。   “这也太好吃了,你也尝尝!”姜榆也给他塞了一个。   贺庭岳点点头,“还不错,你先吃,我把剩下的下锅。”   一大盆的鱼肉,能做好多鱼丸。   等他这边的鱼丸做好,林父林母也在厨房里忙活得差不多了。   “我再做个鱼丸汤,你们先过去吃饭。”   林母拿了几斤新鲜的鱼丸,再次走进厨房。   鱼丸本身就是熟的,用不了多久倒下白菜,清甜的鱼丸汤就出来了。   姜榆原本觉得鱼丸最好吃,吃了那炸小银鱼,她觉得这味道不遑多让。   酥酥脆脆,可太好吃了。   贺飞燕最爱的还是鱼丸,一连吃了两碗,连馒头都不用吃,就这么吃饱了。   这一顿有鱼有肉,别说姜榆一家,就连林家都觉得跟过年似的。   王云珊拍拍圆滚滚的肚皮,“我竟然是吃鱼肉吃饱的,想都不敢想的。”   这鱼丸大多都是鱼肉,可不就是吃鱼肉吃饱的。   姜榆笑着揉了下她的脑袋,“鱼丸很多呢,给家里留二十斤,剩下的我们带回去。”   鱼丸一共有一百斤出头,煮了这些,也还剩一百斤。   等回到城里,这里送一些那里送一些,最后也不剩多少,正好留着自己吃。   “还有那些草鱼,留一半吧,甲鱼就不留了,我们回头送去六子那边。”   本来想着送食堂,但姜榆觉得甲鱼肉不多,食堂未必愿意收。   林城晖和王云珊都不是扭捏人,没和他们客气。   姜榆就喜欢他们这样,不想推来推去。   只是回去的时候带着这么多东西不方便,巧的是正好化肥厂的陈师傅过来送肥料,能带他们一程。   姜榆分了他一条草鱼作为报酬,陈师傅别提有多高兴。   回到城里,姜榆颠得屁股疼,觉得这一趟比上班还不容易。   但想到有这么多东西,又觉得值了。   姜榆回回下乡,都能满载而归,徐丽华一早就在等她带鱼回来。   看着她翘首以盼的模样,段玉珍出言嘲讽:“徐大妈,你就别想了,姜榆哪儿能次次运气都这么好,回回都能带着那么多东西回来。”   徐丽华瞥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没这个运气,但姜榆跟你不一样,她运道肯定好。”   她嫉妒姜榆家是不错,但姜榆运气好是大家公认的,她还真没话讲。   远的不说,就说贺家。   自从姜榆进门,这生活水平高了不是一两点。   她突然想到自己儿子张家华,都二十岁了,也差不多到适婚年纪,也盼着他能找个好媳妇。   她不知道的是,她寄予厚望的儿子张家华,此刻正在学校器材室,拉着林蕊翻云覆雨。   自从上回张家华对她怦然心动,两人有了火花的苗头,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林蕊纠结过,拒绝过,奈何张家华年轻气盛,攻势太猛,叫她无法把持。   她从前撩过不少男人,图的是钱,守得很紧,从没让他们占过丁点便宜。   但在张家华年轻的肉体面前,想到压迫她已久的徐丽华,想到早早抛下她走了的男人,她不想忍了。   这一切,徐丽华一无所知,她还在大院等着姜榆的鱼呢。   都快成望夫石了,才瞧见姜榆一家的身影。   姜榆前脚才走进大院,后脚徐丽华就飞奔上前。   “哎哟!我就说了吧,姜榆运气好,肯定有鱼!姜榆,先前说好的,分我两条吧?”   姜榆桶里的草鱼,大的两条,小的三条。   “徐大妈,如果你要小的,分你两条可以,大的不行。”   徐大妈道:“你还这么多呢,一大一小,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拿盆!”   不等姜榆回话,她忙不迭跑进屋去。   姜榆无奈摇头,只好让贺正东进去拿秤。   一大一小,加起来有十二斤多,姜榆把零头给抹了。   “十二斤,四毛一斤,徐大妈给个四块八吧。”   徐丽华一愣,“啥?市场上不是三毛五一斤吗?”   姜榆笑了,“那你干嘛来我这里买,你去供销社买不就行了。”   徐丽华讪讪,供销社要是有,也轮不到她来买呀。   “姜榆,便宜点呗,四毛一斤也太贵了。”   姜榆懒得搭理她,“你不要就算了,我拿回去。”   “要要要,谁说不要了!四毛就四毛!真是铁公鸡,五分钱都不愿意让。”徐丽华不情不愿把钱掏了出来。   买了鱼,她又盯上了姜榆那些小银鱼。   “这小银鱼送我一些呗。”   “徐大妈,这小银鱼我留着自己吃,别说送,就算你要买,我也不卖。”   姜榆不再搭理她,拎着东西进屋。   鱼丸不能放在屋里,放在外面才能放得住。   今天杀的花鲢,还带回来三个鱼头,这一趟收获确实不错。   “鱼丸我们自留三十斤,剩下的问问大院儿的邻居要不要,一斤五毛钱。”   给姚香玲送五斤,谢菲菲家五斤,也还剩四十斤。   毕竟是他们辛苦做出来的,也不能全送了,总得赚点辛苦费。   “李师傅肯定要的,你先过去问问。”   贺庭岳应下,“好。”   还有张大英家,估摸着还不够卖。   姜榆突然理解为什么赖六子手里的东西,没一会儿就能出掉。   实在是现在家家户户都缺衣少食,能有口肉吃不容易。 第203章 你有工作了是不是?   一听有鱼丸,大院儿的人纷纷跑了出来。   鱼肉还没鱼丸来得方便,鱼丸不用怎么处理,煮个清淡的鱼汤就好吃。   徐丽华看着白白胖胖的鱼丸,伸手就要去抓。   “姜榆,有鱼丸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呢。”   姜榆一巴掌拍了过去,打得徐丽华生疼,连忙缩回去。   “徐大妈,你脏不脏啊,把这些鱼丸弄脏了谁还买啊。”   大家纷纷点头,“就是啊老徐,你也忒不讲究,你不吃我们还吃呢。”   徐丽华咽了咽口水,“我就想尝尝,我不知道好不好吃,我怎么买这鱼丸。”   姜榆睨着她,“你从外面买猪肉,都是先啃一口再买的吗?徐大妈你不买就让让,我给其他人装。”   “买!谁说我不买了,给我来一斤,还是四毛钱对吧?”   姜榆手一顿,“没处理的活鱼我卖四毛钱,这做好的鱼丸八成都是纯肉,还是四毛钱,徐大妈你不买的话别捣乱成不成。”   林冬花挤了上来,“姜榆,给我来五斤行吗?”   别看她买得多,家里人也多,这五斤还得按人头数,一人两个点着吃呢。   姜榆麻利给她称了五斤,林冬花把钱给了她。   其他人担心鱼丸一下就没了,争着抢着要买。   孙母想买十斤,姜榆都没卖,告诉她最多买五斤。   她只好作罢。   林红霞这回倒是没再让姜婷过来自讨没趣,直接拿了一块钱买了两斤。   光是大院里的这些邻居,二十来斤的鱼丸就这样卖出去了。   隔壁李师傅和廉大爷加起来买了十斤,还剩下七八斤,姜榆给张大英家留着。   “我过去看看阿野,他这会儿肯定还在客运站。”   自从当了学徒,姜野周末的时候基本不再回南河村。   他恨不得天天泡在客运站,时常忘了吃饭。   她把剩下的鱼丸分成两份,其中一袋子两斤,正好送给姜野的师傅。   姜野已经习惯她来客运站找他,没让她等太久。   “尝尝这鱼丸。”   姜榆拿出两个塞进他嘴里。   姜野嚼了两下,眼睛一亮。   “好吃!姐夫做的吗?”   姜榆嗔道:“就不能是我做的?”   “嘿嘿,姐夫手艺好。”姜野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就是贺庭岳做的。   姜榆把袋子递过去,“多的给张姐,少的孝敬你师傅。”   姜野垂眸看着,“姐,我师傅那边可以不用送。”   “你多孝敬老人家,他才会对你倾囊相授。回头你还得接替他的工作,可不得对人家殷勤一些。”姜榆把东西塞给他后,让他晚上来家里吃饭。   姜野应下,刚转身要走,就瞧见了王美丽和姜永华的身影,身边还跟着杜娟和姜浩。   一行人气势冲冲,朝着他们走来。   王美丽冷冷一哼,“你们俩可真是好样的!”   姜榆扬了扬眉,“你们过来做什么?”   “姜野,你有工作了是不是?”王美丽厉声质问。   要不是姜丽回娘家时说了一通,杨翠兰又跑到她面前说,她还不知道这事儿。   姜野的工作,她就不信是姜野自己有本事,肯定是姜榆帮了忙。   “只是学徒,不是正式工作。”   王美丽神色一滞,“不是正式工?那也有工资吧?”   姜野道:“一个月五块钱补贴,我连伙食费都是自己贴的,哪里算工资。”   王美丽不可置信地嚷嚷:“一个月五块钱,还不够伙食费,你在这里给别人做白活儿啊?”   姜浩不信,连忙道:“现在是学徒,以后也可以转正!”   姜榆嗤了声,“转正当然可以,但城里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姜野又不是通过正式招工考进去的,他只能顶替杨师傅的工位,杨师傅有儿子有女儿,哪里轮得到姜野顶替?他就算要顶替,起码得拿出一千块钱!”   王美丽扯着嗓子喊:“一千块钱?不如去抢!”   “妈,一千块是最少的,有可能还买不到,阿野是你亲儿子,到时候你跟我爸肯定得出个五百块钱吧?”   王美丽瞪大了眼,立马哭穷:“我哪里有钱!现在你弟弟结婚,家里处处都要用钱,你总不能一分不出吧?”   姜榆眨眨眼,佯装不解。   “我亲弟弟结婚,我自然会出钱,姜浩又不是我亲弟弟,就算要找姐姐,也不应该是找我吧?他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姐姐。”   姜野冷冷道:“就算我结婚,我也不会让我姐给我出钱。”   他又不是没本事,实在没钱,这婚也不是非结不可。   王美丽被这姐弟俩噎得脸色铁青,一个两个都说不动,根本没把她当妈。   “姜浩跟你是从小到大的情分,你就这么狠心,真不认他了?”   姜榆冷着脸不说话,同样的话翻来覆去讲,她早就厌烦了。   “阿野,你先回去,别让杨师傅等急了。”   见姜野点头,姜榆转身离开。   王美丽拿姜野没辙,连忙伸手拖住她的自行车。   “你不准走!今天不把你弟弟的彩礼钱给我,你不准离开!”   姜榆耐心告罄,干脆把自行车松开。   她两手一摊,“行,不走就不走,我就陪你们在这里耗着!时间一到,我没回家,贺庭岳肯定会报警,到时候你们自己和公安解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王美丽听到公安就慌了,用力拍着大腿,气急败坏嚷着。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女!你无情无义,小心以后遭雷劈,不得好死!”   一个大娘停下来看了两眼,目光在姜榆和王美丽之间来回。   “闺女,先把你妈扶起来吧,母女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姜榆无动于衷,没搭理她,这些话甚至不能撩拨她丁点情绪。   “妈,你好看看姜浩跟我,究竟谁才是不得好死的那个。姜浩当初要把我卖给杜家,差点让我被人轮流糟蹋,我恨不得他千刀万剐,你现在让我给他出彩礼?你看我脑子是不是有坑?”   方才给王美丽说话的大娘惊愕不已,被姜榆的话惊得怔在原地,立马就改口。   “哎哟这哪里是亲弟弟啊,这简直就是仇人嘛!大妹子,你这心也太偏了,我儿子要是敢这样害他姐,早就被我打断腿了,你还敢带着他出来。” 第204章 门没锁   姜榆知道王美丽听不进她说的话,转而看向姜永华。   “爸,有些话我就只说这一次。你是要姜浩,还是要两个嫡亲的孩子,你自己选。我和姜野都有工作,你是我们亲爸,以后日子总不会过得太差。”   姜永华神色复杂,“可姜浩是我们一手带大的。”   “那你怎么不看看姜浩和姜野为什么会被调包,姜野在大伯娘家里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姜浩不顾你们死活,非要你们拿出钱来给他娶媳妇,他这人自私到了极点,以后还会给你养老?”   姜榆瞥了一眼姜浩,见他怒不可遏,好似随时都要扑上来。   身边的杜娟还算是个明白人,知道拦着他。   “我今儿就把话放在这儿了,姜浩的彩礼我可以出,你们写个断绝关系声明,往后姜家的事与我再无关系,我也不会给你们养老!”   王美丽目眦欲裂,眼神几欲将姜榆撕碎。   “你是我生养的,凭什么不给我养老?”   姜榆讽刺道:“我是你生养的,姜浩呢?你这么疼他,不会根本没想过让他给你养老吧?那你养他做什么?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缺心眼儿的,放着亲儿子不疼,去疼其他人生的。”   姜野嗤笑,“姐,咱妈没想着让姜浩养老,是因为她自己也清楚姜浩不可能给她养老。”   王美丽一慌,将信将疑看向姜浩。   姜浩立马表决心:“你污蔑我!妈,你这么疼我,我怎么会不给你养老呢?”   “你要是真有孝心,怎么会为了杜娟,非要爸妈拿出这么多钱来给你娶媳妇儿?”   姜野这些话,让王美丽刚熄灭的怀疑,又重燃起来。   她膝下看似有好些孩子,但姜榆和她不亲,姜婷外向,姜野又不是她养大的。   姜欣更别提了,以后迟早也是得嫁出去。   身边唯独剩一个姜浩,自己老了还能靠谁?   她能想到的事,姜永华比她更能想明白。   他沉着脸色,抬脚踢了下王美丽。   “还不快起来。”   王美丽讷讷爬起来,拍拍屁股。   “是我跟你妈想岔了,你弟的彩礼确实不应该你来出。但你别老说他不是你弟这话,你们一块儿长大,情分不是旁人能比。”   姜永华絮絮叨叨说着,姜榆冷着脸不应声,不是默认他的话,而是不屑回应。   “姜野这份工作,你要说是他凭本事弄来的,我信。但他在城里人生地不熟,要说你没帮忙,我肯定不信。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一笔写不出一个姜字,往后姜浩就是你的娘家,他好,对你也好不是?”   姜野不服气,想出声反驳,被姜榆拦下了。   “爸,你说的我都懂。话说姜浩也不是没有亲爸亲妈,怎么他不找他自己爸妈要钱呢,光逮着你们薅。”   姜榆的话给了王美丽想法,当初两个孩子被换,那都是因为杨翠兰和叶老太。   凭什么姜浩结婚,杨翠兰一分不出?   王美丽几人回到南河村,就找大房的人大闹一场,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晚饭,家里不用再另外做菜,鱼头鱼丸现成的。   鱼头用猪油煎得金黄,热水一下滋啦滋啦响,滚起来的汤色浓白,再下鱼丸。   贺庭岳力道大,扯出的面很有劲道,做个鱼头汤面正好。   等吃过晚饭,姜野要离开的时候,姜榆才叫他顺道去给姚香玲送鱼丸,再叫他去通知赖六子,早些把这些甲鱼带走。   忙活了一天,姜榆睡得特别早。   隔天醒来,精神饱满。   赖六子赶在他们出去上班前,一早就上门。   “嫂子,我听说有甲鱼?”   “是,在水库捞的,你瞧瞧怎么卖。”   甲鱼都被她养在池子里,这会儿正龟缩着。   赖六子走过去一看,惊讶万分。   “这只也太大了,年份不小吧?”   姜榆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跟你岳哥都不会看。”   赖六子道:“我们那胡同里有个大爷喜欢养这玩意儿,要不卖给他吧?”   “养?不吃吗?”   “不吃,就跟你养黑蛋一样。”   人家就爱这个,乌龟老鳖都有,最长寿的那个养了有二十年了。   “成,那你抱去呗,你自己看着卖,出门的时候帮我把院子带上。”姜榆赶着去上班,没空搭理这些甲鱼。   反正屋里都上了锁,院子锁不锁都一样,姜榆就这样急急忙忙走了。   赖六子是推着板车过来的,把甲鱼都搬上去,顺道给姜榆带上了门。   上面倒是有锁头,但他没钥匙,只能虚虚掩上。   他却不知,他前脚刚走,就有人盯上了南房。   段玉珍见院子里除了二妞在数蚂蚁,没有其他人,走了过去。   “二妞,干什么呢?”   二妞怯生生抬眼,她挺怕段玉珍的,因为李嫂子老在她面前说,段玉珍和佟方结婚后,就会把他们一家赶出去。   “怎么不说话?”段玉珍伸手想去摸她的脑袋,却被二妞避开。   段玉珍笑容一僵,心里暗骂一声。   “咦,这姜榆不是上班了吗?家里没人呢,怎么都不锁门呀,这要是被人偷了东西可怎么好。”   段玉珍站起身,低头看着二妞。   “既然你不想理我,那就自己玩吧,记住教训,让哥哥以后不要再偷东西了哦。”   二妞眨眨眼,看看段玉珍,又转头看看南房。   她知道昨天姜榆带回来好多鱼丸,那鱼丸十分有弹性,可好吃了。   佟方买了一斤回来,她就吃了一个。   哥哥说,姜榆家里还很多,但她心狠,明明这么有钱,却不接济他们家。   二妞咬咬牙,转眼就把先前的教训忘在脑后,跑进屋去。   “哥!”   狗娃从屋里跑出来,“怎么了?”   “贺叔叔他们去上班了,家里没人。”   狗娃恨恨道:“他们家墙太高,我爬不上去。”   二妞:“他们院子门没锁!”   “真的?”   二妞重重点头,“真的,我看了。”   狗娃握着拳头,“等着,哥给你把鱼丸偷过来,让你吃个够。”   “他们家还有鸡呢,你偷一只,我们出去烤了。”   狗娃应下,身影偷偷摸摸就去了南房。   段玉珍这会儿正在屋里盯着,瞧见狗娃果然出来了,唇角勾了起来。   而这时的狗娃,悄悄推开门溜进了南房的院子,把门虚掩上。   这样外头的人,哪里会知道有人在里面偷东西呢。 第205章 你又出来偷东西   狗娃捂着嘴偷笑,今天非得让姜榆家大出血,叫她不给他们肉吃!   他却不知,从他进门开始,黑蛋就雄赳赳抬起了头,黑豆眼一瞬不瞬盯着他看,蓄势待发。   狗娃一无所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里面的屋子,包括厨房和洗澡房,都给上了锁。   他脸色沉沉,心想姜榆防的肯定是他!   “哼!那我就把你家的鸡都给吃了!”   姜榆的鸡栏里,目前就剩下两只母鸡和两只野鸡,其中一只是昨天林城晖送的。   狗娃走到鸡栏旁边,压根没看上体型略小的母鸡,反而盯上了浑身都是肉的黑蛋。   他眼疾手快,朝着黑蛋的脖子掐去。   千钧一发之际,黑蛋扑腾起来,锐利的的喙对准了他的额头,用力啄了下去。   那一瞬间,狗娃觉得世界天旋地转,额头立马肿了起来。   他捂着额头,疼得龇牙咧嘴,一只野鸡而已,怎么如此厉害。   狗娃不信邪,再次朝着黑蛋伸手。   这一回,黑蛋飞腾而起,正正好落在他的头顶,爪子勾着他的头皮。   “咯咯咯!”   “嘶……畜生快放开,小心我拔了你的毛!”   黑蛋咯咯咯叫着,稳稳当当站在他的头顶,见狗娃伸手来抓,他才扑腾着翅膀飞下来。   张开的翅膀冲着狗娃的脸扇了好几下,狗娃吃了一嘴的鸡毛。   “呸呸呸!死鸡臭鸡,我今天一定要把你给烤了!”   “咯咯咯!”   黑蛋一跃上了围墙,用屁股对着他,明明是一只鸡,狗娃却从它身上看出了挑衅。   气得狗娃直喊:“有本事你下来!”   “咯咯咯!”你上来!   狗娃眼珠子一转,鸡栏里又不是没鸡了,干嘛非要黑蛋。   他转头就伸手去抓那两只母鸡,手刚伸进去,黑蛋一跃而下,对着他的脑袋连续啄了好几下。   外面放风的二妞听见动静,好奇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这一看可不得了!   “哥!”二妞小声喊道。   不等狗娃回应,她身后先传来段玉珍的声音。   “二妞,你站在南房门口做什么?”   二妞浑身一僵,颈后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段玉珍走过来,明知故问:“二妞,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哥呢?”   “不知道!”二妞怯生生回了句。   她很努力地挡在门口,想阻挡段玉珍的视线。   但她人小,段玉珍一眼就看到了屋里和黑蛋斗智斗勇的狗娃。   段玉珍冷冷一笑,故意抬高声音:“狗娃,你在这里干什么?这才过去几天,你竟然又出来偷东西!”   狗娃一慌,不再和黑蛋纠缠,急急忙忙从南房跑出去。   然而段玉珍正堵在门口,哪里会叫他逃了。   听到声音走出来的徐丽华,正好瞧见段玉珍抓住狗娃的那一幕。   “哎呀,这是做什么呢?”   段玉珍先发制人:“徐大妈,我抓到狗娃在偷东西!”   二妞连忙否认:“我哥没有偷东西!”   “那你说说,你进去干什么?”段玉珍质问。   二妞眼神闪躲着低下头,不敢说话。   徐丽华嚷嚷着:“这可不得了,上回才教训了,现在又偷上了,这种孩子说什么都不能留在我们大院儿!”   “玉珍,喊你爷爷出来吧,不把这两个孩子送走,我们睡觉都不安生。”孙母在一旁提议。   姜婷不说话,见狗娃偷的是姜榆家,她别提有多高兴呢。   这时,李嫂子从外面走进来,瞧见狗娃满脸都是伤,还被段玉珍抓着,下意识就以为是她动的手。   “你敢打我儿子!”   她尖叫一声,也不听人解释,就朝着段玉珍扑过去,薅住她的脑袋连扇了她几个耳光。   狗娃在一旁叫好:“妈!打她!打死她!”   徐丽华见状,扯着嗓子喊:“冬花!冬花快出来,你家小姑子要被人打死了!”   林冬花扛着扫帚从屋里冲了出来,瞧见段玉珍被打得狠了,抬起扫帚就往李嫂子身上招呼。   “敢欺负我家玉珍!”   李嫂子不敌,终于松开了段玉珍,转身去和林冬花较劲。   段玉珍捂着脸,掩住眼底的恨意。   这几个巴掌,她肯定不会白挨。   “嫂子,别和她计较,把爷爷喊出来,今天这事儿没完!”   林冬花冷哼一声,丢下扫帚,转身去喊段老爷子出来。   李嫂子见状,又在地上坐下,蹬着腿撒泼。   段玉珍厉声一喝:“你哭也没用!你问问大家,我根本没对你家狗娃动手!”   徐丽华这时候倒是积极作证:“你家狗娃去南房偷东西,和黑蛋打起来,被玉珍逮住了,她可没动手。黑蛋凶残,姜榆要是不在家,我们可都不敢靠近南房!”   李嫂子尖锐的哭嚎声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她。   这么说,她打错人了?   李嫂子心里一阵懊悔,今天怕是不妙。   她心里快速转着,狗娃偷东西也就罢了,偏生是叫段玉珍逮住,真是可恨!   李嫂子只好狠着心,朝着狗娃的屁股上扇了下去。   “我让你偷东西,让你不学好!”   孙母不轻不重说了句:“李素琴,还是别打了,屁股上肉厚,打不疼的。”   李嫂子手一顿,手指蜷缩起来。   叫她打其他地方,她也舍不得啊。   眼瞧着林冬花把段老爷子喊出来,她只得朝着狗娃脸上扇。   “啪!啪!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大院里响起。   狗娃被连续下来的几巴掌扇懵了,这可比黑蛋打的疼多了。   他万万没想到,他妈竟然会和他动手,当下忍不住哭了出来。   段老爷子一句话都没说,李嫂子先把态度拿了出来,打完了狗娃,又对段玉珍磕头。   “玉珍,嫂子是非不分,刚才不小心打了你,你要是觉得不够出气,嫂子让你打几巴掌。”   段玉珍沉默不语,心里冷笑,这李素琴还真是个狠人。   她这副作态,段老爷子哪里还好意思把她送走。   “算了,下回注意,这是最后一次,下次狗娃再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我可就不给机会了。”   李嫂子心里恨意生起,嘴上却连声应着:“我一定约束好他!”   等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家中,她心中郁气未散,阴鸷着一张脸。   “二妞,哥哥为什么去南房偷东西,你来说。”   二妞咬着唇,眼泪啪嗒啪嗒掉。   “南房院子门没锁。”   李嫂子咬着牙,“你怎么知道门没锁?”   二妞怯怯抬眼,“段阿姨跑来跟我说的。”   李嫂子闻言大怒,果然和段玉珍脱不了干系!   “段玉珍,好得很!她就是容不下我们!你们最近安分点,别再被她抓住把柄。要是我们真被赶出去,一切就都完了!” 第206章 这野鸡可凶了   大院的闹剧,姜榆一无所知。   她正忙着写稿,完成金科长交代下来的任务。   灵感涌动,一个故事基本不到一天就能写完。   她打算把这个故事分为上下篇,主要是以国棉厂为背景,主角是一名叫李东桂的农村妇女,她出生在一个极为重男轻女的家里,却有着坚韧不屈的性格。   从摆脱原生家庭,拒绝婚姻包办,参加国棉厂招工,在众多面试者中脱颖而出,光荣成为一名车间女工。   上篇写李东桂成为女工,结尾停留在她乡下的家人找上门,逼迫她为弟弟出彩礼,到这里戛然而止。   下篇讲述李东桂为了奔赴美好人生,一边勤劳刻苦为厂子做贡献,一边与吸血鬼家人斗智斗勇,在厂里收获了爱情,最后却在一场火灾中,为抢救国棉厂财物而牺牲的故事。   金科长看后,觉得这个故事跌宕起伏,十分耐人寻味。   “只是这个结局,不能改吗?”   姜榆道:“金科长,我这是通过真实故事改编的。我去查阅过厂里的档案,七零年国棉厂的大火,牺牲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位叫李美玲的女工。”   不同的是,李美玲是孤儿,无父无母。   她没有重男轻女的父母,却有盘算着要把她卖了的远房亲戚。   “您可以将李美玲看作是我这篇故事的原型,我这不仅仅是在歌颂李美玲,而是在歌颂那些牺牲的所有工人,宣扬他们英勇就义的行为。”   顺便告诉大家,妇女能顶半边天,重男轻女是旧社会思想,是应该剔除的糟粕。   金科长连连点头,叹息一声。   “你有心了。”   那些牺牲的工人,有不少是他的旧友。   大火距今不过四年,但人走茶凉,又还有几个人记得他们。   “无需修改,将这个故事交给周雪,让她明天播。”   “好。金科长,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给报社投稿?”   这两篇稿子,兴许有十块钱稿费呢,姜榆可不想浪费。   金科长点点头,“自然可以,你是我们宣传科的干事,你的稿子能登报,这也是我们的荣誉!”   姜榆从办公室出来,便把稿子交给了周雪。   “金科长说明天播这个。”   周雪放下笔,睨着她。   “这是什么?”   “我新写的稿子。”   周雪有些不大情愿,道:“明天的稿子有安排了,你这个得靠后。”   姜榆点点头,把稿子拿了回去。   “那等你有空的时候,再来排我这篇吧。”   正好她有空,可以摘抄一遍,把稿子投去报社。   周雪心里郁闷不已,瞧见姜榆那满不在乎的模样,心中更是郁结难解。   “姜榆,你家小姑子和副厂长外甥的事怎么样了?”   姜榆神色不耐,“我说过好几次了,上回相亲没成,他们就没再联系了。”   周雪嗤笑,“我前两天还看见他们在一块儿呢。”   她看见的时候,愈发觉得姜榆虚伪。   在一起就在一起呗,还要藏着掖着,生怕别人抢了金龟婿不成。   姜榆不知道贺飞燕和黄泽方还见过面,对此不予置评,无需多言。   “周雪同志,你这么关注我小姑子和黄同志的事,不会是喜欢黄同志吧?”   周雪脸色一变,立马否认:“我才没有,我和他都没见过面!”   但黄泽方的条件确实令人心动就是了。   “我只是觉得奇怪,在一起就大大方方承认不就行了,干嘛遮遮掩掩,生怕别人抢似的。”   姜榆无奈道:“可他们确实没有在一起,你要我怎么承认?”   周雪撇撇嘴,“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姜榆没再搭理她,专心抄写。   一直忙活到下班,她才停笔,揉了揉手腕。   稿子一共两份,她带着其中一份走,去报社投稿。   投完稿,又去学校接贺飞燕放学。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她遥遥瞧见隔壁第三中学门口,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张家华。   姜榆垂眸思索,他来接林蕊?   以前怎么不知道,张家华和林蕊关系竟然这么好,还来接她下班。   “嫂子?”贺飞燕一脸惊喜跑了过来,“你来接我放学啊?”   姜榆收回视线,“是,我怎么听说你前两天还和黄泽方见了面,这是怎么回事?”   贺飞燕上了自行车后座,靠着她的腰。   “他来找我,说自己先前言辞不当,跟我道歉。”   她估摸着是谢菲菲提点了他几句。   不过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她坦然接受了黄泽方的道歉,也表明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黄泽方虽然骄傲,但还挺有风度,说处不成对象,那就做朋友吧。   姜榆了然,“说清楚也好。”   两人回到大院,姜榆锁好自行车,拿出钥匙开门。   她也是今天中午听说了狗娃偷东西的事,特地交代家里人,以后出门都要带钥匙,必须锁门。   幸好黑蛋给力,不然两只母鸡现在就成烤鸡了。   “嫂子,今晚咱们炸小银鱼吧。”   姜榆点点头,“我捞一些小银鱼喂鸡,犒劳黑蛋。”   她捞出一把,也给两只母鸡分了些,但黑蛋独得宠爱,吃了最多。   姜榆摸摸它的脑袋,“今天做得不错,下次继续加油。”   “咯咯咯!”   黑蛋脑袋一甩,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很是得意。   姜榆忍俊不禁,给它多奖励了两条小银鱼。   而后,李嫂子上门了。   她目光落在黑蛋身上,眼底掠过一丝恨意。   姜榆问道:“李嫂子,有事吗?”   李嫂子眼底浮现怨念,埋怨着她:“姜榆,你看我家狗娃,被你的鸡打成什么样了。”   她把狗娃推了出来,脸上的伤口没上药,青青紫紫一片,看着确实严重。   “你家这只野鸡伤人这么厉害,可不能养了,得杀了才成。”   徐丽华第一个表示赞同:“对啊姜榆,这畜生野性难驯,你还是杀了吧,别回头伤了人。”   受过黑蛋压迫的姜丽跟着跳出来:“徐大妈说的是,这野鸡可凶了,连大人都打不过它,更何况是小孩。”   李嫂子开了头,大家都开始为正义讨伐起黑蛋来。 第207章 我是一家之主   姜榆看着李嫂子,“你说我的黑蛋凶,那你倒是说说它为什么只对狗娃凶?”   李嫂子一时哑然,贺飞燕呛声回去:“因为狗娃来我家偷东西,黑蛋才会攻击他!我还要夸黑蛋忠心护主呢!”   姜榆点点头,“不错,黑蛋确实是凶,但你们没有擅自闯进我家,黑蛋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照李嫂子这意思,往后你儿子再做贼,被人抓了,不怪你儿子偷人东西,反倒要怪人家揭穿你儿子?”   李嫂子语塞,拉着狗娃老大不高兴。   “我说不过你,反正你家黑蛋伤了我家狗娃,得给我一个交代。”   姜榆轻笑,“那你家狗娃来我家偷东西,要怎么算?”   “他又没偷成!”李嫂子眼睛瞪起。   “杀人未遂,就不算罪了吗?”姜榆反问。   “我们没找你算账,你自己倒是送上门了,那正好,我们就好好算算。狗娃惹事不是一回两回了,往前加起来的一起算上,要怎么处置你儿子。”贺飞燕一贯泼辣,当下就撸袖子要去喊段老爷子。   最后还是佟方拦着,把李嫂子给喊了回去,这事儿才作罢。   姜榆冷眼看向姜丽,“还站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姜丽嘟囔:“谁叫你怂恿你爸妈去跟我爸妈要钱的。”   “你亲弟弟结婚,你爸妈出钱有什么不对?难不成姜野结婚的时候,大伯会出钱吗?一分钱不出,还想白得一个大儿子养老,算盘珠子都要崩我脸上了。”   姜丽一阵气结,用力跺了跺脚。   “可姜浩也不是在我家长大的,他怎么可能给我爸妈养老。”   姜榆高高扬眉,“你不会以为从小被你家虐待到大的姜野,就会给你爸妈养老吧?”   姜丽:“……我们也没有虐待他。”   姜榆笑了,“是,不算虐待,只是把他打得头破血流,把家里的脏活重活全都给他做。你妈要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不是亲生的,怎么舍得这样对他?自己的亲儿子被人如珠似宝的宠着,却把别人的孩子当根草,畜生也不过如此了。”   大概是姜榆对她的态度虽然算不得亲近,但也没有太过尖锐,给姜丽造成一种她很好说话的错觉。   以至于姜榆说这些难听话,姜丽觉得仿佛猝不及防被人打了一耳光,脸皮都要被人撕下来了。   她难堪地咬着唇,“你说话干嘛这么难听。”   “难听吗?更难听的都有,还想听吗?”姜榆漫不经心,谁能看出她这模样是在骂人。   徐丽华正竖着耳朵听呢,问道:“我怎么听见了换儿子呢,姜榆,你们在说什么事呀?”   姜丽哀求地看着姜榆,不要说。   姜榆眉眼冷淡,“那还不快走?”   姜丽捂着脸跑回家,却听见姜婷笑吟吟开口:“徐大妈,原先养在我家的弟弟,不是我的亲弟弟,是我大伯娘家的儿子。”   姜婷冲着姜丽挑衅一笑,“姜野才是我们亲弟弟,却被我大伯娘抱了去。我这大伯娘一家真不是人,打一开始就知道儿子不是亲生的,虐待了他将近二十年呢!”   “还有这回事?姜丽,看不出来你家竟然是这种人呢!”徐丽华啧啧摇头。   孙母勾起唇角,“谁说看不出来,我第一回 见姜丽,就觉得她面相刻薄。”   姜丽狠狠咬着牙,她飞快跑进屋,啪的一声用力关上门,不一会儿便听到里面传来爆哭声。   孙母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了一回,肉眼可见的高兴。   后面曾常回来,她还说起姜丽家的事,一个劲儿摇头。   “老曾你这眼光呐,可真差。”   曾常觉得丢脸,强颜欢笑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孙母道:“姜婷亲口说的,还能有错?你呀你,娶媳妇儿怎么不提前打听好呢。”   曾常讪笑,心里懊恼,这婚事确实有些仓促。   这姜丽从头到脚,连孙母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现在也没办法了。”他哀叹一声。   孙母跟着叹气,“是呀,得过且过吧,日子怎么过都一样。其实一家人在一起,还不如单身好,至少过得宽松。你瞧我家,说是双职工,但我身体不好,时不时得吃药,吃药费钱呐,都许久没见荤腥了。”   曾常垂眸一看,自己手里刚好拎着一块肉。   想了想,递了过去。   “秀玉,这块肉给你家吃吧,你好好补补。”   孙母急忙上手,嘴上却说:“这怎么好意思。”   她刚想提着肉回家,却见姜丽黑着脸走出来。   “阮大妈,你拿谁的肉呢?”   孙母一哆嗦,“我就说不好意思嘛,正想还给老曾,我可没和他要,是他要给我的。”   说罢,忙不迭把肉塞了回去。   曾常愈发觉得丢脸,只想强硬一回,把肉给孙母塞了回去。   “我说送你就送你,你自己拿着!”   姜丽横眉竖眼,“曾常,反了你!我才是你媳妇儿,有肉你不给我吃,你给一个外人吃!”   “我是一家之主,我要给谁就给谁!”曾常怒吼一声。   姜丽不管不顾,直接把孙母手里的肉抢了回来,顺便推了她一把。   孙母柔弱得跟一阵风似的,一推就倒,惹得曾常好不心疼。   他火冒三丈,作势就要抬手打姜丽。   姜丽不躲不闪,挺了挺胸脯。   “打!你打呀!把我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打死!”   曾常错愕地僵直在原地,“你怀孕了?”   姜丽一阵心虚,也不知怎么嘴瓢说出来了。   说完就后悔,她就随口一说,到时候一查发现不是,岂不是丢脸。   “哼!肉还给你,我不吃总行了吧,我这就带着你儿子一起饿死!”   她转身进屋,无论曾常说什么都不应。   这会儿曾常哪里还管得了地上的孙母,只顾着关心自己儿子去了。   气得孙母直咬牙,不得不自己爬起来。   徐丽华睨着她,“哎哟,我还以为你能在这地上躺到明天呢。”   贺飞燕将信将疑道:“她真怀孕了?可她不是十月才结婚吗?”   到现在两个月还不到呢。   姜榆也不懂,“可能洞房那天就中了?”   这也不是不行。   贺飞燕幽幽看着她的肚子,“嫂子,那你跟我哥怎么还没有呀?”   姜榆微窘,“我们在避孕,你大哥说过两年再要孩子。”   贺飞燕恍然,原来如此。   姜榆道:“你也是,你大哥去问过医生,女孩子太早要孩子对身体不好,所以我不希望你这么早结婚,最好再过个三五年都不是问题。”   贺飞燕瞠目,“那我都成老姑娘啦!”   “怎么会,现在是新社会了,晚些结婚也没什么。”姜榆不以为然。 第208章 招女工   姜丽原本是随口一说,但隔天她还真去医院检查了。   结果一看,她竟然真怀孕了!   五周,月份还小,但真真切切怀上了!   曾常一阵狂喜,把化验单揣口袋里带着,时不时拿出来看,傻笑一番。   矛盾归矛盾,毕竟是自家堂姐,面上还得过得去。   姜榆从家里挑了五个鸡蛋送过去,姐妹俩好似没有昨天的争执一般,姜丽笑得不值钱似的。   “姜榆,我都怀上了,你怎么还没消息呢?你可比我先进门的。”   姜榆看了一眼时间,“丽姐,我还得去上班,就不跟你唠嗑了。”   说罢,也不等姜丽说话,迎着寒风出去。   在门口瞧见充满怨念的姜婷,视若无睹。   这几天付家每天都有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听说是林红霞给姜婷抓的偏方。   姜婷每天都在喝那苦涩难闻的药,可见心里有多着急。   姜榆不由得想到梦中的自己,好像也是被付家蒙在鼓里,喝了一碗又一碗的中药。   不一样的是,她早就提醒过姜婷许多次,是付向阳有问题。   而姜婷不信,宁愿相信上辈子生过孩子的自己有问题,都不愿意相信是付向阳身体不好。   姜丽传出怀孕的消息,大家纷纷上门恭贺。   无论真心假意,反正面上是做到位了。   孙母一口银牙几乎咬碎,这意味着曾常手里的钱和东西,她更抓不住了。   赵晴轻抚肚子,垂眸掩去眼底的讽刺。   孙母在人前惯会装,好似自己有多清高似的。   其实最不要脸的就是她。   “你进厂有两年了吧?厂里就没提转正的事儿?”   赵晴微笑,“还没,但我们组长说了,最迟到月底,成不成都会通知的。”   孙母面上平淡,其实心里对她不满。   “转正后工资能多一些,每个月你留十块,剩下的妈给你保管吧?你们年轻,用钱大手大脚,哪里存得住钱。”   赵晴笑容不减,“妈,我能存得住钱的,等以后孩子出生,我这边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不止她自己的钱,往后等孩子出生,孙在良的工资她也是要拿回来的。   赵晴油盐不进,惹得孙母更不高兴了。   转正的消息,是傍晚下班前收到的。   除了赵晴,还有其他一批车间临时工都收到了转正通知。   姜榆上来就是正式工,这个转正通知自然和她无关,她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   厂里增加生产线,要招女工了!   她还记得自己答应要给何倩倩帮忙的事,便去金科长面前提了一嘴。   “上回宣传册的事,您说要给我奖励的。”   金科长抬眼看着她,自然没忘记。   他原本还在想给什么奖励合适,姜榆年纪轻,又刚进宣传科,升职是不可能的。   涨工资吧,资历也不够,哪怕提出来也会引起大家的不满。   “你说说,你想要什么?”   姜榆笑嘻嘻,“科长,厂里不是要招女工,您帮我推荐两个人进来呗。”   金科长被她气笑了,“一个都难,你还想要两个,你干脆上天好了!”   “那就一个,一个总行吧?您说的呀,这是奖励。”姜榆眼巴巴看着他。   金科长思索片刻,点点头。   “回头我给你一张报名表,你给填了。不过你怎么不去找小贺?厂长面前,他可比我有面子。”   姜榆一脸不赞同,“他能力是不错,但年纪轻,怎么比得上您老人家有威信,在这方面,他肯定是比不上您的呀。”   饶是金科长不爱听拍马屁的话,也被姜榆哄得眉开眼笑。   他在一众厂领导中,说话确实很有分量。   “行,这件事我给你办了,不过先说好,奖励可就这一个!”   姜榆下巴微微抬起,对自己很自信。   “我还会有下一个奖励的。”   金科长哈哈大笑,看着年轻人有干劲,他别提有多高兴。   省得他想着自己退休了,还没人接班。   “行!那我就等着你再立功,我还给你奖励。”   解决了这桩事,姜榆高高兴兴下班。   她去国营饭店买了个凉菜,卤猪耳朵。   国营饭店大厨的拿手好菜就是这卤汁,那叫一个香。   别看只是猪耳朵,价钱比肉铺卖得还贵。   拎着猪耳朵回家,她便听见大家都在讨论厂子招工的事。   “姜榆,二厂要招女工,这事儿你听说没?”林冬花问道。   姜榆点点头,“听说了,嫂子记得报名,这次招工主要面向家属院,大家都有机会的。”   林冬花欣喜若狂,姜榆的话简直说到了她心坎里。   家里全靠着段建仁和文燕挣钱,日子过得紧巴。   要是她和段建仁是双职工,也能缓解一下压力。   “怎么会是面向家属院呢?”   姜榆解释道:“直接招家属院的人,就不用另外分房子呗,厂子住房紧张,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林冬花心里感激,和她道谢,便匆匆回家去了。   家里也在讨论这件事,她肯定是要报名的,现在问题是,家里还有一个段玉珍。   段玉珍犹豫不决,嫌车间女工太辛苦。   “我哪里干得了那种活儿,除了招女工,就没有其他工作了吗?”   文燕声音微冷:“人家赵晴怀着孩子都能干,你怎么就不能干了?”   段玉珍目露轻蔑,“她怎么能跟我比?”   “怎么,你高人一等?”段老爷子沉声道。   段玉珍这才把心里的不满给按下了。   “可是爷爷,我跟嫂子同时报名的话,厂里就算选我们家,也不可能给我们两个名额的。”   看在段家几代人都在厂里干活,兴许会给段老爷子几分面子。   但面子再大,也值不了两份工作。   林冬花年纪大一些,手上的功夫比她好,段玉珍在她面前毫无竞争力。   “要不嫂子别报名了,就我一个人报吧。”   林冬花心里咯噔一声,一阵心凉。   她抬眼看向段老爷子,等着他的回答。   但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无论他们如何说,这个名她一定是要报的。   段老爷子冷冷一笑,“让你报名,是为了叫你试试,你以为没有你嫂子,你就一定能拿到这份工作吗?阿仁媳妇,你别管她,只管报名去。”   林冬花笑着应下,“谢谢爷爷,我会努力的。” 第209章 你竟然去打小报告   招工的事,姜榆叫人去给福南公社派出所的林城晖带了消息,问王云珊要不要报名。   最后得到的回复是拒绝,王云珊还是觉得太远了。   等什么时候林城晖能调到城里,她才会考虑跟着来。   姜榆不勉强,顺道把这事儿给姜丽和姜婷说了。   “只要你们好好表现,动作麻利一些,被选上的几率很大。”   姜丽摸着肚子,“我倒是想去,可我怀着孩子呢,老曾说厂里大概率不会招怀孕的。”   赵晴不一样,她是老工人,怀孕前就在二厂了。   姜榆表示理解,“反正之后还会有机会。”   她抬眼看向姜婷。   姜婷摇摇头,“我在备孕,就不去了。再说了,我要是出去工作,家里怎么办?”   “你婆婆不是没事干,让她料理也是一样。”姜丽说道。   自从姜婷进门,林红霞就成了甩手掌柜,啥都丢开不干。   姜丽觉得姜婷就是个受气包,一个屁都不敢放。   出去工作多好呀,自己握着工资,腰杆子都硬了。   姜婷的想法尤为不一样,她只想给付向阳生孩子,打破那些不好的谣言。   “女人料理好家里就行,不用出去抛头露面,我觉得现在就挺好。”   姜榆:“……”行吧,不劝。   放下助人情节,不然她会心梗。   招工一事在家属院引起了不少的轰动,车间女工门槛低,只要手脚麻利人品过关就行,大家都想报名试试。   就在报名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姜榆终于想起自己稿子的事了。   这都周四了,周雪还没把稿子广播出去。   她便忍不住上去提醒:“周雪,记得我的稿子。”   周雪两手一摊,“这两天都有安排了,你的稿子等下周吧。”   姜榆没再搭理她。   而后,金科长把她喊进去询问稿子的事。   他在郑厂长面前提了两句,迫不及待想叫大家看看宣传科的笔杆子有多硬。   结果这都过去两天了,还没听见广播站把稿子播出来。   姜榆道:“给您审核之后,我就提交给了周雪,但她说这几天另有安排,轮不到我的稿子。”   金科长眉头一皱,看来之前的事,还没让周雪吃到教训。   “把她给我喊进来,既然她说有安排,让她把她手里的稿子给我,我看看她安排了什么东西!”   “好。”   姜榆走出去,把金科长的话如实转告。   周雪气愤不已,“你竟然去打小报告!”   姜榆淡声解释:“是科长问起,我把你的话转告给科长而已,难道不是你自己跟我说有安排的吗?难不成你没有准备,只是随口应付我?都是宣传科的人,你的做法让我感到不解。”   周雪无话可说,一口大锅就这么扣下来。   她慌忙看向蓝饶萍,想让她为自己说两句话。   蓝饶萍一阵头疼,她一向是随性不爱生事的人,怎么从姜榆进宣传科后,事情却越来越多。   “周雪,科长安排的事情你照做就好,不要有太多自己的想法。”   尤其是针对姜榆的那些小动作。   与其想着给人穿小鞋,倒不如努力提升自己。   周雪这些小手段,是真叫人瞧不上。   “进去和金科长认个错,明儿把姜榆的稿子给播了。”   周雪讷讷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手上确实……”   “好了!”蓝饶萍重重放下杯子,神色不耐。   “我说什么,你听着就好,不需要找这么多借口。”   周雪咬咬牙,起身进了科长办公室。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金科长的训斥。   有了领导的干预,周雪效率奇高,隔天便把姜榆写的故事给播了。   选在大家吃饭的时候播了上篇,下篇留着下午播,惹得大家心痒,都盼着下篇。   等下篇播出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安静下来,静静听着。   当听到李东桂和家里人斗智斗勇的片段,大家纷纷痛骂起她那吸血鬼家人。   听到她处对象准备结婚,女同志纷纷为她感到高兴。   后听到厂里大火,李东桂为抢救财物牺牲,胸腔激荡不息,血液仿佛翻滚起来,又纷纷为她落下了热泪。   通篇稿子播完,周雪眼眶也忍不住红了。   她很不想承认,但姜榆的功底确实深,稿子非常有感染力。   尤其是文末附上:“谨以此故事,向在大火中牺牲的英雄们致敬!”   最后一句,像是把大家带回了过去。   郑厂长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热泪。   他还以为大家都忘了,原来没有。   有些人的离去,时间能抚平伤痛,却无法剔除伤疤。   周雪从广播站出来,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   “周雪,你真是太厉害了!”   “你的声音太有感染力,我哭得稀里哗啦。”   “这个故事也写得好呀,周雪的文笔是越来越好了。”   大家七嘴八舌夸着,原来是误以为这篇文章是周雪写的。   可他们的话,把周雪高高捧起,叫她飘飘然,根本不想下来。   她没否认,笑着点头。   “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大家就别夸我了。”   蔡晓乐笑道:“你这个水平已经是多少人拍马都赶不上的了。”   周雪嗔道:“哪里有这么夸张。”   “本来就是嘛,你们宣传科新来的那个姜榆就没你能耐。上回做了个宣传册,厂里就把她夸上天,她能写出这么棒的故事吗?”   周雪笑容一僵,“好了别说了。”   蔡晓乐拉着她不让走,“别呀,你再跟我们好好说说,这个故事你是怎么写出来的。”   大家纷纷应是,想和周雪好好聊聊。   周雪胡乱敷衍了几句,才从人堆里脱身。   走出厂子,她心里还在想,反正这稿子今天过后热度就降了,谁还会去追究是谁写的。   她就算认下,也不会有人揭穿。   “干妈!”   蓝饶萍心里对她的不满未消,不想搭理她。   周雪厚着脸皮跟上去,笑嘻嘻挽住她的手。   “干妈,你也是听完广播才走的吧?”   “嗯,这姜榆的功底确实不错,你以后别老想着和她较劲,好好跟她学习。”   周雪扯了下唇角,皮笑肉不笑:“知道了。” 第210章 冒认   隔天,“李东桂”的故事登报了。   黄英连连感叹,说自己看了不下五遍,哭得稀里哗啦。   这篇故事,姜榆拿到了十五块钱的稿费。   上下篇不是一起发的,下面注了小字,下篇在下一期报纸,吊足了胃口。   姜榆为了李东桂的故事,特地买了一份晚报带回办公室。   才坐下没多久,报纸没来得及抖开,便见有人拎着一袋子点心进来。   “周雪同志!”   周雪一愣,“你是……”   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女人。   女人年纪三十上下,脸上布满风霜。   “我是李美玲的朋友,我知道昨天那个故事,是以李美玲的为原型的。周雪同志,谢谢你写的这篇文章,感谢你还记得李美玲!”   周雪脑袋轰的一声,脸色爆红。   “我…我不……”   女人把点心放在她桌上,生怕她不收,一边说话一边急急忙忙出去。   “这个点心是我送你吃的,你一定要收下,我代替美玲感谢你!”   姜榆和吴金顺两人抬头看着她,神色复杂。   周雪心虚,没好气道:“看我干什么,可不是我冒认你的东西,是她自己认错了!”   姜榆不置可否地挑眉,“没事。”   反正周雪也不是第一回 摘桃。   周雪越想心里越慌,昨天那么多人捧着她,她尽数收下,也默认了这篇文章是她写的。   昨天有多虚荣,现在就有慌。   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多丢人啊。   好在一直到中午去饭堂,姜榆都没和外人说话,也没人再因为这件事找上门。   周雪心里渐渐平息下来,直到去食堂吃饭。   今天贺庭岳有事,家里不做饭,姜榆来饭堂给孩子们打饭。   排队之际,蔡晓乐拿着报纸走上前来。   开口便是质问:“姜榆,这笔名是你吧?”   先前郑厂长把姜榆的作品都张贴出来,供大家阅读。   不少人对“小江”这个笔名耳熟能详。   听见蔡晓乐的话,大家纷纷看了过来。   看到报纸上“李东桂”的故事,不由得有些惊讶。   “这不是周雪写的吗?”   “是啊,我今天还特地去了宣传科,感谢周雪同志呢。”   “姜榆这是冒认了周雪的文章,拿去报社投稿?”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姜榆还不知道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她可不信周雪对外什么都没说。   北城晚报是主流报社之一,但名气远没有人民日报响亮。   厂里给大家订的是日报,很少人会主动买报纸看。   肯定是周雪昨天就已经在他们面前暗示过。   姜榆道:“笔名确实是我的,想来你们之前就知道,这个故事也是我写的,你们不信可以去问周雪。”   蔡晓乐一愣,“这不可能!昨个儿明明说得清清楚楚,这是周雪写的!”   姜榆不知道她从哪里得知,心里懒得解释太多。   “你要是有问题,就去宣传科举报我,这个故事我写完之后第一时间拿给科长审阅,宣传科的人最清楚是谁写的。”   蔡晓乐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亏得她跑过来给周雪出头!   她紧攥着手指,把报纸捏皱。   “对不住,我以为这是周雪写的来着。周雪什么人呐,昨个儿我们夸她的时候,她也没否认啊。”   这才误导了大家。   最亏的莫过于李美玲的那个朋友王彤,她还送了一袋子点心给周雪。   王彤啐了一声,“太不要脸了!她还收了我一袋子点心呢,这故事不是她写的,她凭什么心安理得收东西?”   不行,得找她去。   一行人气势冲冲,跑过去找周雪算账。   姜榆收回目光,继续排队打菜。   身边都是二厂的工人,听得真真的。   “姜榆,原来那个故事是你写的呀?”   “而不是今天闹了这一出,我们大家都不知道呢。”   “对呀,我真以为是周雪写的,昨天大家夸她,她也没说。”   “周雪心眼也忒多了!”   姜榆笑了笑,没跟着他们一起讨伐周雪。   一个名头而已,她也不是太在乎,反正稿费已经拿到手了。   打了菜,姜榆抱着饭盒往家里走。   遥遥瞧见周雪怒气冲冲跑过来。   “姜榆,你干的好事!”   姜榆脚步一顿,和她拉开距离。   “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   她抬眼看着周雪,见她头发凌乱,身上的棉衣被人撕开了个小口,脸上手背都有细碎的伤口,应该是跟人打了架。   “要不是你跟他们说……”   “说什么?”姜榆笑了,“说李东桂的故事是我写的?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周雪一噎,是事实,可也没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尤其是那个王彤忒凶了,要她把点心还回去。   点心就那么点,早被她吃完了,让她怎么还。   王彤二话不说就过来挠她的脸。   最后周雪赔了五毛钱,这事儿才算了结。   “我们之间几次三番都是你在挑事,你安安分分的,我根本懒得理你。”   姜榆还赶着回家吃饭,没再搭理她。   周雪本身理亏,不敢把事情闹大,只能瞪着她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转眼到了周日,厂里招工确认好了面试时间。   姜榆才去了一趟南河村,把这个消息带给何有福。   “周三上午九点,统一在厂里面试,记得穿整齐一些,不必过于打扮,纯洁朴素就行。”   刘君美和何倩倩相视一笑,欣喜若狂。   悬了这么多天的心,终于放下了。   “姜榆,可倩倩什么都不会。”   姜榆道:“进了二厂,到时候会统一培训,大家都不会。我也没什么好交代的,只有一点,多看多学,少说话,多做事,肯定不会出错。”   面试也不是想看你会不会,而是要看学习能力和动手能力。   只要不是太笨,或者出了太大的差错,有金科长这层面子在,何倩倩就不会被刷下。   何倩倩用力点点心,“姜榆姐,我肯定会认真学的。”   姜榆笑着拍拍她的脑袋,“这就对了,不必太紧张,我已经打过招呼的,正常表现就行。”   何有福眼底浮起泪光,万万没想到家里还能有这运道,竟然出了两个工人。   “姜榆,伯父实在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姜榆笑了笑,“您真想感谢我,就等尘埃落定后,再把消息放出去。”   何有福了然点点头,“我明白,你放心!” 第211章 给你弟送钱?   送完了消息,姜榆便准备回去看看姜欣。   途中遇上了杜大娘,被她拉着唠嗑了几句。   “姜榆,你今儿回来做什么,给你弟送钱?”   姜榆摇摇头,“好端端的,送什么钱呐。”   杜大娘道:“姜浩要结婚啦,你不会不知道吧?说是婚事定在了18号那天。”   姜榆哦了声,“我知道了。”   杜大娘一瞪眼,“你弟结婚,你不给钱啊?”   “杜大娘,你弟结婚的时候,你给了多少?”姜榆反问。   杜大娘嗔道:“那会儿大家条件都不好,我哪里有钱。你不一样,你有工作了呢。”   姜榆嗤了声,没再搭理她。   许久不见姜欣,最近给她做了一顶帽子,又买了几双袜子和一条围巾,顺道一起送过来给她。   姜欣正在外面野鸡,一眼就瞧见她,飞快跑过来。   “大姐!”   姜榆揽着她的肩膀,一段时间没见,姜欣气色好了许多,小脸多了一些肉。   “大姐,你怎么回来了?”   姜榆捏捏她的小脸,“回来办点事,顺便给你送个东西。”   “什么东西呀?”姜欣一脸期待。   姜榆道:“回家再给你。”   她带着姜欣进屋,对门口坐着的叶老太和姜浩视若无睹。   叶老太立马跟着进屋,骂了起来。   “我就没见你这样做孙女的!我是你亲奶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仇人,连仇人都不如。”   姜榆冷淡说了句:“奶奶你多心了,我对仇人可没有这样好。”   她拿出一袋子点心,是她从顺林斋带过来的。   她分得很清楚,这袋子是送给家里的,给姜欣的东西另外给她。   “走,回你屋里。”她拍拍姜欣肩膀。   姜欣高高兴兴带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自从头上两个姐姐出嫁,家里一下就宽敞了,姜欣都有自己的一间房。   姜榆把棉帽拿了出来,让她试戴。   帽子是红格子的,鬓边垂下两颗绒球,姜欣在市面上从没见过款式这么新颖的棉帽。   “大姐,这是给我的吗?”   她满脸惊喜,不可置信拿起了棉帽,翻来覆去地看。   “快试一试,要是不合适,我正好可以给你改改。”   姜欣有些舍不得,在姜榆的催促下,还是戴上了。   “好看吗?”   姜榆笑着给她整了整,拿起镜子让她自己看,姜欣别提有多美,怎么看都好看。   “还有这条围巾,姐姐不会织围巾,这是给你买的。”   围巾是蓝色的,颜色也很是鲜艳。   姜欣跟做梦似的,摸着柔软的围巾。   “姐,这很贵吧,我还是不要了。”   “傻瓜,为什么不要?姐还给你哥做了一件棉衣呢,你都没有。我有工作,买这些不算什么,不用花你姐夫的钱。”   姜欣这才裹上围巾,笑眯眯道:“有了新围巾,以后我也可以戴着围巾去上学了。”   姜榆心里一阵酸涩,“是大姐不好,应该早点给你送来。”   “大姐才没有不好,大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姜欣噘着嘴反驳。   除了这些,还有几双袜子,一双手套。   “这些你都藏着,不准给别人用,听见没有?”   “听见啦。”   除此之外,姜榆给了她十块钱。   “这个钱,你也不准告诉别人,万一新嫂子以后进门欺负你,你就自己坐车来找姐姐。开车的张师傅和姐姐是认识的,你告诉他,他会带你来找大姐。”   姜榆不相信杜娟,但目前而言,她没办法把姜欣带在身边。   如果可以,她并不希望姜欣在这个家遭遇不好的事,委屈离开。   “大姐你放心吧,没人可以欺负我。”   姜榆点点头,“还有这些点心和桃酥,你都藏着慢慢吃。”   姜欣不是姜婷,她因为是姜榆带大的,性格和姜榆有些像。   加上她是老幺,受到的压迫小,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交代完这些,姜榆便起身出去。   一开门,就瞧见叶老太在外面偷听。   正巧王美丽回来,她拿出五块钱放桌上。   “这个钱是姜浩结婚的礼金,结婚那天我和贺庭岳都没空,就不回来了。”   王美丽还没开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什么叫你不来,你弟弟结婚,你这个亲姐都不来?”   姜榆回道:“我没空。”   王美丽才不信她没空,瞧着是真没把姜浩当弟弟了。   但上回姜永华和她好生掰扯一通,姜榆和他们生分,不能和她硬刚,得顺毛捋。   思及至此,她忍了忍怒气。   “姜榆,你要是不来的话,别说姜浩,爸妈也会觉得没面子的。”   有贺庭岳在,接亲的时候杜家都不敢过多为难。   姜榆冷笑,“杜家对我做过什么你们难道不清楚?我看见他们只会觉得恶心,说了不来就不来。”   说罢,她便拎着东西离开。   王美丽瞧见她给了五块钱,还拿了点心过来,心里稍微舒服一些,起码不是空着手来。   一转头,杜大娘在门口探头探脑。   “美丽,你家姜榆不是回来了,怎么没见人啊?”   王美丽勉强笑了笑,“回去了,她有家庭的人,怎么好出来这么久。”   杜大娘往她手上的东西瞄了一眼,顺林斋啊,城里的点心铺子,听说有上百年历史了。   里面的点心可不便宜。   “姜浩结婚,姜榆会回来吧?我刚才想和她说话来着,她急匆匆就走了。”   王美丽问:“你要和她说什么?”   杜大娘:“她在的那个厂子不是招工吗?我想问问能不能帮我家盼娣推荐一下。”   王美丽并不知道这件事,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二厂招工?”   “大队长家里的何倩倩下周要去面试,听说就是姜榆帮忙办的,她没告诉你?”   杜大娘知道这件事,还是何有福的弟媳偷听到的。   这件事很快就传开,大家都说姜榆对娘家看来是心冷了,竟然连姜浩都不帮。   王美丽一怔,手里的点心应声而落,摔成了粉末。   她最是沉不住气,反应过来自然是大怒。   “养这个女儿有什么用!自家人不帮,竟然去帮外人!”   不行,她要去找姜榆问问清楚。   只是还没出南河村,就被姜永华给拦下来。   这要是去闹了,得罪姜榆不说,就连何有福家也不会高兴,何必呢。 第212章 我一定给你写感谢信   十号那天,是厂里发工资的时候。   姜榆上个月才入职,上班不满一个月,拿不了足月的工资。   但上回发锦旗的时候,谢秘书就说了还有奖金。   工资加上奖金和其他各种补贴,一共是三十四块钱六毛。   姜榆从财务科领了工资,加上贺庭岳的工资,她足足领了一百五十多块钱。   她美滋滋从财务科出来,想着今晚一家人可以出去东客来下馆子。   周雪也过来领工资,结果一数,这个月她还扣了五块钱奖金。   “凭什么扣我钱?”   蔡晓乐撇撇嘴,“上头发的话,你有意见就问领导去,我只是听话办事。”   周雪拿着工资,不情不愿走了。   走到厂子门口,她瞧见一个女人,牵着三个孩子在门口东张西望。   鬼鬼祟祟的模样,她抬脚走过去,要是能抓个小偷什么的,也能和姜榆一样立个功。   “你是谁,在二厂门口做什么?”   门卫老王探出脑袋:“她说是来找贺飞燕同志的。”   周雪眉头一皱,“贺飞燕又不是在二厂上班,你怎么来这里找她?”   女人低下头,“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打听到她家里人在二厂上班。”   “你是谁,找她做什么?”   “我听说贺飞燕同志即将和黄兄弟结婚,我带着孩子过来瞧瞧。”   周雪神色一凛,“黄兄弟?你说的是黄泽方?”   她很快想到,这女人和孩子不会就是黄泽方养在家里的那几个吧?   她乐了声,这么说贺飞燕和黄泽方真要结婚了?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出现,会叫姜榆脸色多难看。   “这会儿她应该已经回家了,你去她家里找她吧。”   女人点点头,“那麻烦你把她家里的地址告诉我。”   瞧着女人就要离开,周雪喊住她。   “嫂子,你怎么称呼?”   “我姓杨。”   周雪笑了起来,温声道:“那我就喊你一声杨嫂子,我看你带着孩子,应该是从黑省刚回来吧?”   杨嫂子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黄泽方同志是我们副厂长的外甥,他的事我听说过不少。正因如此,有些掏心窝子的话,我才不得不跟你说。”   周雪这语重心长的模样,叫杨嫂子有几分好奇。   她点点头,“你说。”   周雪佯装苦恼,“这贺飞燕一家可不好惹呢,等她和黄泽方结了婚,握住了黄同志的工资,她哪里还会允许你带着孩子待在他们家?肯定会把你们一家都给扫地出门。”   杨嫂子面无波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又问:“那我该怎么做呢?”   周雪一听,觉得她上钩了。   “这时候,你当然应该闹啊,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贺飞燕一家都是要脸面的,你丈夫又是烈士,厂里肯定会为你做主。到时候贺飞燕要是敢把你扫地出门,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杨嫂子恍然,感激地握着她的手。   “这位同志,请问你叫什么名字?等事成了,我一定给你写感谢信!”   周雪笑得见牙不见眼,“这都是举手之劳,哪里就值当嫂子这样。”   “应该的,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怎么办。我条件不好,能做的也就只有写一封感谢信了。”   周雪掩着嘴矜持道:“我叫周雪,宣传科的,可别弄错了。”   杨嫂子连连点头,“你放心吧,一定不能弄错!”   和周雪道别,她便带着三个孩子去贺飞燕家。   一路打听过去,来到了大杂院。   “大妈,请问贺飞燕同志在这里吗?”   徐丽华抬眼一看,“你找飞燕?她住南房那边。”   “好,谢谢您了。”   杨嫂子领着三个孩子走过去,徐丽华一直打量着她。   正好这时,贺飞燕刚从外面进来,瞧见杨嫂子堵在自家院子门口。   “这位嫂子,有事吗?”   杨嫂子:“我找贺飞燕同志。”   贺飞燕眉梢一扬,“我就是。”   乍一见面,杨嫂子有些意外。   “我有话想跟你说,方便进屋吗?”她瞧见这外头好些人都竖着耳朵呢。   贺飞燕也觉得外面冷,便把他们带了进去。   顺手给三个孩子掏了一把松子。   杨嫂子拍拍孩子们的脑袋,“快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   贺飞燕笑了声,“你家这仨孩子,可比我家那皮猴子小时候可爱多了。”   杨嫂子欣慰一笑,“他们确实懂事。我托大叫你一声飞燕,今天过来,是为着小方的事过来。”   “小方?”贺飞燕不解,这又是谁。   “就是黄泽方,你不是要跟他结婚了吗?”杨嫂子一愣。   贺飞燕仰头大笑,“这都是什么事呀,我和黄泽方是相看过,但彼此没看对眼。”   杨嫂子一惊,“这倒是我误会了。”   贺飞燕问:“嫂子你过来是做什么呢?”   杨嫂子苦笑,“我不怕跟你说,我男人是小方的战友,前段时间出任务牺牲了,我婆家人要走了全部的抚恤金,不愿意养我这三个孩子。后来小方知道了,就帮了我的忙。”   正好黄泽方要回北城吃表妹的喜酒,就把杨嫂子一家四口接了过去。   趁着这段时间,杨嫂子和远在北城的娘家人取得联系。   可她这才知道,原来家属院已经开始传她和黄泽方的谣言,说她想破坏贺飞燕和黄泽方的婚事。   正好杨嫂子要带孩子们过来投奔娘家,才回到北城,就忙不迭找贺飞燕解释。   “我这辈子就守着三个孩子过,不打算再婚,在小方家里落脚,是因为实在无路可走,正好当时他不在黑省,也能避嫌。我和他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杨嫂子忍不住落泪,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些话她重复再多遍,也无人相信。   贺飞燕急忙给她冲了一杯糖水,“嫂子,我信你的,你别伤心。”   杨嫂子破涕为笑,端起杯子轻啜一口。   “我还以为你要和小方结婚呢,看来是小方没福气。”   贺飞燕大方笑了起来,“他也不差,是我们没有缘分。嫂子你娘家在哪儿,往后咱们多走动。”   “我爸是客运站的汽修师傅,住在南街胡同18号。”杨嫂子说道。   贺飞燕一听,姓杨,还是客运站汽修师傅。   “你父亲是杨师傅?”   “是,你认识他?”   贺飞燕:“这不巧了,我嫂子的弟弟就是杨师傅的学徒呢。” 第213章 我就知道你守不住   杨嫂子前脚刚离开,姜榆后脚就到家了。   贺飞燕和她说起杨嫂子的事,觉得这事儿还挺巧。   “我听她说,她爸为了她母子几个,想办理退休,找人接替工作。”   这姜野的机会不就来了嘛。   姜榆沉思片刻,“杨嫂子头顶还有两个哥哥,工作这事儿她估计做不了主。”   就算三个孩子都同意杨师傅退休,他们要的价格也绝对不会低。   姜野手头是有钱,可掏空了家底,也未必够。   “再说吧,八字还没一撇。”   姜野的工作还没着落,二厂这边的招工面试要开始了。   面试是十人一组,何倩倩跟着大家一起进入车间。   领导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有女工给她们演示,她们就学着上手操作。   有些迟钝的,说什么做什么都听不懂,便从本子上划去。   何倩倩手脚麻利,做事一点就通,加上有金科长这一层关系在,直接就进了。   招女工没那么多讲究,当场就能公布结果。   何倩倩从二厂出来的时候,都要激动哭了。   以后她就是二厂的一名车间女工了!   和她同一批面试上的,还有林冬花。   林冬花面上了,段玉珍自然就被刷下去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段玉珍转身就走,步伐又快又急。   张菊香一听没有自己的名字,立马不干了。   “凭什么没有我?我明明表现很好!”   “你这么能说,要不你过来当领导?进厂的首要条件是人品,就凭你在厂子闹过几回,咱们厂里都不能招你这种人。”   何倩倩看了一会儿热闹,没有立马走,而是等着姜榆出来,和她说了这个好消息。   姜榆想带着她回家吃饭,被何倩倩婉拒了。   “我爸妈还在家里等消息,我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姜榆拍拍她的肩膀,“那行,你快回去吧。”   看着何倩倩离开,姜榆才推着自行车回家。   段家这边也是一片喜色。   林冬花有了工作,意味着家里多一分收入,以后日子就不用过得这么紧巴了。   “林嫂子,恭喜呀。”姜榆笑着道贺。   林冬花难掩高兴,嘴角根本压不下去。   “我实在没想到,都这个年纪了,还能得到一份工作。”   姜榆给她打气:“什么年纪都不迟,好好干!”   徐丽华看着心里酸,她原本想让林蕊去报名来着,林蕊说什么都不愿意。   “你要是愿意把工作让给家华,再去二厂报名的话,现在咱们家也是双职工了。”   林蕊不出声,她才不要做这种冒风险的事。   如果她把工作让给了张家华,自己没有面试上二厂的女工,她就只能每天在家里被徐丽华磋磨,任人拿捏。   她连张家华都不信,更何况是徐丽华。   “妈,你少说两句吧,我想要工作的话,我会自己想办法。”   他听说姜榆的弟弟从乡下来的,都能去客运站当汽修学徒。   他难道会比乡下人差?   徐丽华絮絮叨叨:“你能有什么办法?”   一会儿埋怨厂子不体恤他们孤儿寡母,一会儿抱怨林蕊不愿意把工作让给张家华。   林蕊道:“我要是把工作让给家华,你会让我嫁出去吗?”   徐丽华一口啐了过去,面目狰狞。   “你做梦!我就知道你守不住,早盼着嫁人,我告诉你没门儿!家栋没了,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们家的人!”   林蕊冷冷一笑,她早知道是这个结局。   “那我没有工作,在家里干什么?”   徐丽华一叉腰,“做什么?洗衣服买菜做饭,这些不都是活儿?你也不看看隔壁姜婷,从早忙到晚,就没你这么懒的!”   林蕊懒得搭理她,抱着书进屋。   她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从张家栋没了开始,她就觉得这日子没什么盼头。   她娘家只有一个大哥,还是同父异母的,根本不搭理她。   她妈是给人做后妈的,在家里忍气吞声,跟旧社会的奴才一样被人呼来喝去。   这日子,真没意思。   过没一会儿,张家华走了进来。   林蕊没看他,露水情缘,她可没想着俩人能长久。   “我听说客运站杨师傅要提前退休,他的工作兴许要卖。”   林蕊一愣,“不是说姜榆的弟弟在那儿当学徒吗?”   张家华笑了声,“只是学徒,连临时工都算不上。”   杨师傅的工作给谁,说到底还得看钱。   别看他家平时过得捉襟见肘,其实大钱都被徐丽华握着。   他爸和他哥的赔偿金很大一笔,到现在都没动过。   “我打算买了他的工作,等我的工作确定下来,我就跟我妈坦白我们的事,我要跟你结婚。”   林蕊大惊,“你妈不会同意的!”   她比张家华还年长几岁,别说她是他的嫂子,就算不是,徐丽华也不会同意。   张家华目光坚定,“我只喜欢你,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你也不要怕,我会保护好你。”   林蕊垂眸,她承认自己心动了。   不是因为她对张家华有多动心,而是一想到徐丽华知道这件事后的脸色,她心里就痛快。   徐丽华不是抓着她不让嫁吗?那她就不外嫁,一辈子做张家人!   “只要你对我好,我愿意一辈子跟着你。”   张家华把她搂进怀中,“傻瓜,你是我第一个女人,以后也会是最后一个,我自然对你好。”   他们却不知,窗户外正趴着一个人影,那双招子瞪得别提有多大。   孙母放缓呼吸,踮着脚尖回到自己屋里,拍着大腿笑。   林蕊竟然和张家华在一起了,这还不得把徐丽华给气死!   “妈,你笑什么呢?”   赵晴一进屋,就瞧见孙母脸上挂着笑,不知道还以为捡钱了。   孙母哼了声,“我笑,自然是因为有好事呗。”   赵晴:“什么好事?”   孙母睨着她,“你等着看就行了,这么多话做什么?快去做饭,我饿了。”   张家华和林蕊要结婚,这怎么不能算是好事呢? 第214章 模范丈夫   周雪竟然被人举报了!   姜榆下午过去上班的时候,就听见大家传得沸沸扬扬。   说不知道是谁,一封信投诉到了厂长信箱,点名批评周雪没安好心,挑拨是非,多嘴多舌。   周雪这段时间惹了不少事,当下被金科长训斥一通不说,还被厂里罚去扫厕所。   周雪气冲冲跑到姜榆面前,质问:“是不是你举报我的?”   姜榆凉凉道:“周雪同志,无凭无据,可不能胡乱攀咬别人。”   “我怎么是胡乱攀咬,整个厂子除了你,还有谁会举报我?你太恶毒了!”   姜榆还没和她掰扯几句,蓝饶萍站了起来。   她疾言厉色训斥道:“周雪,你要是再这样胡搅蛮缠,我就上报到厂子里,加重对你的惩罚。”   周雪见蓝饶萍都不站在她这一边,眼眶一红,转身跑了出去。   蓝饶萍对她很是失望,以前觉得她虽然刁蛮,可人品还是好的。   现在竟然发现,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姜榆,别在意她的话,这件事与你无关。”   那封举报信她也看了,人家实名举报,她还特地去找老王核实,证实周雪确实在杨嫂子面前挑拨过是非。   人家不受你挑拨,写封信举报你有什么不对。   姜榆当然不在乎,“我没放在心上。”   而周雪从宣传科跑出去后,直奔一厂。   她驾轻就熟进了厂长办公室,委屈啜泣。   “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上班的时候别来找我吗?”   说话的人正是蓝饶萍的丈夫邵嘉康,一厂的厂长。   周雪嘟着嘴,“你还说呢,人家受了委屈你也不管,来找你诉个苦,你还想赶我走。要不是为了你,我早找个年轻优秀的男同志嫁了,不说能过得多好,至少有个靠山,不至于被欺负了都没人为我出头。”   邵嘉康连忙拉着她坐下,给办公室门上锁。   “你这是什么话,我哪里是想赶你走,我这不是怕影响不好?说吧,又受什么委屈了?”   周雪又哭了起来,“我被厂里罚去扫厕所!厕所多脏啊,我不想去扫。”   邵嘉康眉头皱起,“扫厕所?好端端的,为什么罚你扫厕所?”   周雪靠在他怀里,和他抱怨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你家那母夜叉也不知怎么回事,这段时间都开始帮着外人说话,也不管我了。我在宣传科是根本待不下去了,要不你给我换个工作吧?”   邵嘉康摇摇头,“工作哪儿有这么好换。”   就算他是厂长,也不能动辄干涉二厂的事。   他当初能坐上这个位置,也是侥幸。   下面一大堆资历比他深的前辈,个个都不服他。   “我去找你干妈问问,让她帮你说说话,至于那个姜榆……她男人是个硬茬,你别惹她。”   周雪一愣,“连你也怕贺庭岳?”   邵嘉康摆摆手,“不是怕,但最好不要有利益冲突。你安分一些,等我手头宽松,在外面给你买套院子,你就能从宿舍搬出来了。”   周雪撇撇嘴,这话都说多少回了。   “那你手头什么时候宽松?要不我不工作了,给你生个儿子吧?”   她跟邵嘉康有几年了,她起初没想过能和邵嘉康结婚。   但现在却动了心思。   他膝下没个一儿半女,蓝饶萍不愿意再生,难道还不允许别的女人给他生?   然而,邵嘉康却拒绝了。   “现在不是要孩子的时候,你先回去。”   周雪抿着唇,直到邵嘉康给她塞了三十块钱,她才高兴起来。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买房子呀?”   邵嘉康道:“我手头没钱,得用蓝饶萍的嫁妆。”   蓝饶萍嫁给他的时候,家里陪嫁好些大黄鱼,但她藏得紧,从没给他看过。   要是有这笔钱,兴许他还能更上一层楼。   所以现在还不适合离婚,周雪哪怕怀上孩子,也不能名正言顺上户口,还不如不要。   “你乖乖听话,我总不会亏待你。”   周雪活络的心思终于歇停了,那就再等等等吧。   她从办公室出来,转眼和谢秘书撞上。   谢秘书眸光微闪,“周雪同志,你来找邵厂长?”   “是,找我干爹说些事。”   周雪又不是第一回 上门,很自然说出了这话。   谢秘书笑着点头,“那你慢走,我先进去了。”   ……   周雪的惩罚通知才下来没多久,转而就被撤销了。   姜榆不明白怎么回事,等吴金顺解释后,她才了解。   “她和一厂的邵厂长是干亲,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姜榆恍然,“可蓝副科长都没打算帮她说话,邵厂长出面的话,不怕副科长生气吗?”   吴金顺摇头,“应该不会,邵厂长对蓝副科长很好的,是我们国棉厂的模范丈夫。”   因为接连没了两个孩子,蓝饶萍悲痛万分,那会儿邵嘉康只顾着争权夺利,她失望至极,决定以后不打算再要孩子。   邵嘉康不但不反对,反而跪在蓝饶萍面前忏悔,支持她这个决定。   姜榆吃惊道:“所以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孩子?”   “没有。”   周雪是干女儿,但和亲生的还是差了一截。   吴金顺感慨道:“这世上怕是没几个男人能做到像邵厂长这样。”   他能够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稳坐厂长宝座,和他的好名声也有关系。   姜榆简单听了几句,收拾东西匆匆下班。   回到家便瞧见姜野上门,说杨师傅准备办退休,让他过去谈工作的价钱。   自然不是他一个人谈,而是和他儿子一起谈。   姜榆把东西放下,就要拉着他出门。   “工作的事你还不上心,这不得抓紧定下来。”   姜野迟疑道:“说是最少要一千块钱。”   这也太多了,他浑身上下的钱加起来,还不到一千呢。   姜榆拍拍他的肩膀,“不够的话,姐姐这里给你贴出去,你回头领了工资再还给我。”   姜野其实有些犹豫,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这份工作。   一旦买了,他必须离开学校,接替杨师傅成为客运站的汽修师傅。   那样的日子,乏味又枯燥。   “愣什么呢?”姜榆问道。   姜野:“要不我不买了吧,我之前给我同学修收音机,他说去让我去修理铺当学徒,一年就能出师,赚的也不少。”   那个工作还不需要花钱买,且更自由。   姜榆却想到了另一重,问:“修理铺给分房吗?有食堂吗?”   小小的修理铺,怎么能和客运站比。   姜野偃旗息鼓,跟着姜榆上门谈价钱去了。 第215章 不守信用   来到南街,姜榆姐弟俩找到了杨家。   杨师傅一家正等着他们。   “快进来吧。”   杨师傅家里没分家,老老少少一大屋子人。   加上杨嫂子从黑省回来,还带着三个孩子,宽敞的屋子都显得挤了。   “杨师傅,姜野说您要办退休了,我过来跟您商量一下工作的事。”   杨师傅点点头,“这个工作原本应该是我儿子接,但他们对汽修不感兴趣,另谋了出路。现在要给姜野顶替,他们的意思是……”   “我明白的,咱们直接谈价钱吧。”姜榆是个敞亮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杨师傅那两个儿子一听,眼睛都亮了。   “客运站竞争小,福利待遇都不错,听我爸说你们都是乡下人,能顶替这份工作,可是走了狗屎运。”   说这话的人是杨家的长子杨顺。   姜榆不是不给钱,但她却不觉得姜野是占便宜。   当初是杨师傅看中了姜野,才把他留下来。   如果他没本事,客运站也不会同意他留下来当学徒。   这么说吧,这份工作如果不是姜野接,你换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有钱也未必买得着这个工作。   “杨师傅,您直接出价吧。”姜榆不爱和他们说太多题外话。   杨师傅还没开口,杨顺抢先一步:“两千块钱,一口价!”   姜野神色冷淡下来,这个价钱超出预期了。   杨师傅瞪了杨顺一眼,“你干脆去抢得了!”   杨顺不满道:“两千是市场价,哪里高了?”   拿了两千,他们兄弟俩一人一千分了,就能从家里搬出去,不用一家人挤在一起了。   姜榆也觉得高了,她的预期价格不能超过一千五。   最后还是杨师傅给了个公道价格:“一千二,怎么样?”   他也是真心欣赏姜野,肯干肯学,把客运站的检修工作交给他,自己也放心。   姜野看向姜榆,等着她拿主意。   姜榆点点头,“我们可以先付定金,等工作的事情办好,再付尾款。”   杨师傅也没在这些小事上计较太多,答应下来。   只他那两个儿子极为不满,原本可以多要一些,偏偏他们老爹不靠谱,连讨价还价都不会。   杨师傅拿了三百块钱定金,说明天带姜野去办手续,然后再收尾款。   原本事情会顺利进行,不想到了隔天,杨师傅竟然把定金退了回来,说是工作已经卖给了别人。   姜榆愠怒,“杨师傅,你已经答应我们了!”   明明今天就要去办手续,只等尘埃落定。   杨师傅一阵无奈,嘴上不住地说着对不起。   家丑不外扬,他就不和姜榆多说了。   昨晚两个儿子嫌他要的钱太少,两个儿媳妇唾骂杨嫂子累赘,非要把她和三个孩子扫地出门。   如此鸡飞狗跳闹了一通,杨顺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另一个买家,说是能出到两千的价格。   他被逼无奈,只好和那人去办手续,虽然还在走流程,但也算是交易结束。   现在工作已经卖出去,只好对不住姜野了。   姜榆万万没想到,杨师傅竟然会如此不讲信用。   只是生气也没用,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   “姐,算了。师父,这段时间在您身边学到了很多,谢谢您的悉心教导。”   杨师傅对他心存愧疚,没脸见他,转过身挥挥手。   姜榆心情抑郁,眼看着到手的工作,就这样飞了。   “姐,没什么好生气的,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去客运站工作。”   先前他渴望有一份工作,那是因为他的生活没有飘浮不定。   自从进了城里,对这方面的需求渐渐没了。   他觉得维持现状也不错,先去修理铺当个学徒,充实自己,学到更多的技能。   “行吧,这次机会丢了,我们还有下次。”   姜野笑了笑,“是,反正我有能力,不愁没有机会。”   见他自己都不在乎,姜榆也没什么好说的。   回到家,见大家都站在院子里跟开会似的,姜榆也走了过去。   而后便听见徐丽华清了清嗓子:“我们家华,有工作了!以后我们家,就是双职工了!”   大家纷纷上前恭喜,无论真心假意,反正面子做到位了。   孙母别过脸,撇了撇嘴。   她皮笑肉不笑问道:“老徐,是什么好工作呀,也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徐丽华挺了挺胸脯,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工作,她肯定要好好炫耀一番。   “是客运站的汽修工,检修那些大巴车的。”   这话一出,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姜榆。   大家都知道,姜野就在客运站当学徒,不出意外,以后是要接杨师傅工作的。   姜榆笑了笑,“原来是家华替了杨师傅的工作,真是恭喜。”   徐丽华好不得意,“姜榆,真是不好意思啊,工作这事儿吧,本就没有先来后到,人杨师傅就是觉得我家家华更合适。”   姜榆但笑不语,只是张家华出的价钱更合适罢了。   看来徐丽华家底还挺厚。   “你们聊,我先回家了。”   李嫂子眸光微闪,“这姜榆怕是不高兴了吧。”   姜婷幸灾乐祸:“肯定是,但这工作又没写姜野的名字,有变动也是正常。”   林红霞点点头,“就是这个理儿,家华是城里人,工作怎么着都得优先给他。”   徐丽华捂着嘴咯咯笑,恨不得在大院里摆上几桌。   贺飞燕回来才知道,姜野的工作没办成。   “怎么回事啊,明明姜野才是杨师傅的徒弟,没道理越过他卖给别人吧?”   姜榆耸了耸肩,“我们出的价没别人高。”   贺飞燕嘟囔了几句,觉得杨师傅不讲信用。   姜榆扯了下唇角,“算了吧。”   张家华有了工作,徐丽华觉得自己腰杆子都硬挺了。   连着几天,她天天在大院里说这事,大家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工作有了着落,她便开始找媒婆,想给张家华介绍对象。   姚媒婆一听,便说:“老姐姐,你那大院儿里不就有个合适的人选吗?”   徐丽华愣住,“你不会想说段玉珍吧?她一个二婚,哪里配得上我儿子,你开什么玩笑。”   姚媒婆笑意渐浓,“哪儿呢,你再想想。”   徐丽华把大院的人都想了一遍,最后定格在贺飞燕身上。   “你说飞燕呐?” 第216章 又不是活不到那时候   回到大院,徐丽华的目光佯装不经意落在贺飞燕身上。   越看越觉得合适。   贺飞燕也算是自小她看着长大的,除了有些泼辣,其他都没得挑。   家里条件就更不用说了,贺庭岳就这么一个亲妹妹,陪嫁肯定不少。   往后张家华要是有什么事,贺庭岳对这个妹夫难道会袖手旁观?   这样一想,简直不要太合适!   “飞燕!”   贺飞燕一愣,抬眼看向徐丽华。   对上她那满是慈爱的双眼,鸡皮疙瘩起了一大片。   “徐大妈,有事吗?”   徐丽华上前拉着她的手,左右端详。   贺飞燕长得也不差,不是姜榆那种秀美的类型,眉眼间多了一丝英气。   “你快毕业了吧?”   贺飞燕点点头,“过完年学校就会安排工作了。”   她读的是中专,毕业后直接分配到学校当老师。   徐丽华更满意了几分,她要是嫁进来,意味着家里就是三职工,这条件可比姜榆家还好。   “你有对象没有?”   贺飞燕摇摇头,“我不着急,我嫂子说过几年再结婚也不迟。”   “啧,这话我就不同意了,等过几年,你就成老姑娘了,谁还要你啊?”   徐丽华觉得还是早结婚好,早点生孩子,反正她能帮忙带,不耽误他们出去上班。   这八字还没一撇,她已经想到了以后。   贺飞燕有些不耐,心想徐丽华真是莫名其妙。   “徐大妈,我的事就不用您操心了,有我哥嫂呢。”   徐丽华睨着她,自以为好言相劝:“大妈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个世界上有两难,一个是婆媳关系,一个是姑嫂关系。你别看姜榆现在说的好听,不出一年,她就能想办法把你从家里赶出去。”   贺飞燕呵了声,“我看徐大妈你是没长记性,之前在正东面前挑拨,被罚去扫厕所的事儿你这么快就忘了?”   她又不是没眼看,宁愿相信外人,都不信对自己好的亲嫂子。   徐丽华一滞,担心惹恼了她,识相结束了这个话题。   “是这样,大妈这边有个适合你的对象,你要不要听听?”   贺飞燕还没回话,便瞧见姜榆从外面走了进来。   “徐大妈,有事吗?”   徐丽华回过头,笑得灿烂。   “姜榆回来了啊,我还真有事。”   姜榆手里拎着半只鹅,瞧着可大只了。   徐丽华盯上,这眼珠子就跟黏在上面似的,根本挪不开。   “这么大的鹅,哪儿来的?”   姜榆道:“朋友送的,徐大妈还没说事儿呢。”   徐丽华这才想起正事,回头两家结了亲,她就能光明正大上门要东西了。   “我这不想着飞燕到年纪了嘛,可以说亲了吧?”   姜榆把鹅肉放在盆里,顺便洗了下手,冷得手指头都疼了。   “还早呢,她还不满十九岁,现在结婚太早了。我和她大哥商量过,再过几年也不迟。”   徐丽华一着急,“怎么不迟,那可太迟了!”   姜榆笑了声,“再过三年,她也不满二十二,这有什么迟的,又不是活不到那时候。”   徐丽华一噎,“你说话咋这么难听呢,我这也是关心飞燕啊。”   姜榆坐下来处理这块鹅肉,这是黄英送过来的,刚好炖了给家里加餐。   “徐大妈,没事儿就回吧。”   徐丽华忙道:“有事儿!我是真有事儿!姜榆啊,你觉得我家家华怎么样?他现在有工作了,我们家双职工,条件不错吧?”   姜榆敷衍地点点头,“那肯定是不错的。”   徐丽华心中大喜,觉得有戏。   “你看我们家华和飞燕,是不是挺合适的?”   贺飞燕:“……”   她万万没想到,徐丽华竟然会打她的主意。   张家华和林蕊在学校门口,她都看见好多回了。   这俩人肯定有一腿!   “大妈,你就别想了,我和张家华不可能。”   徐丽华变了脸,“怎么就不可能了?家华哪里差了?”   贺飞燕不爱在背后道人是非,这件事要是从她口中说出来,味道可就变了。   “反正不合适,您别想了,兴许你儿子已经有对象了呢。”   徐丽华立马反驳:“那不可能!他要是有对象,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话音落下,她神色一凛,眯着眼看向贺飞燕。   “难不成你知道什么?”   贺飞燕笑了声,“你儿子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反正你别想了,我这两年都不想谈对象。”   她态度这么坚决,徐丽华只好暂时按下想法,想着回头找媒婆上门说说。   她回到家,越想越觉得不对。   等张家华回来,她拉着自己儿子追问。   “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张家华一怔,猝不及防,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他原本想着过段时间,再和徐丽华说他和林蕊的事。   但自己主动开口,和徐丽华从外人口中得知,这是两码事。   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徐丽华怎么会不明白他这表情意味着什么。   “你这孩子,有对象是好事,你该早些带回家给我看看呀。”   徐丽华心里起了怀疑,究竟是什么女人,让张家华谈了对象都不敢和自己说。   “什么时候带回家?”   张家华背过身去,躲开了她的目光。   “再说吧。”   徐丽华眉头一皱,“是出身很差?乡下人?”   “不是。”   徐丽华疑惑不解,“那怎么叫你这么为难,总不可能是二婚吧?”   张家华后背一僵,不知该怎么说。   徐丽华却变了脸色,“难道真的是二婚?”   张家华忙道:“妈,只要我喜欢,头婚二婚又有什么所谓?她有工作,回头我们会一起孝顺您的。”   徐丽华冷笑,“我看你是昏了头!我告诉你,我不会答应你娶一个二婚的女人!你也别把人往我跟前带,想让她进门,除非我死了。”   张家华一阵头疼,这还没说,徐丽华就开始反对了。   “妈——”   徐丽华抓着他的手,苦口婆心劝着:“那贺飞燕,过完年就能安排工作了,她这条件不比别人好?她大哥是科长,前途一片大好!人家还是个黄花闺女,不比你外头那个好?”   张家华迟疑了,他从来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比起女人,自然是前途更重要。   徐丽华这么一说,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屋里的林蕊掀开帘子瞧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可太明白张家华的心思了。   想甩了她,没这么容易。 第217章 你凭什么看不上我儿子   徐丽华这边好像打定了主意,隔天竟然找了姚媒婆上门说亲。   大家伙别提有多惊讶。   “姚婶子,给谁家说亲呢?”林红霞从屋里走了出来。   姚媒婆笑道:“丽华家的儿子不是到年纪了嘛,找我给他说个好闺女。”   林红霞更不解了,既然是说亲,怎么往这边来了。   孙母挑了下眉梢,“老徐这是看中我们大院儿闺女了?”   她想了想,这大院里适婚的闺女,统共就那么几个。   付家有个付向云,段家还有个二婚的段玉珍。   林红霞笑了起来,“不会是我家向云吧?她年纪小,我打算再留两年的。”   姚媒婆摇头,“你家向云是个好的,我也寻思着她年纪小,你应该不愿意。”   孙母想着,那就是段玉珍了?   段玉珍也很快想到自己,第一时间回绝:“我已经有对象了,你们还是别忙活了。”   张家华比她还小,性子阴沉,她才看不上。   瞧见她这模样,徐丽华不满了。   “玉珍啊,你就别担心了,家华是头婚,不是昏头,咋能看上一个二婚的。”   段玉珍被气得不轻,好在有林冬花拦着,不然指定和她翻脸。   姚媒婆笑着看向姜榆,“小榆,还记得我吧?我今个儿过来,是给你家小姑子说亲来了。”   众人大为吃惊,徐丽华真是头铁,竟然敢打贺飞燕的主意。   姜榆淡笑道:“徐大妈,先前你提起来,我和飞燕不是拒绝了吗?”   要说这徐丽华做事还真不靠谱,被人拒绝之后,竟然直接把媒婆找上门。   姚媒婆笑容一僵,看向徐丽华。   “丽华,这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徐丽华讪笑,“我说不清楚,您老人家一张巧嘴,好好跟姜榆说道说道,我家双职工,条件不差的。”   姚媒婆:“……”   你家条件再好,能有贺飞燕条件好?   人家兄嫂都是职工,更别提工资有多高了。   “人家不愿意,我这张嘴再能说,还能逼人家闺女嫁你儿子?丽华,你这事儿做得不厚道。得了吧,就当我今个儿白来一趟。”   姚媒婆摆摆手,就要离开。   徐丽华拦着不让,“您还没说话呢,怎么就知道不行?我儿子有工作,人也长得不错,又没对象,还是高中生。这条件,配她贺飞燕绰绰有余吧?”   姚媒婆拂开她的手,“丽华,结婚讲究两厢情愿,不是配不配。”   人家贺飞燕不愿意,态度这不是明摆着,她干嘛还要多费口舌。   徐丽华在大院里嚷嚷着:“大家伙帮我说说呗,家华这条件,还能配不上飞燕?”   林红霞素来和她交情不错,立马接话:“家华这条件没得说,姜榆你就应了吧。”   姜婷自然附和:“婚事早些定下,趁着徐大妈身体康健,能帮忙带孩子。”   孙母:“这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姜榆你现在不明白,等飞燕年纪大了嫁不出去,该怨你了。”   徐丽华胸脯挺了挺,“姜榆,咱们两家结了亲,往后也能相互照应,这是好事呀!”   姜榆不想同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好在这时,贺庭岳回来了。   他从外面走进,站在姜榆身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怎么了?”   姜榆苦恼道:“徐大妈想撮合家华和飞燕,可我们昨天已经拒绝了,她今个儿直接喊了媒婆过来,我都不知怎么说好。”   贺庭岳神色冷淡,往跟前一站,便气势迫人。   “我妹妹这两年不打算处对象,徐大妈这事儿还是别提了。”   徐丽华心有不甘,想多劝两句:“这两年不结婚也行,先把婚事定下来。”   她这胡搅蛮缠,连贺庭岳都有些不耐烦了。   “家华已经有对象了,怎么徐大妈不知道?”   徐丽华脸色微变,“小贺,这话可不能胡说!他要是有对象,我还能找媒婆给他说亲?”   姜榆冷声道:“兴许是他没告诉你呢。”   张家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徐丽华做的这些事。   之所以躲在后面不做声,不过是想看看徐丽华能不能成功,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回头林蕊那边问起,他就把事情推给徐丽华。   真是好算计。   “姜榆,你就算看不上我儿子,也不应该污蔑他呀!我是他妈,他有没有对象,我最清楚不过!”   姜榆点点头,“既然您这样说了,那就当我们家看不上他好了,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了吗?”   谁料她一句话,让徐丽华炸了。   “你凭什么看不上我儿子?”   贺庭岳冷声道:“徐大妈的意思是,你看上了谁,那闺女不能拒绝,就必须嫁给你儿子?现在可不是旧社会,不兴强买强卖那一套!”   姚媒婆无奈,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好了丽华,人家不愿意,你死缠烂有什么用。还是去找你儿子问清楚,兴许他真有对象了,你也用不着这么操心。”   徐丽华用力啐了一声,“他没对象,我说没有就没有!”   段玉珍哼笑,“你说了可不算,等回头他把人往你跟前一带,你等着做奶奶就行。”   徐丽华一想到张家华谈的那个二婚女人,便觉得糟心得不行。   姜榆扯了下贺庭岳的衣摆,“我们回去。”   关上门,终于把乱糟糟的事情隔绝在外。   姜榆呼出一口气,嘟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贺庭岳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别想了。”   只要他不同意,任何人来提亲都没用。   姜榆托着下巴,“你刚才说张家华有对象,你知道了什么?”   贺庭岳看着她一脸八卦的模样,简单把林蕊的事说了两句。   姜榆两眼发光,“嫂子和小叔子的故事,刺激啊。”   男人眼一沉,“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准胡说。”   姜榆思维转得很快:“徐丽华火急火燎给张家华说亲,怕不是知道了什么?”   贺庭岳神色淡淡,“就算现在不知道,也快了。”   不然,林蕊就该坐不住了。 第218章 当然应该出去帮忙啦   “不说了,看看这个。”   贺庭岳从口袋里拿出个东西,放到姜榆面前。   用一块碎布包着,瞧着不大。   姜榆一层一层打开,最后瞧见躺在中间的金镯子。   没有女人不喜欢首饰,尽管现在不敢戴出去,姜榆也还是喜欢。   一如家里和存折一起放着的那些金饰,姜榆隔一段时间就要拿出来看一看,瞧一瞧。   “你买的?”   姜榆觉得不对呀,贺庭岳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马婆婆你知道吧?”   “知道,扫公厕的那位?”   姜榆和这个马婆婆不熟,但住在这条胡同的,怕是没人不知道她。   “我瞧着她生活挺困难的,怎么还会有这个?这么贵重的东西,她怎么不自己留着。”   贺庭岳道:“我顺手帮了她一把,这是她感谢我的报酬。”   他不想收,老人家跪在地上,求着他一定要收下。   他实在没办法,只好带着这镯子回家。   瞧见姜榆爱不释手的模样,突然觉得值得。   “这么喜欢金子?”他问。   姜榆嗔了他一眼,把这金镯子收了起来,和存折放在一起。   “你不喜欢呀?这有时候呀,钱还没金子靠谱呢。”   别看这些只是首饰,那都是能换钱的。   姜榆觉得自己这辈子估摸着没有发大财的命,能一点一点把金子攒起来,也还不错。   贺庭岳轻笑,“你喜欢,下回我给你买。”   “买就不必了,你送给我,我也戴不出去。”   贺庭岳:“戴不出去,看着开心就值了。”   姜榆抿唇一笑,“那行,我等着你下回再给我送。”   吃过饭,姜榆决定清点一下手里的钱。   这段时间赖六子和铁牛没再去乡下,她留着用作本钱的那些钱没用上,还在手里握着。   存折里现在有五千,现金还有一千三百多,因为两人刚领了工资,又多了一笔钱。   “要是六子和铁牛不去了,咱们就把钱存着。”   手头放着这么多钱,姜榆心里总是不踏实。   “好,过两天我问问他。”   两人白天除了吃饭时候,基本没时间碰面。   只有到了晚上,时间才是属于彼此的。   贺庭岳看着她跟个小财迷似的把钱放好,然后才爬上炕,乖乖窝在被窝里。   他熄了灯,姜榆自然而然把冰凉凉的双脚伸了过去。   他抓住搓了两下,放到了肚子上。   “明儿开始泡个脚吧,我去寻廉大爷抓个药材。”   廉大爷虽然性格有些不大好,但他以前是赤脚医生,后来进了回春堂当坐堂大夫。   后来公私合营,他转而被调到国棉厂医务室。   前两年才退休,但还是有不少人图方便,上门找他看病。   “不泡了吧。”大冷天的,姜榆懒得出去打水。   贺庭岳拍拍她的背,“我给你打水。”   姜榆皱着鼻子哼了声,“可别,回头他们又说你惧内。”   他低低一笑,在她耳旁厮磨着。   “我乐意。”   姜榆感觉到原本冰冷的脚丫子开始发热,往他怀里蹭了蹭,贴在他的胸膛。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贺庭岳。”   他轻抚着她的小脸,“我这么好,有没有奖励?”   姜榆嗔道:“你要什么奖励?”   他咬着她的耳垂,低语几声,惹得她笑了起来。   “色胚!”   他抓住姜榆的手,“你男人要是对你不色,你就该担心我身体有毛病了。”   姜榆嘟了嘟嘴,“明儿还要上班呢,不能闹太晚。”   “就一回,很快的。”   姜榆白了他一眼,想问你什么时候快过。   好在他守诺,说好一回就一回。   当情潮涌上顶点,姜榆喘息未定,忽而听到了窗外的动静。   她混沌的脑袋忽然清醒了几分,拖着酸软的身体爬起来,趴在被子上,竖着耳朵听。   情事刚完,躺在炕上,不盖被子也不会冷。   贺庭岳出去打了热水进来,瞧见她的动作,眉头一皱。   “不冷?”   “嘘!”姜榆朝着他招手。   “你听见外面的动静没有?”   贺庭岳拧了热帕子给她擦,这也是咨询过妇产科医生的。   女人的私处容易感染,进行房事前后都要注意清洁。   “什么动静?”   姜榆想了想,她觉得那动静有点像是他们刚才做的事。   但她想不到会是谁。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突然爆出一声怒喝:“林蕊,你在干什么!”   姜榆立马爬起来,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是徐大妈的声音。”   贺庭岳拦住她穿鞋的动作,“外头那么冷,你干什么。”   “当然要出去看看!”姜榆眨眨眼,义正言辞道:“都是一个大院儿的邻居,人家家里有事,我们当然应该出去帮忙啦。”   贺庭岳:“……”直接说你想看热闹不就行了。   他还没说话,就听见贺飞燕过来敲门。   “嫂子!嫂子!快出来,有热闹看!”   姜榆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别说这么多了,快出去吧。”   回头看热闹都捡不上热乎的。   她都出去了,贺庭岳总不能不出面。   他们一家开门的时候,大院里的其他人早就出来了。   有人举着电筒,姜榆勉强能分辨地上跪着的两个人,竟然是张家华和林蕊。   段玉珍捂着嘴笑,讽刺道:“徐大妈,你不是说你儿子没对象吗?那这是在做什么?你们家,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呐。”   徐丽华气得眼前一黑,哆嗦着手,指着张家华。   她不可置信质问:“你说的二婚女人,就是林蕊?”   林蕊缩在张家华的怀中,冻得脸色惨白,浑身都僵硬了。   她当然觉得难堪,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张家华承诺过,拿到工作就和徐丽华坦白。   但一听到有更好的选择,他就想把自己一脚踹了。   她再不行动,这辈子都只能绑在徐丽华身边当个寡妇。   张家华咬咬牙,他今晚确实不够理智,也没有平时谨慎,才会被人发现。   “妈,林蕊就是我的对象,我要跟林蕊结婚。”   啪!   徐丽华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目光狰狞,恨不得把林蕊撕了。   “她是你嫂子!”   张家华背脊挺直,“那又怎么样,我哥已经死了,她可以自由婚配。我未婚,她未嫁,我们凭什么不能在一起?” 第219章 这是大好事啊   无论张家华怎么说,徐丽华都只有一个想法,林蕊是他嫂子!   林蕊不仅仅是一个寡妇,她是张家栋的妻子!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林蕊再婚,她要让林蕊为张家栋守节!   可现在她不仅没有守住,她还勾搭上了张家华!   张家华是谁?那可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倚仗!   徐丽华大受打击,用力撕扯着林蕊。   “你要不要脸!你就那么缺男人,不惜和自家小叔子搞到一块儿!”   无论她怎么拉扯,林蕊始终抱着张家华,心安理得受着他的保护。   “妈,你不是不想让我嫁人吗?我和家华结婚,生是张家人,死是张家鬼,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徐丽华愤怒不已,白眼一翻,差点没站稳。   孙母掩着唇笑,说道:“老徐,我看你也别生气了,抓紧时间把这两个孩子的事儿办了。指不定刚进门,你就能抱上孙子了。”   徐丽华目眦欲裂,“她做梦!我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她想和家华结婚,没门儿!”   贺飞燕凉凉看着她,“徐大妈,你不让他们结婚,还能怎么办?你不会想找媒婆,再给你儿子介绍一个吧?你可差点把我害死,我要是真跟你儿子在一起,我成什么人了?”   徐丽华脸色铁青,手心都快被戳烂了。   不结婚的话,转头有人去举报,她儿子就是耍流氓啊!   可是真让他们结婚,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造孽啊!造孽啊!你们两个做出这种事,怎么对得起家栋!你叫我死后,怎么有脸面去见你哥!”   张家华咬着牙,“寡妇改嫁的事,比比皆是,凭什么林蕊不能再嫁?”   徐丽华狠狠瞪着他,“任何人都行,唯独你不可以!”   孙母语重心长道:“说起来也是老徐你的错,你要是不压着林蕊,早让她改嫁,也没有今天的事了。往前多少媒婆过来给她说亲,都被你打了出去。今天这结果,你高兴了?”   嫂子变媳妇儿,张家华怕不是早就觊觎林蕊了。   徐丽华满心绝望,捂着脸嚎啕大哭,转身跑进屋里。   孙母看热闹不嫌事大,劝道:“家华,还不快进去好好劝劝你妈,这是大好事啊,有什么好哭的。”   张家华知道她没安好心,没和她道谢,抱着林蕊起身进屋。   两人衣衫不整,早上在外面冻了许久,很是狼狈。   闹了这一出,两人之间哪里还有那些旖旎心思,张家华反而和她拉开了距离,两人之间就像是隔着一层膜。   他整个人清醒过来,哪里还会不明白,为什么今晚林蕊破天荒,非要缠着他。   “你故意的。”   林蕊慢条斯理整理着头发,“不然呢,我等着你跟你妈坦白吗?你要是想坦白,你妈就不会找媒婆,跟贺飞燕提亲了。可笑的是,你们也不照照镜子,贺飞燕能看上你?”   她每说一句,张家华脸色难看一分。   之前有多浓情蜜意,现在就有多剑拔弩张。   “你不怕我不跟你结婚?”   林蕊嗤笑,“你当然能够反悔,但你不跟我结婚,也休想娶另外一个女人。”   她自然会想办法毁了张家华一辈子。   张家华突然觉得她好陌生,哪里还有之前的温柔小意。   ……   姜榆和贺庭岳回到屋里,聊了几句,便困得直打哈欠睡着了。   隔天出门上班,也没瞧见徐丽华出来,怕是气得不轻。   等中午回来,张家华和林蕊的婚事已经定下来。   两人火速领证,徐丽华嫌丢脸,不准备摆酒。   但大家还是象征性随了份子钱,道了一声恭喜。   两人结婚之后,大院里的人家还是照常过日子,没有任何改变。   这个周日是冬至,姜榆让六子把上回留着的肉羊给宰了,大家吃个羊肉火锅。   赖六子正好把上回卖甲鱼的钱给她。   “五十块钱?你没分吗?”姜榆问道。   “分了,这甲鱼不好卖,我找了好久的卖家,最后被东客来收了。”   原本想着应该卖不了多少钱,结果和东客来一谈,是以一块一这个高价卖出去的。   “人姚主任说这甲鱼对男人可是大补之物,补肾,好多人去东客来,专门要点这甲鱼。”   本来那只老鳖他要卖给隔壁的老爷子,最后也被姚主任买走了。   “这么值钱呐,难道真的那么好?”姜榆将信将疑。   赖六子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姚主任这样说。”   姜婷偷偷走了过来,“姜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对男人好?”   姜榆:“甲鱼,补肾。”   姜婷不太信,“真的吗?”   “不知道,东客来的主任说的。”姜榆说道。   姜婷眸光微闪,“你手里有吗?给我弄一只呗。”   姜榆眨眨眼,“我没有,你买甲鱼做什么,给你家付向阳补肾?”   “当然不是!我家向阳好着呢,他根本不需要补。”姜婷立马否认。   姜榆嗤了声,“那你买这个做什么,总不能是给你公公补吧?”   姜婷面红耳赤,“你胡说八道,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姜榆懒得再搭理她,“我没有甲鱼,你自己去东客来买。”   等姜婷离开,赖六子才说道:“嫂子,鸭子和羊都没多少了,剩下的都留着过冬,但这甲鱼很值钱。”   东客来的姚主任说了,有多少要多少。   “云角村那边有个水库,要不你跟铁牛一起去?我这得上班,也没空呀。”   赖六子果断摇头:“不行,得有你陪着。”   没有姜榆,他毫不怀疑自己会空手而归。   姜榆:“……那就得等我有空的时候了。”   这周休假是冬至,万万不可能去乡下捕鱼。   “下周也行,不过听说下周会下雪,天气可能不太好。”   姜榆点点头,“那就到时候再说,今儿先把羊宰了,我们好好吃一顿。”   “行!”   姜榆这边宰了一头羊,大院里不少人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她照旧给自家留了羊腿和羊排,剩下的都卖了,就连羊头都没剩。   就在姜榆收拾着羊肉的时候,林蕊过来了。   “姜榆,还有羊肉吗?” 第220章 工作立马就能办   姜榆一愣,想了想,这还是林蕊头一回来自家院子。   “羊排要不要,肉是没了。”   剩下的羊腿,得留着自家吃。   林蕊点点头,“给我来三根羊排。”   姜榆给她分了三根,上称。   “四斤二两,算四斤吧。”   林蕊给了钱,姜榆收下。   正好贺庭岳从外面走进来,把收拾羊肉的活儿接了过去。   姜榆想帮忙,被他的眼神制止了。   “你手都红了,去里面待着,喝杯热水缓缓。”   外面实在冷,姜榆吹了一会儿风,脸上都是刺疼刺疼的。   贺庭岳向来说一不二,她也不跟他争,直接走进了屋里。   林蕊看着贺庭岳几个男的都在外面忙活,姜榆跟贺飞燕则是在屋里喝茶聊天,心里说不羡慕是假的。   至少,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男人。   她的目光在贺庭岳身上停留一瞬,转身离开。   大家都忙着吃肉的时候,徐丽华家里又闹了起来。   这次是因为张家华的工作。   杨师傅家和张家华倒是谈好了,但客运站那边不愿意了。   明明有一个现成的学徒,已经上手了,杨师傅偏偏把工作给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张家华。   要是耽误了工作,谁来负责?   客运站的检修工作,肩膀上承担的是多少人的生命安全,怎么能够随意交出去。   上头领导压着这件事不放,杨师傅没办法退休,张家华更没办法接替工作。   杨师傅现在的意思是,他暂时不走,在客运站带张家华两个月。   然而张家华却不愿意了,说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钱都给你了,你现在不卖了,没这种说法。   让他当两个月的学徒,不就是想让他白干活,不发工资吗?   张家华自然不愿意,事情就僵住了。   徐丽华着急上火,嘴上起了泡。   “那现在怎么办?到手的工作,就这么飞了?”   工作要是没了,她先前在大院里的炫耀,就成了一场笑话。   “想想办法啊,咱们钱都花出去了!”   张家华闷声道:“如果工作没办成,杨师傅当然会把钱还回来。”   但他要的是钱吗?他要的是工作!   徐丽华看向闷不吭声的林蕊,怒骂:“吃吃吃!你男人工作都没了,你还有心情吃肉!要不是你这个丧门星,家华怎么会丢了工作!”   林蕊冷笑,“我是丧门星,你干嘛留着我不让我嫁人?我早嫁出去,就不用在你面前碍眼了。”   说起这个,徐丽华心里又是憋闷不已,说不出的后悔。   她急得团团转,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留住张家华的工作。   “姜野!对,这不是有姜野吗?你让杨师傅安心退休,就说姜野能教你。”   张家华脸色沉下,这份工作就是从姜野手中抢来的,让他再去跟姜野低头,他哪里做得到。   “这工作原本是他的,他怎么可能愿意帮我。”   徐丽华嚷嚷道:“怎么不愿意!都是一个大院儿的,他凭啥这么狠心?妈帮你说去,你就在家等着吧。”   她知道张家华拉不下脸,但她可以。   说着,她就走出门,往姜榆那边去。   林蕊冷笑,张家华真不是个东西,永远只会躲在别人身后,让女人去给他出头。   徐丽华上门的时候,姜榆和贺庭岳在厨房炖羊肉。   一到冬天,姜榆特别爱往厨房里去,给他打打下手,还能顺便烤烤火。   “姜榆!姜榆!”   姜榆回过头,“是徐大妈,我出去看看。”   徐丽华把目光放在姜野身上,赔着笑。   “姜野,大妈这次过来,是有些事想跟你说。”   姜榆从厨房出来,拢着手看向徐丽华。   “徐大妈,有话进屋说吧,外面冷。阿野,去给徐大妈倒杯水。”   过了冬至,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姜野转身进屋,没给徐丽华说话的机会,她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才坐下,她便迫不及待提起张家华工作的事儿。   姜榆先前就想过,客运站那边没那么容易通过,现在果然卡住了。   “这事儿您应该去和杨师傅说,让他想办法呀。我们阿野只是一个小学徒,他能有什么办法。”   徐丽华使劲掐着手心,“这不是实在没办法吗?客运站那边怎么都不松口,杨师傅不能退下来,那这工作就到不了我们家华的头上。我现在想着,阿野跟了杨师傅一段时间,不然让他带带家华。”   姜野忙道:“我学到的东西都只是皮毛,离杨师傅的水平还差远了。我建议家华哥直接跟着杨师傅学,这样更好。”   徐丽华惆怅不已,现在的问题就是,她不想让杨师傅占着工位,他不走,张家华就上不去。   “徐大妈,我们阿野已经去修理铺当学徒了,他现在还得上学,还真没空带张家华,这事儿你还是找杨师傅吧。”姜榆冷淡道。   修理铺那边本来就缺人,姜野有经验,去面试学徒根本毫无悬念,直接就进去了。   姜榆原先觉得那边没前途,又不能分房子。   但姜野自己有了决定,想跟着现在的师傅学更多的东西,她也就没再拦着。   徐丽华面色灰白,从姜榆家里走了出去。   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姜榆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炖羊肉,其乐融融。   徐丽华家中清清冷冷,吃个羊肉都觉得没滋没味。   冬至之后,天气无法冷了,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   外面地滑,姜榆自行车都不怎么敢骑,每天坐着贺庭岳的自行车去上班。   又过了两日,杨师傅带着他两个儿子上门了。   说是找不到姜野,只得来找姜榆说事。   姜榆冻得直哈白雾,“杨师傅,快进屋说吧。”   “哎,听说你家孩子多,这是我给孩子们带的,甜甜嘴。”   杨师傅带来的是一包大白兔奶糖,看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杨师傅您也太客气了,我是晚辈,您上门还带什么东西呀。”姜榆没动那包糖,给他们仨倒了热水。   杨师傅犹犹豫豫,话聊了好几句,都没说到重点上。   杨顺终于忍不住了:“爸,你就别磨叽了!姜榆,我开门见山跟你说,这工作张家华接不了,客运站那边卡住了,一千五卖给你弟,你要的话,现在给钱,工作立马就能办!” 第221章 三人成虎   换做是一开始,这一千五的价钱不是不能谈。   但现在,姜榆还真不要了。   “杨师傅,不是我拿乔,阿野已经去修理铺了,这工作我先前问过他,他不想要。”   杨顺嗤了声,这还不是拿乔?   要不是他们心急,想要早些拿到钱,也不是非要卖给姜野不可。   但叫杨师傅重新带一个学徒出来,再把工作转让,耗费的时间可不是一天两天。   “最低一千四,这已经很便宜了!”   姜榆摇摇头,“不是钱的问题,是阿野已经去了修理铺,我没办法替他做主。”   杨顺忍不住拍桌子,“修理铺的工作,能有客运站好?”   说白了他就是不信姜榆真不想要这工作,不过是想趁机压价。   从两千降到一千四,这已经是杨顺的底线。   姜榆脸色微冷,“请你们搞清楚,这工作是你们要卖,不是我求着要买,在我这里撒什么野?杨师傅,这工作我们是真不要,请回吧。”   杨师傅脸色微变,这才明白她是铁了心不买。   他叹了一声,站起身道:“这一趟是我们打扰了。”   姜榆把奶糖给他拿了回去,“杨师傅其实不着急的话,可以再和张家华谈谈,带他一阵子。”   等张家华能独当一面,再顺理成章让他接替工作。   杨师傅摆摆手,现在问题就是张家华不愿意当学徒,觉得杨师傅占便宜了。   “我再想想吧。”   从胡同出来,杨师傅的小儿子忍不住抱怨:“大哥你也太着急了,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把人给得罪了,人家当然不愿意出钱了。”   杨顺哼了声,“那你怎么不出声?要不是为了咱们家,我怎么会这么着急。”   眼瞧着到手的两千,现在不但飞了,还成了竹篮打水,叫他怎么能不着急。   张家华的工作丢了,姜野在修理铺倒是干得不错。   他原本就有基础,上手非常快。   一开始只是给前辈打下手,现在已经能独立接单。   在修理铺当学徒,每个月除了五块钱的补贴,只要他自己负责的单,还能拿三毛钱的提成。   一个月拿个十来块钱不成问题。   反而是杨顺这边不怎么顺利,上门找姜野好几遍,想和他再谈谈工作的事,被姜野再三拒绝。   杨顺不由得有些懊悔,早知道一开始把工作卖给姜野,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日子原本平顺地过着,厂里却在年底盘账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批涤纶纤维。   目前国内无法生产涤纶,这些合成纤维都是进口,却价格昂贵。   这也是为什么的确良布料价格居高不下的原因。   这件事厂里高度重视,要么是被外面的人偷走,要么是出了内贼。   但盘查一番,毫无头绪。   贺庭岳作为保卫科科长首当其冲,挨了批评。   保护厂里人员和财物的安全,是保卫科的首要职责。   没了一批这么重要的纤维材料,是保卫科的失职。   这件事瞬间传遍整个国棉厂。   后面陆续发现,除了二厂,其他两个厂子也盘出少了几批涤纶纤维。   丢失的数目,比二厂还多。   这件事受到了高度重视,厂里开始戒严,进出都开始把控。   “姜榆,听说今天开会,贺科长又挨批了,你听说没有?”   周雪今天心情颇好,总算有人能打压一下贺庭岳夫妻俩的气焰了。   因为这件事,厂领导动怒,其实挨批的的不只是贺庭岳,还有其他人。   但其他人和周雪又没有矛盾,周雪自然不在意。   姜榆眉眼冷淡,“厂里丢了一批材料,你还挺高兴的。”   周雪脸色一僵,察觉到蓝饶萍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立马收敛。   她心里哼了声,早晚让姜榆好看。   姜榆心里担心贺庭岳那边,下班后在厂门口等着,瞧见他的身影连忙迎上。   “怎么样?”   贺庭岳摇头,“回家说。”   姜榆飞快上了自行车,跟着他回家。   到家后,徐丽华嚷道:“姜榆,听说小贺在会议上挨批了是不?”   姜榆脚步一顿,“徐大妈,厂里丢了东西,是多方的责任,并不只是保卫科得挨批,你怎么单拎着我家说话?”   徐丽华理直气壮:“我们大院儿就你男人是领导,我当然得问他了。”   孙母关心道:“不会有事吧?”   姜榆摇摇头,“事情得查,需要时间呢,哪里有这么容易出结果。”   徐丽华眼珠子转着,“哎呀,那小贺不会被撤职吧?”   姜榆笑了声,“您放心吧,就算他被撤职,也轮不到你儿子上啊。”   瞧她这小人的模样,别人家里出了点事,恨不得赶忙上去踩一脚。   “徐大妈,上回家华的工作黄了,找到新工作没呀?你别老关心别人家,也关心一下自己的儿子呀。”林冬花上前说道。   孙母凉凉说了句:“谁叫她热心肠呢。”   徐丽华觉得面上无光,冷哼一声,转身进屋,又把林蕊骂了一通。   进了屋,姜榆关上门,才问情况。   贺庭岳道:“初步推断,不是外贼。”   厂子早晚都有人巡逻,没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把材料弄出去。   姜榆一怔,“不是外面的,那就是内贼了?现在怎么办?”   “查,至少得把东西追回来,不然这笔账谁来填?”   贺庭岳挨批,不少人都在看笑话,他却依旧游刃有余的模样,不见丝毫为难和丧气。   姜榆只是宣传科的小小办事员,这件事还真帮不上忙。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他后腿。   只是没两天,家属院这边竟然开始传出贺庭岳要被撤职的消息。   谣言总是三人成虎,传来传去,开始有人说贺庭岳中饱私囊,侵吞厂里财物。   说得有模有样,好似真瞧见他贪污了一般。   姜榆头一回听见这话,是从李嫂子口中,被她抓了个正着。   她自然不能忍,怒气冲冲走上前,抓住李嫂子的胳膊。   “厂里领导都没发话,李嫂子一个不在二厂的人,倒是比我们还清楚。你说得跟亲眼见到一般,咱们就去厂里找领导说说明白!今儿不给一个交代,我们就拉你去派出所!” 第222章 打架   李嫂子立马慌了,连连后退。   她就随口一说,怎么知道就被姜榆听见了。   “这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呀!你找我有什么用,你找别人去。”   贺飞燕怒极而笑,“找别人做什么,反正我们今天就听见你在说,被我们捉了个现行,还敢抵赖!”   李嫂子忙道:“我是听徐大妈说的!徐大妈,你快出来啊,这些事儿都是你跟我说的,可怨不得我啊!”   徐丽华当起了缩头乌龟,贺飞燕直接进屋里把她扯了出来。   林蕊袖手旁观,也不帮忙拦着。   惹得徐丽华惊声尖叫:“贺飞燕,反了天了,你竟敢和长辈动手!”   姜榆上前帮忙攥住她,俩人拖着她要去找二厂领导。   “你造谣传谣,污蔑我家清白,我们现在就去厂里理论一番!”   徐丽华和李嫂子一般,齐齐喊冤:“不是我传的,我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我虽然嘴碎,可我不是胡乱编排的人啊。”   要是再去厂里闹一通,说不得他们一家几口都要被赶出家属院了。   贺飞燕质问:“那你说,你听谁说的?”   徐丽华指着段玉珍,“她在我面前嘀咕的。”   段玉珍原本在看戏,没想到还能攀扯到自己身上,连忙后退。   “我也是听我表姑说的!”她连忙撇清关系。   姜榆和贺飞燕来到隔壁大院,还没进门,就听见张菊香的声音。   “要我说啊,那丢了的材料,肯定就是保卫科监守自盗!”   “不然这东西怎么就丢了呢?”   “这贺庭岳平时瞧着正派,看不出来竟然是这种人!他就该被撤职,最好把姜榆也开除,把这些蛀虫一次性赶出去!”   张菊香侃侃而谈,说的话毫无依据,却能在大院里大放厥词。   贺飞燕这暴脾气,立马就忍不住了,冲上去直接薅住了张菊香的头发。   “之前就忍你很久,这回你还敢送上门来,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贺飞燕虽然泼辣,还真不是张菊香的对手。   好在有姜榆,二对一才勉强扳回一局。   姑嫂俩把张菊香压在身下扇嘴巴子,大家都围在一旁看戏,根本不敢出来插手。   徐丽华:“哎哟哟,姜榆平时对我们是手下留情了,没想到她这么彪悍。”   孙母:“彪悍的是飞燕吧,她把张菊香的头发都薅下来一大把。”   林红霞摇摇头,“惹不起啊,这姑嫂俩联合,咱们家属院没人是她们的对手。”   最后还是廉大爷跑上来劝架:“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俩这是做什么,跑到我们大院儿打人,简直嚣张至极!”   贺飞燕抓着张菊香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对着廉大爷,姜榆配合得非常好,一巴掌呼了过去。   张菊香疼得龇牙咧嘴,“我错了!我道歉行了吧!”   姜榆和贺飞燕一进门就开揍,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张菊香再怎么能耐,也打不过两个年轻人啊。   姜榆也真刁钻,专打她嘴巴子,打得她脸都肿了。   “道歉?要是道歉有用的话,还有警察做什么!还要我们厂办的领导做什么?张菊香,你一而再再而三,我忍你不是一次两次了!”姜榆厉声道。   她给贺飞燕使了个眼色,抓着张菊香起身。   “我们现在就去找领导好好说说,我就不信,还没人给我们做主!”   廉大爷态度这才软和了几分:“姜榆,何必呢,都是家属院的邻居,面子情总有几分吧?菊香是做错了,可她被你们打成这样,也算吃过教训了!”   廉大妈在家属院是出了名的好心肠,也跟着说了两句:“姜榆,就算了吧,看在她家还有孩子的份上,教训一顿就得了。”   姜榆冷哼一声,“我今天退一步,她就会进一步!我平时忍她不是一次两次,得到的不是海阔天空,是她的得寸进尺!她今天一张口就能污蔑我家,明儿就能污蔑家属院其他人!光是打一顿,哪里能叫她长记性?”   廉大爷目光沉沉,“那你还想怎么办?人家就说了几句话,你还想把人家送去劳改?未免欺人太甚!”   贺飞燕看着他着急护着的模样,冷冷一嗤。   “廉大爷,张菊香跟你家非亲非故,你倒是热心肠。你不会是跟她有一腿吧?看见心上人受委屈,迫不及待就跳出来了!”   廉大爷一张脸涨得通红,怒喝一声:“你放屁!”   姜榆冷笑,“你瞧,飞燕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还没往外传呢,廉大爷你就这么生气,果然针不扎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现在整个大院儿都传遍了,说我男人监守自盗,事情不澄清,回头我们一家都能被谣言逼死!”   廉大爷还想说两句,被廉大妈拦住了。   “这件事确实是张菊香做错了,姜榆和飞燕去厂里,也是要讨一个说法,你着急什么。”   廉大爷支支吾吾:“我……我我我……我哪里着急了!我就是觉得没必要闹这么大!”   廉大妈白了他一眼,“事儿没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觉得没必要。人小贺人品如何,大家都是看得见的。”   主要是贺飞燕刚才说的话,让她心里生了芥蒂。   仔细想想,廉大爷对张菊香有时候好像真是好得过分。   你要说他好心吧,可怜的人这么多,怎么不见他对其他人好心?   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拼命汲取养分,长成参天大树。   家属院这么多人,都瞧见了姜榆和贺飞燕单方面殴打张菊香的事儿,以飞快的速度传开。   佟方第一时间得知,跑去告诉贺庭岳。   “岳哥!听说嫂子跟人打架,都闹到厂里来了!”   贺庭岳:“……打架?她跟谁打架?”   佟方道:“听说是和菊香嫂子,不知道怎么回事。”   贺庭岳急急忙忙往外走,他倒不是很担心姜榆,心里明白她不会让自己吃亏。   姜榆也不是多事之人,肯定事出有因,不会无端端打人。   等他过来,姜榆和张菊香已经在郑厂长面前闹开,双方都在争执。   但姜榆身边有贺飞燕,无论动手还是动口,张菊香都处在下风。 第223章 溜冰   直到贺庭岳过来,办公室里才安静下来。   郑厂长正为着厂里丢失的材料头疼,转眼张菊香又闹了上来,耐心几近告罄。   “这件事不必多说,张菊香,你屡教不改,罚你去扫一个月厕所,好好反省自己!”   张菊香不服:“厂长,我……”   “再说下去,就扣你男人工资!”郑厂长打断她的话。   听到扣工资,张菊香才安分下来。   扫厕所就上厕所吧,总比扣工资要好。   “还有,再让我听见半句谣言,你跟你男人直接给我滚蛋!”   张菊香狠狠抖了一下,缩着脑袋。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郑厂长揉了揉眉心,想到姜榆和贺飞燕也算是受害者,并没有多加训斥。   “行了,你们也回去吧。”   贺庭岳领着她们两个出去,厂里人多口杂,他没说话。   直到把她们送出去,才皱起眉头。   “没受伤吧?”   两人频率一致,摇摇头。   贺飞燕兴冲冲道:“大哥,你都不知道,嫂子可厉害了!要是没有她,我肯定打不赢张菊香。”   贺庭岳眉眼一压,“你还好意思说,你这性子也太冲动了!”   贺飞燕嘟着嘴,“是张菊香说话太难听!我听见她胡说八道,就忍不住了。”   姜榆连忙点点头,“对,都是张菊香的错!”   贺庭岳无奈地揉揉她的脑袋,“我不是觉得你们错了,我是不赞同你们打架。”   这次她们打赢了,万一还有下次,她们遇到了个比张菊香硬茬的人怎么办。   不见得每一次,都会像现在这样好运。   姜榆笑得眼睛弯弯,“干嘛,我知道啦,下次保证不打架了,行了吧?”   贺庭岳斟酌片刻,又说:“倒也不需要保证,该打的时候,还是得打。”   姜榆点头如捣蒜,“好冷呀,我们先回家吧。”   今天本来就是休息日,贺庭岳他们谁被临时叫回来处理事情的。   姜榆和贺飞燕回到家,徐丽华勉强扯开一抹笑容。   “姜榆,事情解决了?”   姜榆冷眼看着她,“解决了,厂里罚张菊香扫一个月的厕所。徐大妈,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们胡说八道,我照样不会手软。”   徐丽华讪笑,“不敢不敢,我可不敢再说了。”   别说她不敢,就连段玉珍也是心有余悸,早知道就不该多这个嘴。   转眼到了元旦,厂里放假一天,赖六子想找姜榆外出去捕甲鱼,被贺庭岳拒绝了。   “往年这时候,水库都结冰了。”   根本下不了船,更别提捕鱼了。   不少人会在冰面上走,但那实在危险。   姜榆倒是跃跃欲试,可有贺庭岳约束着,便偃旗息鼓了。   不多时,林冬花跑了进来。   “姜榆,红星公园的湖面结冰了,大家伙儿说要去溜冰呢,你去不去?”   姜榆惊喜道:“结冰啦?厚吗?”   林冬花道:“应该吧,好多人都去溜冰了。”   只要在冰厚的地方活动,就不会有危险。   贺庭岳看向姜榆,“想去吗?”   姜榆用力点点头,“想,可是我不会溜冰,我也没有溜冰鞋。”   贺庭岳摸摸她的脑袋,笑得很温柔。   “我先带你去买一双合适的,然后再去红星公园。”   “好呀!”   林冬花看着这对小年轻的互动,忍不住发自内心笑了起来。   看得出来,贺庭岳对姜榆是真的喜欢,跟哄孩子似的。   “飞燕,你带着弟妹跟嫂子一起走吧,我们在公园等你嫂子。”   贺飞燕点点头,“好。”   她从小就会溜冰,家里时常备着溜冰鞋,不需要再买。   一家人分了两路,姜榆跟着贺庭岳去买溜冰鞋。   姜榆试穿的时候有些害怕,觉得站起来都难,这还能滑起来?   “没事,我扶着你,咱们慢慢学。”   冬天很长,公园里的湖面能结很长一段时间的冰,想去溜冰,随时都可以。   姜榆买了合适的溜冰鞋,夫妻俩一起来到了红星公园。   今天是元旦,这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有跟家里人一起来的,也有跟对象一起来约会的,很是热闹。   姜榆裹着红色围巾,戴着棉帽,只露出一双咕噜噜的大眼睛。   “我看见菲菲了,我们快过去吧!”   “好,慢点。”   贺庭岳穿着溜冰鞋,徘徊在姜榆这个小菜鸡身边。   天这么冷,要是摔一跤可不得了。   姜榆越是这么想,心里越是害怕,抓着贺庭岳的手不放。   段玉珍瞧见这一幕,拉着佟方的手从他们面前轻盈滑过。   “姜榆,这是你第一次溜冰吧?也是,乡下可不流行这些。”   姜榆没搭理她,牵着贺庭岳的手龟速前行。   段玉珍见她竟然不生气,突然觉得索然无味,松开佟方的手。   “我自己转转。”   佟方点点头,“好,那你小心。”   段玉珍没搭理他,飞快往前滑。   滑出去一段,她瞧见一个身影,速度渐渐慢下来。   张曦月?   张曦月还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跟着一个男人,段玉珍没见过。   “呵!”   贱人,和严文轩结婚了,也不见她安分。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抢别人的男人!   段玉珍一时失了理智,滑了过去,稳稳当当停在张曦月面前。   张曦月脸色大变,转头就想跑,被段玉珍一把抓住。   “看见我就跑,心虚啊?”   张曦月当然心虚了,因为她身边这个男人并不知道她已婚。   “段玉珍,我之前做错了事,已经受到惩罚了,我们之间也算是扯平了,你又何必咄咄逼人,抓着我不放?”   段玉珍咬牙,眼底迸射出锋芒。   “扯平?你跟严文轩差点毁了我一辈子,你怎么敢跟我说扯平!”   张曦月哀求地看着她,“那些事都过去了,别在这里说行不行?”   段玉珍冷冷一笑,瞥了一眼身旁错愕的男人。   “怎么,他还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吗?这位同志,张曦月可是已婚,你和她在一起,也不看看她男人答不答应?”   那个男人果然变了脸,“张曦月,你结婚了?”   他推开张曦月的手,转身就走。   “以后别再缠着我,我可不想被人扣上乱搞男女关系的帽子!” 第224章 落水   男人跑了,不少人在旁边指指点点,闹得张曦月脸上臊得慌。   她抬眼一看,瞧见段玉珍那得意的面孔,恨意上涌,顾不得还在冰面上,朝着她扑了过去。   张曦月太疯狂,段玉珍几乎是被她压着打,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救命啊!佟方,救我!”段玉珍拼命喊着。   最后佟方出面,才把张曦月拉开。   姜榆和贺庭岳手牵手,从狼狈不堪的段玉珍面前滑过。   “哟,玉珍,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城里人溜冰,都得跟人打架吗?”   段玉珍脸黑了下来,脸上被张曦月抓伤的地方火辣辣的,一动就疼。   佟方安抚道:“要不我先送你回家?”   段玉珍咬着牙,“她把我打成这样,就这样算了?”   这么多人看着,佟方觉得丢脸,当然不想追究。   “她人都跑了,我还能追上去把她打一顿不成?”   段玉珍嫌他没用,重重拂开他的手。   姜榆这边已经掌握的技巧,不用扶着贺庭岳也能自己慢慢溜,只是不敢像贺飞燕那样,跟只燕子似的,刷一下从眼前掠过。   “嫂子,你快点呀,速度快才刺激。”   姜榆才不理她,继续慢悠悠晃着。   冰嬉在北城是有一定历史的活动,男女老少,就没有几个不会的。   有人像姜榆这样滑着,只追求速度,也就有人能挑战高难度的动作,玩花式溜冰。   这不,一个女同志在冰面上跳起了舞,引得大家纷纷驻足观看。   就连姜榆都忍不住停下来。   下腰,旋转,每一个动作都那样轻盈,跟冰上仙女儿似的。   姜榆看了一会儿,抬眼去找贺庭岳的身影。   却发现人群中并没有他。   “飞燕,你大哥呢?”   贺飞燕指着一个方向,“我刚才瞧见他往那边去了。”   姜榆慢悠悠滑着过去,把这些热闹丢在身后。   她却不知道,红星公园这湖面,有些地方冰层厚,多少人在上面溜都没事儿。   有些地方冰层薄,人上去就得开裂。   她头一回来,没人提醒她这些。   姜榆滑出去一段,没瞧见贺庭岳,倒是看见了狗娃和佟元。   两个小人没穿溜冰鞋,佟元坐在一个木盆里,狗娃在后面推着,瞧着还挺有趣。   只是推着推着,狗娃不知为何突然用力,佟元就这么滑了出去。   姜榆笑容一僵,眼睁睁瞧着佟元飞速滑出,他身下的冰层突然裂开。   佟元连人带盆,就这么毫无预兆掉了下去。   狗娃瞪大了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吓懵了。   他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喊人,而是转身就跑。   姜榆喊住他:“狗娃,去喊佟方叔叔救人!”   狗娃没搭理她,头也不回跑了。   姜榆迅速脱了自己的溜冰鞋,不敢踩着过去,只得趴着一点一点挪过去。   “佟元,不要怕,阿姨过来了。”   现在大冬天,穿着棉衣吸水,这要是掉下去,别说佟元一个小孩子,就算是姜榆都不敢肯定能爬上来。   “贺庭岳!佟方!救命啊,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救命啊!”   姜榆一点一点朝着佟元过去,嗓子都喊劈了。   但这宽广的湖面上,她用尽力气喊出来的声音,跟鸟叫差不多。   终于,姜榆爬到了冰面破裂处,死死抓住了佟元的手。   “佟元,听阿姨的话,双腿使劲拍,阿姨拉你上来!”   佟元脸都青了,有气无力哭着。   “姜阿姨,救我,救我……”   姜榆想试着把他拉上来,可实在太难了。   无论怎么用力,佟元重如千钧一般往下沉。   突然,咔嚓一声——   姜榆脸色大变,她身下的冰层裂开一道道裂纹。   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下坠到了水里。   姜榆才知道,这一块的冰层有多薄,根本不足以支撑一个人。   身上的衣服没办法防水,姜榆很快就感受到身上开始沉重起来,冰冷的湖水一点一点侵袭着她。   姜榆浑身已经冻僵,艰难地脱下围巾和棉衣。   衡量一番后,她选择往离自己更近的冰层过去。   才游了一小段,脚下突然蹬到了一块坚硬的东西,类似于湖底放了个箱子,足够把她和佟元支撑起来。   箱子不止一个,她在水下几乎可以行走,把佟元送上了冰面。   她压着佟元的脑袋,“不要站起来,爬着过去。”   奈何佟元已经冻僵脱力,只能勉强爬行,这速度还赶不上冰裂。   姜榆有些绝望,就算没有淹死,恐怕也会冻死在这里。   “姜榆!”   她扒拉着冰面,恍惚间听见有人喊她。   转头一看,瞧见了贺庭岳的身影。   姜榆想抬手,发现已经麻木了。   “快,佟元……”   佟元发出小猫般的叫声:“呜呜呜贺叔叔……”   贺庭岳飞快把佟元扯上去,姜榆看着他的身影,扒拉着的冰层突然下坠,吓得她咕噜噜喝了好几口冰水。   但脚下有东西垫着,她还不至于溺水。   贺庭岳却脸色大惊,脱了外套急忙跳下,抱住姜榆的时候才察觉到下面竟然有东西。   姜榆抓着他,“这下面不知道是什么。”   贺庭岳抱着她上岸,“别管这些,我们先上去。”   把姜榆和佟元救上来,远处的大部队才发现这边有人落水,纷纷跑了过来。   贺庭岳想把外套给姜榆套上,姜榆拒绝了。   “给佟元吧,得抓紧送他去医院,他泡得比我久。”   好在贺飞燕赶来,直接把外套给脱了下来。   “嫂子,你快穿上,别耽搁了,快回家。”   “佟元!”佟方飞扑过来,喊得撕心裂肺。   贺庭岳顺势把孩子交给他,让他抓紧去医院。   佟方连道谢都来不及说,抱着佟元飞奔。   贺庭岳没跟过去,而是把姜榆打横抱起,飞快奔走。   “飞燕,去通知公园的管理人员,最好做个通知,以防有人再落水。让正东和莉兰别玩了,抓紧回家。”   贺飞燕立马应下:“大哥你放心吧,我等会儿就带他们回去。”   出了这种事,大家都没心情再玩,纷纷散了。   姜榆毕竟是成年人,比佟元情况好了不知多少。   被贺庭岳抱着,没一会儿就缓过来。 第225章 姜榆把我儿子推下去的   “不着急,我还好。”姜榆搂着他,让他冷静下来。   “你要不要先去看看水里的东西?”   贺庭岳浑身紧绷着,声音沉冷:“没有任何东西,能比你更重要。”   他带着姜榆火速赶回家,没搭理大院打招呼的人,先给姜榆冲了一杯红糖姜茶。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当初提出给家里做炕。   等他把屋里的炕生起来,姜榆已经换好了衣服,裹着被子窝在床上。   现在缓过来,她突然觉得头晕鼻塞,脑袋晕晕沉沉。   “也不知道佟元怎么样了。”   贺庭岳给她另外煮了姜茶,一部分喝,一部分用来泡脚。   冰冷的双脚进入热水,姜榆烫得一跳,被贺庭岳抓住强行摁了进去。   “好烫呀!烫死我了!”   贺庭岳狠着心摁住她不安分的双脚,哄道:“媳妇儿,忍一会儿,你脚太冷了,一会儿就不烫了。”   姜榆雪白的脚丫子,不一会儿就烫得通红一片。   不过好歹是适应了这个温度,感觉到身上暖和起来。   喝完了姜茶,姜榆觉得五脏六腑都火辣辣的,贺庭岳坐在身后给她擦头发。   “佟元是被狗娃推过去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但确确实实是他把狗娃推过去的。”   事后她让狗娃回去喊人,她怀疑狗娃根本没喊。   不然佟方怎么会这么迟才过来。   如果狗娃真的是故意,姜榆不由得心生寒意。   他年纪比贺正东还小几岁,心竟然已经这么狠了。   贺庭岳沉声道:“这件事自然会追究,你就别管了。”   他忍了忍,还是开口道:“媳妇儿,我知道你心善,但再有下次,我更希望你能先保护好自己。”   姜榆一愣,她知道再有下一次,同样的情况,她应该还是会下去。   她不去,佟元那么小的孩子,可能人就没了。   但面对贺庭岳这些话,她还是笑着点头。   “我知道,幸好你过来了。”   不多时,贺飞燕带着贺正东兄妹俩回来。   一进屋,便咋咋呼呼过来找姜榆。   “嫂子,你没事吧?”   姜榆摇摇头,“没事,就是有些冻着了。”   贺飞燕献宝似的,把姜榆落在水里的围巾和棉衣拿了出来。   “我叫人给你捞起来了。”   姜榆看着那红围巾,眼底浮现心疼。   “都弄脏了。”   这可是贺庭岳给她织的。   贺庭岳把东西拿了过去,“没事,我给你洗干净。”   佟元落水被姜榆救了这件事,等公园里的人陆续回来,便在家属院里传开。   不少人陆续上门探望,问候姜榆。   除了看姜榆,更主要的是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佟元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在哪个医院,不知道怎么回事。”徐丽华好奇道。   好端端的,怎么就掉进水里了呢。   姜榆道:“我过去找贺庭岳,瞧见狗娃在后面推着佟元,可能力道大了一些,把佟元给推了出去,正好冰裂了,佟元就掉了下去。”   她只陈述事实,没有添油加醋。   具体如何,还得看佟方怎么处理。   徐丽华惊呼一声:“这么说,是狗娃把佟元推下去的?”   姜榆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徐大妈,我可没说这话,我只是告诉你们我看见了什么。”   贺飞燕忙道:“就是啊,事情还没搞清楚,怎么能胡言乱语。大家给我们做个证,徐大妈要是出去胡说,跟我们可没关系?”   林冬花连连点头,谴责道:“徐大妈,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呀。”   徐丽华见大家把矛头对准了自己,还觉得冤枉。   “狗娃这孩子性子本来就不好,他把佟元推下去,那也不奇怪吧。”   姜榆冷声道:“那你来解释解释,他怎么知道那边的冰层薄,人容易掉下去?”   徐丽华哑然无言,这她怎么知道。   姜榆道:“我只是陈述事实,具体如何尚未可知,请大家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出去乱说。”   谣言能毁了一个人,要是狗娃是无心,却被人说成故意,这可就不好了。   林冬花率先起身,“大家都回吧,别在这里影响姜榆休息。”   众人只好起身出去。   就在姜榆寻思着要怎么说狗娃和佟元的事时,佟方怒气冲冲上门了。   他这模样,说不是来寻仇的姜榆都不信。   贺庭岳手摁在他肩上,把他拦在门口,“有话在外面说。”   有他压着,佟方不敢强行闯入,但身上的愤懑情绪愈发浓烈。   “我儿子到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不省人事!”他怒吼一声。   贺飞燕满脸莫名其妙,“佟元不省人事,跟我嫂子有什么关系?要不是我嫂子,他现在还在水里泡着呢。”   不见他感谢,反而上门质问,真是可笑。   佟方咬牙,“我问过狗娃,是姜榆把我儿子推下去的!”   “你放屁!”贺庭岳愤怒不已,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我媳妇儿为了救你儿子差点没了半条命,你眼瞎吗?说她把佟元推下去!”   贺飞燕怒不可遏,心里为姜榆感到不值。   “佟元一直跟狗娃在一起,我嫂子去找我大哥才过去的,她亲眼看到狗娃把佟元推出去,凑巧冰裂,佟元才掉了下去!我嫂子让狗娃回去喊人,我问你,狗娃回去喊了你没有?”   佟方一怔,没有,是贺飞燕瞧见姜榆迟迟不回,过去看了一眼。   远远瞧见姜榆和佟元落水,忙不迭回去喊人,大家才知道有人落水。   李嫂子见势不妙,急忙跑出来。   “贺飞燕,我家狗娃还只是一个孩子,你们怎么能这样污蔑他!你简直胡说八道!佟方,你可不能信了她,我家狗娃有些调皮是真的,可他这么小,哪里敢害人性命!”   这时,段玉珍走了出来。   “是啊佟方,狗娃年纪小,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我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贺庭岳不爱和这些大妈掰扯,此刻为了维护自家媳妇儿,却不得不强硬起来。   “误会?那你们解释一下,为什么狗娃瞧见了佟元落水,却不回去喊人?反而自己跑了。十几岁,也是半个大人,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佟元溺水?” 第226章 他不是故意的   贺庭岳的质问点出了关键,佟方心中的天平瞬间倾斜。   他目光凌厉,在李嫂子脸上扫视。   “李嫂子,你倒是解释一下,为什么狗娃没有回来喊人?”   李嫂子心虚不已,躲避着他的审视。   “喊了!他回来喊了我!只是我离得太远,去得太迟。”   徐丽华觉得不对,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李素琴,你跟你两个孩子,可早就回来了,你如果去救了人,没道理能回来这么快吧?”   可见她根本没去佟元那边,直接就回来了。   众人细思极恐,都偏向了姜榆的话,笃定是狗娃在说谎。   段玉珍目露失望,“李嫂子,你还不快说实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佟方刚才是被愤怒冲昏了头,才没想到这么关键的点。   现在想通了,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双目冰冷,死死盯着李嫂子。   “是狗娃做的?是狗娃把佟元推下去的,是不是!”   李嫂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抓着佟方的裤腿哭喊。   “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带着弟弟玩,不小心把佟元推了出去。佟方,他还是个孩子,没那么多的坏心眼!”   佟方喘着粗气,狰狞地瞪着她。   这个差点害死他儿子的人,还是他自己接回家的!   他可就只有这一个儿子,要是没了,他有什么脸面下去见亡妻。   “你说狗娃没有那么大的坏心思,我信!可他为什么不喊人?我们都在那里,只要他喊一声,我们都能过去救人!佟元到现在还没醒,他差点害死了我儿子!”   众人纷纷用谴责的目光看着李嫂子。   “狗娃也不小了吧,遇到这种事不喊人,怎么还跑了呢?”   “说他不坏,这话我可不敢信。”   “打一开始我就说了吧,不能让他这一家留在大院儿,迟早出事。”   “得了吧,你这个马后炮,早干什么去了?”   “嘿,我早说这话,你们也不听呀!”   “……”   佟方闭上眼,嘶哑的嗓音:“我以前心软,想着你们无依无靠,收留你们一段日子。事到如今,我是不能再留你们了。”   说罢,他也不管李嫂子如何绝望哀求,转头看向贺庭岳。   “岳哥,真是对不住,今儿是我冲动了,不分是非,冤枉了嫂子。等佟元出院,我再带着他上门道谢。”   贺庭岳拍拍他的肩膀,“你也是关心则乱,快去医院看着佟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吱一声。”   徐丽华连忙跟着开口:“对呀佟方,有什么要帮忙的,别跟大妈客气。”   “是啊,是啊,别客气。”   佟方点点头,“多谢各位大妈大爷,暂时还能应付过来,我先去医院看着。”   看着佟方走了,李嫂子还想跟上去,被段玉珍拦住了。   “你儿子差点害死了佟元,你还想干什么?收拾收拾东西,现在就滚蛋!”   段玉珍心里压抑着快意,终于把他们赶出去了。   李嫂子仓惶无助,想求人帮自己说句话。   环顾一周,大家对她只有鄙夷厌恶,哪里可能帮她。   李嫂子只好求上了段玉珍,让她行行好,别把自己赶出去。   “我已经没有地方去了,我带着孩子能去哪里呢!玉珍,狗娃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吓坏了,才没想到去报信儿。”   段玉珍冷冷拂开她的手,“不是我不帮你,是你们这次做的事太过!连佟方那么好的人都动了怒,你就该知道狗娃犯了多大的错!”   李嫂子失魂落魄回了屋,看见一言不发的狗娃,愤怒翻腾,一巴掌扇了过去。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要安分一点,安分一点!现在你满意了,我们一家都要都被人扫地出门了!”   二妞挡在狗娃前面,哭着喊着。   “妈,别打我哥,别打我哥!”   李嫂子不仅打狗娃,连二妞也一起打。   “你怎么就不看好他,让他闯下这么大的祸事!现在我们被赶出门,以后就一起喝西北风去!”   母子仨人抱在一起痛哭,都处在彷徨之中。   二妞抽抽噎噎:“这也不能全怪我哥,是段阿姨跟我们说,只要没了佟元,佟方叔叔就能把我们当亲生孩子一样看待。她跟我们说那边冰层薄,让我们小心,不能去那边玩,不然掉下去人就没了。”   要不是段玉珍这些话,狗娃第一次溜冰,怎么会知道那边会掉下去。   李嫂子脸色大变,狠狠掐住了二妞的胳膊。   “是段玉珍说的?是她跟你们说的!”   狗娃点了点头,“她是说过这些话,不过她那是提醒我们小心。”   他还以为段玉珍是好意,但不知为什么,听了她的话,他心里就起了坏心思。   一门心思想着,要是没有佟元就好了。   佟方能把他们当亲生孩子一样疼爱,就不会把他们赶走。   李嫂子愤怒不已,爬起来往外冲,要去找段玉珍算账。   刚跑到院子里,便瞧见佟方的岳父岳母来了。   佟元是他们外孙,现在出了事,他们当然不会袖手旁观,这是上门算账来了。   段玉珍乐得看着,给他们把前因后果说清楚,指着李嫂子道:“就是她儿子做的。”   佟方是个大男人,不好和李嫂子动手。   他岳母可不顾忌这个,朝着李嫂子扑上去就是一耳光,和她两个人厮打在一起。   李嫂子还没反应过来,迎面就被劈头盖脸一顿打。   “敢害我孙子,就这么把你们赶走,简直便宜了你们!老孙,去报警,就非得把这个小崽子送去劳改!”   李嫂子一听,连还手的力气都没了,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别报警!不能报警啊!婶子,狗娃不是故意的,他真不是故意的!”   段玉珍佯装无奈,“李嫂子,事发到现在,你说他不是故意的,你觉得有人信吗?他又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不过去喊人?他要不是个孩子,现在就不仅仅是把你们赶出去这么简单。”   她越是说话,李嫂子怒气越是旺盛。   要不是她挑拨,狗娃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   现在她倒好,拍拍屁股,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跟着别人一起谴责狗娃。 第227章 丧心病狂   “贱人!”   李嫂子突然暴起,狠狠扇了她几个耳光。   “我家狗娃是推了佟元不错,可那都是段玉珍指使的!是她和狗娃说,只要没有佟元,佟方就会把他当成亲生孩子一样看待!”   “大家伙儿给我评评理,狗娃还是个孩子,他哪里知道段玉珍没安好心,挑拨离间!”   “我家狗娃冤呐!要不是段玉珍告诉他那里冰层薄,他怎么知道佟元会在那里掉下去!那都是段玉珍指使的!”   李嫂子说的话,屋里的姜榆听得清清楚楚。   她刚才就在想这件事,狗娃怎么知道那边冰层薄,合着是段玉珍说的。   如此一来,整件事就能说通了。   姜榆眉头紧锁,“段玉珍也太坏了,佟元那么小一个孩子,很脆弱的,指不定就真救不回来,她怎么能这样呢!”   贺飞燕对段玉珍早就不抱希望,也实在不明白,段家这么清正的家庭,会教出这种孩子。   “我早说了,她会想办法摆脱李嫂子一家,我不知道她会这么丧心病狂。”   贺飞燕想到她做的那些事,突然背脊生寒。   狗娃固然不好,但根源还是在段玉珍身上。   姜榆道:“我很难相信她这种人进门后,会对佟元好。”   而此时院子里的段玉珍,自然是满口否认。   “李嫂子,你不能因为佟方要把你们赶出去,就来攀扯我呀!佟元是佟方的孩子,我害他做什么?你说我指使狗娃做的,你有证据吗?”   李嫂子连忙把狗娃和二妞喊出来。   “你们快说,是不是段玉珍指使你们的?”   段玉珍嗤笑,“他们是你的孩子,当然会帮着你说话!你今儿必须把话说清楚,不然我们就去派出所掰扯掰扯!你这一嚷嚷,就往我身上泼脏水,没这种道理!”   李嫂子绝望哭喊,她拿不出证据。   段玉珍就说了那几句话,除了二妞狗娃,也没其他人听见,她怎么有证据。   “你们这是要逼死我,要逼死我啊!我不活啦,我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死算了!”   段玉珍冷哼,“你真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姜榆本想出去看看,被贺庭岳拦住。   说是外边冷,她头发还没干,这会儿出去吹风,还不得感冒发烧。   姜榆就靠着贺飞燕传话,脑补外面发生的事。   佟方的岳父岳母直接动手,把李嫂子一家赶了出去。   至于他们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段玉珍倒是给自己喊冤,说是李嫂子诬陷她。   但大家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不会真是段玉珍指使的吧。   就连林冬花都忍不住怀疑,拉着段玉珍问:“你告诉嫂子,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对不对?”   段玉珍冷冷撇了下嘴,“就算跟我有关系,他们也没证据。”   林冬花心中一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佟元还那么小,你怎么下得去手!”   段玉珍眨眨眼,立马换了一张脸。   “嫂子你说什么呢,这件事跟我可没关系,你别胡说呀。”   林冬花惊魂未定,不可置信看着她,觉得眼前的段玉珍简直陌生极了。   “爷爷要是知道……”   段玉珍嗤笑,“他不会知道,因为我根本没有做过。”   这件事持续到晚上,有人回来传信儿,说佟元醒了,没什么大碍,明天就能出院。   姜榆终于松口气,能安心睡下。   到了半夜,她却发起高热来。   贺庭岳抱着她,跟抱着火炉似的滚烫。   他急急忙忙起来,喊了隔壁廉大爷过来看。   廉大爷为人如何暂且不提,他的医术是没得说。   给姜榆看过后,开了退烧药和几贴中药。   “明儿请假,就别出去上班吧,好好在家里休息。”   廉大爷交代几句,喊上贺庭岳出去。   “这女人啊,平时得少碰冷水,尤其是你媳妇儿今儿还在湖里泡了这么久,最好去找秦大夫看看,开点药调理调理。”   秦大夫是信仁堂的坐堂大夫,擅长妇科。   贺庭岳道了谢,送他出门。   转头回到屋里,只要等到下半夜,姜榆才退烧。   隔天贺庭岳过去给她请了假,郑厂长知道她这回见义勇为,亲自给金科长说了,让他批假。   “让你媳妇儿在家里好好休息,回头我让厂里再给她发一面锦旗,还有奖金!”   贺庭岳替姜榆道了谢。   转而说起丢失的涤纶纤维的事,贺庭岳只说有眉目,却没细谈。   姜榆在湖底发现的东西,昨晚他带着林长安亲自去看,就是一大批的涤纶纤维。   但他们没动,只把东西拿回来,却不知道究竟是谁藏在那里。   郑厂长点点头,“这件事你看着办,务必把东西追查回来。”   “是。”   今天过后,便有消息传出,说是丢失的涤纶纤维都找回来了。   至于是从哪里找回来的,大家都不清楚。   姜榆底子好,昨晚发热,今天就差不多好了。   徐丽华便找她唠嗑,问:“姜榆,那批材料从哪儿找回来的?”   院子外面的王国忠脚步一顿,没发出声音。   姜榆摇摇头,“我怎么知道。”   徐丽华奇怪道:“你男人工作上的事儿,你都不清楚?”   “我今儿没上班呢,我怎么会知道。”   姜榆没再搭理她,转身进屋。   王国忠快步往前,走进了隔壁院子。   张菊香也正想着这件事呢,说:“我听说那批材料找回来了?”   王国忠点点头,“你去隔壁探探口风,问问是从哪里找回来的。”   张菊香冷哼,“我才不去,要去你自己去。上回姜榆把我打得,我都没脸出门了,你也不为我说句话。”   王国忠瞥了她一眼,“你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我怎么帮你说话?我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这么多话!”   张菊香没搭理他,嘟囔:“东西这么快找回来,不会真是贺庭岳监守自盗吧?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厂里写封举报信?”   “别胡说八道,你敢写举报信,我们就离婚!”王国忠怒斥一声。   张菊香气哼哼别开脸,“怎么昨儿就没淹死姜榆呢。”   “什么淹死?姜榆怎么了?”   “这么大事你都不知道,姜榆去红星公园溜冰,掉湖里去了,差点没被淹死。”   王国忠脸色一沉,暗道不妙。   坏了! 第228章 你就没点同情心吗?   入夜,贺庭岳带着人埋伏在红星公园。   果然瞧见一个人影偷偷摸摸往湖里去。   大冬天的丝毫没有犹豫,直接一头扎进水里。   而那个位置,正是姜榆和佟元落水的地方。   发现动静的林长安哈着气跑回来,低声道:“岳哥,确认了,是王国忠。”   这时候的王国忠已经从水里起来,嘴里嘀咕着:“不对啊。”   这里面的东西还在,那厂里找回来的材料又是哪里来的?   他还没想明白,便被保卫科的一拥而上,给制住了。   王国忠浑身冰冷,这心更是漏风似的,拔凉拔凉。   他一抬眼,和贺庭岳冷峻的双目对上。   “贺…贺……”   林长安一脚踢了过去,“留着点力气,等会儿到了保卫科,有你说话的时候。”   王国忠心灰意冷,他本以为是姜榆发现了这批材料的存在。   却没想到贺庭岳他们是瓮中捉鳖,只等着他上钩!   贺庭岳回到家,已经是深夜,浑身带着风雪寒霜,不敢直接上床。   等身上回暖,换了衣服,他才挤进被窝。   姜榆迷迷糊糊往他身边靠,咕哝一句:“事情怎么样?”   “成了,睡吧。”   姜榆没再回应,沉沉睡去。   等隔天醒来,贺庭岳已经出门了。   刚抓到王国忠,可以确定是出了内贼。   但王国忠一人,没办法轻易把东西弄出去,肯定是采购科还有人与他里应外合。   想从他嘴里撬出东西,可不容易。   但他忙,也没忘记给姜榆做早饭。   姜榆心里生了一丝愧疚,觉得比起贺庭岳做的,她实在不够关心他。   吃过早饭,她准备出门上班。   徐丽华正等着她出门呢,问道:“姜榆,我怎么听说隔壁王国忠被抓了?”   听说是一夜未归,张菊香出门一打听,才知道王国忠竟然被保卫科抓了。   要是没犯事儿,保卫科可不会随便抓人。   姜榆笑道:“徐大妈,我不知道呢,贺庭岳一早就出门了,我跟他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徐丽华不信,他们是枕边人,姜榆怎么会不知道。   “你告诉我呗,我保证不往外说。”   姜榆摇摇头,转身把门锁了,出门上班去。   来到宣传科,吴金顺他们也在讨论这件事。   外面的人不清楚,同是二厂的工人,消息就灵通多了。   仓库管理员王国忠和采购科张主任里应外合,监守自盗。   “张主任?”   要说这张主任,姜榆也是认识的。   赖六子先前去乡下收东西,和张主任碰过好几次面。   “那其他两个厂子又是怎么回事?”   吴金顺道:“生产的确良的车间主要在我们二厂,涤纶纤维是由我们统购的,再分给其他两个厂子。这张主任和王国忠可真大胆,这么多涤纶纤维,值这个数呢。”   的确良布料本就比其他棉布要贵很多,更别提这涤纶纤维了。   数目这么大,够这俩人喝一壶了。   姜榆摇头轻叹,“厂里也没亏待大家,何必呢。”   就张主任来讲,他这个级别的工资可不低。   现在被抓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提这个了,你救了佟元的事,厂里说要通报表扬呢,通知都下给周雪了,估摸着又能得一面锦旗。”   姜榆谦虚一笑,“顺手的事,换做是你们,肯定也会帮忙的。”   吴金顺但笑不语,这可不一定。   毕竟大冬天下水,又是个女人,稍有不慎半条命都得搭进去。   周雪听着他们的话,忍不住撇撇嘴。   姜榆就是运气好罢了,这种机会回回都能到她面前。   要不是金科长特意交代,要她把姜榆的光荣事迹广播出来,她还真不想念这稿子。   王国忠和张主任的事性质恶劣,除他们之外,还从另外两个厂子揪出了几个接应的人。   这几人做的事,进行了全厂通报,以儆效尤。   顺便对以贺庭岳为首的保卫科进行褒奖。   王国忠作为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出了这样的事,张菊香六神无主,拉着家里的老老少少在门口哭,门卫赶都赶不走。   最后还是郑厂长出面,斥责了她。   “王国忠监守自盗,性质恶劣,这件事他得担主要责任。念在他往前为厂里做过贡献,你们住的房子我不收回,但如果你继续闹,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王国忠还有一个瞎子老娘在,厂里不会赶尽杀绝,在这种情况把他们赶走。   厂里甚至有人提议,给张菊香安排一个扫厕所的工作,至少能保证一家子不会饿死。   但如果张菊香不识相,继续闹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郑厂长这么一通话压下来,张菊香急忙拉着自家婆婆走了。   但王国忠一出事,她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哪里会轻易罢休。   她一直在院子门口盯着,等着姜榆和贺庭岳下班。   远远瞧见俩人的身影,赶忙跑上去。   “庭岳啊,你得帮帮我们啊,国忠跟你这么多年的兄弟,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绝路吧?”   张菊香求他,还真找错人了。   贺庭岳可是亲手逮到王国忠的人,怎么可能再帮王国忠出来。   面对张菊香的哀求,他只有一句话:“菊香嫂子,王国忠犯的事儿,连厂长都没办法帮忙,更别提是我。你真要想帮他,就劝他坦白从宽。”   姜榆眉眼动了动,这意思是还有幕后主使没被供出来?   张菊香绝望地跪坐在地上,“还有什么好坦白的,肯定都是那张主任的错,跟我们国忠没关系啊!”   贺庭岳跟她说不明白,揽着姜榆进屋。   张菊香却不让他们走,哭喊着:“姜榆,你也是女人,你最能理解我的不容易,我家没了男人,剩下一堆的老老小小,还怎么活啊!”   姜榆转身道:“你家的不容易,也不是我造成的呀。是我让你生那么多的吗?是我让王国忠做出偷盗厂里财物的事吗?王国忠真要是在乎你们,他就不会做出这种事。他是你男人,他都不在乎,你指望我们来照顾你?”   张菊香哭得呼天抢地,天都要塌下来一般。   廉大爷急忙走出来,对姜榆好一番谴责。   “她已经够不容易了,你又何必再说这些话刺激她,你就没点同情心吗?” 第229章 你本来就多事   姜榆突然发现,回回张菊香有点什么事儿,廉大爷都是第一个跑出来的。   平时也没瞧着他是一个多热心的人,怎么只爱管张菊香家里的事?   姜榆心里突然生了一个想法,不过没敢深想。   “廉大爷,我当然比不上你有同情心,菊香嫂子家里这事儿,我们是没法管,你对她这么好,不然你出来管一管呗。”   廉大妈愠怒道:“又不是我们把王国忠抓走,我们怎么管?姜榆,都是一个家属院的,做事不能太绝,省得回头报应到自己身上。”   姜榆嗤笑,“廉大妈,张菊香先前到处造谣说我男人监守自盗,偷了厂里的材料。现在转眼抓到她男人监守自盗,报应到了谁的身上,还不清楚吗?”   廉大妈一噎,“你这样不留情面,以后没好果子吃。”   姜榆瞥了一眼张菊香,又看看她身边的王小山。   “你们才是有情有义的人,这菊香嫂子以后就交给你们照顾吧。菊香嫂子,你可听见了吧,往后有廉大爷家关照你,日子不会太差的。”   张菊香连忙朝着廉大妈鞠躬道谢:“不然怎么说您二位是咱们大院儿的一大爷一大妈呢,谁能有您二位大方,回头我一定给您送面锦旗。”   就这样,张菊香开始了在廉大爷家蹭吃蹭喝的日子。   廉大妈心有不满,一次两次还好,来得这么勤,日子长了谁受得了。   只是每次这么一提,都被廉大爷训斥:“她家没有个男人,我们作为邻居不接济,叫她一大家子怎么活。”   廉大妈这才体会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   隔壁大院儿的事,姜榆可没空搭理。   转眼又到了领工资的时候,有上回搭救佟元的英勇事迹,她这个月多领了二十块钱的奖金。   加上各种补贴,足足有六十块钱了!   和贺庭岳的工资奖金加在一起,足有一百八十多!   这工资对姜榆来讲,怎么都是一笔巨款。   她握着工资,和贺庭岳回到家。   其实厂里每个人工资多少,大家都能算个大概,并不是秘密。   一如姜榆这个月领了多少钱,又有奖金,徐丽华一算就知道。   瞧着夫妻俩高兴的模样,徐丽华心里酸了。   要是她能领到这么多工资,她也能这么高兴。   “姜榆,你这个月有奖金,怕是工资不低吧?”   姜榆笑容一僵,看向她。   “徐大妈,你算数好,自己算算不就知道了。”   徐丽华脸色有些不大自然,瞥见在屋檐下玩石头的佟元。   “你这奖金还是多亏了佟元才拿到的,是不是该分他一半啊?”   这话姜榆还真没办法接。   她当然不可能把奖金分给佟元,说些大实话又不太礼貌。   好在佟方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人糊涂,但涉及到自己儿子的时候,偶尔还是个明白人。   “徐大妈,那你怎么不说,要不是姜榆,我儿子兴许就没命了,救命之恩,我是不是该给她更多钱?”   徐丽华被他噎得哑口无言,心想自己可是帮他说话,怎么不知道领情呢。   “我就那么一说,你觉得不用就算了呗,当我多事。”   佟方:“什么叫当你多事,你本来就多事!有空的时候多关心你儿子吧,工作的事儿到现在还没解决,靠着他媳妇儿养,好意思吗?”   徐丽华脸色由红转青,气成了猪肝色。   张家华的工作问题,就是她的心病,佟方是真的戳中了她的痛处。   “行吧行吧,我不多嘴行了吧,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姜榆回到南房,听见贺飞燕啐了一口。   “她什么时候好心过!”   姜榆忍俊不禁,拍拍她的肩膀。   “别搭理她。”   转眼到了腊月,正好是单休日。   厂里请来了艺术团的人在厂里表演。   才到下午四五点,林冬花就拉着姜榆说要出去占位置。   “嫂子,这个点出去占位置?晚会不是七点才开始吗?”   七点开始,九点结束,持续两个小时。   林冬花道:“这你就不懂了,等七点你再去,就只能坐在后面啦。”   姜榆问道:“那晚饭呢,不吃啦?”   “你家有馒头不,带两个馒头就行了。”   大家都是这样的,为了占个靠前的位置。   姜榆没想到看个晚会,还要这么拼。   但为了有个更好的观看体验,她决定的拼一把。   “飞燕,菜先不做了,咱们装两个馒头,占位置去。”   提到占位置,贺飞燕也是有经验的,利索拿出饭盒,装上馒头,顺便装了一壶热水,揣着一罐肉酱。   她们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占了好位置。   好在场地大,她们还有很多挑。   意外的是,姜榆竟然瞧见了李嫂子的身影!   “她怎么还在家属院啊?”   贺飞燕也不知道,摇了摇头。   倒是旁边坐着的大娘,顺着姜榆的目光看过去。   “闺女,你认识她呀?”   姜榆点点头,“她原先在我们大院儿住的。”   提到李嫂子,这大娘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现在来到了我们大院儿,也不知她以前在你们那儿是不是这样,她那两个孩子,真真是人嫌狗憎。”   贺飞燕好奇问道:“大娘,她怎么去了你们大院儿?”   “我们大院儿有个老头,人不太正经,瞧见她孤儿寡母,就给领回家了。”   问题是那老头不是鳏夫,更没有离婚。   平白把这仨人领回家,可把他家里人气坏了。   尤其是狗娃和二妞,一个爱偷东西,一个动不动就下跪。   明明他们才是犯错的一方,二妞一下跪,就好似是被人欺负了一般。   现在大家都躲着他们走。   姜榆没话讲,这是别人的家事,她还真没立场干涉。   与此同时,林冬花和段玉珍两人也占好了位置,同样发现了李嫂子的存在。   佟元的事,对段玉珍并不是毫无影响。   但段玉珍能拿捏佟方,在他面前温柔小意几句,佟方也就信了她。   可她对牛皮糖似的李嫂子一家,是打心眼里厌恶。   好不容易把他们赶走,转眼又瞧见了,心情自然不太美妙。   “嫂子,你在这边等我,我过去看看。”段玉珍道。   林冬花还没来得及拦,她就朝着李嫂子那边走过去。 第230章 你喊谁嫂子   段玉珍和李嫂子起了争执,动静太大,连姜榆都听见了。   她身边那大娘瞧见这一幕,觉得稀奇。   “没想到啊,竟然还有人能制住她。”   段玉珍声音这么大,显然是占理的一方。   在她面前,李嫂子的气势都弱了。   姜榆笑了笑,谁叫李嫂子理亏呢?   至少在外人眼里,段玉珍才是占理的一方。   那边的动静,很快被姜榆抛在脑后。   她和贺飞燕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肉酱配馒头吃着,时间很快就过去。   转眼六点多,天早就黑了。   场地上搭建的大舞台有了灯光,让大家不自觉把目光投向那边。   舞台旁边,除了上台主持的人员,还有艺术团的人。   艺术团里大多是女同志,穿着红裙子化着妆。   这大冬天的,姜榆都替他们感到不容易。   “反正还没上台,怎么不套件棉衣,这多冷呀。”姜榆搓了搓手。   她在这里等了这么久,脚都冻硬了。   贺飞燕道:“她们要热身,早都习惯了。艺术团年年都来,去年那会儿更冷,她们照旧穿着单薄的裙子上台,不得不说,她们真的很有敬业精神。”   姜榆连连点头,让她来,是万万做不到的。   不多时,贺庭岳过来了,自然而然坐到了姜榆身边。   姜榆推了推他,“你的座位不是在前面,干嘛坐这儿呀。”   贺庭岳道:“前面没意思,我在这里陪你。”   厂领导都是坐在前面几排,后面才是家属区。   年年贺庭岳都是坐那儿,陪着厂长说话。   好不容易今年他媳妇儿也能来看,可不能让姜榆孤孤单单。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耳边都是嘈杂的声音,没人会注意到他们。   贺庭岳握住了姜榆的手,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冻坏了吧?”   姜榆羞赧地想把手抽出来,却被他抓得死紧。   她嗔道:“被人看到怎么办。”   “大家都忙着看台上,没人注意我们。”   姜榆见大家果然都各聊各的,这才放松下来,和他五指紧握。   等了一会儿,贺飞燕突然瞧见了一个人影朝着他们走来。   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来人穿着大红色的裙子,但这裙子又和其他艺术团的人穿的略有不同,更加精致繁复,光是裙摆都有好几层。   姜榆刚才听旁边的大娘说了,这人叫罗珊,是艺术团的台柱子。   今天表演的节目,就数她上台最多。   罗珊身姿窈窕,青春貌美,刚出现,就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姜榆看着她,直到她停在贺庭岳的面前,笑吟吟开口:“岳哥,你怎么坐这儿,往年都是坐前面的。”   姜榆转头看向贺飞燕,目露疑惑。   贺飞燕笑着打圆场:“嫂子,罗珊姐是我们的朋友,我小时候跟她住在同一个大院儿,她那时候是我们大院儿子弟心目中的女神,我们这些丫头片子最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跑。”   姜榆对贺庭岳父亲那边颇有了解,知道他爷爷级别不低。   能跟他同一个大院儿的,来头肯定不小。   罗珊听到这话,错愕不已,看着贺飞燕。   “飞燕,你喊谁嫂子?”   贺飞燕笑道:“罗珊姐你还不知道吧,我大哥已经结婚了,这位是我嫂子姜榆。”   罗珊嗓音尖锐起来:“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姜榆佯装没注意到她的失态,笑着解释:“去年国庆。”   现在元旦都已经过了,可以说是去年。   “结婚了……”罗珊喃喃自语。   算时间,已经有三个月,她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岳哥,你结婚这事儿,怎么没跟爷爷奶奶说呢?你就算搬出来,怎么都是贺家的子孙,结婚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以不告诉家里!”   贺飞燕面露不悦,面对贺家那边,她和贺庭岳持有的态度是一样的,最好不联系。   现在听见罗珊的话,不免觉得她多管闲事。   “罗珊姐,我们当初怎么离开贺家的,你一清二楚。从那里走出来,我们就不打算再回去,结婚是大事,却也没必要和不相干的人说。”   “飞燕……”   贺飞燕不耐烦打断她:“罗珊姐,表演快开始了吧,你不用去准备吗?”   罗珊咬着唇,最后看了一眼姜榆,才转身离开。   她知道,再说下去,只会惹得贺庭岳厌恶。   等罗珊走远,姜榆才睨着贺庭岳,见他对罗珊无动于衷的模样,她心里那一丝憋闷又消了。   看得出来,罗珊是一头热。   “等她回去,肯定会把咱们结婚的消息,告诉你爷爷吧。”   瞧着罗珊挺偏向贺家的样子。   贺庭岳道:“不理她,往后他们就算来人,你不想理,也可以不用搭理,等我处理就行。”   姜榆没说话,她倒不是怕见婆家人。   只是贺庭岳跟他们关系不好,一个不留神,处理不得当,就会两头不讨好。   姜榆低声道:“我去上个厕所。”   贺飞燕问:“嫂子,用我陪你一起吗?”   “不用,很近的,我很快就回来。”   姜榆一路小跑过去,发现离得近的那个厕所排长龙,估摸着半个小时都搞不定。   驻足片刻,她决定去远一点的那个。   解决完了生理需求,她刚要离开,忽然听见了一丝动静。   姜榆脚步一顿,一阵寒风袭来,颈后的寒毛竖起,背脊发凉。   她凝神听了一会儿,刚才听到的声音忽然没有了,仿佛是她幻听。   结果姜榆走了两步,又听见了声音。   姜榆壮着胆子,微微喘着气,一颗心高高提起,朝着发出声响的那间厕所走了过去。   打开一看,果真瞧见有人。   姜榆瞠目,“段玉珍?你怎么在这儿!”   “唔唔唔……”   她嘴被堵上了,姜榆连忙上前帮她解开。   而后便听见段玉珍咒骂:“李素琴那贱人!她跟踪我到这里,揍了我一顿,还把我绑了起来!姜榆,快给我解开,看我不找她算账!”   她手脚都被绑住,嘴也被堵了,以至于她想呼救都难。   姜榆俯身,刚想给她解开绳子,动作突然一顿,目露精光。   这种打结的方式,是李素琴一个农村妇女会的吗? 第231章 疏散人群   段玉珍催促着:“你愣什么,快点帮我松绑!”   姜榆陷入沉思,贺庭岳是当兵出身,他曾经给她示范过这种打结方式。   这个结一般人挣脱不开,而且会越挣扎越紧。   忽然,段玉珍呼吸急促起来。   “快快快!有动静,李素琴要回来了,快给我松绑!”   姜榆连忙把她嘴里的布条绑了回去,闪身躲进了其中一个厕所门后。   而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姜榆透过门缝看过去,是李嫂子。   “哟,还在这儿呢。”   段玉珍瞪大了眼,嘴里“唔唔唔”个不停,听得出来骂得很脏。   李嫂子嗤了声,“我原本没想这么早动手,谁叫你屡次挑衅我,老娘不受这个鸟气!”   印象中,李嫂子一直都是唯唯诺诺,姜榆还真没见过她趾高气扬的模样。   “消停些吧,等今晚过后,你们都得死!都得去死!你们死了,我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李嫂子抬手拍了拍段玉珍的脸颊,“放心,我就不送你出去看晚会了,会留你到最后一个杀。”   段玉珍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李嫂子疯了。   不然她怎么会有要把所有人都杀了这种想法。   她哪里有这个能耐。   而姜榆则是在想,这绝对不是李嫂子!   亦或者她是,却不是一个简单的农村妇女。   李嫂子和段玉珍放着狠话,见她吓得冷汗涔涔,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你平时不是挺横的?怎么这会儿蹦跶不起来了?放心,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没什么痛苦的死法。不过家属院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砰!炸烟花一样,肯定很漂亮。”   她说够了,见段玉珍好似要吓晕过去,终于走了。   直到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姜榆又从厕所的小窗瞧见她的背影,心想她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还要去看晚会。   姜榆走出来,伸手给段玉珍松绑。   “这个李素琴不对劲,她可能要对我们二厂不利,你跟我一起去找保卫科,必须把晚会暂停,疏散人群。”   她怀疑李嫂子刚才说的,是用炸药。   兴许在某一处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炸药已经埋下去了。   段玉珍才不去,连连摇头。   “她一个乡下妇女哪里有这个本事,她肯定是想吓唬我们。”   姜榆眉头一皱,“你冷汗都吓出来了,还说她只是想吓唬人?你才是被她绑架的人,你不跟我去没有说服力。”   段玉珍说什么都不去,回头搅乱了今天的晚会,还得挨骂。   姜榆只好自己一个人回去。   刚走到晚会现场,便瞧见贺庭岳兄妹俩焦急地跑了过来。   贺飞燕跺了跺脚,“嫂子你跑哪儿去了?我们去了最近那个公厕,都没瞧见你,差点没急死。”   姜榆顾不得解释太多,直接和贺庭岳说了李嫂子的事。   只凭一个结就怀疑她,有些草率。   但李嫂子说的那些话,让姜榆不得不重视起来。   贺庭岳道:“你确定她打的结,是我曾经教过你的那种?”   “我确定,她那模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点都不像我之前认识的李嫂子。”   如果她以前的模样是装的,那可就太厉害了。   贺庭岳不再耽误,直接带着她去找厂长。   今天是整个二厂的晚会,整个厂领导班子都在这里,还有家属院的人。   要是真出了事,定然是损失惨重。   郑厂长听言,脸色严肃起来。   “姜榆同志,事关重大,可不能胡乱猜测。”   姜榆道:“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李嫂子的所作所为确实惹人怀疑。”   贺庭岳道:“如果李素琴手里有炸药,那我怀疑她可能是潜伏在我们二厂的间谍。我已经让人把李素琴控制住,想撬开她的嘴,需要时间。安全起见,得先让大家当疏散,取消晚会。”   郑厂长眉头紧锁,这可不是小事。   好不容易举办一次晚会,骤然取消,不仅家属院的人不高兴,就连艺术团也会有意见。   但为了民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疏散人群是最好的办法。   “就按你说的做,让保卫科巡逻队去查找炸药,保安队疏散人群。”   贺庭岳点头应下,给林长安打了个手势。   众人行动起来,他们则是过去和艺术团的人沟通。   听说要取消晚会,她们自然不愿意。   “郑厂长,我们的姑娘冒着大冷天,在这里冻了这么久,就为了用最好的状态,给大家一个最圆满的晚会,你现在说取消就取消,总得给一个交代吧?”   郑厂长道:“交代一定会给,但不是现在。厂里发生了紧急情况,得疏散人群。”   罗珊走了出来,一张俏脸紧绷着。   “难得今天没下雨雪,天气这么好,我没发现有任何紧急情况。”   任谁在这里冻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要开始,却被告知临时取消晚会,心情都好不起来。   姜榆倒是能理解她的心情,耐心和她解释:“罗珊同志,我们并不是故意糟蹋你们的心血,而是出现了紧急的情况,严重的话的会危及群众性命安全。为了大家,也为了艺术团的人,只好先让你们撤离。”   罗珊梗着脖子,倨傲道:“你是二厂什么人,我和厂领导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郑厂长沉下脸,“姜榆同志是我们厂宣传科的一名干事,她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   艺术团这边拧不过郑厂长的强势,只好让人配合撤离。   但家属院人多,撤离工作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   姜榆陪同郑厂长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便见林长安上前回话。   “发现了,晚会场地周边,还有宿舍大楼,都发现了若干炸药!”   这些炸药不排除干净,足以撼动整个二厂。   郑厂长眸色陡然凌厉起来,“庭岳你亲自去,盘查李素琴的身份,务必从她嘴里撬出东西来!”   竟然有间谍混入他们二厂,这么长时间没叫人察觉。   试想如果今晚姜榆什么都没发现,那后果……   不说二厂,整个国棉厂都得完蛋!   郑厂长狠狠攥住拳头,“长安,着人去报警,叫他们派专业人员过来,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些炸药排查干净!” 第232章 爆炸   姜榆神色愈发凝重,转眼瞧见艺术团的人磨磨蹭蹭,不大情愿撤离的样子,抬脚走了过去。   “安团长,还是叫大家抓紧撤吧,事后郑厂长会跟您解释的。”   艺术团的安团长面露无奈,“姑娘们心里不舒服,我们已经答应撤了,何必管是快是慢。”   她心里也很是不悦,要不是看在郑厂长的面上,根本不想搭理姜榆。   姜榆管不了她们,只能帮忙收拾东西。   罗珊瞧见这一幕,跑来阻止她。   “我们艺术团的东西不能随便乱碰的,要是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姜榆知道她对自己有先入为主的偏见,态度不好实属正常。   “我看你们速度太慢……”   罗珊愤愤道:“因为你们一句话,我们所有人的努力付诸东流,既然我们都决定要走了,你还管那么多走什么?”   姜榆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总不能说这地方被人埋了炸药吧。   郑厂长冒着大家的抱怨选择取消晚会,就是因为这件事得保密,不然会造成恐慌。   姜榆正想着要怎么说,寒风袭来,夹杂着一丝燃烧的火药味,吹得她一哆嗦。   不好!   她神色一凛,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拉着罗珊就跑。   “快跑,有炸药!快跑!”   姜榆那几近撕裂的嗓音在耳旁响起,罗珊手脚机械地跟着跑,大脑迟钝,反复想着姜榆的话。   幸而安团长反应快,抓着艺术团的其他人跑。   而后,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姜榆觉得好似天摇地动一般,震得脑袋发晕。   她惊魂未定,迷迷糊糊回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搭建的舞台,炸得满天飞,几乎成了碎片。   台下家属院的人慌张逃跑,尖叫声此起彼伏。   安团长最先反应过来,惊恐万分道:“怎么会有炸药?”   姜榆苦笑,“这就是我们发现的紧急情况,保卫科已经在尽力排查。”   但大家忽略了舞台,以为既然是针对二厂而来,想必不会对艺术团动手。   显然,他们低估了李嫂子的疯狂。   罗珊怔怔地看着那舞台,手心濡湿一片。   刚才如果不是姜榆,艺术团的人恐怕都不在了。   想到自己对她态度恶劣,她愧疚不已。   “谢谢你啊,姜榆。”   姜榆摇摇头,“没事,你们抓紧撤离吧。今天你们受到惊吓了,回头郑厂长会亲自跟安团长解释的。”   有了这一茬,艺术团的人也不敢多加耽搁。   罗珊遥遥望着姜榆的背影,贺庭岳飞快朝着她而去,不顾在场这么多人,一把抱住了姜榆。   那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慌张。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贺庭岳会喜欢姜榆了。   安团长拍拍她的肩膀,“罗珊,感情这件事,拿得起放得下,不能钻牛角尖。”   罗珊笑了笑,从姜榆拉着自己跑的那一刻,她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   她的人生丰富多彩,贺庭岳的分量实在算不得多重。   想要放下并不难。   “我知道的,还是抓紧离开吧,我怕发生二次爆炸。”   安团长点点头,后怕道:“刚才多亏了姜榆,回头得好好感谢她。”   ……   人群疏散得差不多,贺庭岳便勒令姜榆回家去。   实在是舞台那一场爆炸,让他心有余悸。   尤其是得知姜榆在那边的时候,他觉得心脏都要炸了。   也正是舞台那边出事,他们才抓到了李嫂子的同伙。   现在或许不应该称呼为“李嫂子”,经过拷问,已经可以初步判定这人不是李素琴,她的代号叫白兰。   姜榆满腹疑问,但贺庭岳没空解答,她只得先回家去。   才走进大院,便听见徐丽华骂骂咧咧,抓着狗娃不让走。   “姜榆,你回来得正好,这狗崽子又回来偷东西了,快瞧瞧你家丢东西没有。”   姜榆摇摇头,“徐大妈,我家锁门了,他进不去,他偷你家什么东西了?”   徐丽华气愤不已:“这狗崽子偷我的钱!”   狗娃和二妞大概没想到大家会提前回来,被徐丽华逮个正着。   姜榆看着狗娃,心里突然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李嫂子不是李嫂子,那这两个孩子呢?会是李素琴的孩子吗?   姜榆走了过去,目光如炬。   “你不是狗娃,你本名叫什么?”   如果这真是李素琴的两个孩子,怎么会连亲妈都认不得。   狗娃到底还是个孩子,脸上的心虚根本掩饰不住。   他瓮声瓮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姜榆道:“李嫂子已经被抓起来了,你要是知道什么,坦白从宽。”   二妞脸色大变,原本跪在地上的她朝着姜榆爬过来。   “姜阿姨,不关我们事啊!她说,只要我们改个名字,当她的孩子,以后就不用饿肚子了。”   徐丽华听得云里雾里。   这个不是狗娃和二妞,那会是谁?   佟方大步自外面走进来,脸色冷峻。   “真正的狗娃和二妞呢?他们去哪里了?”   两个孩子纷纷摇头,“我们不知道。”   姜榆心里发冷,那母子三人,怕是凶多吉少。   就连李素琴的婆婆,究竟是怎么死的,还得好好查查。   徐丽华立马松开了狗娃,一退两米远。   “他不是狗娃,那他是谁?”   姜榆没有解释,转而看向佟方。   “把他们带过去问话吧。”   佟方把两个孩子带走后,大院炸开了锅。   “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个孩子不是狗娃和二妞,那李素琴呢?”   “舞台怎么会突然爆炸啊,是不是有人埋了炸药?”   “姜榆,你快给大家说说啊!”   姜榆满脸疲色,“有些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等明天厂里出通告,大家就知道了。”   她没再多说,转身进屋。   段玉珍却从屋里走了出来,把自己被人绑架的事说得绘声绘色。   又和大家说了炸药的事,搞得大家心中惶惶不安,担心家里也被人埋了炸药,纷纷跑回家检查。   众人一哄而散,段玉珍还没反应过来。   她不由得想起“李嫂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埋下炸弹,又提到了“任务”。   说不准这人真和姜榆说的一样,就是个间谍!   段玉珍神色一凛,发现间谍,那自己岂不是立功了?   她心情突然激动起来,期待着二厂的奖励。 第233章 我这人就看不惯别人浪费   姜榆安抚好贺飞燕和两个孩子,才出去洗漱。   洗完澡,疲惫散去,她坐在炕上等贺庭岳回来。   突然觉得灵感涌动,她忍不住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一篇国棉厂工人和间谍斗智斗勇的文章。   时间在笔下流逝,直到姜榆觉得脖子有些酸,抬头看了一眼时间。   她放下笔,起身走出去,在堂屋站了一会儿。   没等到贺庭岳回来,想着他今晚未必会回家,才转身进屋睡觉。   果不其然,贺庭岳一夜未归。   因为昨天那些事闹的,姜榆一晚上没睡好,脸色有些苍白。   再怎么疲惫,班还得上。   “飞燕,你们拿着钱去外面吃早饭吧,中午我给你们从食堂打饭回来。”   贺飞燕点点头,“嫂子你快去上班吧,我们不会饿着的。”   姜榆虽然握着贺庭岳的工资,但该给三个弟妹的零花钱还和从前一样,从没断过。   贺飞燕生活中需要的很多东西,姜榆都给她置办好。   她握着零花钱都没处花,天天在外面吃早饭都行。   姜榆牵着自行车出门,又瞧见段玉珍坐在外面跟人讲昨天的事吗,跟唱戏似的。   姜榆摇头失笑,没插嘴,骑着自行车出了胡同。   来到厂里,大家也在讨论着昨晚的事。   吴金顺问道:“姜榆,我听说第一个发现的人是你,你给大家说说呗。”   他都要好奇死了。   毫无疑问,姜榆这次肯定立功了,还是个大功!   姜榆把昨晚的事,从发现段玉珍被绑,到发现炸药,简单和他们说了几句。   吴金顺觉得后怕,“幸好你机警。”   周雪不想夸姜榆,只好转移话题:“我倒觉得这位段玉珍同志立了功,要不是她被绑,姜榆怎么能发现炸药的事?”   姜榆不予置喙,谁的功谁的过,厂里自有判断。   还没有落实的东西,她就不多期待了。   到了下午,事情基本查明,为了安抚人心,厂办下了通告,让周雪通知全厂。   厂里混入间谍一事,叫大家震怒。   好在炸药已经排查干净,二厂成功躲过一劫。   姜榆不得不承认,周雪的嗓音条件很适合做播音员,能够抚慰人心。   尤其是当喊出那句“请各位同志放心,继续投入到生产岗位中,厂里将竭尽全力保护诸位的人身安全”,听得人恨不得向天再借五百年,继续为二厂做贡献。   这只是初步通告,很多细节方面不方便公布,姜榆明白事情肯定还需要深入调查。   最能平静人心的,是时间。   短短一周过去,大家已经把间谍的事忘得差不多。   该吃吃该喝喝,耕耘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转眼又到单休日,有人提前过来通知,要送煤球过来。   姜榆提前拿好了购煤本,在家里等着。   按照城里的供应,每月每户三百斤煤球,分三次送来。   这是这个月的第二次。   姜榆家里要烧炕,这三百斤煤球根本不够用,   先前用的,是她进门前,贺庭岳就找朋友送来的。   他有个朋友在山西煤窑工作,别的地方缺的东西,他那边还有富裕。   多花一些钱,他每年都会叫人送来。   姜榆算了算家里这批煤球,估摸着还不够过完这个冬天。   她都发愁了,就别提家属院的其他人了。   徐丽华叹道:“也不知道这一批煤球干不干,上一批送来的太湿,一点都不好烧。”   林冬花深有所感,“希望这一批的质量好一些。”   徐丽华瞧见姜榆也在等,眨了眨眼。   “姜榆,你家煤球还剩不少吧?”   姜榆家的煤球就堆在角落里,还剩多少大家都看得清楚。   旁人家的煤球都得省着烧,唯独她家敞开了烧,还能把煤球垒得老高。   “要不你家这一批卖给我呗,反正你家煤球还剩这么多。”   姜榆睨着她,“徐大妈,就我这些,还不够我们过冬呢。”   徐丽华啧了声,“谁叫你家烧炕,起个炉子放屋里,能睡觉就行了。”   谁家像姜榆这么奢侈,烧个炕,连堂屋都是暖和的。   这么个烧法,多少煤球都不够用的。   姜榆瞥了她一眼,“我们家怎么过日子,就不用大妈您干涉了,我男人都不说我,您多什么事儿呀。”   “我这人就看不惯别人浪费。”徐丽华扬声道。   姜榆嗤了声,“我就算浪费,也不花您家钱呀。”   徐丽华点了点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她不再和姜榆说话,转而看向林红霞。   “你家姜婷呢,今儿怎么没见着她人?”   林红霞道:“上回囤的土豆不够吃,我叫她出去再买一些。”   等了一会儿,送煤球的过来了,嚷着叫大家推着板车出去。   姜榆喊上贺飞燕,姑嫂俩一起推着板车去胡同口接煤球。   本来这种事贺庭岳会抢着做,但他这段时间都没空。   毕竟涉及到了间谍,事情有些复杂,他忙得几乎没时间回家。   把煤球拿回来放好,姜榆把油毡盖上压实。   “这些还不够,回头让你大哥联系他朋友再送一批过来吧。”   贺飞燕道:“那一车可多了,咱们一家可消化不完,嫂子你回头问问林嫂子她家要不要,几户人家凑一凑还是行的。”   也算是给大家做个人情。   姜榆安顿好家里的东西,就想出去问林冬花。   才走出门,便瞧见姜婷推着土豆回来了。   “嫂子,这就是我家!”   她身边跟着一个女人,抱着孩子,穿着体面。   姜婷把土豆放好,笑得很是热情。   “妈,这位是秦嫂子,二厂宣传科金科长家的儿媳妇,我刚才顺手帮了下她,人家非要过来感谢我。”   林红霞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听见是金科长家的儿媳妇,立马就热情起来。   “您贵人事忙,举手之劳而已,哪里值当您亲自上门感谢。”   那位秦嫂子笑了起来,随手把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得感谢的,这一袋子苹果送给婶子甜甜嘴。刚才要不是姜婷同志,我这孩子就差点被人牵走了。”   得了东西,林红霞笑得见牙不见眼,忙不迭请她进屋。   却被人拒绝了:“我就过来瞧瞧,就不多留了。”   林红霞便客客气气把人给送了出去。 第234章 你变了   徐丽华看得眼红,这么大一袋子苹果,说送就送啊。   贺飞燕看了看姜榆,“嫂子,金科长的儿媳妇,你认识不?”   姜榆摇摇头,“不认识,但听说她家里来头不小。”   仅限于听说,她没接触过。   这么一袋子苹果,让姜婷很是得意,宛若攀上了高枝儿一般,挺了挺胸。   “姜榆,这苹果太多了,给你一个尝尝吧。”   不等林红霞反应过来,姜婷已经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递过去。   她自然不是真心想送,只是想和姜榆炫耀。   要知道在上辈子,这可是姜榆的机缘。   姜婷也是突然想起,上一世姜榆救了金科长家的孙子,从而结识了他家儿媳妇。   听说这个秦佩兰大有来头,背景很硬。   付家就攀着这棵大树,扶摇直上。   她想也正是因为这点,哪怕姜榆不能生,付向阳也没和姜榆离婚。   这辈子,这个机缘是她的了。   姜榆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径直接过了苹果,不要白不要。   “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林红霞黑着脸的注视下,姜榆把苹果揣了起来。   姜婷瞪大了眼,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姜榆难道不是应该高傲地拒绝她吗?   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苹果进了姜榆的口袋,又不好意思要回来。   徐丽华忙道:“姜婷,也送我一个呗,这苹果看着真不错。”   林红霞咬咬牙,“没剩几个了,我家人多,这还不够吃呢。”   而后冲着姜婷呵斥一声:“还愣什么,快回家!”   姜婷委屈地低下头,她今天立了功呢,怎么林红霞对她还是这么凶。   结果一进屋,林红霞的巴掌就过来了。   “那么大一个苹果,你说送就送,你天天这么惦记你娘家,干脆回去好了!”   姜婷咬着唇,心里恨死姜榆了。   “妈,我没想着她会收的。”   林红霞冷哼一声,“蠢货!你救了人家孩子,总不能就送几个苹果报答你吧,回头咱们登门,两家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给向红弄一份工作。”   家里三个孩子,小女儿向云她是不担心的,和贺飞燕一样过年后学校就会陆续安排工作。   唯独一个付向红,嫁的男人工资不高,又是个病痨子。   要是能有一份工作,也能贴补一下家里。   姜婷连连点头,“回头我们带着东西上门去。”   林红霞道:“眼下就有一件事,咱们家煤球太少,要是她有关系,能帮我们买一些煤球就好了。”   对她来讲,有这么好用的关系,当然要用。   姜婷没有异议,说明天过去问问。   结果林红霞觉得这事儿板上钉钉,立马就把事情给宣扬出去。   “老徐,我家能弄到煤球,你要不?”   徐丽华立马应声:“当然要了!”   而后回头拒绝了姜榆:“不好意思啊,你那边我就不掺和了,我从老林这边买就行。”   林红霞挑眉,“姜榆也能买到煤球呢?”   姜榆笑道:“哪里是我,是贺庭岳的朋友,徐大妈不要就算了,我去隔壁问问李师傅。”   这时,曾常推着煤球回来了。   孙母连忙迎上,“老曾,你家人少,煤球用不了多少,还和以前一样,分我一些吧?”   这要是换做以前,曾常肯定就同意了。   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儿子,哪里愿意再把煤球分出去。   他面露难色,“秀玉,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家那位你又不是不清楚,她性子泼辣,我怕她闹。”   孙母眉目嗔怨,“老曾,你变了。”   曾常嘿嘿笑着,“这不人逢喜事精神爽嘛,一想到我儿子,我人都年轻了许多。”   孙母气得直咬牙,手心都快戳烂。   “你变得没有同情心了!我家困难你又不是不知道,让你分点煤球你都不肯。”   徐丽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阮秀玉,你家双职工呢,这还困难?那我家只有一个人赚钱,这都是苦难户了!”   孙母反驳:“那我家还有大肚婆呢!”   “那老曾媳妇儿还是大肚婆呢!人家不紧着自己媳妇儿,先紧着你家?难不成你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是老曾的?”   孙母还没说话,曾常先否认:“徐丽华你别胡说八道,我和赵晴可没说过几句话!秀玉啊,咱们还是保持距离吧,你瞧瞧这都传成什么样了。”   话音刚落,屋里传来姜丽的声音。   “老曾!你死哪儿去了,怎么还没回来啊!”   曾常扬声喊:“媳妇儿我回来啦,放煤球呢!”   说完便不再搭理孙母,自己走到一旁放置煤球去了。   “老阮,我家儿媳妇能弄到煤球,你要不?”林红霞开口问道。   孙母就是不想花钱买,想从曾常手里蹭一些。   现在曾常狠了心肠不给她,她也没办法,只得花这个钱了。   “不用,我找姜榆去,小贺往年也叫人从山西那边运过来,那煤球好烧。”   价格和他们去煤铺买差不多,但质量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林红霞撇撇嘴,不识好人心。   话说隔壁,姜榆上门找来婶子,问她要不要买煤球。   来婶子别提有多高兴,连忙应下:“要的要的,还有多少?”   姜榆道:“目前就我家,林嫂子家,佟方和我堂姐家要了,还剩一千斤的样子。”   来婶子大手一挥,“那我先要五百斤。”   姜榆笑了起来,“行,等煤球到了,我再和李师傅说。”   她刚起身要走,来婶子拉住她。   “不忙着走,你李叔前些日子带回来一些干货,你拿一些回家。”   赖六子那边目前没再收东西送去食堂,可厂里这么多张嘴,每天都要吃,总不能天天白菜土豆。   后来采购部门只得把目光放到了远处,那就是南方。   听说南方一年四季如春,什么都有。   可菜类运输过来也不新鲜了,便带回来许多海鲜干货。   一股子海腥味,来婶子不爱吃。   姜榆定睛一瞧,鱿鱼干她倒是认得。   “这是什么?”   “鲍鱼干,口感还不错,但我不爱吃,觉得腥,你多拿一些。”   鲍鱼这玩意儿,姜榆只听过没见过,今天才算开了眼。   “原来鲍鱼长这样啊。”   来婶子笑道:“带壳儿的,炮制的时候把壳儿去了。” 第235章 捐钱   姜榆拎着东西出门,刚打开门,就瞧见了张菊香的身影。   她这偷听的毛病,就没改过。   “菊香嫂子,听到啥秘密了吗?”   张菊香被抓包,也不觉得尴尬,走上前问:“姜榆,你能买到煤呀?”   姜榆点点头,“你家要吗?”   张菊香腆着脸问:“能送吗?”   姜榆指着廉大爷家,“你就算问人要,也不该问我要啊,我是出了名的没同情心。”   张菊香讪讪,这些日子过去蹭饭,已经惹得廉大爷一家不高兴了。   她只得把瞎了眼的老娘送回乡下去,为此还被不少人戳脊梁骨。   可她没办法啊,家里四个孩子等着吃饭呢。   “我这不没钱嘛,你送我一些呗。冬天这么冷,你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我们挨饿受冻对吧?”   姜榆懒得理她,拎着东西就走。   张菊香忙不迭拦住她,“姜榆,我不要煤球总行吧,你手里拎的是啥,给我家孩子分点呀。”   可姜榆头都没回一下,气得张菊香用力跺跺脚。   廉大爷家的儿媳妇瞧见这一幕,用力啐了一声。   不要脸的东西。   当天,廉大爷家又开始闹腾起来,说的还是张菊香家的事儿。   “爸,我儿子可是你亲孙子,有鸡蛋你不给他吃,你给王小山吃,这算什么事儿?”   起因是廉大妈给廉大爷煮了一个鸡蛋,廉大爷藏着没吃,给王小山吃了。   这个举动被他儿媳妇知道,立马就提出了不满。   廉大妈听着头疼,觉得就一个鸡蛋而已,不至于这样闹。   “老大媳妇,你家孩子又不是没吃过鸡蛋,给小山吃一个怎么了?”   “妈,你这话可不对,王小山跟我家可没关系!”   廉大妈思索过后,觉得长久这样闹下去不是个事儿。   便提出:“要不让大院儿给张菊香家捐个钱,她以后就不会老上门了。”   廉大爷一拍手,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隔天,他特地等大家都下班,才在大院里说起这件事。   他自己带头,给张菊香家捐了十块钱。   其他人有些不情愿,毕竟张菊香家不是死了男人,而是男人犯了罪才进去的。   这两者间,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但看在都是邻里的份上,大家都拿了两三块钱,最多的不超过五块。   张菊香看着一个大院加起来只捐了还不到三十块钱,有些不满。   “你们也太没同情心了,我家可是有四个孩子,就这么点钱,够我们吃几顿啊。”   来婶子毫不客气道:“你既然不稀罕,那就把钱还给我们吧。”   张菊香连忙把钱揣进口袋,都到了她手里,怎么可能还回去。   “廉大爷,你去隔壁说说,也让他们捐点吧。姜榆家那么有钱,不得比你捐得更多?”   廉大爷觉得有道理,隔壁大院儿和他们好歹也算是邻居。   他自以为正义,很愿意给张菊香发声。   来到隔壁大院,正好大家下班回家。   他先是和段老爷子提了这件事,顺便炫耀一番,说自己已经捐了十块钱。   段老爷子沉默不语,这种道德绑架的事,他不爱做。   但廉大爷都上门了,不好不应。   姜榆不想和他扯,直接掏出两块钱递过去。   “既然廉大爷说了,那我们就献献爱心吧,这两块钱是我家捐的。”   廉大爷接过来,不满道:“姜榆,你和小贺的工资加起来可不少,你就捐这么点儿?”   姜榆一听,乐了。   她直接把廉大爷手里的钱给抽了回去。   “既然你们不稀罕,那我就不捐了,各位自便吧。”   廉大爷愠怒:“你!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廉大爷,你老说别人没同情心,说明这玩意儿你有,既然有你接济菊香嫂子,干嘛还带上我们啊?话说你对菊香嫂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姜榆意有所指说道。   她和贺飞燕俩人八卦过一阵,就那王小山的模样,和廉大爷看着竟然有几分相似,而且越看越像。   她们一致认为,廉大爷和张菊香之间,说不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廉大妈站出来,温声道:“姜榆,你廉大爷说话着急了一些,我们一户人家的力量是有限的,想要帮助张菊香家,自然是人多力量大。两三块不嫌少,十块八块也不嫌多,大家都慷慨解囊,帮帮她吧。”   姜榆嗤笑一声,“还是廉大妈敞亮,那这钱我就捐了。瞧廉大妈对菊香嫂子多好,不知道还以为是亲女儿呢。”   贺飞燕接过话:“可不就是,听说廉大爷宁愿把鸡蛋留着给小山吃,自己孙子一口都吃不上呢,这可比亲孙子还亲。”   徐丽华那就是个人精,对这些八卦最是敏锐。   她眼珠子转着,“你们别说,这小山的模样,和老廉家的孙子,那就跟亲兄弟似的呀。”   张菊香连忙把王小山往身后藏了藏,“哪里啊,明明不像,你们都看走眼了。”   段玉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拉着王小山往廉大爷身边靠。   “我瞧着和廉大爷更像呢,这鼻子嘴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还捂住了王小山的眼睛,只看下半张脸,说是的亲儿子也不为过。   廉大妈脸色煞白,眼前一阵一阵发黑,颤抖着唇瓣,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打眼一看,竟然觉得王小山和自己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   再想到廉大爷对张菊香的态度。   女人的直觉是很敏锐的,没发现就算了,一旦生了念头,有些事就像剥茧抽丝一样,一点一点显露人前。   廉大爷对张菊香的好,好似是超过了普通邻居该有的分寸。   “你说说,王小山是谁的孩子?”廉大妈厉声质问。   廉大爷一拍大腿,“你怎么回事,他姓王,当然是王国忠的孩子!”   廉大妈和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可太清楚他心虚是什么样子,当下心凉了半截。   她哇的一声哭嚎出来,扑上去紧紧揪住廉大爷的衣领。   “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再难再苦都没想过要离开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说,你和张菊香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第236章 你的亲弟弟   张菊香知道这件事应该否认到底,不然脸面都没了。   可她仔细一想,要是承认下来,不就可以光明正大问廉大爷要钱了?   这样一想,她便搂着王小山跪了下来。   “廉大妈,你打我吧,小山确实是廉大爷的亲儿子啊!”   姜榆瞪直了眼,心想这张菊香也是个狠人啊。   可她这么一刺激,廉大妈受不住打击,就这么直直倒了下去。   徐丽华连忙去隔壁喊人:“大志啊,你妈晕倒啦!”   廉大志跑到隔壁大院,廉大爷已经给廉大妈看过。   “没事没事,就是怒急攻心,歇会儿就好了,回去我给你妈开个药。”   廉大志这才放下心来,转头问起廉大妈为什么会晕倒。   大家都是一副带着深意的表情。   徐丽华凉凉道:“大志啊,你要有弟弟咯。”   廉大志下面有一个妹妹,早就出嫁了,兄弟却是没有的。   她这话一说,叫廉大志有些懵。   “哪儿来的弟弟?”   廉大爷觉得没脸,呵斥一声:“你还不快把你妈扶回去!”   廉大志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再看跪坐在地上的张菊香和王小山。   “爸,你会认小山做干儿子吧?”   孙母掩嘴偷笑,“大志,那可不是干儿子,是你爸的亲儿子!”   廉大爷大怒,“要你们多什么嘴!有话回家说去,快把你妈扶起来!”   廉大志怒气比他更盛,怒吼:“爸,你急什么,这些事难道不应该说清楚?你告诉我,这王小山是怎么回事!”   廉大爷避开了他的目光,“我说了,先回家!”   徐丽华还想看戏呢,他要是回家了,自己还怎么看。   “大志和他妈都在这里,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清楚得了。”   廉大志愤怒不已,一把将王小山拉了过去,吓得孩子大哭起来。   “你说,他究竟是不是你儿子?”   廉大爷闭上眼,“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瞒着你了,小山就是我和菊香的儿子,你的亲弟弟!行了吗?满意了吗?”   这些话他几乎是怒吼出声,话音落下,整个院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廉大志很想质问,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那是他爸,把他养大的父亲。   可他背叛了自己和母亲,还有这个家。   他一言不发,抱着廉大妈回家去,不再管这些糟心事。   廉大爷看了一眼张菊香,转身走了出去。   徐丽华一愣,“就这样算了?”   贺飞燕笑了声,“徐大妈,不然你以为呢?廉大妈一把年纪,还会离婚吗?”   她年纪小,看事情却清楚。   离婚也不是不行,可离婚之后呢?   成年人的世界又不是过家家,那么多人牵扯在其中,也不是说离就能离。   徐丽华唏嘘不已,廉大妈对张菊香家可不差,喂出了一头白眼狼。   廉大爷和张菊香的事在家属院传得沸沸扬扬,唯有当事人当成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照常过日子。   姜榆只和贺飞燕聊了几句,主要还是吃惊,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   “你觉得廉大妈会让廉大爷把王小山认回去吗?”贺飞燕问道。   姜榆摇摇头,“不会。”   接受丈夫和其他女人乱搞男女关系也就算了,还要把私生子带回家,廉大妈又不是冤大头。   张菊香原本以为能赖上廉家,她的算盘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姜榆没空想太多,正盘算着昨个儿来婶子送的海鲜干货要怎么做。   贺飞燕捡起干鲍鱼闻了闻,一股子腥味。   “这玩意儿真的好吃吗?”   姜榆耸耸肩,“我也不知道,炖鸡肉应该还不错?”   鸡栏里还有一只野鸡,是上回去云角村带回来的,一直留着没杀。   贺飞燕托着下巴,“那咱们今天吃鸡肉吧。”   她咽了咽口水,看着鸡栏里的野鸡一副嘴馋的模样。   这时,姜婷从外面走了进来,满脸喜色。   “妈,煤球的事儿成了!”   林红霞从屋里快步走出来,“真的?多少钱一斤?”   姜婷瞥了一眼姜榆那边,得意洋洋。   “比市面上卖的煤球便宜两分钱呢!”   贺庭岳朋友弄来的煤球,因为多了运输成本,所以价格和市面上差不多。   但这年头,能买到煤球就不错了。   听到姜婷这边能便宜两分钱,大家都很是惊讶。   徐丽华原先和她订了五百斤,现在直接提到了一千斤。   反正几分钱一斤的东西,一千斤也不贵。   姜榆觉得煤球的价格已经很便宜了,也不知道姜婷和谁联系上了,竟然还能再便宜两分钱,真不可思议。   这时,姜丽上门了。   “姜榆,我上回跟你定的五百斤煤球不要了,我去姜婷那边买。”   姜榆:“……好。”   接着孙母也过来说,她家里定的五百斤也不要了。   如此一来,煤球多出了一千斤。   贺飞燕气恼不已:“她们怎么这样啊,不要的话,一开始就别订啊。”   姜榆云淡风轻,没太生气。   “回头我问问菲菲家,她家肯定要的。”   一千斤的煤球而已,不愁卖不出去。   人家一次送几吨过来,这点煤球算什么。   晚上,贺庭岳回来,照着姜榆说的把鸡给杀了。   “媳妇儿,鲍鱼用热水泡一泡。”   “知道啦。”   姜榆把鲍鱼泡上,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处理野鸡。   “事情怎么样了?”   贺庭岳道:“快收尾了,厂里决定给你提工资。”   一块大饼从天而降,直直砸在了姜榆的头上。   她的眼睛跟淬了光芒一般,亮晶晶看着他。   “多少钱?”   贺庭岳笑了声,“这得等金科长通知你,或许明天就有答案了。”   因为贺庭岳透露了加工资这件事,姜榆一晚上的心情都是美的。   晚上睡觉时,姜榆窝在他怀里躺着。   “你家那边没有来人,是不是罗珊没告诉他们?”   贺庭岳:“不一定。”   也可能是他们不在乎。   究竟为何,他并不在乎。   姜榆察觉到他对家里的态度确实冷淡,选择结束这个话题。   “我们说说那个间谍吧?李嫂子一家找回来了吗?”   贺庭岳沉默。   姜榆心如明镜,自然明白他的沉默是什么意思。   “那间谍呢,她会得到什么处置?”   “移交到了相关机构。”   姜榆不再多言,心里为李嫂子一家默哀。 第237章 买电视   小寒大寒,无风自寒。   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姜榆连被窝都不想出。   可她得上班,赖了一会儿床还得认命爬起来。   “这天儿也太冷了。”姜榆哆哆嗦嗦蹲在外面洗漱。   刚打出来的热水,很快就凉了。   她飞快洗漱完,进屋擦了面霜。   “今儿去东客来吃涮羊肉吧。”   涮羊肉可不便宜,两块钱一盘肉,蘸上一口,麻酱,可香了。   冷天的时候,姜榆就想吃这一口。   贺庭岳道:“我去买,咱们回家吃。”   姜榆没意见,就要给他钱,被他推了回去。   “我这边还有,不够再跟你要。”   俩人就要出门上班,转头听见段家传来动静。   段玉珍怒气十足嚷嚷:“你这是什么意思?整个大院儿都知道我跟你在处对象,你现在说不想结婚就不结了,那我怎么办?佟方,你想耍流氓!”   林冬花也赶着去上班,但还是留下来劝了两句:“对呀佟方,婚姻是大事,可不能这么随意。”   佟方却道:“我想跟你分开,自然有我的理由。但是看在段爷爷的面儿上,我给你留几分脸面,好聚好散吧。”   他还给段玉珍留了一百块钱,算是对她名声的补偿。   段玉珍把桌面上的钱一把扫开,她最在乎的就是脸面,谁稀罕这点钱。   她红着眼眶,气得发抖。   “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理由?什么叫给我留脸面,我看是你自己心虚吧?你是不是有其他对象了,你对得起我!”   连一个二婚的佟方都不要她,段玉珍觉得脸都被打疼了。   佟方被她纠缠得无可奈何,想着既然她这样说了,那就没必要隐瞒了。   “你知道潜伏在我们大院儿的间谍白兰,为什么提前暴露吗?”   话题转得太快,叫段玉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怎么知道,现在说我们之间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当然跟你有关!因为你屡次三番教唆那两个孩子,先是让他们去姜榆家偷东西,而后又教他谋害佟元,她都招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人就是记恨段玉珍的刁难,才想让整个家属院的人同归于尽。   佟方知道这些的时候,心底一片冰冷。   还没进门,段玉珍就在想办法除掉佟元。   作为一个后妈,她会对佟元好吗?   他是烂好心,又不是蠢。   “林嫂子,我不能拿我儿子的命去赌!这门亲事我实在攀不起。”   林冬花怔怔看着段玉珍,佟方什么时候走了她都不知道。   “玉珍,少做些坏事吧,会有报应的。”   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劝段玉珍什么,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姜榆展开笑颜,“林嫂子,上班去吗,我带你一程。”   林冬花强颜欢笑,“好,谢谢了。”   她被段玉珍的事情搞得心力交瘁,实在笑不出来。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二厂,姜榆宽慰道:“有些事能管,有些事管不了就不管。她是你小姑子,又不是你女儿。”   段玉珍有亲爸亲妈,再不济还有兄长,怎么都轮不到她这个大嫂来教育。   林冬花叹息一声,“我明白的。”   姜榆走进二厂,直奔宣传科。   才坐下不久,便被金科长喊进办公室。   金科长满脸喜色,姜榆立功,那就是宣传科的荣誉,他自然高兴。   “想来庭岳跟你提过了,经决定,厂里一致同意给你提工资。”   什么荣誉证书锦旗,那都是虚的。   厂里的职工最需要什么?那当然是钱了!   “按照规定,提工资至少得在一年以后。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往后你的工资就按照六级办事员发放,再奖励你一张电视机票!”   姜榆吃惊不已,她想着提一级或者涨个几块钱,没想到厂里直接给她提了两级!   由原先的33块钱工资,一跃到了43块钱!   “谢谢金科长,我会继续努力的!”   金科长欣慰一笑,“是我们二厂全体职工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罢了罢了,不说这些,继续加油,年轻人前途无量!”   姜榆捧着电视机票走出来,肉眼可见的高兴。   吴金顺笑了起来,“拿了奖励?”   姜榆用力点点头,“拿了,电视机票!”   周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竟然是电视机票!   “嗤,你买得起电视机吗?这张票留着给你也没什么用吧。”   姜榆睨着她,“买不买得起,这都是厂里奖励给我的,你要是羡慕,回头也立个功,让厂里给你奖励一张。”   周雪嘁了声,“我才不稀罕。”   怎么会不稀罕呢,这年头谁家有个电视机,还不得尾巴翘起来。   到点下班,姜榆捧着电视机票,美滋滋回家去。   金科长给她的时候,是用信封装着。   她拿回家也没拆,给他们留了个小惊喜。   当贺飞燕瞧见上头那几个大字,惊叫出声:“电视机票?厂里给嫂子的奖励吗?”   姜榆有些小得意,点了点头。   “还给我提了工资,以后嫂子的工资就是43块钱,要是逢年节,加上补贴奖金,能拿50块钱呢!”   “哇!”   几个孩子高兴极了,最让他们高兴的还是这张电视机票。   “嫂子,咱家买电视吗?”   姜榆略微考虑,一锤定音:“买!”   现在一台12寸的电视机,也就四百出头,家里买得起。   贺正东和贺莉兰欢呼出声:“耶!买电视机咯!”   两个孩子的声音大,叫外面的人听见,都跑了出来。   “谁家买电视机了?”   贺飞燕跑出去道:“阮大妈,我家要买电视机了!”   孙母一脸惊讶,“你家哪儿来的电视机票?”   贺飞燕:“厂里奖励给我嫂子的!”   大家都知道姜榆在“间谍”那件事上立了功,厂里肯定会有奖励。   但都没想到这么大手笔,竟然直接奖励了一张电视机票!   孙母酸了,这贺家的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   以前在这家属院,他们的生活水平就是数一数二的好。   现在都把他们甩开一大截,都买上电视机了。   “买!你们家买了,也能叫我们大院儿的邻居过去蹭蹭。”   贺飞燕嘿了声,“偶尔来瞧一瞧还行,要是天天来,我可不干,我们家不过日子啦。” 第238章 我家比你先一步买了   “飞燕你怎么这么小气,电视机还没买呢,就想着赶人了。”徐丽华嗔道。   她心里也酸啊,但更多的是盼着姜榆赶快把电视买回家,好让她开开眼。   段玉珍怅然若失,她才被佟方退了亲事,哭了一场,脸色有些白。   转头听见姜榆被厂里奖励了,手心都掐烂了。   明明她才是那个立功的人。   要不是她被绑架,姜榆怎么能发现李嫂子的异样。   不公平!   “对了玉珍,你之前不是说是你立了功吗?怎么厂里不奖励你啊?”徐丽华讽刺道。   先前段玉珍唱戏似的,在大院里说了好几回,强调自己立了功。   可现在,姜榆得了一张电视机票,段玉珍什么都没有,成了一场笑话。   段玉珍咬着牙:“我不是二厂的人,他们当然偏向姜榆。”   这话贺飞燕可就不服气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搞得好像我嫂子抢了你功劳似的!之前我们不拆穿你,既然今天你提起了,那我们就好好掰扯掰扯!”   姜榆喊了声:“飞燕,别说了。”   贺飞燕哼了声,“我就要说,我又不是怕了她。我嫂子发现你被绑的时候,是不是第一时间跟你说了,得把这事儿报告厂长?结果你怎么说的,你死活不去,还说人李嫂子没那么大本事,就是吓唬你。”   贺飞燕继续说道:“幸好我嫂子机警,她要是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管,我们家属院都被人炸了!”   段玉珍死死咬着唇瓣,“随你怎么说。”   贺飞燕不理她,转眼看见贺庭岳拎着羊肉回来,眼睛一亮。   “大哥,今儿吃涮羊肉吗?”   “嗯,你把肉拿进去,我去准备锅底。”   家里有铜锅,洗洗就能用。   除了羊肉,再准备一些土豆白菜什么的。   贺飞燕把肉拎进去,又走了出来。   “哥,你猜厂里给嫂子奖励了什么?”   贺庭岳睨着她,“电视机票?”   “你怎么知道?”   “你嗓门这么大,估摸着整个家属院都听见了。”   他离老远就听见贺飞燕说家里要买电视机。   贺飞燕兴冲冲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买电视机啊?”   贺庭岳想了想,“等单休日吧,我们一起去百货大楼挑,买回家接好天线,当天就能看。”   贺飞燕算了算,还有几天时间,她已经等不及了。   林红霞一听姜榆家里要买电视机了,回家摔摔打打,看姜婷更不顺眼了。   饶是她不喜欢姜榆,也不得不承认她就是有本事。   要是当初娶的是姜榆,今儿买电视机的就是他们家了!   “你去找秦佩兰说说,问问她有没有电视机票!”   姜婷为难道:“妈,咱们刚找人家要了煤球,这煤球还没到手呢,转头又找人家要电视机票,是不是不太好呀?”   “哪里不好?”林红霞眼睛一瞪,“要不是你,她儿子都被人贩子拐走了,她儿子难道还不值一张电视机票?姜榆家要买电视机了,你心里就不羡慕?”   姜婷咬着唇,岂止是羡慕,她都要酸死了。   怎么重活一回,她这日子过得还比不上姜榆呢。   “那行,我明天就去问问。”姜婷一咬牙,决定应下来。   贺家这一家子沉浸在买电视机的喜悦中,高高兴兴吃着涮羊肉。   姜榆问起佟方的事:“那这婚,真不结了?”   要是不结婚的话,这以后的相处多尴尬呀。   “大概吧。”贺庭岳只听佟方说了一嘴,没过多关心。   过了两日,佟方用行动亲自给姜榆解答了疑惑。   他岳父岳母那边亲自给佟方挑了个媳妇,已经定下来了。   想来再过不久,人就要进门。   听说段玉珍把家里的碗筷都砸了不少,气得七窍生天。   文燕无法,只好去找姚媒婆,想着也给段玉珍介绍个得当靠谱的对象。   可段玉珍眼光高,哪怕二婚也不想将就。   挑来挑去,还没跟人家见面,就已经拒绝了好几个,惹得姚媒婆都不耐烦了。   眼瞧着就要到单休日,大家都盼着姜榆把电视机买回来。   结果林红霞家里,竟然给了一个大惊喜,成了大院第一个买电视机的人。   尽管买的是二手,可那好歹是电视机,大家纷纷跑来围观。   姜婷脸红扑扑的,双目炽热盯着自己带回来的电视机。   这一路她一直死死抱着,两条胳膊又僵又酸,都没舍得放下来。   这可是看在她的面儿上,才买回来的电视机。   就连一向对她没个好脸的林红霞,都难得夸了她一句:“做得不错。”   林红霞瞧见姜榆,笑容更灿烂了。   “姜榆,真是不好意思啊,这电视机呀,我家比你先一步买了!”   姜榆摆摆手,“您这说的哪里话,买电视机哪里分先后呢。”   她可不觉得这是抢风头,她原先还想着,家里买了电视机,大家伙都得往家里跑,看个新鲜。   一天到晚都没个安静时候,多烦人啊。   现在付家买了,大家都去了他家,等她买的时候就没那么打眼。   林红霞笑得见牙不见眼,让她家男人爬上屋顶安装天线。   “我瞧这电视别拿进屋了,今晚就放在外面,叫大家都看看吧?”徐丽华说道。   甭管是不是新的,她都稀罕得紧。   林红霞自然有些不愿意,但付向阳满口应下:“行,大家伙今晚都过来看电视!”   “好好好,我吃完晚饭就过来!”   “我自己带凳子,给我留个位置!”   “还是向阳敞亮,自己都还没看呢,先给大家看。”   “也不知道买了多少钱,要不我家也买一台,听说不用票呢。”   “得了吧,人家有关系才能买到,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大家也不多说,急急忙忙回家吃饭去,还得回来看电视呢。   姜榆成了林红霞的重点关注对象:“姜榆,晚上记得出来看电视啊。”   “好嘞,您不嫌烦就成。”   姜榆当然要出去看,她也好奇呢。   怎么天线一架,电视里就能出现人呢。   贺飞燕有些郁闷,“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真能出风头。”   姜榆笑着捏了下她的脸蛋,“就让他们出呗,我们这电视先不买,等大家蹭他们家的电视蹭够了,没新鲜感了,咱们再买。”   一想到这么多人天天上门看电视,她就觉得头疼。   现在这样挺好的。   吃完饭洗了澡,姜榆一家出去看电视。   这年头电视台不多,想要接收信号,还得不断调整天线。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有了,有了!”   姜榆屏气看过去,电视机上果然出现了画面,众人欢呼起来。   贺飞燕脑袋挤了过去,“现在播的是什么啊?”   有人喊道:“《白毛女》,我在电影院看过好几遍,这放的是《白毛女》!”   虽然没看到开头,有些不连贯,但不妨碍大家看得津津有味,毕竟《白毛女》实在是太出名,男女老少都听过这个故事。   黄世仁都成了恶霸代表人物了。   电视信号不是持续一整天的,基本只有傍晚六点到晚上十点。   十点一到,电视便是一片雪花。   众人意犹未尽。   “怎么这样啊,我还没看够呢。”   “明晚还有不?”   “肯定有啊,我明晚还来!”   “多亏了向阳家,我们才能看上电视呢。”   大家终于想起这电视是付家的,转头你一言我一语恭维起林红霞来。   林红霞原本还觉得烦躁,刚到手的电视,就被人霸占了一晚上。   现在听到他们这些话,又觉得飘飘然,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好了好了,都快些回去休息吧,冻得够呛,明晚再过来看,我叫向阳还把电视抬出来。” 第239章 我就说你是个敞亮人   隔天是单休日,姜榆难得睡了个懒觉。   原定于今天去买电视机,因为付家先买了,她突然觉得不用太着急。   起床后,她瞧见贺庭岳推着一车又一车的煤球进来。   问道:“煤球送来了?”   贺庭岳点点头,“今天刚到,还在卸车,大院儿这边我已经基本通知到位,谢菲菲那边……”   姜榆忙道:“我去通知,她今天上班,可以喊林长安过来。”   她吃完早饭就出门了,徐丽华还以为她是出去买电视机。   想着还是新电视更惹人稀罕,晚上得去姜榆家里看。   结果姜榆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还是空着手。   徐丽华奇怪问道:“姜榆,你不是出去买电视机吗?”   姜榆笑着摇头,“不是,我们买的煤球到了,我喊人去搬。”   徐丽华难掩失望,“那电视机呢,你准备什么时候买。”   “再等一阵子。”   徐丽华撇撇嘴,“你不会是怕我们去你家蹭电视看,所以才不买的吧?”   姜榆笑了起来,“徐大妈您想啥呢,我是因为钱不够,所以打算过一阵子再买,您既然这样说了,不然您借我三百,我现在就去把电视机搬回家。”   徐丽华急忙摆手,“我可没钱!”   姜榆扯了下唇角,转身进了屋。   姜婷惊疑道:“徐大妈,她怎么可能没钱?她和贺庭岳工资加起来,都是别人的几倍了。”   她不信,徐丽华却是信的。   “你也不看看姜榆多能花钱,从她进门,贺家隔两天就吃肉,一大家子多少张嘴,这么个吃法,你能存下钱来?”   姜婷还以为姜榆手里握着不少钱呢,如今一听,发现姜榆原来并不富有,心里突然平衡了。   “您说的也有道理,她这样花钱,肯定存不下钱。”   有了对比,姜婷突然觉得自己腰杆子都硬了几分。   “姜婷,我们的煤球啥时候到?人山西运过来的都到了。”   姜婷忙道:“我今儿就出去问问,让他们尽快送过来!”   她今早还在嘀咕,怎么煤球这么久没到。   正想着这件事,姜婷这边就收到消息,让他们去搬煤球。   姜婷连声应下,喊上大家一起出去搬煤球。   大家合起来买了不少,少的几百斤,多的上千斤。   推着煤球回来,大家都笑嚷着说今年过冬不用愁咯。   林红霞安排着姜婷,把煤球放好。   “姜榆不是说今天去买电视机吗?”   姜婷道:“没买,她根本没钱,得了这么一张电视票也是白拿的。”   林红霞难掩吃惊,连几百块钱都没有?   姜婷把徐丽华那一番说辞拿了出来,林红霞还觉得有道理。   这会儿林红霞又觉得,幸好姜榆没进自己家门,不然家都得被她败光。   看姜婷,也觉得顺眼起来。   “秦佩兰联系的这一批煤球瞧着不错,改天先烧了试试,要是好的话,咱们再找人买一批。”   价格上便宜两分钱,用起来丝毫不心疼。   姜婷问道:“妈,晚上还让他们过来看电视吗?”   “当然了,昨儿不是说了吗?就让他们来看,看三天。”   林红霞觉得自己还没嘚瑟够呢。   像昨天那样,大家都捧着她家,别提有多高兴。   而贺家这边,贺飞燕也正问着:“嫂子,咱们还去看电视吗?”   姜榆道:“去呀,在脚边生个煤炉子,昨晚可把我冻坏了。”   贺庭岳无奈道:“知道冷的话,早点把电视机买回家不就行了。”   他没姜榆想的这么多,只是心疼媳妇和弟弟妹妹。   明明也不是买不起,偏偏要跑出去看。   姜榆嘻嘻笑着,“下星期再买,到时候一定买!”   贺庭岳见状,无奈失笑,也只能由着她。   大院的人都看着呢,只等着姜榆家也买电视机。   徐丽华到处宣传,说贺庭岳的钱都被姜榆败光了,哪里还有钱。   有人信了,觉得姜榆确实会花钱。   有人却不信,再怎么败家,一个月能花掉一百来块钱?   只是等啊等,却怎么都没等到姜榆买电视机,可见是真的没钱。   转眼付家买电视机已经三天过去,他们终于不在院子里放电视机了。   姜榆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放院子也好,不然每次电视放完,都留下一堆垃圾。   然而家属院这边的人已经习惯了看电视,哪里会轻易放弃。   林红霞把电视机搬进屋?没事,那就进屋看呗,更暖和。   于是接连好几天,大家都挤在付家那小小的堂屋,只等着看电视。   走的时候,照旧留下了一堆垃圾。   这已经是姜婷第三晚收拾家里,心中颇有怨气。   “妈,要不咱们还是别让他们来看电视了吧,看把咱们家造成什么样了。”   林红霞点点头,“那行吧,明天不让他们过来了。”   隔天,准时过来看电视那些人,都被姜婷拦在门外。   “各位叔婶,往后就别来我家看电视了,看个几天还行,这怎么没完没了呢,我家这电视也不是给你们买的呀。”   她这话一出,立马就有人不高兴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回回过来都带了东西,怎么就是蹭了呢?”   “对啊,姜婷你这话好没道理。”   “姜婷,论做人,你还得跟你妈学学。”   “把你婆婆叫出来,我还不信她会赶我们走。”   姜婷气结,“就是我妈说的!”   不多时,林红霞走了出来。   姜婷原本想着她能帮自己说两句,结果却被训斥一通。   “姜婷,你怎么能把人拦在外面呢?都是一个大院儿邻居,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   姜婷瞪大眼,委屈万分。   “老林,你儿媳妇说是你让的,我就说你是个敞亮人,不能够!”   林红霞笑得勉强:“快进屋吧,电视都开始了。”   “哎,你回头可得好好教教她,咋能这样对我们。”   林红霞连连点头,“你们说的是,我一准说她。”   姜婷来了气,扭头就进了屋,连电视也不看了。   “你看看你妈,明明是她说的!”   付向阳叹道:“她让你说,也没叫你这么不客气,都是长辈,你态度有问题。”   “你!”姜婷郁气难消,越想越生气。 第240章 你还得感谢我呢   听见付家那边的动静,贺飞燕探头看了一眼,回去和姜榆说:“幸好咱家没买电视机,这也太可怕了。”   都说他们不是蹭电视,带了东西过来。   可他们带的东西,哪个不是他们自己吃了。   姜榆捂着嘴笑,“我也不是不爱别人上门,可这样天天上门的,我还真受不了。”   而且都是家属院的人,想拒绝还不容易。   贺飞燕连连点头,“嫂子你有先见之明。”   转眼到了二月,已经临近小年。   大家开始讨论置办年货的事,渐渐开始有了年味。   这天,大院迎来了一张姜榆没见过的生面孔。   徐丽华打了招呼,姜榆才知道这人是的付向红,付向阳家的大姐。   她身边带着两个男孩,一大一小,模样有五分相似。   姜榆笑容淡了几分,不由得想到梦中的情节。   付向红因病过世,林红霞舍不得这两个外孙受苦,正好付向阳不能生,便把这两个孩子过继到了自己名下。   两个孩子,一个十来岁,一个八九岁,都是知事的年纪。   她敛去神色,笑着打招呼。   “向红姐回来了。”   付向红瞧见她,多看了两眼。   “这位是……”   徐丽华道:“这是小贺的媳妇儿。”   付向红恍然,“原来是姜婷的大姐,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呢。”   姜榆笑着点头,“可不是,向红姐往后得多走动才是。”   付向红带着两个孩子进去,她是知道家里买了电视机,特地回来看看。   进屋瞧见堂屋放着的电视机,她心里说不酸是假的。   她在婆家日子过得这么苦,娘家人都买上电视机了,也没说帮衬帮衬她。   “向红?怎么这时候回来啦。”林红霞连忙迎上去。   付向红勉强笑了笑,“妈,我还不能回来看看了?”   林红霞嗔道:“瞎说什么呢,妈这几天攒了一些鸡蛋,正准备去看你来着。”   她膝下没有孙子,瞧见这两个孩子,别提有多稀罕。   “大宝二宝长高了,姜婷,快给你两个外甥冲杯麦乳精。”   付向红哀怨道:“妈,家里还有麦乳精呢?”   “有,回头你带一包回去。”   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林红霞对这个女儿还是真心疼爱。   付向红面色缓和了几分,道:“家里什么时候有的电视票?这电视多贵呀,还不如把票卖了呢。”   林红霞偷偷道:“你弟妹想办法弄来的,不用票。”   “不用票?那岂不是很贵?”   付向红更酸了,家里有钱都不想着接济她,竟然都拿去买电视机。   林红霞摆摆手,“没有很贵,也就比市场价贵个百来块钱。”   付向红冷冷一笑,“我看这新媳妇进门,把你们都带坏了,几百块钱流水似的花出去,你们都不觉得贵。”   姜婷听见这话,委屈极了。   “大姐,哪里是我的错,这买电视机也不是我说了算呀。”   付向红没搭理她,拉着林红霞说晚上要在这里住一晚,带两个儿子看一回电视。   林红霞自然不会不应。   付向红一家三口就在这里住了下来,苦的是姜婷,婆婆和大姑子都不是好应付的人,差点没被逼哭。   好不容易得了功夫,姜婷想出来倒苦水,却发现满院子没有一个能听她说话。   她原本想去找姜丽,可一想到姜丽怀着孕,她心里就发酸。   人人都能怀,怎么就她不能。   环顾一周,她盯上了姜榆,走了过去。   “你来我这儿干什么?”姜榆睨了她一眼。   姜婷道:“我家大姑子来了,我躲着她。”   开了头,她便开始絮絮叨叨抱怨起来,姜榆听得耳朵都要满了。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不想听,跟你男人说去。”   姜榆不是一个好的听众,当初提醒过姜婷,她还一根筋要嫁给付向阳,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   姜婷心里更憋屈了,“要不是我嫁了付向阳,今天受苦的就是你了,你还得感谢我呢!”   这话听得姜榆都笑了,“你不会以为你不嫁给付向阳,我就一定会嫁吧?姜婷,别说我不会嫁给他,就算嫁了,也不会把日子过成你这样。”   一天到晚忙进忙出,这是姜婷,可不是姜榆会做的事。   姜榆觉得她油盐不进,说再多话都没用。   “行了行了,你还是回去伺候你大姑子吧,你想说我还不想听呢。”   姜婷原本就是苦相,听见姜榆这话,脸上的苦涩更加浓郁。   好似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对,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到了晚上,信号接上,家属院的人照旧过来看电视。   没多一会儿,付家那边就吵了起来。   愈演愈烈,直到开始摔凳子打架。   姜榆拉着贺飞燕,像是嗅觉敏锐的猹,连忙从屋里跑出来。   “怎么打起来了?”   她伸长脖子看了看,主要是付向红和林红霞,在跟过来看电视的那些人打。   打得不可开交,桌椅都摔了。   大家都在看热闹,却没人上去拉架。   徐丽华吐了嘴里的瓜子壳,“你们不知道,这向红也太霸道了,人家上门看个电视,她开口就撵人走,这不话赶话,骂得难听了,才打起来。”   付向红骂他们不要脸,天天上门蹭电视。   他们骂付向红脸皮厚,嫁出去了还回娘家打秋风。   林红霞自然护着自己女儿,双方就这样打起来了。   孙母劝道:“姜婷,你怎么不进去帮忙啊。”   姜婷缩着脖子装死,“我哪里敢动手,我又打不过。”   说起来付向红会骂那些话,还跟她有关系。   姜婷故意在付向红面前抱怨了两句,说那些人天天在家里蹭电视。   家里有这个钱交电费,还不如买两块肉给大姑子补补身子。   付向红那时候就已经开始不满,后面会起口角也正常。   这时候过去,不是给人当出气筒?她才不要。   等里面的人打够了,过来看电视的大爷大妈气急败坏走出来。   “不就一台电视,当谁家买不起似的!不看就不看,谁稀罕!”   “我他娘的再来你们大院儿看电视,我就是狗!小气吧啦的,一台破电视还当成宝贝。”   “我原先还以为这林红霞是个敞亮人,我今天才算看清她的真面目!”   一边走一边骂,一路传遍了整个家属院。 第241章 烧不着   赶走了他们,姜婷心情颇好。   有了这一出,就再也不会有人来家里蹭电视看了。   她这心情,别提有多美。   屋里的林红霞和付向红骂骂咧咧。   “姜婷,你死哪儿去了!你这个丧门星,你婆婆被人打成这样,你就躲在外面看戏!”   姜婷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战战兢兢走了进去。   林红霞自然又是对着她大骂一通,等她出完气,付向红才开口打断。   “妈,你两个孙子还想看电视呢,你别吵了。”   林红霞连连应声:“好好好,姥姥不吵了,给你们看电视。”   等她再去开电视,竟然毫无反应。   她一愣,刚才打架的时候,大家都没敢动这电视,不可能会坏啊。   她不信邪,喊姜婷去屋顶转天线。   姜婷面露难色,这么冷的天儿,又是大晚上,她才不想上屋顶。   “妈,你这电视都没反应,和信号应该没关系吧?”   林红霞啐了一口,“你还没试,怎么知道没关系?快去看看!”   姜婷只好不情不愿搬梯子,爬上屋顶去转天线。   可无论她怎么倒腾,那电视都没有反应。   徐丽华仰着头看姜婷,“这是做什么,没信号?”   姜婷苦哈哈道:“不是,电视机坏了。”   “啥?不才买的电视机吗,怎么就坏了?”   徐丽华寻思着,这二手的电视机果然不靠谱。   姜婷从上面爬下来,进屋看了一眼。   付向红老大不高兴,抱怨道:“怎么轮到我们看电视,就没用了?刚才不还好好的。”   林红霞啐了一声,“姜婷你说,你买回来的电视机,这才用了几天,怎么就坏了!”   “妈,我怎么知道,我又不会修电视机!”   姜婷觉得自己冤枉极了,她买回来还好好的。   付向红满脸轻蔑,“妈,她一个乡下人,哪里懂什么电视机呀?你就不应该叫她去买!这电视机从哪儿买的,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姜婷脸色顿时煞白,“这可是秦嫂子介绍的人,不可能骗我吧?”   秦佩兰倒是没插手,就给她牵了个线,叫她自己联系。   包括买煤球也是一样,都是让她去联系的。   可秦佩兰是金科长的儿媳妇的,不至于坑害她吧?   林红霞还算镇定,没慌了神。   “你明天去问问那人,看能不能给换一台。”   她虽然没用电视票,但比市价贵了一百来块钱。   加起来花了五百多,天线还是另外买的,这可不是小价钱。   贺飞燕听够了,回了屋。   “电视机坏了呢,这才几天啊,怎么就坏了。”   姜榆道:“她买的本来就是二手,肯定是之前就出了问题,人家才想着卖掉。”   贺飞燕啧了声,所以还是得去买新的。   “你说她明天过去,还能找到人吗?”   姜榆摇摇头,“就算找到人,人家也不可能认的。”   又不是刚买回家,已经到手有一段时间,人家不会认账。   “不过,明儿我们倒是可以去买新电视了!”   姜榆觉得付家这么一闹,就算她买了新电视,估摸着也没人会上门蹭。   贺正东和贺莉兰眼睛一亮,“明天买吗?”   姜榆用力点了下头,“明天买!”   眼瞧着就要过年,早点把电视买回来,除夕夜大家还能热闹热闹。   想着明天要买电视机,姜榆今晚都不怎么睡得着。   这日子越过越美,她都有些不真实了。   姜榆突然睁开眼,掐了身旁的男人一把。   男人身上都是肌肉,她只掐着一块皮提起来,贺庭岳疼得嘶了声。   “媳妇儿,怎么了?”   姜榆捂着嘴嘻嘻笑,“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是不是做梦。”   贺庭岳无奈把她搂在怀中,笑了声。   “现在呢,是做梦吗?”   姜榆摇摇头,“不是,不过我以前梦到过我嫁了另一个男人。”   贺庭岳挑眉,“谁?”   “我要是说了,你不能生气呀。”   “做梦而已,我怎么会生气。”   男人说的很洒脱,姜榆还真信了,便把付向阳的事告诉了他。   贺庭岳万万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一茬。   照着她这个梦境,付向阳确确实实去乡下提过亲,如果没有姜婷横插一脚,她嫁给付向阳的可能性确实更大。   贺庭岳眉头一拧,“所以你知道他身体有毛病,才想办法避开了他?”   姜榆:“也不是,我根本不需要避,因为姜婷想嫁。”   她顶多就是没抢而已。   “你觉得,我梦见的会是真的吗?”   在姜榆看不见的地方,贺庭岳眼神微冷。   “一半一半,你是我媳妇儿,和他结婚是不可能的事。但他身体不好,十有八九是真的。”   姜榆很是赞同,“明明有毛病,还特地跑到乡下娶媳妇儿,这和骗婚有什么两样。”   “确实,幸好你没嫁给他。”   姜榆臭屁道:“那是因为我眼光好。”   “是,我媳妇儿眼光好。”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话,姜榆便打起了哈欠,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隔天,她是被徐丽华的声音吵醒的。   “姜婷,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这烧不着的煤球,我足足买了上千斤,你让我怎么过冬!”   姜榆从被窝里爬起来,打着哈欠,换上衣服走出去。   “怎么回事,徐大妈一大早喊什么。”   贺飞燕抬了抬下巴,“说是从姜婷那边买回来的煤球烧不着,我也不清楚。”   反正贺庭岳朋友运回来的煤球很干,质量非常好。   徐丽华正和姜婷争论。   姜婷还觉得她莫名其妙,反驳:“这么多煤球,谁能肯定个个都是好的?总有一两个差的,也是正常,徐大妈你上来就找我麻烦,往后谁还敢帮你买东西。”   孙母见状,急急忙忙回去看自己买的煤球。   那些煤球都放着没烧,现在烧的都是煤铺送来的那一批。   听见的徐丽华说烧不着,她便也试了试。   结果发现这煤球确实有问题,以前用柴火引燃,没一会儿就着了。   这个足足烧了十几分钟,柴都快熄灭了,煤球却还没引燃。   她突然跌坐在地上,不死心去扒拉其他煤球来试,结果也是一样的。   她的钱啊!这些煤球都是用花钱买的! 第242章 地震预警   “有问题!这煤球有问题!”   孙母大喊一声,捧着煤球跑出来。   她眉目凌厉,狠狠扫向姜婷。   “你竟然拿这种次品应付我们!姜婷,你得赔我钱!”   贺庭岳走上前,捡起一颗煤球摔碎,扒拉两下。   “这是煤矸石做的。”   徐丽华一愣,忙问道:“小贺,什么是煤矸石?”   贺庭岳道:“煤厂的废弃物,这玩意儿含碳量低,但是掺在煤球里面看不出来。”   有这东西,怎么可能引燃。   徐丽华哭嚎一声:“我们这是被骗啦!我的钱!”   除了她,孙母和姜丽家也是买了这些煤球,数目还不小。   原本想着今年过冬,不愁没有煤球用了。   现在发现煤球是假的,说是从天堂跌落地狱也不为过。   孙母快步上前,狠狠攥住了姜婷的胳膊。   “姜婷,大家都是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不能这样对我们啊!”   姜婷六神无主,慌得不行。   “阮大妈,真不是我骗你们,我家也买了这煤球,还买了一千斤呢!我真想骗你,何必把自己家里搭进去呢!”   孙母还算有理智,觉得这话不无道理。   “你带我们去找卖煤球那人,我就不信钱要不回来!”   姜婷哪里敢说不,她家电视机坏了,也正想去找那人呢。   这些闹剧,姜榆就看了看,没插嘴。   她今天还忙着出去买电视机呢。   买电视机这么大的事,当然要一家人去啦。   几乎是前后脚,姜婷几个刚出门,姜榆和贺庭岳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了。   电视机这玩意儿紧俏,但能买得起的人也少。   他们过去的时候,刚好还剩两台,被他们和另一个人买了。   家里几人的目光就没敢离开电视机,生怕有些磕磕碰碰,回头再像姜婷家的一样坏了。   走到半路,贺飞燕突然顿住脚步。   “嫂子,你的稿子今天登报吧?”   她说的稿子,是姜榆上回写的,关于“间谍”的那篇。   给金科长看过,润色一番,再由广播站播出。   而后,她同样给报社投了稿,这回竟然拿了二十块钱的稿费。   姜榆这几天心心念念都是电视机,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好像是吧,我没注意。”   贺飞燕跑去买了一份报纸回来,“以后只要刊登嫂子作品的报纸,咱家都买一份吧,回头我还能去学校炫耀一番。”   姜榆笑着应下,还把报纸的钱贴回给她。   “多看报是好事,学无止境嘛,还能了解时事新闻。”   姜榆以前是没条件,现在条件好了,觉得家里多买些报纸,自己能看,孩子们也可以看。   贺飞燕翻了两下报纸,原本是想看看有没有姜榆的文章。   结果无意间扫到“地震”二字,她动作顿住,一目十行看了下去。   “地震预警?”   这四个字,让其他几人纷纷驻足,看向贺飞燕。   主要是前几年,滇省发生过大地震,伤亡极为惨烈。   那时候,不止报纸上,大家都在讨论,死亡人数过万,姜榆那会儿还捐过两块钱。   除了默哀,她无能为力。   贺庭岳从贺飞燕手中接过报纸,地震预警篇幅不长,主要讲述科学家通过监测,提前预知辽省某地将发生地震,已由官方组织群众撤离。   贺飞燕吃惊道:“现在地震已经可以预知了吗?要是前几年能提前得知,滇省就不会伤亡这么严重了。”   贺庭岳道:“科学家夜以继日做研究,他们的成果推进社会进步,能提前预知并不奇怪。”   旁边传来嗤的一声。   “地震要是能预知,那就不叫自然灾害了!现在的报纸也真是的,什么都瞎报道。”   姜榆冷眼看了过去,“这是我国科学家通过监测得出的结论,你可以质疑,但不能否定他们的付出。”   她想到的是另一重。   提前预报能降低损失,但却不可能做到零损失。   一旦真的发生地震,援救、医疗必不可少。   但现在是冬天,辽省那边可比北城还冷啊!   除了医疗物资,棉衣肯定会是最紧缺的。   “飞燕,你先把电视机拿回去,我得去找金科长!”   贺飞燕不解,“今天是单休日,找金科长做什么?”   “有事,很重要的事!”   贺庭岳把电视机绑到另一架自行车上,让贺飞燕骑回去。   他则是牵着自行车掉头,“媳妇儿,上来。”   姜榆忙不迭坐上后座,自行车飞驰而出。   两人来到金科长家,敲门后,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女人,年纪瞧着比姜榆大一些。   “你们好,请问你们找谁?”   姜榆道:“我们找金科长,请问他在家吗?”   女人问道:“请问你是?”   “我是姜榆,宣传科的干事。”   女人显然听过她的名字,恍然道:“原来你就是姜榆,久仰大名,我叫秦佩兰,金科长是我公公,请进。”   姜榆:“……”   她是秦佩兰?可上回跟着姜婷来大院的女人,根本不是她!   她不动声色,跟着秦佩兰进屋。   来到书房,秦佩兰笑道:“爸,姜榆过来了。”   到这里,姜榆基本可以肯定,姜婷认识的那个,是假的秦佩兰,冒牌货!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紧着先和金科长说地震预警的事。   她把报纸放下,和金科长说了心中的想法。   金科长沉吟片刻,问:“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万一真的发生地震,辽省缺物资,作为首都,我们北城必定需要支援。可临近过年,仓库物资根本不够,我们厂应该号召工人,首要生产棉衣棉裤,随时做好支援的准备!”   金科长盯着报纸,把这篇地震预警反复看了好几遍。   他是赞同姜榆观点的,但他做不了主。   不只是他,哪怕是郑厂长在这里,依旧做不了主。   “你们俩跟着我去找郑厂长,这件事需要开会决定,不是我一言堂。”   几人话不多说,立马出发去找郑厂长。   然而,郑厂长一听,却觉得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地震要是发生了,我们准备的物资能用上,这事儿无可指摘。可要是没有地震,便显得我们大惊小怪,还耽误了其他订单,这可是要挨批的!回头追究责任,谁来背?”   尤其是临近过年,各个地方的单子都催得紧。 第243章 我抗议   这些话,姜榆无法反驳。   她可以轻轻松松提出这些,是因为她不需要担责。   然而郑厂长不行,一旦上头发难,他首当其冲,因而顾虑许多。   贺庭岳道:“厂长,换一个角度想。”   郑厂长和金科长同时抬眼看向他。   他接着说道:“如果地震发生了,我们准备的物资能为灾区人民送去温暖,我们应该感到庆幸。如果地震没有发生,意味着人员没有伤亡,这同样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比起大家都平平安安,其他都是小事。”   金科长用力一拍桌子,面色赤红。   “说得好!郑厂长,别犹豫了,召集厂领导开会吧!我不怕担责,回头真要被问责,我同样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姜榆目光坚定,“我也是!我知道我微不足道,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叫我引咎辞职都行。”   说真的,她打心眼里希望没有地震。   然而从看见地震预警那篇报道开始,她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   郑厂长长叹息一声,“行吧,我被你们说服了!庭岳,通知厂领导层,召开紧急会议。”   接下来的事,姜榆就插不进手了。   她只知道当晚,各车间的女工被紧急召回,开始加班加点,生产棉衣棉裤。   不只是今晚,这个紧急情况将会持续好几天。   厂里只通知加班,具体情况不会和大家解释,难免有人心生怨气。   工资就那么多,谁愿意加班啊。   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说厂里号召大家加班这件事,和姜榆有关。   很快,便有人在下班路上把姜榆堵住了。   “姜榆,听说就是因为你,厂里才让我们加班的?”   姜榆知道她们心里有怨气,这是正常的,便耐着性子和她解释。   “我只是宣传科一个小小的干事,没有资格干涉厂里的决定。厂里号召大家加班生产,自然是有理由的,但绝对不是因为我。”   “你忽悠我呢!我打听得真真的,就是因为你厂里才喊我们回来加班!厂里还规定不能请假,害得我婆婆在医院我都没能去照顾。”   “是啊,咱们在车间辛辛苦苦干活,姜榆倒好,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合着累的不是她。”   “她上唇贴下嘴说两句清闲话,却把我们累个半死。”   “没办法,谁叫她男人是贺科长呢。”   姜榆被她们团团围住,插不上嘴不说,也无法脱身,一时有些头疼。   最后还是何倩倩带着几个女工跑过来,给她解了围。   “张春花,你婆婆是被你打进医院的,别人不知道,你以为能瞒住我们?你平时欺负我们也就算了,现在还欺负宣传科的干事,合着二厂都轮到你当家作主了!”   张春花身旁跟着起哄的几个女工纷纷愣住。   “春花,你打了你婆婆?”   “还把你婆婆打进医院了?”   “你不是说你对你婆婆很好吗?”   “就你这样还想去医院照顾她?我看你是想偷懒吧!”   何倩倩啐了一口,讽刺道:“她婆婆就因为多吃了一个鸡蛋,被她打破了脑袋,到现在还搁医院躺着。这事不难打听,家属院很多人都知道。”   这张春花是托关系进二厂的,刚来就是车间小组的组长,何倩倩在她手底下混过几天,被她带头排挤。   好在何倩倩机灵,后来被调到了另外一个小组,才逃离了张春花的魔掌。   张春花见大家都不再为自己说话,看她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鄙夷,连忙开口辩解。   “这是两码事,我婆婆怎么进医院的,那是我的家事,跟你们没关系,咱们现在说姜榆的事儿呢!”   姜榆冷静道:“我再重申一遍,召集车间女工加班一事,是厂领导开会决定的,不是我一言堂。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厂子会给大家补偿,请大家相信,厂里不会亏待每一位工人。”   张春花嗤了声,“你就忽悠吧!我们是工人,不是牛马,同样的工资,凭什么要求我们加班!我们抗议!”   “对,我们抗议!”   “我们不加班!”   “抗议!”   姜榆见状,只好说道:“这样吧,你们在我这里登记,不愿意加班的女工,我帮你们去申请。不过事先说好,如果后面厂里对加班职工有补贴,你们可就别闹了,没你们的份。”   张春花嗤笑,满脸不屑。   “这么多人都在加班,要是有补贴的话早说了!大家都别信她,她这是在忽悠我们!”   其余人纷纷附和:“对!我们不信!我们不加班!”   职工们确实有选择权,姜榆选择尊重。   最后,以张春花为首的女工,在姜榆这边做了登记。   姜榆提交到了金科长桌上,给他说明情况。   金科长表示理解,从而找到车间林主任。   当天到了下班时间,这些女工便被车间主任放走,没再要求她们加班。   她按照金科长交代的,给大家都做了解释,告知她们为何要加班生产棉衣棉裤。   “你们今天的辛苦并不会白费,有可能拯救灾区民众的性命!穿上棉衣的每一个人,都会感激你们的付出!”   说完,她让女工们自行选择是否加班。   超过九成的人选择留下。   地震预警两天后,四号当晚,辽省发生地震。   原本相隔甚远,姜榆无法得知。   但郑厂长在半夜接到通知,备好物资,随时准备支援灾区。   深夜,整个二厂都行动起来,包括姜榆。   郑厂长:“距离地震已经过去五个小时,情况不明,伤亡人数不明,我们需要派人前往灾区运送物资,愿意接这个任务的同志,出列!”   贺庭岳毫不犹豫,第一个站了出来。   姜榆微微瞠目,心头跳了下,有些意外,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当兵的人,骨子里流的是保家卫国的信仰。   她垂眸,看到在贺庭岳之后,接连好几个人都站了出来。   她也很想出列,可她心知肚明,自己过去只会是拖累。   “好!”郑厂长大喝一声,“我们二厂的同志都是好样的!等圆满完成任务,厂里不会亏待每一个坚守岗位的工人同志!”   姜榆一夜未合眼,等到凌晨,郑厂长接到电话,运送物资的队伍可以出发。   她甚至没来得及和贺庭岳说上一句话,只遥遥和他对视一眼,车子便从面前驶离。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经历的第一次别离。   姜榆心头怅然若失,彷徨无助。 第244章 钱没了   姜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短短几天时间,她跟过了好几年似的。   贺飞燕连忙迎上,“嫂子,情况怎么样?”   姜榆道:“你大哥负责运送物资,已经跟着部队出发。”   厂里知道大家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给大家放了一天假。   姜榆身体疲惫至极,原本以为自己躺下就会睡着。   谁知道满脑子都在想贺庭岳,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眼瞧着就要过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来。   姜榆在床上躺到快中午才起床,头有些疼。   她揉揉太阳穴,起来洗了一把脸。   贺飞燕已经把饭菜做好,招呼她过去吃。   她和两个孩子已经放寒假,最近都在家里闲着。   贺庭岳不在,他们主动承担起了家里的事务。   “嫂子,我手艺没有大哥好,不过我会学的,你安心上班!”   姜榆欣慰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道:“我会做饭,你大哥不在,嫂子给你们做饭吃。”   贺飞燕觉得自己也不能老饭来张口,多学学总没坏处。   姜榆还得上班,做这些家务活哪里争得过她,便由着她去了。   “对了,家里的电视机呢,拆开没有?”   姜榆这才想起,她也是买了电视机的人了。   结果因为地震那事儿,直接把电视机抛在了脑后。   贺飞燕道:“还没呢,本来想着叫大哥装天线,一直没找到机会。”   姜榆便道:“那就等他回来吧,这段时间咱们把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回头我去垃圾站看看有没有二手的电视柜。”   顺便备个年货,就能准备过年了。   没有贺庭岳,姜榆只得自己洗衣服。   见到她在院子里晾衣服,外头的人都吃惊不已。   “姜榆,难得啊,你也会自己洗衣服了?”   面对徐丽华的讽刺,姜榆不以为然。   “我男人不在,我总不能攒着衣服给他洗吧?徐大妈,你们煤球的事儿怎么样了,解决了吗?”   提到这件事,徐丽华就郁结于心。   她闷闷不乐道:“没有,那人早就跑了。”   姜榆问道:“你们没去找金科长家的儿媳妇?”   要是去找了,不至于发现不了那个女人是假冒的秦佩兰。   徐丽华嗤了声,瞥了一眼姜婷。   “也不知道姜婷怎么办事的,秦佩兰只是牵线人,买东西之前就说好她不负责的。”   姜婷没和他们说这事儿,都以为不会出问题。   结果钱没了不说,买来的煤球还都是次品,只能认栽。   姜婷忙道:“秦嫂子给我去联系另一个人了,这回买的煤球肯定不是次品!”   姜榆:“……你的电视机修好了吗?”   姜婷:“没有,那人跑了。”   为此林红霞把她痛骂一顿。   姜榆对她更无语了,都被骗了两次了,她还敢信这个女人。   “姜婷,你有没有想过这个秦嫂子,可能和骗你钱的人勾结在一起?”   姜婷立马否认她的话:“当然不可能!她是金科长的儿媳妇,自己也是有工作的人,要不是为着我救过她孩子,一般人她还不帮呢。”   姜榆无奈劝道:“可她真的是秦佩兰吗?你去找她这么久,有见过她男人吗,有见过她喊金科长一声爸吗?”   姜婷讷讷不语,还在强行辩解:“她说金科长不喜欢人上门,我基本不去她家里找她。可这怎么会有错,她就是金科长的儿媳妇,这还能骗人不成。”   徐丽华终于听出了不对劲,问:“姜榆,照你这意思,那个秦佩兰是假的?”   话说到这份上,姜榆也不藏着掖着了。   “我前几日去了金科长家,见到了她儿媳妇,根本不是姜婷认识的那人。”   “不可能!”姜婷一声厉喝。   她按照上一世姜榆救金科长家孩子的轨迹,救了金科长的孙子。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什么好事都能落到姜榆头上,到她这里就成假的,叫姜婷怎么甘心。   “我已经给了钱,叫她给我们订另一批煤球,她明天就会把东西送来,肯定不是骗人的!”   徐丽华抱着侥幸心理,迟疑道:“要不我们等明天再看看?”   姜榆见状,觉得自己没有再劝的必要。   “反正我已经把话放在这儿了,信不信由你们。”   孙母和姜丽难得站在同一阵线,叫姜婷快去找那秦嫂子问问。   要是煤球买不到,先把钱还回来。   先前被骗的钱她们只能认栽,要是还被骗第二次,这日子还怎么过!   姜婷只得匆匆出门,结果正好遇见公安把那个“秦嫂子”从屋里押着出来的一幕。   她震惊万分,连忙跑上去。   “公安同志,她犯什么事儿了?”   “诈骗和拐卖儿童。”   姜婷心中一惊,“什么拐卖儿童?”   公安推开她,“你不要妨碍公安办公。”   姜婷喊得撕心裂肺:“她骗了我的钱!我也是受害者,她骗了我的钱啊!”   公安脚步一顿,喊上姜婷去派出所做笔录。   也是做笔录的时候,姜婷才知道这女人真不是秦佩兰,她是金科长请来照顾孩子的保姆,叫吴敏珍。   而姜婷上回救了金科长家的孙子,纯属是意外,吴敏珍正和接头人交易,被她横插一脚,吴敏珍都烦死她了。   她是想过要拐卖秦佩兰的儿子,但那回带着这孩子出门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和拐卖无关。   见姜婷傻乎乎凑上来,吴敏珍便准备敲她一笔。   姜婷坐在派出所崩溃大哭,“我的钱啊,我的钱都没了!公安同志,你可得把我们的钱都追回来!”   公安见她哭得可怜,声音缓和了几分。   “那个接头的是她男人,已经卷款跑了,你还是先回去等消息吧。等把钱追回来,我们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姜婷抽噎着走出了派出所,等回到家里,眼睛肿成了核桃。   徐丽华几人正等着她回来,瞧见这模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姜婷,钱呢?”   姜婷捂着嘴开始哭,“没了!钱没了!她就是个骗子,她不是秦嫂子!”   徐丽华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瞪着眼。   “报警啊!快去报警啊!” 第245章 我们也不至于被骗两次   姜婷啜泣着开口:“我去的时候,公安已经把她抓起来了,可钱都被她男人卷跑了。”   按照公安的说法,茫茫人海,想捞一个人哪里有这么容易。   估计只能认栽了。   院子里的哀嚎此起彼伏,让姜榆很难忽略。   她走出一看,大家都抓着姜婷要钱。   可姜婷被骗的钱比她们还多,还怎么还钱。   “徐大妈,你说话做事有点良心,又不是只有你们被骗了钱,我难道不是受害者吗?你要钱,去找那天杀的吴敏珍,找我做什么!”   徐丽华死死攥着她不放,狰狞着一张脸,恨不得把姜婷给撕了。   “是你找的人,就该你负责!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在姜榆那边买煤球了,根本不会被骗!”   姜婷咬着牙,自然不认她这些话。   “那你怎么不去怨姜榆,要是她早跟我们说吴敏珍是冒牌货,我们也不至于被骗两次!”   姜榆刚从屋里出来,就听见她这句话。   早知道姜婷嫉妒心强,对自己这个亲姐姐更是没有半分心亲情可言。   如今想来,她就是单纯的又蠢又坏。   姜榆绷着一张俏脸,快步走上去,冲着姜婷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你们怎么闹都不关我事,但别牵扯到我身上!姜婷,向来只有你欠我的,我可不欠你!一次两次,三番五次,你在背后捅过我多少刀子,你还真把我当软柿子捏了!”   姜婷简直要疯了,刚被骗了钱,又被徐丽华堵着为难,现在还要挨巴掌。   她疯了一般尖叫着:“你打我!你敢打我!”   姜榆冷冷一嗤,干脆利索地抬手又抽了她两巴掌。   “你再嚷嚷一句,我拿鞋抽你!”   姜婷这才噤声,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孙母走了出来,向姜榆求助:“姜榆,你主意多,帮我们想想办法吧。”   被骗了两回钱,加起来都是赵晴两个月的工资了。   这两日赵晴总拿话酸她,搞得她好像犯了滔天大罪一般。   孙母越想,越抓心挠肺,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姜榆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们还不如去派出所问问,卷跑你们钱的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看看他除了吴敏珍,还有没有家里人。再不济,就去登报找人。”   事已至此,孙母知道找姜婷也没用,便听了姜榆的话,出门打听去了。   临近过年,姜榆依然坚守在岗位,一天又一天盼着贺庭岳回来。   过年是不放假的,但她也盼着贺庭岳能回来吃顿团圆饭,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饺子。   好在过了几天,灾区整体局势得到了缓解。   厂里送去的物资非常及时,得到上头点名表扬。   金科长道:“你和贺科长这回,又立功了!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不日便会抵达北城。”   姜榆惊喜万分,“科长,一切都顺利吗?”   金科长刚开完会回来,大致了解那边的情况,点点头长叹一声。   “死亡千余人,因为地震预警,已经大大减少了伤亡。”   想到那些因为灾难破碎的家庭,姜榆心头沉重。   但不得不说,比起几年前滇省的地震,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这个结果已经算好了,希望不要再有伤亡。”姜榆感叹一声。   金科长脸色沉重,“不得不说,你和小贺确实有远见,这回多亏了你们。”   姜榆笑了笑,“科长,这是整个二厂职工的共同努力,仅凭我们两个也做不成。”   金科长把茶杯重重放下,点了点头。   “对!说得对!大家的努力,总算没有被辜负,都有奖励!”   今天下班,姜榆拿着副食本,去买了糖果饼干和瓜子。   一场过年,总得让孩子们吃得尽兴。   姜榆手里还攒了不少肉票,她一次全花完了。   反正现在天儿冷,怎么都放不坏。   八号那天,贺庭岳跟着运输队归来,风尘仆仆。   短短几天时间未见,他憔悴了不少。   姜榆顾不得矜持,跑上去搂住他。   感受到他震动的心跳,那颗心才彻底放下。   “路上还顺利吗?”   从北城到辽省,昼夜不停歇,肯定累坏了。   大院的人纷纷出来问候,也想了解一下灾区的情况。   贺庭岳简明概要:“灾情暂时控制住了,比之先前滇省的地震,伤亡大大减少,主要还是得益于地震预警,给官方足够的时间转移民众。”   段老爷子连连点头,“好!好啊!相信国家,只要人还在,家园迟早能重建。”   林冬花怕老爷子拉着贺庭岳唠叨个不停,连忙提醒:“姜榆,赶快带你男人回家去,好好休息。”   姜榆点点头,“林嫂子,你帮我去宣传科请个假,下午我就不过去了。”   明天刚好单休日,她得除夕夜那天才回去上班了。   “好,你放心吧。”   姜榆拉着贺庭岳进屋,想先给他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伤口。   上来就扒拉衣服,叫贺庭岳哭笑不得。   “媳妇儿,我三天没洗澡了,你不嫌脏啊?”   姜榆嗔道:“谁嫌弃过你,你自己脱,我看你受伤没有。”   “没,一路都很顺利,跟着部队一起过去,没人敢拦车。到了地方也没碰上余震,卸完货就回来了。”   他们是二厂的人,只负责运送物资,救援根本不会叫他们上。   不过那边确实冷,寒风刮在脸上,跟锐利的刀子似的。   “我给你打水,你先去洗澡吧。”   贺庭岳拦下她,“我自己来。”   姜榆没抢着干,转头去给他蒸馒头。   家里现在还存着不少肉,她把买回来的五花肉切块,做了红烧肉。   肉块不小,吃着带劲儿。   等贺庭岳洗漱出来,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般。   姜榆还在厨房忙活,他顺手把活儿接了过去。   “你回屋休息。”   姜榆偏不,就坐在一旁陪着他。   思念倾斜如注,见到他的那一刻,才知道有多想他。   红烧肉做好,贺庭岳端着出去,姜榆又像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   直到晚上,姜榆终于能够再一次抱着他睡觉,把冰凉的脚丫子伸过去,忍不住溢出一声喟叹。   “你出去这么多天,我都想死你了。”   她声音低低,掺杂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憨,男人收紧了臂膀,翻过身压在她上方,亲吻着她细白的脸颊。   “哪里想我?”   姜榆主动搂住他的颈项,“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难得她主动,憋狠了的男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小别胜新婚,姜榆很快就后悔,怪自己嘴贱去撩他。 第246章 送年礼   隔天休息,姜榆神经放松下来,日子又恢复成之前的节奏。   贺庭岳比她先起来做早饭洗衣服,外面的徐丽华瞧见这一幕,啧啧摇头。   “前几日都是姜榆自己在干活,我还以为她转性了,小贺才回来多久,她就露出原型了。”   孙母叹气道:“姜家这三姐妹,就数姜榆最懒,自家男人辛苦了这么久,当然应该好好伺候他,怎么能让他干活呢。”   提到这个,林红霞就有话说了。   “我家姜婷虽然脑子不怎么活络,但做这家务活向来都是勤勤恳恳。向阳每天回来,连洗脚水都是姜婷打的。”   徐丽华呸了声,“姜婷岂止是脑子不好,她简直愚蠢得不行!要不是因为她,我们的钱能被骗走?”   林红霞被她怼得讪讪,“我家不也被骗了钱嘛,我家那电视到现在还是坏的。”   她倒是想找人修,可修个电视机还得出钱。   一想到之前被人骗了这么多钱,她就觉得心疼,舍不得再拿出钱来修电视机。   说起电视机,徐丽华又想到了姜榆。   “她之前不是还说要买电视机,怎么还没买呢?”   林红霞轻蔑道:“没钱呗,你们说没看见,前两天她买了多少肉回来,光是那桃酥都买了四包,还有数不清的高钙饼干!谁家媳妇敢这样花钱啊?”   孙母点点头,“照这样花钱法,她确实存不下钱,有电视票也是白搭,肯定买不起电视。”   这几人对姜榆家指指点点的时候,姜榆终于起床了。   她正好想起电视机的事。   吃早饭的时候,和贺庭岳提了一嘴:“今儿我得回南河村一趟,把年礼送了,你去吗?”   贺庭岳点点头,“去。”   毕竟也有一段时间没陪姜榆回去了。   “那等咱们回来,你再把电视机的天线装上去吧,明晚吃了团圆饭,咱们一家还能看看电视。”   贺庭岳自然不会拒绝。   回娘家送年礼,姜榆从家里拿了一斤猪肉,一包桃酥和半斤红糖。   这规格已经算不错了,有肉还有糖。   贺庭岳原本觉得太少,想再买两斤肉,都被姜榆拒绝了。   “我是孝敬我爸妈,又不是孝敬姜浩。回头我还要喊姜野一起来吃团圆饭,还不如留着给他和姨婆吃。”   姜野的学校现在已经放寒假,他却没回南河村,而是让同学帮忙找了一间屋子住下,一个月要交两块钱租金。   姜榆先前去看过,有些简陋,但够他一个人凑合了。   姜野长久不回家,却未见王美丽过问半句,想想都令人心寒。   “姜榆,出门呢?”徐丽华笑着打招呼。   姜榆笑着点头,亮出手里的东西。   “我们回娘家送年礼。”   徐丽华一看,东西还不少。   不由得睨了一眼姜婷和姜丽,好像没瞧见她们回娘家送东西啊。   “你可真孝顺。对了,你上回不是说要买电视机吗?怎么还没买,要是不买的话,不然把电视票给我吧。”   徐丽华也不是真和她要电视票,她还想留着钱给张家华买工作,可不敢花了。   姜榆佯装遗憾,“不好意思啊徐大妈,我家已经把电视机买回来了,这电视票没办法给你。”   “什么?”徐丽华惊叫一声,“什么时候买回来的?你哪儿来的钱?”   姜榆被她的反应逗乐了,“前几天就买了,这不一直忙着灾区的事,没空安装嘛。徐大妈,哪儿来的钱你就别操心了,反正不偷不抢。”   徐丽华眯着眼,“你可别把留给飞燕的嫁妆都用完了。”   “有这功夫操心我家,不如多想想怎么把被骗走的钱要回来吧,您还真是多管闲事。”   说罢,姜榆没管她被气得快冒烟,催促着贺庭岳离开。   转眼坐车回到了南河村,乡亲们瞧见她和贺庭岳,纷纷停下来打招呼。   先前姜榆帮何倩倩进入二厂当女工,这事儿在南河村传遍了。   都想着在姜榆见面混个脸熟,兴许下回就轮到他们了。   短短的一段路程,愣是走了许久才到家,姜榆脸都冻僵了。   王美丽原本在家里骂了好几天,骂的自然是自己出嫁的两个女儿。   眼看着要过年,也不见她们回来送个年礼。   转眼就听见杜大娘说姜榆回来了,她急忙飞奔而出。   看到高大英俊的女婿,她更是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姜榆,小贺,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我好去割块肉。”   姜榆把手里的篮子递过去,“不用割了,我带了,中午就做这个吧。”   王美丽脸色一僵,看见篮子里的肉,让她全都给做了,她可舍不得。   割一小块解解馋还行。   “快进屋,外面冷。姜浩,杜娟,你们大姐和姐夫来了,快出来!”   姜榆和贺庭岳一进屋,便瞧见姜浩夫妻俩掀开帐子从自己屋里出来。   杜娟这气色,瞧着比在她在娘家时还好,可见日子过得不错。   姜榆环顾一周,问:“姜欣呢?”   王美丽给他们倒了水,随口说了句:“上山砍柴去了。”   姜榆脸色冷下,“当哥嫂的两个在家里睡大觉,你让姜欣出去砍柴?”   王美丽脸色一僵,“我养她这么大,我还不能使唤她啦?”   “你不照样把姜浩养得跟头猪似的,怎么不见你使唤她?”   姜榆提上篮子就要走,“我看你也不稀罕闺女,我还上门做什么,往后我也不来了,眼不见为净。”   王美丽连忙拦着,还知道嘴上要哄着她。   “好了好了,就这一回,下回让你弟妹去,行了吧?”   姜榆冷嗤一声,她有时候真想不明白,把儿子养成姜浩这样的废人一般是图什么。   她和贺庭岳坐着等了一会儿,姜浩缩在一旁不敢说话,倒是杜娟几次想搭话,都被姜榆怼了回去。   姜榆从不掩饰自己对杜家人的厌恶,做不到不迁怒。   而后,姜欣回来了。   她小小年纪,背着一捆比她还高的柴,艰难前行。   瞧见走出来的姜榆,她直接把柴扔了,惊喜万分地跑了过来。   “大姐!”   姜欣抱着姜榆,就像是找到了靠山,再也忍不住哭出来。 第247章 当然是我们养   姜榆上回见她,她还活泼天真的娇憨模样,这回抱着姜欣,觉得她身上的骨头都硌人了。   说姜欣没受委屈,她可不信。   “我们先进屋。”   她牵着姜欣的手,发现掌心都是细碎的伤痕。   作为老幺,哪怕王美丽重男轻女,她也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姐姐不是给了你钱吗?我跟你说过,家里有人敢欺负你,你就去公社那边坐车来找我!”   杜娟忙不迭接话,“大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谁家闺女成天在家不用干活的呀?不就使唤了她几次,怎么就是欺负了。”   姜欣现在仗着有姜榆在,才敢大声反驳。   “大姐,她把我的十块钱抢走了!你送给我的围巾,帽子和手套,就连袜子都被她抢走了!爸妈不管她,奶奶还骂我,我哥还打我!”   姜欣原本是想着要去坐车找姜榆的,可她一个孩子,心眼哪里有杜娟多。   杜娟很快就发现了她手里的钱,立马把钱抢了过去。   姜欣的棉帽和围巾,则是她哄着姜浩抢过来的。   这么好的东西,她都没有,姜欣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戴。   姜榆之前有想过,杜娟进门后会不会欺负姜欣。   但没想到她会明目张胆的抢。   王美丽连忙从中说和:“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叫抢呢?”   “这不是抢,那什么才是抢?”姜榆冷声反问。   她不和王美丽废话,厉眼看向杜娟。   “你是要我跟你动手,还是你主动把东西交出来?”   杜娟躲在姜浩身后,嘟囔:“我没抢她东西,那些都是我的陪嫁,不信你问姜浩。”   姜浩心疼媳妇儿,自然是护着她,连声喊着:“那就是杜娟的东西!”   姜榆不多说,拾起墙角的烧火棍,就往姜浩身上招呼。   “小时候你抢我的东西,现在你媳妇儿抢我妹妹的东西。我那时候小,反抗不了,但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姜榆了!”   她发了狠,手里的棍子一下接着一下往姜浩身上招呼。   王美丽心疼得不行,想上前护着,被贺庭岳拦下。   “岳母,我媳妇儿见你不会教孩子,她帮你教,你不用帮忙,坐着就行,省得再伤着你。”   他嗓音低沉,暗含警告。   气势迫人的模样,让王美丽浑身一震,四肢僵硬着被他按着坐下。   姜浩被打得四处躲,疼得受不了,恼羞成怒要反抗姜榆。   贺庭岳没用多大劲儿,把他的手反剪在身后,摁着他的脑袋,砰的一声撞在桌上。   姜榆专门往他身上肉厚的地方招呼,打得他嗷嗷叫。   杜娟则是脸色惨白一片,浑身冒冷汗缩在角落里。   疯子,姜榆竟敢真的动手!   王美丽不敢拦,最后还是叶老太从外面回来,瞧见姜浩奄奄一息的模样,哀嚎一声。   “浩儿!我的孙子啊!”   姜浩终于找到了保护伞,挣扎着往叶老太那边爬去。   姜榆冷冷看了一眼,没再搭理他,转而把棍子对准了杜娟。   “我再问一次,是你自己把东西拿出来,还是我跟你动手。”   杜娟浑身颤抖着,害怕下一秒这棍子就往自己身上招呼,只得进去把东西拿出来。   姜榆送的这些都是好东西,她戴过几次,很是稀罕。   现在要还回去,她还真有些不舍得。   奈何姜榆手里握着一根随时会落下的棍子,她再怎么不甘愿,也只得把东西拿出去。   “钱呢?”   杜娟低着头,“钱都用完了。”   姜榆冷哼一声,丢开了烧火棍。   “妈,看来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这钱我不要了,我会把姜欣带走,以后我来养她。但姜欣出来工作之前,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丁点好处!这个娘家,往后我也不会再回来!”   她把桌上的篮子拎起来,叫姜欣去收拾东西。   姜欣没动,而是看向贺庭岳。   “姐,我过去会拖累你的。”   姜榆温声道:“我送你去姨婆家里住,以后每个月大姐会给生活费,往后你就在城里读书。”   姜欣一听,这才进屋收拾东西。   王美丽这才知道慌了,连忙拦着:“姜榆,都是一家人,你非要闹成这样?姜欣是个孩子,这些好东西给她,她也不知道珍惜,杜娟借过去用一用怎么了?”   这要不是亲妈,姜榆早就和她动手了。   姜榆打不了她,但能教训姜浩。   她直接一脚往姜浩踹了过去,“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揍他一次,只要你不心疼,你尽管说!”   叶老太哭得呼天抢地,恶狠狠指着姜榆骂。   贺庭岳眉头一皱,朝着她走去。   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叫叶老太害怕得后退。   但贺庭岳怎么会和老人动手,抬脚踩在姜浩的小腿上。   “老太太,再骂一句,他这条腿可就保不住了。”   姜浩害怕得不行,浑身哆嗦着。   “奶,你别骂了!别骂了!”   她是过足了嘴瘾,受伤的却是他。   叶老太不情不愿闭上嘴,却没能控制住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把姜榆吞吃入腹。   姜榆牵着姜欣出门,叶老太才敢出声。   杜大娘瞧见姜榆拎着年礼过来,却连一顿饭都没吃,反而把姜欣给带走了。   “姜榆,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家吵什么呢?”   姜榆冷声道:“杜娟虐待我妹妹,我看不过眼就和她吵了几句,往后姜欣就跟在我身边,不回来了。”   杜大娘忙道:“跟在你身边,谁养啊?”   “杜大娘这话说的,姜榆是我媳妇儿,她妹妹就是我妹妹,当然是我们养。”贺庭岳笑着开口。   杜大娘怎么看,都没觉得他有丝毫不高兴的样子。   心想这可真是冤大头,哪里有养小姨子的道理。   “姜榆啊,大娘这就不得不说你两句了,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你何必闹得这么僵呢?往后你爸妈没了,姜浩就是你的倚仗,闹成这样对你也没好处。”   “有没有好处,就不劳杜大娘操心了,反正我有工作,不愁养不起姜欣。还得赶着回去,回见了大娘。”   姜榆牵着姜欣,身边跟着贺庭岳,一路往村口走去。 第248章 谁定的规矩?   才走到村口,姗姗来迟的姜永华就追了出来。   他今早出门去了,回到家才知道姜榆过来送年礼。   结果屁股还没坐热乎,就为了姜欣的事闹了一通。   他回到家,以叶老太为首的几个,都在骂姜榆。   照这样子,好似要老死不相往来。   姜永华暗道不妙,何有福昨天才提醒他,说姜榆在二厂势头正好,得领导看中,前途不可限量。   让他千万不要再糊涂,寒了这个女儿的心。   姜永华从何有福家里出来的时候,尾巴翘了起来。   想着就算姜榆和娘家不亲近,就这么不冷不淡的处着,他老年的生活也不会太难过。   谁知才过了一天,就出了这种事。   “姜榆,爸才知道你来了,怎么就要走呢?小贺,难得过来,爸还想着和你喝一杯。”   贺庭岳看向姜榆,没说话。   他的态度如何,取决于姜榆的态度。   她要走,他就不可能留下。   姜榆一张俏脸紧绷,冷声问:“爸,姜欣的事你知不知道?”   姜永华沉默了,都在一个家里,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他和王美丽一个想法,觉得姜欣一个孩子懂什么,东西被自家嫂子拿了,也不算是给了外人。   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他没插手。   姜榆冷冷一笑,“你眼里既然只有儿子,往后就让姜浩给你养老,姜欣我带走了。我跟我妈说了,在姜欣出来工作之前,我不会再给你们养老费和任何东西。这个女儿我帮你养,算起来还是你们占便宜。”   姜永华沉声道:“难不成没有姜欣,我们就不是你爸妈了不成?”   “你们是,但你们现在这个年纪,还不需要我给养老费。等姜欣长大,你们老了,几个兄弟姐妹平分,该给多少给多少,我不会赖。”   姜永华越听,脸色越黑。   姜榆和家里闹翻,往后她再有出息,他这个当爸的都沾不上光。   想到这里,他心里郁郁。   “姜榆……”   姜榆打断了他的话:“爸,我们还赶着回去,不跟你多说。这是我送来的年礼,原本想着带回去。又想着好歹是过年,总不能什么都不拿,你拿着吧。”   姜永华看着手里的年礼,还以为她态度有所缓和,心想姜榆果然还是心软的。   这会正在气头上,说话自然难听。   等过一阵子,他再带着姜浩和她道歉,好好修复一下姐弟俩的感情。   “成,那你们先回去,路上小心。”   “好。”   姜榆一转身,笑容便消失了。   她懒得和姜永华拉扯什么姐弟情深的话,不哄着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身。   上了车,姜榆拍拍姜欣的手。   “不用害怕,姐姐送你去姨婆那里。”   姜欣更紧张了,“姨婆会不会不喜欢我?”   她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小拖油瓶。   “不会的,你也不是白吃白住,平时有点眼力劲儿,手脚勤快一些,姨婆不会不喜欢你的。”   姜欣像个小大人一般叹气,“要是我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姜榆点了点她的脑袋,“小小年纪,想这么多做什么?我跟你姐夫有钱,养你一个绰绰有余。”   姜欣眨眨眼,“可那是姐夫的钱。”   姜榆霸道地抬起下巴,“你姐夫的钱就是我的钱,我跟他是夫妻,分什么你我。”   贺庭岳听到她这话,不仅没觉得不悦,反而高兴得很,从身到心的愉悦。   “姜欣,你姐说的没错,姐夫的钱就是你姐姐的钱,她有权支配,无论她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不需要考虑我。”   姜欣瞪直了眼,那岂不是姜榆占大便宜。   贺庭岳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笑道:“结婚这件事,并不是全靠钱来衡量的。你姐姐有她自己的好,我跟她结婚,没有谁占便宜这一说。”   真要说占便宜,他还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   姜榆是块宝,他知道就行,不需要四处宣扬。   姜欣似懂非懂,只明白了一点,贺庭岳真的很爱大姐。   她见过付向阳,他看姜婷的眼神无波无澜,甚至带了一丝厌烦。   一点都不像贺庭岳,眼里盛了足以溺死人的温柔。   下了车,姜榆直接带着姜欣去找姚香玲。   姚香玲听说了姜欣的事,二话不说就把人留了下来。   “我正想着找人给我做个伴,把姜欣送来正好。不过她的读书问题,还得让小贺去解决一下。”   贺庭岳点点头,“就在二厂的子弟学校读书,小学读完能直接分到三中。”   姜榆拿出十块钱,“姨婆,我知道您喜欢清静,把姜欣送过来实在是麻烦您了,她的生活费以后就从我这里出。”   姚香玲嗔道:“姨婆缺这两口吃的不成?姜欣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性子乖巧,我也喜欢,就让她在这儿养着,不会亏待她。”   姜榆拿的这钱,她说什么都不收。   “那好吧。”姜榆把钱收了起来,“姨婆,明天晚上您记着带姜欣过来吃年夜饭,我多包一些饺子,回头您带回来。”   姚香玲没跟她客气,“知道了。”   姜榆回娘家,竟然没吃午饭就回来,让大家好生好奇。   “姜榆,你回一趟娘家,咋连饭都不吃。”徐丽华打探了两句。   姜榆道:“赶着回来装电视机。”   徐丽华撇撇嘴,她才不信呢。   不过姜榆和贺庭岳进屋后,确实是开始鼓捣电视机。   有贺庭岳在,很快就装好了天线。   林红霞眼红极了,一想到家里的电视机坏了,她心里又气又恨。   “姜榆,照规矩,你家买了电视机,应该先搬到院子里,给大家一起看才是。”   贺飞燕一口啐了过去,“规矩?这是谁定的规矩?往前大院儿也没几个人买过电视机,我们怎么不知道还有这规矩!”   林红霞板着脸,“我家不就是这样做的?都是邻居,给大家看看怎么了。”   姜榆把脏水往外泼,打断了林红霞的絮絮叨叨。   “林阿姨,什么时候你成了我们大院儿的一大妈了,你做什么,我们就得跟着做什么,可真体面。”   徐丽华接过话:“姜榆,老林也是为了我们大院儿的团结和谐,你不愿意就算了呗。现在的年轻人呐,是越来越没有人情味咯。” 第249章 我不认识她   原本不大的堂屋,靠墙那边摆上了一台电视机。   尽管略显拥挤,但大家看着就是高兴。   可惜现在还没信号,得等晚上。   电视机的到来,让姜榆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都在期待着晚上的到来。   下午,赖六子过来了。   “嫂子,岳哥回来了吗?”   姜榆点点头,“回来了,这段时间都没见你,你去哪儿了?”   赖六子说道:“我和铁牛跟着人去了内蒙,从那边运回来一些牲畜。”   姜榆惊愕道:“内蒙?你们这胆子也太大了!”   赖六子抹了一把脸,“现在想起来是有些后怕,当时就头脑发昏,直接就答应了。”   不过这一趟去得值,去了那边才知道,原来牛羊肉可以这么便宜。   以前在东客来吃的两块钱一盘羊肉,现在想来跟冤大头似的。   他和铁牛俩人没急着回来,在那里大吃特吃了几天,才打算和当地人民买一些牛羊。   买的时候心动,出钱的时候才发现钱不够。   他们立马就后悔了,早知道来之前应该和姜榆打个招呼。   “你们钱不够,那些牛羊是怎么运回来的?”   赖六子道:“跟我朋友借了一千。”   他和铁牛把老婆本都垫了出去。   “这不一回来,就上门找你们嘛。这么多肉,我们肯定吃不完,反正厂子过年不放假,不如卖给二厂。”   姜榆明白过来,忙问:“你那边需要多少?”   赖六子道:“一千,给你三成。”   姜榆完全信任他,直接把钱拿了出来。   “什么时候杀?”   赖六子看了一眼天色,“你和岳哥明天还要上班,我建议今天先杀一头牛,把肉先送给二厂。明天你们上班,我和铁牛自己能搞定。”   姜榆当机立断:“那就今天吧,我跟几个孩子都能去帮忙。明天我们要上班,但飞燕几个是有空的,你喊他们过去搭把手。”   “行!”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眼下有了肉,大家都不再想着电视机,一家跟着赖六子出门去。   姜榆原先想着,凭着赖六子和铁牛两个人,能弄一头牛回来就不错了。   结果一看,竟然有两头!   “这内蒙的羊就是不一样,肉一点都不膻。”   这肉质,赖六子觉得比上次在兴县收的还好。   姜榆看着这些牛肉,两眼发光,这些可都是肉啊。   “牛杀了,羊就直接送过去吧。”她提议道。   赖六子也是这样想的,今天能把这头牛处理好就不错了。   有贺庭岳和赖六子在,其实基本用不上姜榆动手。   “六子,你明天在哪里过年?”姜榆问道。   赖六子眼神黯然了一瞬,“从我爸过世后,我都是一个人过年。”   他苦笑道:“其实过不过年对我来讲不重要,反正都一样。”   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过年也没什么特别。   姜榆道:“你不介意的话,明晚来嫂子家里吃饭,我们一大家子可热闹了,咱们涮肉吃,再烤个牛肉串,羊肉串什么的。”   贺飞燕听到这个,已经忍不住咽口水了。   赖六子眼睛一亮,“我能喊上铁牛吗?他也不想回家。”   往年铁牛都是要回家的,可回家也没人搭理。   爸妈只一味管他要钱,根本不关心他过得好不好。   铁牛觉得没意思,今年便想留下来和赖六子搭伙过年。   “当然可以,你们都来!”   牛肉处理好后,赖六子和贺庭岳便把牛肉搬上拖拉机。   留了两头羊和一头牛等着明天杀,剩下的全送到二厂去。   明晚大家都要回家吃年夜饭,二厂的食堂不开。   但也只是歇一天,年初一开始照常开门。   李师傅正愁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都没了,让他做什么给工人吃。   瞌睡有人递枕头,他正想着,赖六子就把牛肉送来了。   李师傅看着这些肉,两眼冒光。   “除了这些,还有吗?”   赖六子道:“还有一头牛,但我们打算留着自己吃。”   李师傅:“自家哪里能吃这么多?那头牛什么时候杀,给我留十斤!”   “明天杀,李师傅你有空不?要是能帮忙杀牛,我们另外送你两斤。”姜榆顺势开口。   李师傅满口应下,“有,食堂明天晚上不开,我下午就可以歇了。”   说好后,他把这些牛羊上秤。   按三成分,姜榆连本带利拿到了一千八。   明天杀的牛自家肯定吃不完,还得卖一部分,到时候还会有进账。   姜榆感叹,这钱可比上班容易挣。   隔天照常上班,姜榆嘱咐贺飞燕记得把对联贴上。   “嫂子你就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   来到宣传科,周雪见她脸色红润,忍不住刺了两句。   “姜榆,你家男人刚回来你就请了半天假,你也太没有敬业精神了。人人都像你这样,我们厂子还办不办了。”   姜榆抬眼,“等你成为我的领导,再来教训我吧。”   “你!”周雪气笑了,“我不是领导,可我好歹是你的前辈,资历比你深,教你两句都不行?”   姜榆没搭理她,没多久等到了蓝饶萍的通知:“今天除夕,厂子发年礼,大家都去财务科排队领。”   这是二厂的福利,不止过年,类似端午中秋,或者国庆一类的节日,都有发节礼。   有可能是肉,也有可能是糖果饼干,有时候物资不够也会直接发钱。   “好的,副科长。”   姜榆一听有东西拿,瞬间把周雪抛在脑后,出去领年礼。   周雪还生气呢,觉得自己被无视,就更生气了。   “干妈,你看看她,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蓝饶萍扫了她一眼,“之前忙着灾区的事,一直没空问你,张春花跑到姜榆面前挑事,这件事你事先知不知情。”   周雪一怔,结结巴巴道:“什……什么……张春花,我不认识她。”   “你最好不认识她,更别有侥幸心理!之前是因为灾区排在第一位,厂里没空理会你们。现在事情结束,肯定会回过头来清算。我想来想去,实在想不明白,车间那些女工为何会找上姜榆。”   加班生产确实是姜榆提出来的不错,但除了几个领导层,几乎无人知道。   她思来想去,肯定是有人故意透露出去,借此挑事。   而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周雪。   “干妈,是不是姜榆在你面前说了什么?张春花的事真的跟我没关系!”周雪嘟着嘴为自己辩解。   蓝饶萍睨着她,叹了一声气。   “你最好安分点。”   周雪拉着她的手撒娇,“干妈,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你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我。”   蓝饶萍脸色有所缓和,“和姜榆没关系,我也不是不信你,只是……唉,算了,去领年礼吧。”   周雪好歹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有些小毛病,但想来不至于会有这么多坏心眼。   人有亲疏远近,和姜榆比起来,她自然更相信周雪。 第250章 是周雪告诉我的   姜榆压根没把张春花的事情放在心上,她满脑子都是厂里发的年礼。   来到财务科这边,很多人已经自发排队。   她才知道今天不仅可以领福利,还可以提前领工资。   姜榆别提有多高兴,想着家里有两份要领,她一个人可能拿不动。   好在没过多久,贺庭岳过来了。   姜榆眨眨眼,朝着他招手。   “这里。”   贺庭岳走了过去,笑看着她。   “怎么这么早?”   姜榆道:“副科长通知完我就过来了。”   也不知道厂里会发什么,她心里开始期待起来了。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贺庭岳去领年礼,她则是等着发工资。   蔡晓乐给她核对了两遍,才把钱给她。   除了工资以及一些票,还另外给了她两个信封。   姜榆一愣,“这是什么?”   蔡晓乐道:“厂里给你和贺科长发的奖金,你仔细数数,一人两百。”   淡定如姜榆,现在也淡定不住了。   这和天上掉馅儿饼有什么区别?   “两百?一人?”   蔡晓乐笑了起来,“是的呀,你先数数,数目不对跟我说,我还得给别人发工资呢。”   姜榆走到一旁,背过身抽出信封里的大团结,都是二十张没错。   “晓乐,数目没错。”   “好嘞。”   姜榆有些晕晕乎乎,揣着钱和票走到贺庭岳身边。   “厂里给我们俩发了奖金。”   贺庭岳点点头,“我知道,厂长提前跟我说了。先回办公室吧,把钱收好。”   这么多钱,眼红的人不在少数。   姜榆揣着钱回到办公室,发现里面没人。   后蓝饶萍回来,她才知道今天厂里破例给大家放假。   “前几天大家都辛苦了,回去好好准备年夜饭,热热闹闹过个年,明天再回来上班。”   姜榆美滋滋应下:“那提前祝蓝副科长新年快乐,我就先回家了。”   蓝饶萍笑着点头,“去吧。”   姜榆揣着这么多钱,不敢在外面停留,想直接回家。   才从厂办出来,就瞧见了何倩倩。   她性子活泼,用力招招手,朝着姜榆飞奔而来。   “姜榆姐!”   姜榆笑着拍拍她的脑袋,“领工资了,高兴吧?”   “高兴!厂里给我们发了奖金呢!”   前段时间加班的女工,都有奖金。   加上今天还放假,何倩倩别提有多美了。   “抓紧回家去,也让你爸妈高兴高兴。”   何倩倩重重点头,“不过我还想去买点东西,可是我肉票只有一斤,姜榆姐,我能拿钱跟你换一斤肉票吗?”   她知道这个要求挺为难人的,毕竟过年这时候,大家都想吃肉。   姜榆没拒绝,但也没答应。   而是说道:“我这边有路子买到牛肉,你要吗?是从内蒙过来的肉,肉质非常不错。”   卖给谁都是卖,何倩倩想要,她正好做个顺水人情。   何倩倩立马道:“我要!我能多买一些吗?”   她这个月勤快,车间绩效拿了第一,加上加班的奖金,工资直奔五十去了。   难得过年,想让爸妈敞开肚子吃一回肉。   “可以,那你先跟我回家去。”   牛肉要下午才有,何倩倩得等。   两人还没从厂里走出来,便瞧见张春花又带人闹了起来。   这回她们堵的是车间主任,林主任。   何倩倩撇了下嘴,还没走近她就知道张春花在嚷嚷什么。   “这个奖金,只有加班的人才有,张春花她们都闹着不加班,还想拿奖金,做梦呢。”   林主任也是这样和张春花说的。   “厂里没给你发年礼吗?没给你们发补贴吗?没给你们放假吗?你们以为那奖金是什么奖金?那是前几日辽省地震,厂里给加班女工发的奖励!”   “张春花,你有什么资格闹?不是你自己嚷着不要加班的吗?人家加班加点才有钱拿,你一个翘脚睡大觉的人,有什么资格拿这个奖金?”   “你们都没资格在我跟前嚷嚷!厂子已经够人性化,准你们自行选择是否加班!但凡换了我做主,我可没郑厂长那么好说话,像你们这些不服从命令的,没有团体精神的,只会挑拨是非的职工,我统统赶出去!”   林主任疾言厉色,一番话说的不留情面,叫以张春花为首的女工羞愧不已。   张春花张了张口,还想继续说,显然是不服气。   却被林主任厉声打断:“正好你提醒了我,上回你跑到姜榆面前闹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当时情况紧急,大家都想着支援灾区,你却在紧要关头闹事,如此行径,简直恶劣!你老实交代,是谁挑唆你去为难姜榆同志?”   张春花浑身一震,张着嘴僵在原地。   她原本还觉得得意,因为上回她给大家争取到不加班的权益,大家开始隐隐以她为首。   结果还没嘚瑟几天,林主任一巴掌把她从天堂打了下来。   “我……林主任,我是为了大家好啊。”   林主任冷冷一笑,“那现在呢?你也是为了大家好?”   张春花哑口无言,心里泛着苦水。   她怎么知道原来加班是有奖金的。   “厂里要是一开始就说清楚有奖金,我肯定不能闹事。”   林主任冷声道:“什么好处都要给你占了,干脆这厂长给你当好了?”   张春花还没示弱,她带来的这些人先求饶。   “林主任,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张组长带着我们闹的。”   “我们都在她手底下混,要是不听话,她就得给我们穿小鞋。”   “她平时别提有多霸道,自从当上组长,管着我们几个官威可大了。”   “都是她逼着我们干的,我们知道错了。”   张春花一听,目眦欲裂,狠瞪着她们。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逼你们了?”   其中一个人站出来:“你怎么没逼迫,我们要是不答应,就得像何倩倩一样被你穿小鞋。何倩倩运气好,离开了我们这一组,我们又走不了,只能受你的气。”   张春花简直要气炸了,觉得她们几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就是个小人!   然而林主任并不会给她教训人的机会,厉声道:“简直太过分了!张春花,你的所作所为我会如实上报,你现在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张春花大惊,嚷着:“我是通过招工进来的,你没有权力开除我!”   林主任咬着牙,“我没有权力,厂里总有吧?你给我等着!”   张春花刚才还能挺着腰板和她硬刚,见林主任态度如此强硬,才知道慌。   “林主任,我知道错了,是周雪告诉我的!她说,要不是姜榆在厂领导面前胡说八道,我们也不需要辛苦加班,我这都是听了她的挑拨啊!” 第251章 怎么没做新衣服   林主任没搭理她,周雪有错,厂里自然会清算。   但张春花的责任更大,这人是绝对不能再留了。   “你抓紧收拾东西,从厂里搬出去。”   张春花吓得嚎啕大哭,她不想被开除啊。   “你们不能开除我,我是周雪介绍进来的人!我给了她一千二买的工作,你们不能开除我!”   听到她给了周雪一千二,大家眼睛都瞪了起来。   难怪张春花进来就能当小组长。   林主任脸都黑了,“我可不管是谁介绍你进来的,犯了错就得认罚,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   张春花哭得呼天抢地,嚷着说周雪收了她的钱就得办事,想把她赶出去就得还钱。   林主任脸色铁青,咬着牙吼道:“谁收了你的钱,你找谁去!”   张春花从地上爬起来,重重地擤了鼻涕,往地上一甩,和林主任叫嚣着。   “你没资格开除我,我可是有后台的!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告状,让周雪把你给开除!”   林主任嗤了声,“行,我等着!”   何倩倩在姜榆身边偷偷道:“之前就有人猜,说张春花是有后台的,这工作是买的,没想到竟然是周雪帮她的啊?”   姜榆摇摇头,“周雪没那么大本事。”   她略微思索,难道是蓝饶萍?   可蓝饶萍不像是那种人,就算帮周雪的忙,也不会收这笔钱才是。   何倩倩面露鄙夷,“这张春花真没良心,她买工作的钱听说是她婆婆的棺材本,拿出来给她买工作后,张春花腰杆子硬了,在家里吆五喝六,还把她婆婆打进了医院。”   想必她婆婆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姜榆道:“那她男人呢,怎么不管这事儿?”   “她男人是运输队的,常年不在家。”何倩倩对这个男人也看不起。   家里的事都不管,挣再多钱也没用。   姜榆没空搭理这些事,今天过年,家里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呢。   “倩倩别看了,我们先回家。”   “好。”   姜榆带着何倩倩回到家中,贺飞燕正带着两个弟妹搞卫生呢。   洗桌椅,擦地板窗户,玩得不亦乐乎。   何倩倩看着姜榆住的这个院子,心里生了一丝羡慕。   真宽敞呀。   “姜榆姐,你家还买了电视机呢!”   姜榆笑着点头,“厂里不是给我发了电视票嘛,我就把电视机买了。”   何倩倩更羡慕了,不怪她爸妈说,姜榆嫁进城里是享福来了。   “这牛肉要下午才有,中午你留在我家吃饭,下午再带着肉回家去。”   何倩倩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我要不还是下午再来。”   姜榆嗔道:“咱们一块儿长大的,我把你当妹妹看,吃一顿饭有什么不好意思?你真觉得过意不去,就帮我剪个窗花。”   这是姜榆在城里过的第一个年,她想热热闹闹的,特地买了红纸剪窗花。   何倩倩是个手巧的,动作比姜榆还利索,三两下把窗花给剪了出来。   她一边剪,姜榆一边贴。   除了窗花,何倩倩还会剪那种小灯笼。   姜榆让她做了几个,挂在了院子里的鸡栏上。   打眼一瞧,整个院子都喜庆起来,还真有年味。   贺飞燕笑眯眯看着,今年是她过得最有年味的一年了。   以前没有姜榆,贺庭岳是个粗心的糙汉子,根本不在意这些。   几个孩子更是觉得过年有肉吃就行,哪里还在乎院子里的装饰。   对于过年的印象,除了有肉吃有红包拿,还真没有其他了。   贺飞燕托着下巴,“有嫂子在真好。”   贺正东和贺莉兰跟着点点头,他们也觉得。   大家都说他们比以前胖了不少,可见是姜榆把他们养得好。   姜榆安排好院子,让贺飞燕带着何倩倩去收拾中午要做的菜,才有空回屋,把今天领的工资都拿了出来。   除了那四百块钱奖金,她和贺庭岳领的工资里也有不少补贴。   她仔细数了数,自己的工资一共54块8毛,还有几张肉票布票什么的。   贺庭岳的工资加起来是132块7毛,票就更多了。   两人的工资加起来就快有两百了。   其中贺庭岳的那些票中,有一张自行车票,也应该是厂里给他的奖励。   加上昨天卖牛羊赚的钱,姜榆手里现在有两千多块钱!   姜榆呼出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   这可是一笔巨款!   她正看着这些钱发呆,贺庭岳从外面走了进来。   瞧见她抱着钱傻笑,忍俊不禁。   “愣什么?”   姜榆道:“你回头去存个钱吧,咱们手里现在有两千八百多,放着我觉得不踏实。”   存两千,自己手里放几百就行。   贺庭岳点点头,想到存折里还有五千,不由得有些错愕。   家里的存款竟然直线上升,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娶了个财神爷回家。   “明天我就去存,在家里放一晚没事。”   姜榆把那张自行车票单独拿了出来。   “这张票送给六子怎么样?他帮我们家挺多,交朋友得有来有往,不能老指望别人付出。”   一如赖六子这回从内蒙回来,其实完全可以不让姜榆掺一脚,钱留着自己赚。   但他偏不,给她带来了这么多肉不说,还给了她分成。   贺庭岳没意见,反正家里已经有了两辆自行车。   “别直接送,你给他包个红包,把票塞里面。”   不然赖六子一准不要。   姜榆点点头,觉得他想得周到。   贺庭岳看着她身上穿着旧棉衣,问:“怎么没做新衣服?”   姜榆一愣,“你不也没做吗?”   临近过年那段时间,都在忙着灾区的事,她又担忧着外出的贺庭岳,根本没心情买衣服。   不过她倒是给了贺飞燕钱票,让她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买新衣。   姜榆见他有些不悦的模样,笑了起来。   “傻不傻,你都能不做新衣服,我就不能了?我这叫夫唱妇随。反正我以前过年也没穿过新衣服,对我来讲都一样。”   贺庭岳握着她的手,“这是我们结婚后,你在家里过的第一个年。以前没人给你买,往后每一年,我都给你买,让你年年都穿上新衣服。”   姜榆怔怔地看着他,看着看着,眼眶突然热了。   姜家条件是不好,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没新衣服穿,姜浩就有。   她很羡慕,也抱怨过家里的不公,却改变不了什么。   不是不委屈,而是委屈没用。   贺庭岳的呵护,把她心里的委屈一点一点抚平。   姜榆环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衣服上,蹭去了泪水。   “贺庭岳,我好喜欢你啊。”   男人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我也喜欢你,所以我们可以去买新衣服了吗?”   姜榆抬眼,长长的睫毛还是湿的。   “现在吗?”   “过年不放假,我们二厂今儿是特殊情况,百货大楼肯定还开着。”   姜榆立马起来穿鞋,“走,不止给我买,也给你买!” 第252章 迟早把你家都败光   姜榆和贺庭岳从屋里走出来,才想起厂里发的年礼。   仔细一看,还真不少。   “这两袋竟然是米吗?”姜榆拎了起来,还挺有分量。   贺庭岳道:“东北运过来的大米,一袋10斤重。”   在主食上,姜榆不挑食,喜欢吃馒头,也喜欢米饭。   这20斤大米,也够家里吃一阵子。   除了米,还有两块猪肉,一块一斤重的样子。   剩下一些是生活用品,香皂洗衣粉之类的,也很实用。   姜榆感叹:“不愧是大厂,年礼真丰厚啊。”   贺庭岳笑道:“让飞燕把东西收起来,我们先去百货大楼。”   贺飞燕脑袋探了进来,“大哥,你们去百货大楼做什么?”   “买衣服,你今年的新衣服买了吗?”   贺飞燕点点头,“买了,正东和莉兰的我也给买了。”   “还有什么缺的吗?”姜榆问。   贺飞燕没犹豫,直接说:“再给我买两双袜子,我要棉袜,不要尼龙的。”   姜榆应下,“正东和莉兰呢。”   贺正东没有,贺飞燕带他买的时候,从头到脚都置办了新的。   倒是贺莉兰真是爱美的年纪,想让姜榆给她买个头发。   姜榆笑着答应下来,说给她买一对,她高兴得不行。   今儿二厂提前发工资,大院的人都知道。   尤其是姜榆和贺庭岳还发了不少奖金,这是大家都看着的。   徐丽华听人说,那两个信封里面装着好几百的奖金。   旁人一年到头也就这么点工资,贺庭岳和姜榆光是奖金都这么多,徐丽华酸得眼都红了。   瞧着夫妻俩亲亲密密拉着手走出来,她更是暗暗啐了一口。   “不要脸。”   然而面上却笑着:“姜榆,听说你们今儿发奖金了,发了不少吧?”   姜榆坦然承认:“徐大妈,发了不少,要不要告诉你具体发了多少,省得你出去打听了。”   徐丽华尴尬不已,“你说的什么话,我哪里去打听了。”   姜榆不再理她,坐上贺庭岳的自行车离开了大院。   他们带了足够的钱和票,想买多少都成。   姜榆看中了一件卡其色的棉衣外套,男款,正好有贺庭岳的码。   她叫人拿出来,想让贺庭岳试试。   贺庭岳看着这个颜色,有些迟疑。   “会不会太白了?不耐脏。”   他很少穿除了黑色以外的颜色。   姜榆嗔道:“我就想看你穿这个颜色,我们试试嘛,又不是让你干活的时候穿。”   贺庭岳年纪也不大,老是穿得暮气沉沉,她都看不过去。   等以后有条件,她要把各种颜色的衣服都往他身上套。   见她坚持,贺庭岳才上身试了试。   意外的是,还不错。   姜榆决定就要这件,然后还给他挑了秋衣秋裤,内裤棉裤和袜子也没忘记。   “有毛衣吗?要羊毛的。”   “有,不过羊毛的贵。”   姜榆无奈笑道:“我都买了这么多东西了,你看我在乎这个吗?”   售货员不好意思笑了笑,“您别介意,实在是很多人试了不买,羊毛衣又容易起球,我才不爱拿出来。”   毛衣款式不多,大多是纯色的。   姜榆挑了一件灰色,只在贺庭岳身上比了比,没有让他试。   “就这件吧。”   挑完了贺庭岳的衣服,姜榆才去买自己的。   她看中了两件外套,一件长款,一件短款,颜色也不一样。   长的红色,是鲜艳的大红色。   短款的是橘色,颜色都很鲜亮。   她肤白,穿什么颜色都能压得住,所以才会纠结。   贺庭岳道:“挑什么,两件都要了。”   “那怎么行!买一件就够了!”   贺庭岳:“就买两件,你衣服本来就不多。”   他坚持要买,姜榆便在售货员羡慕的注视下,把两件都要了。   其他都和贺庭岳一般,一样挑了一件。   买完衣服,他们再去买鞋子。   贺庭岳对这些都不挑,保暖就成。   姜榆原本想直接买皮鞋,可皮鞋不保暖。   纠结之际,售货员给她推荐了一款翻毛皮靴。   “这个款式,原本是给边防部队的战士们设计的,咱们北方冷,就开始流行起来。这翻毛皮靴很好卖的,我今年都卖出去好多了。”   姜榆拿在手里看,底子厚实,外面是皮的,还能防水。   里面有一层厚厚的皮毛,摸着就特别舒服。   “有女款吗?”贺庭岳问道。   “有的有的,都差不多,拿个小码就行。”   姜榆坐下试了试,虽然穿着有些臃肿,但保暖效果确实好。   “女款37码的,我要两双,再给我拿两双36码和一双38码的。男款一共三双,44码,43码和42码各一双。”   售货员大为吃惊,“您这一次就买八双?”   她刚才说自己卖出去好多,其实是吹牛。   加起来也就卖出去三双,还没姜榆一次性买的多。   主要这是真皮,价格不便宜,一双要35块钱。   价格是普通皮鞋的两倍多。   很多人喜欢,但一听价格就退缩了。   “我家里人多,一人一双,可不就是要这么多。”   姜榆也有些肉疼,光是这些鞋子,就把两百块奖金花出去了。   可这鞋子也不是只穿一天两天,这皮靴瞧着质量不错,穿个几年也不成问题。   售货员下意识看向贺庭岳,男人沉稳如山,没有丝毫不悦的情绪。   她心里不免嘀咕,这要是换了别的女人,她家男人早就生气了吧。   哪儿有这样花钱的。   不过她没说什么,按照姜榆给个码数,把鞋子从里面拿了出来。   八双鞋子,还有这么多衣服,还真不好拿。   要不是贺庭岳力气大,姜榆还不知道要怎么把东西拿回去。   他们出去一趟,回来带着这么多东西,跟进货似的,徐丽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的天老爷,这么多东西,得多少钱啊?”   姜榆没理会她的大惊小怪,习以平常道:“徐大妈,给家里人置办行头,不就得花钱吗?”   徐丽华嗓音尖锐:“那也不是你这样花法!小贺,你可得好好说说她,真要花钱,迟早把你家都败光!”   贺庭岳停好自行车,走了进来。   “徐大妈,这就不劳您费心了,东西是我让买的,我工资够,她怎么买都行。” 第253章 分牛肉   姜婷看着姜榆买回来的东西,眼睛都要看出血了。   她每年过年都没穿过新衣服,进了付家也一样。   林红霞倒是给付向阳和付向云置办了一身。   轮到姜婷的时候,她就只有一句话:“男人们在外面打拼,总得有一身像样的行头。你不一样,你成天在家里,打扮给谁看?”   别说她,就连林红霞自己都没买,姜婷哪里好意思开口。   她观察了好几天,发现姜榆也没买,心里就平衡了。   她不怕自己过得差,就怕姜榆过得比自己好。   可等贺庭岳带着姜榆买这么多东西回来,她手心都快戳烂了。   林红霞嗤了声,很是不屑。   “这个败家娘们儿,你等着看,贺庭岳的钱,迟早被姜榆败光!幸好这娘们儿进的不是我家门,不然再多工资都不够她花的。”   听到她说的话,姜婷心里舒服了几分。   会花钱又不是什么优点,姜榆又懒又馋还败家,根本不是一个好媳妇。   哪里像她,能干还省钱。   但姜婷的眼睛像是黏在了上面一样,根本离不开姜榆手里的东西。   买了新衣服,竟然还买了新鞋子。   饶是她不想承认,可姜榆这才像是过年!   贺飞燕从屋里跑出来帮忙拿东西。   “嫂子,怎么买了这么多?”   这些东西一看,就不单单是她和贺庭岳的衣服。   徐丽华忙接过话:“飞燕,你看你嫂子这花钱法,回头一准把你的嫁妆给败掉!”   贺飞燕听着她挑拨离间,哼了一声。   “败掉的是我的嫁妆,徐大妈你着什么急呀?过完年我就能出去工作了,我又不是不会赚钱。我嫂子自己能耐,她花的都是自己挣的钱。”   贺飞燕自己本身就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才不会对姜榆有意见。   这钱又不是她赚的,贺庭岳都没说什么呢。   进了屋,姜榆就迫不及待拿出袋子里的鞋子。   贺飞燕和她一样,都是37码的脚。   “这皮靴可暖和了,你快试试合不合脚。”   贺飞燕有些不好意思,“嫂子这是你的鞋子吧,我怎么能穿呢?”   “我给大家都买了一双,我还有,这是给你的。”   贺飞燕眼睛一亮,“正东和莉兰也有?”   “有,咱们一家五口人都有,都在袋子里,你们试试。”   贺正东迫不及待翻出自己的,他现在穿41码已经有些挤脚,姜榆记在了心里,给他买了42码的鞋子。   贺莉兰也一样,她原先穿35太小了一些,姜榆就直接买了36码,套上厚袜子正好。   兄妹俩都迫不及待套上新的皮靴,里面都是毛,厚实又暖和。   “这也太好看了,以后穿这个上学,一点都不冻脚!嫂子,这肯定很贵吧?我的脚肯定还会大,给我买穿不了两年。”贺莉兰皱着眉,觉得浪费了。   这个价钱,姜榆肯定不会昧着良心说不贵。   “当然贵了,这都是真皮呢,防水又保暖。可是只要你们穿着舒服,再贵都值了,总不能因为你们的脚还长,就不给你们买鞋子吧?过年总是要穿新鞋子的。”   还剩三双,得等姚香玲他们过来才能试,姜榆先放到了一旁。   贺飞燕已经等不及,穿着新的皮靴出去溜达。   何倩倩看着他们脚上的鞋子,一阵羡慕。   “姜榆姐,这皮靴多少钱呀?”   要是不贵的话,她也能买。   姜榆道:“三十五块钱一双,挺贵的,我买的时候还觉得心疼呢。”   “多少?”何倩倩大为吃惊。   “三十五。”   何倩倩咋舌,她可买不起。   就算买得起,她也舍不得。   姜榆一下给全家人都买了,估摸着把奖金都给花了,可真舍得。   下午,铁牛过来通知他们去搬牛肉。   姜榆全家出动,一起去搬肉回家。   才走出院子,便听见徐丽华问:“姜榆,又出门呢?”   姜榆点点头,“出去买点肉。”   “别折腾了,供销社的肉一早就卖完了。”   临近过年,卖肉都得抢。   不是钱和票的问题,是供不应求,肉根本不够卖。   姜榆笑了笑,“我就出去转转。”   徐丽华一见她这模样,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偷偷摸摸走了过去,问:“姜榆,你能买到肉?”   “有个老乡家养的牛摔死了,我出去看看。”   徐丽华惊喜万分,“果真?给我留个五斤呗。”   “徐大妈,牛肉可比猪肉贵,一斤一块五,你能接受这个价格再买。”   徐丽华笑容消失了,嘟囔:“这也太贵了,给我便宜点。”   姜榆耸了耸肩,“比起没肉吃,这算什么呢。现在过年,大家都买不到肉的时候。你要不要,不要我走了,去晚了就没了。”   徐丽华抿了抿唇,咬咬牙还是买了。   “五斤,你给我留着!”   卖给谁都是卖,姜榆自然不会拒绝。   姜榆一家很快来到赖六子这边,大冬天的,李师傅把外套都给脱了,穿着单衣还出汗。   可见这牛不好处理。   走近一看,骨头已经剔下来,盆里都放满了。   剩下大块大块的,都是肉。   李师傅问道:“你先挑,家里留多少斤?”   姜榆道:“出了多少斤肉?”   李师傅道:“四百九十。”   姜榆很是吃惊,“这么多?那你看着帮我弄,家里留个五十斤吧。”   估摸着今天年夜饭就能造不少。   李师傅点点头,直接上手给她割肉。   足足称了五十多斤,还有一些牛百叶。   剩下这些肉,赖六子那边有朋友订了一百斤,直接抬走。   李师傅自家要了十几斤,还剩这么多,只能带回大院才能卖了。   姜榆另外给谢菲菲家留了十斤,还给好几处预留,一下又少了几十斤。   贺庭岳那边认识的厂领导家里也缺肉,肯定也是要的。   如此一来,整头牛的肉也就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些棒骨也被各家分了,拿回去炖汤也不错。   徐丽华翘首以盼,就等着姜榆回家呢。   瞧见她的身影,几乎是第一个往前冲。   “姜榆,我的肉呢?”   姜榆把留给她的肉递出去,“这两根排骨是送的。”   徐丽华利索给了钱,抱着自家的肉美滋滋回去。   大院其他人也是眼尖的,瞧见赖六子和铁牛抬着这么多肉,姜榆自家肯定吃不完。   那抬回来做什么?肯定是卖呗!   林冬花直接拿着盆过来,现在天气冷,这牛肉放不坏,买多点没关系。   姜榆给她称了十斤,送了她棒骨和排骨。   其他人不甘落后,争先恐后要买肉,生怕排骨送完了。   有了这些肉,家里也能过个丰足的好年。   等把抬回来的牛肉分完,姜榆总算松了一口气。 第254章 年夜饭   卖完了牛肉,贺庭岳见姜榆累得够呛,让她进屋休息去。   “剩下的我来,年夜饭简单,大家都在一起吃涮锅,简单弄个锅底就成。”   主要就吃肉,把锅底弄好,切个牛羊肉。   素菜有限,也就只有土豆白菜。   别的不说,今天肉管够。   姜榆乐得轻松,便去地窖拿了菜出来,坐在屋里削皮。   徐丽华走进了院子,东张西望,一会儿看看姜榆家里一大盆的牛羊肉,一会儿看看姜榆的鸡,一会儿又看看厨房里挂着的腊肉腊鸭。   她咽了咽口水,姜榆家里根本不愁肉吃。   “徐大妈,你不在家里准备年夜饭,来我家做什么。”贺飞燕一脸奇怪。   徐丽华嗔道:“咋了,大妈还不能上门跟你们唠嗑唠嗑了?林蕊忙活呢,哪里用得着我。”   她恋恋不舍收回放在牛肉上的目光,直接进了屋。   “哟,姜榆,你怎么把土豆皮削了?”   姜榆动作一顿,看着自己手上光溜溜的土豆。   “吃土豆不得削皮吗?不然口感不好。”   徐丽华连连摇头,很是不赞同的模样。   “你这也太浪费了,以前的人连树皮都能啃,土豆皮怎么就不能吃了。”   姜榆不爱和她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转移了话题。   “徐大妈你过来就为了教我削土豆?”   “当然不是了!”徐丽华神色有些闪躲,时不时看一眼外面的贺庭岳。   她神神秘秘,欲言又止,姜榆实在看不过去。   “徐大妈,你究竟想说什么?”   徐丽华这才开口:“上回抓间谍那事儿,保卫科不是空出一个位置吗?”   和间谍有过勾结的钉子,都被拔出来了。   其中一人,便是保卫科的人。   姜榆倒是知道这件事,“您是想要这份工作?”   徐丽华一拍手,激动地抓着她的手。   “要是家华能得到这份工作,大妈打心眼里感激你。”   姜榆把手抽了出来,“徐大妈,这件事我没办法给你帮忙,这又不归我管。”   徐丽华忙道:“你男人是保卫科科长,让不让家华进去,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吗?”   “厂里的工作调度,怎么会是他一句话的事儿,他权力可没这么大。”   甭管贺庭岳会不会答应,反正求到姜榆面前,她是不会替他答应的。   除非她自己有能耐解决这件事。   “徐大妈,你还是回家准备年夜饭吧,我家正忙着呢。”   徐丽华老大不高兴,剜了她一眼。   “你不愿意帮忙,自有人愿意,你等着看!”   姜榆没回嘴,看着她离开。   年夜饭,团圆饭。   姚香玲带着姜欣上门,姜野是最后一个到的,姜榆把新买的鞋子分给他们,让他们坐在旁边试穿。   姜欣惊喜万分,“姐,我也有吗?”   “那当然了,大家都有!阿野,你们俩和姨婆一起过去试试,看合不合脚,这边不用你们帮忙。”   贺庭岳已经把各个部位的牛羊肉片好,十分豪横,不用盘子装,而是整整装了一大盆。   两张餐桌拼接而成,中间放了两个铜炉,大家都能敞开了吃。   徐丽华瞧见姜榆如此大手笔,竟然还把娘家人喊过来,自然又是一阵挑刺。   “老林,还是你家娶的媳妇儿好,哪里有把娘家人喊过来过年的道理,这不是打秋风是什么。”   林红霞笑了笑,“等家底败光,小贺才知道自己娶了个什么媳妇儿。”   “就是,到时候我看他怎么哭!”   徐丽华心里郁郁,想到张家华的事便愁眉紧锁,恨不得把姜榆翻来覆去地骂。   这些话,姜榆自然听不见,她正忙着吃肉。   一桌子肉菜摆得满满的,没有主食。   因为吃完涮锅,大家还要坐在一起包饺子。   晚上吃饺子,今天绝对是一年吃得最撑的一天。   赖六子和铁牛简直幸福坏了,他们记忆中,没有一个过年是像今天这样热闹丰盛。   吃完涮肉,大家一起收拾残局,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收拾干净。   贺庭岳把和好的面团和调好的肉馅儿拿进来。   他擀面皮,其他人包饺子。   总共有三种馅儿,牛羊肉和猪肉。   这么多人,包少了还不够吃。   姜榆大致数了数,三种馅儿的饺子加起来一共包了三百多个。   一部分上锅蒸,一部分直接水煮。   饺子出锅的时候,贺飞燕打开了电视,天线信号接上了。   贺正东跑去外面放鞭炮,捂着耳朵跑进来,鞭炮声与吵闹声交杂在一起。   姜榆笑着掏出口袋里准备好的红包。   “新年快乐!都过来领压岁钱啦!”   一人给两份,她连带着贺庭岳的一起发了。   当轮到赖六子和铁牛的时候,两人都愣住了。   他们对视一眼,急忙推辞。   “嫂子,我们就不用了,我们又不是孩子。”   贺飞燕第一个不服:“那我也不是孩子,我就不能收了?姜野比我还大一岁,他也不能收了?”   姜榆笑了起来,把红包塞过去。   “你们两个喊我一声嫂子,那就是我的晚辈,得收的呀,这是新的一年,嫂子对你们的祝福,盼着我们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赖六子和铁牛握着红包,都红了眼眶。   “谢谢嫂子。”   姜榆拍拍他俩的肩膀,最后才给姚香玲发。   姚香玲嗔道:“都是长辈给晚辈发的,我哪里有收你红包的道理。”   姜榆直接把红包塞进了她的口袋,挽着她的胳膊。   “姨婆,今天不讲礼节,这是我和贺庭岳孝敬您的。”   姚香玲欣慰一笑,没再推辞。   她也准备了红包,一整个屋的人挨个发了一遍。   这一轮发完,大家便准备吃饺子看电视。   姜榆靠着贺庭岳,眼底淬着星芒,抬眼看着他的侧脸。   这是她迄今为止,过得最高兴的一个年。   “饺子多,等会儿给马婆婆也送一些过去吧。”   马婆婆独自一人,条件有限,这个年过得肯定没什么滋味。   姜榆想着能照看一点是一点。   贺庭岳垂眸看着她,心里为她的善良和周到动容。   “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刚才就让正东去送了,估摸着这会儿都吃上了。”   “那就好!”   赖六子和铁牛在年夜饭上喝了酒,姜榆本想让他们留宿。   他们不肯,想着贺家本就人多,再住上他们俩,不知得挤成什么样。   姜榆叫贺庭岳一路送他们出了巷子,再三嘱咐不要在外面逗留,直接回家。   俩人虽然喝了酒,但都没醉。   往日走这条路只觉得寒风刺骨,今天从身到心都是暖和的。   铁牛摸着口袋,傻笑着。   里头装的是他今天收的压岁钱,他根本没打开来看过,不知道里头有多少。   因为他在意的从来不是钱,而是家人的感觉。   “六哥,嫂子和岳哥对我们真好。”   赖六子仰头,今天的月亮格外圆满。   寒风刮在脸上,也不疼了。   “是啊,除了我爹,这辈子没人对我这么好。”   铁牛闷声道:“除了嫂子,这辈子没人对我这么好。”   赖六子拍拍他的肩膀,“你要是不介意,就从你家搬出来,住我家。”   他家有三间房,平时还觉得冷清,多一个铁牛绰绰有余。   铁牛迟疑了,他和六子不同,他是有家人的。   哪怕那些家里人永远只会想尽办法从他这里挖钱。   赖六子不勉强他,让他好好考虑。   晚上,赖六子才拿出自己在姜榆那边收到的三个红包。   先拆了姚香玲的,里面是一张大团结,这压岁钱可不少了。   然后是贺庭岳和姜榆的,里面也都是大团结。   其中一个红包里,还装着一张自行车票。   赖六子瞠目,从床上翻身而起,把那张票翻来覆去看。   自行车票多珍贵啊,多少人想花钱买都买不到。   姜榆一转手,就把东西给了他。   赖六子捂着眼,眼里落下了滚烫的泪水。 第255章 拜年   隔天是大年初一,等中午大家下班回来,虎子和佟元挨家挨户去拜年。   大院儿目前就这两个孩子,红包肯定是要给的,姜榆还给他们抓了一把糖果。   两个孩子一蹦一跳,欢快地跑了出去。   付向红一早带着两个孩子上门,听贺飞燕说,她每年都是如此。   “一般回娘家不都是初二吗?”姜榆问道。   明天来也是一样的。   贺飞燕嗤笑,“她本意又不是为了回娘家,要是初二再来,好东西都被吃完了怎么办?你等着,她一准带着两个孩子上门拜年。”   姜榆一脸淡然,“两个红包而已,都是小事。”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付向红就带着她两个孩子来了。   一大一小,姜榆给了两个红包,没有厚此薄彼,都抓了糖果。   结果年纪大的那个嫌少,“就这几个,打发叫花子呢。”   姜榆:“……”   他这性子,一开口可比狗娃还讨人厌。   贺飞燕直接把他手里的糖果抢了回来,她可不惯着他。   “刘志,既然你不想要,那就回去吧,要不把红包也还回来?”   刘志已经是半大的少年,知道羞耻。   被她这么一呛,涨红了脸。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要了,你还给我!”   付向红正眼巴巴盯着姜榆院子里的肉呢,狠狠咽着口水。   这么多肉,就这样大喇喇放在院子里,不是引人犯罪。   当看见贺飞燕抢了刘志的糖,她心里的怒气第一时间就被点燃。   “飞燕,你干什么呢,你都快工作的人了,怎么抢孩子的糖吃?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贺飞燕叉着腰,那泼辣的劲儿连付向红都得退一步。   “向红姐,纠正一下,我这是把我的糖拿回来,不是抢。”   付向红道:“送给我儿子的东西,那就是他的,你这就是抢!你也太小气了,几颗糖跟宝贝似的。”   姜榆勾着唇角,“向红姐,我们是小气,你们就找更大方的人送糖给你儿子吃吧,慢走不送。”   她开口就下逐客令,顺便把从刘志手里要回来的糖果平分给了虎子和佟元。   两个孩子别提多高兴,倒是刘志几乎要被气哭了。   付向红杵在南房门口,叉着腰骂:“你们要不要脸,跟一个孩子计较?我就没见你们这样的,好歹还能搭上亲戚关系,你敢这样对我?”   姜榆好心提醒:“向红姐,你过来跟我套近乎之前,是不是得先打听一下我和姜婷的关系,我跟你可套不上亲戚关系。”   付向红气得不行,又拿姜榆没办法,正好瞧见贺庭岳回来,转头就去和他告状。   “你媳妇儿这性子,连个孩子都容不下,你可得好好说她!”   贺庭岳无波无澜,没被她的话挑起一丝情绪。   “说完了吗?”   付向红一怔,“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贺庭岳冷淡道:“你在我面前说我媳妇儿的坏话,还指望我对你什么态度?”   付向红就是自找没趣,她少回来,并不知道贺家现在是什么情况,才敢过来踢铁板。   林红霞心疼女儿孙子,不得不走出来。   “向红,还不快回家,杵在外面做什么?”   付向红这才不情不愿,牵着两个儿子回家。   才进门,逮着姜婷痛骂一顿。   “亏得她还是你亲姐,可你瞧瞧你娘家都是什么人!给几个糖还往回拿,小气吧啦的,跟你家当亲戚,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姜婷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回嘴:“大姐,你去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我和姜榆关系不好。”   姜榆愿意给红包,已经是在她意料之外。   付向红态度客气一些,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见她还敢顶罪,付向红直接上手拧了她好几下。   “要不是你没用,我儿子至于被人欺负?”   付向红出够了气,才停手作罢,转而和林红霞说话。   “妈,姜榆家怎么放着这么多肉?”   她家今年没买肉,不是买不起,她为了过年特地攒了两张肉票。   只是肉难买,等她去买的时候,已经卖完了。   林红霞撇撇嘴,“她运气好,说是有个老乡牛摔死了。”   “所以这肉是她买的?牛肉不便宜吧?”付向红咋舌。   林红霞道:“要不怎么说她败家呢?你瞧见她那一家穿的新鞋没有,都是皮靴,一双三十多,我去问了!”   付向红目瞪口呆,扬声道:“三十多?我的天老爷,这一家人都买,得花多少钱?”   林红霞没好气睨了姜婷一眼,有时候觉得这儿媳妇比姜榆好,有时候又觉得姜婷没用。   毕竟姜榆和贺庭岳夫妻俩刚发了四百块钱奖金,这不是秘密。   四百块啊,谁见了不眼红。   姜榆眼睛都不眨一下,转眼就花出去了。   “人家条件好,买得起,年前刚买了电视机呢,可热闹了。”   付向红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酸”来形容,都快酸冒泡了。   她紧紧撕扯着衣摆,都快戳出洞来。   人比人,真能气死人。   “妈你不是说姜榆家没钱,买不起电视机吗?我有个朋友还想和她买电视票来着。”   林红霞道:“肯定是把这俩月的工资都花没了呗。”   她很是看不上姜榆的败家。   付向红和林红霞说话的功夫,院子里就出事了。   段家的小虎子发出一声暴哭,嗓门响彻天际,把大家都惊动了。   姜榆往外看了一眼,瞧见小虎子倒在地上大哭,而刘志则是握着从他那边抢来的糖果,得意又挑衅地看了姜榆一眼。   贺正东这哪里能忍,大院里的两个孩子都是他的小跟班。   他第一时间想冲出去,被姜榆拦下。   “你先看看。”   她不让贺正东去,是因为段玉珍出来了。   段玉珍是虎子的姑姑,她更有资格出面。   刘志正握着糖,无视虎子的哭喊,当着他的面吃了起来。   结果糖还没入口,段玉珍一巴掌扇了过去。   她本就是暴脾气,哪里容得自家侄子被欺负,对刘志下手的时候毫不留情。   等付向红出来的时候,刘志嘴角都被打出血了。   “儿子!段玉珍你敢打我儿子!”   她脸一狰狞,握着拳头就往段玉珍身上招呼。   不要小看当妈护犊子的心,付向红打得太猛,连段玉珍都没招架住。   最后,这场战争从两个孩子,蔓延到了两家人身上。   段家人多,又有段老爷子在,付家如何都不敢和他们动真格,好说歹说才把付向红给劝住了。   段玉珍脸上被挠出好几条血痕,火辣辣的疼,气得脸色扭曲。   “真是岂有此理,刘志这没教养的东西先抢了虎子的东西,你们不认错也就算了,还敢跟我动手!”   付向红大怒,“你先打我儿子,我才跟你动手的!”   徐丽华走出来作证:“那也是刘志先抢虎子东西,人玉珍护着自己侄子有什么错?”   孙母也跟着点头,熊孩子大家都讨厌。   这时候,姜榆才站出来。   “按理来讲,孩子们的事大人不应该掺和,但向红姐你儿子实在过分,他抢虎子糖不说,还推了他,抢了糖后还踢了他一脚,我们大家都看着的。” 第256章 以后可不能随意污蔑他人   整个大院都站在虎子这边,如此一来,付家哪里还有话讲。   为了息事宁人,付向阳强行拉着刘志,让他和虎子道歉。   又叫姜婷把糖果拿出来,给虎子抓了一大把。   付向红还觉得不服,可被林红霞瞪了一眼,立马就安分了。   事情解决,姜榆才转身进屋。   休息一会儿,然后去上班。   在厂门口的时候,她遇见了何倩倩。   何倩倩和她说起张春花的事:“她被厂里开除了,听说她男人知道她把自家老娘打进了医院,和她离婚了。”   姜榆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拿了婆婆的养老钱,还能把人打进医院,这也是少有的忘恩负义。   “真离婚了?”   何倩倩道:“说是离了,但有人说她天天回家求她婆婆原谅,估摸着没多久,她男人和婆婆就原谅她了。”   姜榆扯了下唇角,无言以对。   “昨天回家怎么样?”   提到这个,何倩倩竟然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姜榆虽然只比她大几岁,却给她一种稳重可靠的感觉。   听到她这样问,何倩倩有了倾诉欲。   “我哥嫂让我把工资上交。”   姜榆一愣,“你吃住都不在家里,只是偶尔才回去一趟,不需要交伙食费吧?”   何倩倩嘟着嘴,“我爸妈也是这个意思,但我哥说我之前上学,他们也出了力,说我理应报答他们。”   姜榆问:“你难道没帮家里干活吗?我记得你嫂子生了孩子,你还在家里带过两年的侄子,那这是不是也要算钱?”   何倩倩听言,心头茅塞顿开。   因着这事,昨晚家里闹了一场。   她心里很愧疚,差点答应给钱,只想了结这件事。   “倩倩,你如果答应上交工资,那以后呢?等你结婚,他们会不会觉得不能叫你带走这份工作,让你把工作让给你嫂子?”   何倩倩一愣,觉得姜榆简直神了。   “我爷爷昨晚就提了这件事,所以我爸很生气。”   她爸妈都是站在她这边的,不希望她把钱交出来。   看着她懵懂的模样,姜榆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她。   便说:“如果你实在不知道怎么做,就听你妈妈的。”   以刘君美的性子,她如果偏心儿子,大可一开始就把工作给儿媳妇,而不是为了女儿打算。   何倩倩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对了,张春花的工作不是花了钱让周雪买的嘛,听说厂里要处理周雪。”   给姜榆提了个醒,她才跑进车间工作。   姜榆不置可否扬了扬眉,事不关己。   走进办公室没多久,厂里又来给她送东西了。   这次发的是荣誉证书。   她现在资历不够,想往上升都难,但这些东西往后都会成为她的基石。   姜榆把东西收好,而后听见周雪问:“姜榆,听说你昨天领了好几百的奖金呢。”   这话听着就是带着一丝酸味。   姜榆莞尔一笑,眼神坦荡。   “是。”   周雪:“拿了这么多奖金,是不是该给灾区捐赠一些?可怜那些灾区的人民,天儿这么冷,却无家可归。”   姜榆屏了屏息,定定看了她一会儿。   “先前厂里组织捐钱,我已经捐过了。”   周雪谴责道:“看着灾区的人民受苦,这些钱你用着安心吗?”   “我为什么不安心?这是我立功该拿的!倒是周雪同志,句句大义,我为厂里跑前跑后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在挑唆张春花,让她带头闹事,这已经不知道是你第一次针对我,你究竟想干什么!”   周雪脸色大变,“你……”   姜榆怎么会知道。   看她这脸色,姜榆便明白过来。   许是昨天过年,厂里没透露出风声来。   “听说你收了张春花的钱,才想办法把她弄进二厂,现在人家被开除,肯定得找你要钱呢,你不会花完了吧?”   周雪立马否认:“你胡说八道!”   姜榆哼笑,“是不是胡说,等厂里传唤你不就知道了。”   周雪仓惶起身,顾不得反驳姜榆,急匆匆往外跑。   吴金顺低声道:“你和她刚什么,她肯定去找邵厂长了。”   “你觉得邵厂长会帮她吗?”   “应该吧。”   至少周雪在厂里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可不就是因为邵嘉康。   姜榆若有所思,“邵厂长对她还挺好。”   吴金顺点点头,“毕竟是当女儿来养的。”   果不其然,周雪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脸上已经不见慌张。   可见靠山稳妥,已经帮她解决这件事了。   周雪满眼挑衅,走到姜榆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姜榆,刚才那些话我就当做没听见,以后可不能随意污蔑他人。”   姜榆漫不经心抬起眼皮,“我污蔑你?还是张春花污蔑你?”   周雪道:“张春花已经被厂里开除,她说的话不可信,你不要人云亦云。”   蓝饶萍从外面走进来,轻斥:“上班时间不要说闲话,隔老远就听见你们在拌嘴。”   两人的眼神立刻错开,硝烟味尽散。   周雪有恃无恐,笃定厂里不敢处分她。   姜榆则是不相信以郑厂长的脾气,会一而再再而三卖邵嘉康面子,放纵周雪。   办公室的静默,一直持续到快下班的时候。   姜榆收拾东西往外走,在门口瞧见公告栏处围着许多人。   “那边是什么?”   身旁蔡晓乐正好经过,回答她:“近来的一些人事任免,还有你们宣传科的呢。”   姜榆好奇看了过去,上前一看——   上面是免职通告,主要是上次和间谍勾结的几人,还有近期犯错的一些职工。   例如张春花,例如周雪。   姜榆还挺意外的,周雪竟然被赶出了宣传科,安排去扫厕所了!   公告都出了,自然是板上钉钉。   看来邵嘉康这个后台不够硬啊。   姜榆一目十行看完,听见蔡晓乐问:“姜榆,周雪怎么突然降职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可能是她自己申请去扫厕所吧。”姜榆淡声道。   身旁传来一阵笑声,谁放着干事不当,去扫厕所啊。   正好这时周雪从一旁走过,刚才讥笑的那群人纷纷开口。   “周雪,姜榆说你爱扫厕所是不是?”   “这么好的工作,你干嘛要申请去扫厕所啊?”   “咱们厂里的厕所就杨大妈一个人也能搞定,你去了岂不是累赘。”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早听见杨大妈嚷着累得慌,要厂里安排人过去,周雪这是舍身为人啊。”   周雪听得云里雾里,一眼锁定人群中的姜榆。   “姜榆,你又和他们胡说八道什么?刚才在办公室,我已经警告过你,管好你这张嘴!” 第257章 我们不挑嘴   姜榆满眼无辜,“我说什么了?”   “不就是你在说我收了张春花的钱,又指使她闹事?整个厂都传遍了!”   周雪仗着邵嘉康,笃定事情已经解决,并不怕厂里的流言。   再怎么传,只要厂子没给她定罪,她就没错。   她这话一出,旁人便心如明镜。   “原来张春花的事是真的啊?”   “所以厂里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处分周雪的?”   “周雪你收了人家钱,还把人家害得被开除,是不是该把钱还给人家啊?”   厂里的处分通知还贴着,周雪说的话如同不打自招。   众人也觉得好笑,心想周雪这心理素质不是一般好。   都这样了,她还能嘴硬。   周雪看着众人嘲讽的目光,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   “什么处分?”   姜榆侧过身体,让她自己看。   周雪定睛一看,瞧见了墙上贴的公告,脸色大变。   她不相信,拨开身边的人,脸都快贴在墙上了。   “怎么会……”   姜榆站在一旁,笑吟吟劝道:“周雪,记得把张春花的钱还给她,事情都给办砸了,你怎么好意思拿人家的钱?”   周雪目眦欲裂,恶狠狠瞪着她。   “是你搞的鬼!”   这锅姜榆可不背:“你前后惹出了多少事,厂里为什么没处分,你心里不清楚吗?这一次还不处理,难以服众。”   邵嘉康面子再大,也不能老是干涉二厂的事。   姜榆最后看了一眼崩溃的周雪,牵上自行车离开。   一边踩着脚踏,一边想着今晚吃什么。   回到玉林胡同这边的时候,她遇见了谢菲菲。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上我家里坐坐?”   谢菲菲笑道:“我妈让我喊你明晚回家吃饭,想着明天是初二,不知道你回不回娘家。”   姜榆思索片刻,很快决定下来。   “我不回娘家,明晚过去。”   谢菲菲点点头,“好,那我就不进去了,还赶着回家吃饭呢,明晚再跟你聊,记得一家人来,我妈特地交代我。”   回头发现只有姜榆一个人,黄英还得说她。   姜榆应下,目送她离开,才走进了大院。   她才走到南房门口,便瞧见付向红道:“姜榆,你家电视晚上有信号不?”   姜榆点点头,“有。”   “那我叫两个孩子晚上去你家看电视。”   大院里串门再正常不过,姜榆自然不会拒绝。   先前有些小打小闹,又不是真成仇了。   “好。”   姜榆洗了手,走进厨房看了两眼。   昨晚的饺子还剩一些,但光吃饺子可不够。   厂里上回发的两块肉还没吃呢,剁碎了炸成臊子,做成炸酱面,配个饺子够吃了。   难得过年,吃肉就得管够。   不多时,贺庭岳回来,她转头和他说了想法。   他自然没意见,洗手开始和面。   姜榆在一旁帮忙准备配菜,说起周雪的事。   “我一开始还以为有邵厂长撑腰,她又能躲过一劫呢。”   提到周雪,贺庭岳神色有些冷淡。   “让她一而再再而三欺负我媳妇儿,我这个科长还不如不当。”   郑厂长也不是好性的人,能忍她一两次,次数多了谁有那个耐心惯着她。   姜榆听明白了:“是你让周雪去扫厕所的?”   “我只不过在厂长面前提了一句。”   姜榆嘴角翘起,她是没有尾巴,要是有的话现在估计也朝天了。   老想着周雪有靠山,谁能想到有一天,她也有靠山了。   这感觉还不赖。   姜榆掀开锅盖看了一眼,饺子蒸好了。   她夹起一个吹了吹,喂到了他的嘴边。   “奖励!”   贺庭岳一口咬下,佯装享受一般眯着眼。   “唔,媳妇儿喂的饺子就是好吃。”   姜榆被逗笑,嗔了他一眼。   才走进院子的贺飞燕瞧见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   “嫂子,今晚吃啥?”   姜榆道:“饺子,还有炸酱面。”   贺飞燕忙道:“那我去金大爷那边买个羊杂汤回来呗,配炸酱面正好。”   其实家里也还有羊杂,但来不及熬了。   姜榆点点头,“那你去,小心路滑,骑自行车慢点。”   贺飞燕速度很快,炸酱面才做好,她就带着羊杂汤回来了。   贺庭岳炸酱的香味飘到了大院里,大家心如明镜,知道他家又在吃肉了。   转眼又瞧见贺飞燕提着东西进来,付向红忍住心里的酸涩。   开口问:“飞燕,拎的什么呀?”   贺飞燕道:“我家今晚吃炸酱面,这不金大爷的羊杂汤和炸酱面最配吗,我特地出去买了。”   付向红眼红了。   “吃炸酱面还得配汤,你家这是天天都过年呢。”   贺飞燕捂着嘴笑,“昨儿才是过年,我吃牛肉都快吃吐了。”   好不容易能敞开肚子吃一回肉,贺飞燕都是吃撑了才停下。   付向红越想越心酸,她家过年都不见得吃上一回肉。   见贺飞燕走进南房,她回头把自己两个孩子喊了出来。   刘志问:“妈,什么事啊?”   “你不是要看电视吗?妈现在带你和弟弟去。”   付向红牵着两个儿子往南房走,香味越来越浓郁,母子仨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看见他们,屋里的几人都抬起了头。   付向红笑得热情过头,“哎哟姜榆,吃饭呢?刚才不是说这两个孩子想过来看电视嘛,我就带他们来了。”   也不等姜榆说话,她就带着两个孩子进来了。   刘志兄弟俩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桌上的饺子和炸酱面。   姜榆问道:“向红姐,你们这么早就吃了?”   付向红就等她问这话呢。   “没,两个孩子闹着要看电视,我就先带他们来了。”   正常人知道他们没吃,肯定会主动开口喊他们吃。   可姜榆偏不按套路来,哦了一声,继续吃东西。   付向红心里暗骂一声,小气吧啦的!   “姜榆,你家这电视怎么开啊?”   姜榆道:“要上去调整天线,向红姐你还是带孩子回去吃饭,吃饱了再过来,你们在这里我们吃着也不自在。”   付向红拉着两个孩走过去,“那我们就在你家对付两口吧,我们不挑嘴。”   姜榆没看她,直接把桌面剩下的饺子一人两个分了。   “实在对不住啊向红姐,我家今儿没做菜,吃的东西都是一人一份定量,没剩的。” 第258章 你连块肉都没给人吃   付向红看着姜榆一口一个饺子,心道也不怕撑死。   她咬着牙,厚着脸皮把孩子往前推。   “姜榆,我这两个孩子已经许久没吃肉了,你看……”   姜榆突然放下了碗筷,快步走出去。   “姜婷,你怎么当人家媳妇的?你家大姑子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连块肉都没给人吃?”   姜婷一阵懵,擦着手走出来。   “今天中午才吃完肉呢,怎么就没吃,你可别胡说。”   林红霞也去找姜榆买了牛肉,年夜饭的时候吃了一斤,姜婷那会儿还嫌少来着。   后来才知道,林红霞这是念着付向红和两个孙子,要把肉给他们留着。   今天中午,牛肉都是可着刘志兄弟俩吃,姜婷就吃了一块。   姜榆嗤了声,满眼讽刺:“你蒙谁呢?你家要是吃了肉,向红姐能带着两个孩子上门讨肉吃?”   姜婷脸色大变,“你说什么?我大姐带着两个孩子上门讨肉吃。”   贺飞燕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脸难色。   “嫂子,要不就给向红姐吃一点吧,她说两个孩子好久没吃肉了。我还以为她回娘家能改善伙食呢,原来林阿姨这么抠门啊,连顿肉都没给她吃。”   付向红臊得脸色通红,都快烧化了。   姜榆和贺飞燕跑得太快,她都没来得及拦住她们,就叫她们把话说出来了。   大过年上门讨肉吃,叫花子都不这样做。   徐丽华那直白的眼神,都快把付向红的脸皮刮下来了。   刘志自尊心强,受不了这种眼神,把付向红推开,怒吼:“我又没说要吃,都是你说的!”   付向红看着他飞奔而出,想追上去,又被小的绊住了脚。   林红霞觉得实在丢脸,把付向红喊了进去。   “你收拾收拾,赶紧回家吧。”   付向红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她可是自己亲妈,怎么能赶自己走呢。   “妈!我才过来多久,晚饭都没吃,你怎么能赶我走呢?”   林红霞冷哼一声,“你还说呢,我自问对你们母子仨人不薄吧,你又是在外面怎么说的?多少肉都紧着你们吃,你还嫌不够。”   任谁听见这话,都会觉得心冷。   付向红心里难受,忍不住抹起眼泪。   “这不是孩子们馋坏了嘛,姜榆家里这么多肉,给我们吃两块怎么了?”   姜婷冷着脸道:“大姐你还说呢,回回你过来,连吃带拿的,妈对你够好了吧。你想吃肉是一回事,可你不能在外面败坏我们家的名声啊,显得我们苛待你一般。”   她是真的受够了。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付向红过两年会因病去世,两个孩子会过继到付向阳膝下。   姜婷心急之余,愈发不待见付向红一家子。   就刘志这脾性,肯定养不熟,她才不要给别人养孩子,要养就养自己的。   可她吃了不知多少方子,嘴巴都苦了,也没怀上。   林红霞摆摆手,不欲多说。   “你带着孩子回家去。”   付向红满心苦涩,觉得娘家容不下她,愤愤不平带着孩子走了。   走的时候还没忘记把灶头上肉给顺走,气得姜婷拳头都硬了。   这时,虎子和佟元手拉手又进了南房,自然是为了看电视。   同样是买了电视,姜榆家就不会成天挤着一堆人,可把姜婷羡慕坏了。   再看看自家的电视,从上回坏了,林红霞一直没舍得花钱修,就在角落里放着落灰。   “妈,要不咱家把电视机拿去修了吧?”   林红霞睨着她,灵光一现,忽而想到了姜野。   “你弟弟不是在修理铺吗?你喊他过来修。”   她的算盘打得很精,说不定还能省了修电视机的钱。   姜婷神色一滞,手指绞缠在一起。   “我和他感情不好,他估计不会卖我面子。”   林红霞没好气道:“这需要卖什么面子,等他过来,我抱着电视机去姜榆家,我还不信他不给我修。”   姜婷干脆不理这事儿:“那回头妈你亲自说去。”   说不准姜榆还真就应了。   “对了妈,我明天要回娘家,能不能……”   林红霞脸色黑了下来,却也知道这是规矩,最后还是给了她五块钱。   “一个两个都是讨债鬼!你别送太多,这不还有姜榆,她家东西多,让她多带一些。”   姜婷把钱揣起来,应下她的话。   年初二,姜榆出门上班,被姜婷拦下。   “你今儿不回娘家啊?”   姜榆道:“我要上班,怎么回娘家。”   姜婷原本是想蹭她的自行车去车站来着。   “今天初二,你怎么能不回娘家呢?”   姜榆反问:“你年前不照样没送年礼回去,还说我呢。你没工作,自然想走就能走,我要去一趟还得请假呢,爸妈会体谅我的。”   姜婷:“……那你总得拿点什么,我给你带回去。”   姜榆白了她一眼,“不劳你费心,我要送的话自己会送,轮不到你。”   “你!”   姜婷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姜榆上了自行车,飞快离开。   气得她气急败坏跺了跺脚。   姜榆来到二厂,又见何倩倩在等她。   一见到姜榆,就拉着她往旁边走。   姜榆好笑道:“你怎么偷偷摸摸的。”   何倩倩低声道:“姜榆姐,我从不说谎的,我等会儿要跟你说的事,都是我亲眼所见,你信我!”   她一张脸紧紧绷着,瞧着很是严肃。   姜榆心生好奇,“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周雪被厂里处分了,对不对?”   姜榆点点头,这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   何倩倩眉头皱得紧紧的,咬了咬唇。   “我昨天看到她了。”   她不仅看到了周雪,还瞧见了邵嘉康。   她成日听车间女工讲八卦,自然知道邵嘉康是她干爹。   可她当时看见周雪挽着邵嘉康的胳膊,还亲了下他的脸颊。   何倩倩当时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觉得三观被刷新。   “姜榆姐,你觉得他们的行为是正常的吗?”   姜榆微微眯着眼,自然不正常。   “倩倩,你在哪里看到他们?”   “在离这边不远的东民巷,我看到他们进去屋里,就没再看了。我之前就听说周雪从职工宿舍搬出去了,那会儿大家都以为她搬到了邵厂长家里,现在想想她应该是搬到了东民巷。。”   姜榆忽然有了猜测,如果那个院子是周雪住的,那应该不是租的,而是用张春花的钱买的! 第259章 你满意了?   姜榆让何倩倩保密,这件事传出去,对她也不好。   何倩倩自然不敢往外说,她心痒了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   实在没忍住,才和姜榆说了。   姜榆回到办公室,发现周雪的东西已经撤了,吴金顺帮她把完好的桌子换了过来。   她眨眨眼,“吴哥,你这么着急换,不怕她回来找你麻烦?”   吴金顺失笑,“你不知道,她从厂里离职了。”   换做是旁人,宁愿去扫厕所,也不会离职。   兴许回头有机会在厂领导面前露个脸,还能回到宣传科。   但周雪受不了这个落差,愤然之下直接离职了。   姜榆垂眸深思,谁叫周雪有靠山呢,离职也有底气。   他们聊天的功夫,蓝饶萍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不是很好,带着愠怒。   瞧见姜榆的办公桌已经换了,两面锦旗在上面挂着,她脚步一顿。   “你满意了?”   姜榆:“?”   这一句质问,属实有些莫名其妙。   “蓝副科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呵,周雪离开了,你不满意吗?”   从昨天厂里下达处分通知开始,周雪就和她解释过张春花的事。   周雪再三表示自己是被冤枉的,郑厂长为了卖贺庭岳面子,故意和她为难,把她下放去扫厕所,这不就是摆明了要逼她离职。   别说邵嘉康,就连蓝饶萍都为这件事奔波了许久,可惜郑厂长这次是铁了心。   姜榆态度依旧不卑不亢:“我没有满不满意这一说,她犯了错,受到惩罚,这是厂里的决定。”   蓝饶萍冷冷一笑,不再多言,但这态度显然是对姜榆生了芥蒂。   姜榆抿了抿唇,心里有些无奈。   想到蓝饶萍对周雪的维护,又想到周雪对她的背叛,脸色沉了沉。   蓝饶萍的怒气,让办公室陷入了僵硬的气氛。   金科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和姜榆交代:“从今天开始,每日新闻由你来摘抄,提交给财务科的蔡晓乐同志,广播站暂时由她代职。”   宣传科原本是打算重新招人的,只是目前还没有合适的人选,蔡晓乐毛遂自荐,申请从财务科转到宣传科。   金科长瞧着她条件不错,性格也活泼,打算让她试一试。   姜榆点头应下,这个工作简单,费不了多少功夫。   就是有些意外,播音员竟然选择了蔡晓乐。   不过她仔细想想,蔡晓乐嗓音甜美,经验比不上练过的周雪,但也是个合适的播音员人选。   整理到下班,姜榆依旧准时下班。   今晚还得去谢菲菲家里吃饭,不能空着手上门,她特地从家里带了点牛肉过去。   黄英还嫌她太客气,“我让菲菲喊你们,你们过来吃饭就行,还带什么肉啊。”   姜榆笑道:“我们一大家子五口人,五张嘴,哪能叫您破费。”   她礼数周全,黄英心里自然更舒坦。   “你呀,就是客气,快进来吧,我今天喊你过来,主要是电影制片厂那边找你。人还没到,你们先坐坐。”   因为姜榆的稿子是投到了报社,所以沪市电影制片厂的人直接找到了她。   黄英顺势做了个中间人,给他们牵线搭桥。   姜榆走进屋,发现客厅已经坐着有人。   黄英笑着介绍:“这是我的嫂子,姓吴。”   姜榆心领神会,很快想到这应该就是黄泽方的母亲。   “吴阿姨好,我是姜榆。”   吴青对她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没机会见面。   现在瞧见她,果然是有灵气的人。   “原来你就是姜榆,久仰大名啊。”   而后她把目光放在落后一步的贺飞燕身上,笑容淡了几分。   “想来这位就是飞燕对吧?”   贺飞燕点点头,“吴阿姨你好。”   “这么好的闺女,是泽方没有福气。”吴青感叹了一句。   这话一出,连黄英都觉得尴尬。   贺飞燕笑道:“哪里呢,黄泽方同志也是很优秀的。”   听到这句话,吴青似乎满意了几分,接着她的话说。   “在年轻一辈中,他确实算不错了。我以前总为他的婚事操心,现在他终于有了稳定相处的对象,我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贺飞燕哦了一声,“那挺好的。”   合着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就为了和她炫耀黄泽方有对象了。   吴青看着她不冷不淡的模样,好似对这个消息没有丝毫不悦,心里突然有些发堵。   这说明贺飞燕对黄泽方,确实没有半分心思。   “听说飞燕你还在读中专,快毕业了吧?”   贺飞燕点点头,“快了,过完年开学,学校就要安排工作。”   吴青了然,“你读的是师范对吧,出来当老师。”   “是。”   吴青目露赞赏,说出的话却有些刻意。   “当老师好呀,教书育人,比较稳定。不像泽方的对象,是他们驻地文工团的台柱子,每天跳跳唱唱,实在辛苦。她那腰啊,跟柳条似的细,吃饭都不敢多吃,得保持身段。像飞燕这样就挺好,珠圆玉润。”   贺飞燕:“……”   这话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接。   跟吴青说话真累,拐了这么大弯,就为了说她一句胖。   贺飞燕可不会因为这一两句话就感到自卑,她的身材和胖实在搭不上关系,就是骨架有些大,身上其实没有二两肉。   姜榆其实才称得上珠圆玉润,瞧着瘦,其实骨架小,身材丰腴柔软。   可争辩这些有什么意义。   “吴阿姨,你以前不会也是文工团的吧?还是电影制片厂的?”姜榆满脸好奇。   吴青没笑了笑,“怎么我像演员吗?”   “像,你去演《白毛女》里面的黄世仁,肯定能演得入木三分。”   黄世仁可是《白毛女》里面的恶霸角色,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吴青笑容渐渐消失,没想到姜榆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她面子。   正要开口训斥,被黄英及时打断。   “蓝主任来了。”   众人的目光投向门外,黄英口中的“蓝主任”已经是白发苍苍,想来年纪不轻。   他身旁的女人,姜榆一眼就认出来了。   “您是鲁老师吗?”   女人诧异道:“你认识我?”   姜榆笑着点头,眼底闪烁着光芒,崇拜地看着她。   “您是北城电台的播音员鲁冰老师,我们大队以前还放过您播的电台节目。那个《稻花香》的故事,我听过不下10遍。”   姜榆以前在乡下哪里有电视看,都是听大队的广播。   播的内容种类并不丰富,有些是新闻,有些是故事,有些是抒情散文。   除了鲁冰,还有另外一位叫丁山的男播音员。   后来鲁冰年迈退休,换了人,姜榆就很少听了。   鲁冰显然感到意外,播音员做的是幕后工作,大家熟悉他们的嗓音,却基本不认得她们的面孔。   不如电视演员出名。   “可我没见过你,你怎么认得我呢?”   姜榆解释道:“您的照片有在报纸上刊登过,您优雅婉约的气质形象,让我印象深刻。”   这可不是吹捧,鲁冰虽然也是满头白发,但从容优雅,说话不紧不慢,一言一行都很迷人。   这种气质,既有岁月的沉淀,也有书香的浸染。   鲁冰叹息一声,“没想到啊,来北城一趟,我还能收获一位年轻漂亮的听众。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黄英失笑,她还没来得及介绍,这俩人就先聊了起来。   “鲁老师,这位就是蓝主任要找的姜榆呀。”   鲁冰面容难掩惊讶,“这么说,你就是小江?是我先入为主了,我还以为那么成熟的文笔,应该出自一位年纪稍大的作家。”   姜榆:“我是姜榆,二位先坐吧,我们坐着说。” 第260章 回头把我娘家人喊过来一起看   蓝主任说明了来意,姜榆才知道原来他是通过报纸看到了自己写的故事,想联合沪市电视台,将“李东桂”的故事拍成电视剧。   “据我所知,国棉厂这么些年前后发生过两次大火,我打算就地取材,根据真实事件进行改编。”   姜榆受宠若惊,这辈子没想过自己笔下的故事,能有一天出现在电视上。   她紧紧绞着手指,但红扑扑的脸颊还是暴露了她激动的心情。   “蓝主任,您确定吗?我的故事,可以改编成电视剧吗?”   这里面,影视行业发展得并不好,因为太多政策的局限,拍摄录制的电视剧寥寥无几。   大家在电视上能看到的节目,翻来覆去就那几个。   平常故事当做剧本,怕是过审都是个大难题。   蓝主任和蔼一笑:“这事儿你不需要担心,我和上面请示过,领导们都觉得你的故事很好,积极正面。但拍成电视剧不是小事,剧本制作方面,还需要你的协助。”   “当然,我们采用你的故事作为剧本,肯定是有偿的,具体多少,得等开会后才能确定。”他又补了一句。   姜榆重重点头,“我非常愿意!”   别说有钱,就算没钱,姜榆也是愿意的。   故事再怎么精彩,总是不够立体。   能拍成电视剧,如同给她的故事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她别提有多高兴。   蓝主任征求过她的意见之后,便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接下来便是和二厂的领导沟通,让姜榆配合工作。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   除了吴青从头到尾脸色有点黑以外,大家都很高兴。   主要是从鲁冰和蓝主任出现之后,她便像个透明人一般被人无视。   以至于胸腔处挤压的一口怒气,上不来,下不去,憋屈极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客人,黄英有些无奈,劝了她两句。   “嫂子,飞燕和泽方之间并没有矛盾,两个孩子都说开了,你这又是何必。”   吴青脸色发青,“我也没说什么,原先以为这个贺飞燕看不上我儿子,应该是个多么优秀的女同志,现在一看,不过如此。”   黄英欲言又止,贺飞燕显然没把他们放在心上,都是吴青一个人在钻牛角尖生闷气。   气坏自己无人替,吴青是真不明白这个道理。   罢了罢了,她不说了。   另一边,姜榆一家人从谢家走出来,都沉浸在喜悦和震惊中。   他们知道姜榆厉害,却从没想过她竟然能这么厉害!   而后又想到姜榆的故事要拍成电视剧,与有荣焉。   上电视,那可是全国都能看见的。   “嫂子,你不会像喜儿一样,要出名了吧?”   贺飞燕嘴里的“喜儿”就是白毛女,真人演员名叫叶竹。   叶竹出演了《白毛女》之后,大家对她最为熟知的角色就是喜儿,大家也就这样称呼她。   姜榆摇头失笑,“哪儿能呢,又不是我上电视,我顶多是个编剧,出演电视剧跟我可没关系。”   贺飞燕听到这话也不失望,“那也很厉害了!我以后就能和我朋友炫耀,看见那李东桂的电视剧了吗,那是我嫂子写的!”   想想都美。   贺庭岳怕她得意忘形,及时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事情还没定下来,谁都不准透露出去,听见没有?”   三个弟弟妹妹瞬间蔫了,耷拉下脑袋,哦了一声,说不出的失望。   姜榆忍俊不禁,拍拍他们的脑袋。   “等嫂子把剧本完成,随你们怎么炫耀。”   有了这话,他们仨的脸庞重新有了光亮。   一家人回到家属院已经有些晚了。   还没进胡同,就听见了张菊香那大嗓门,好似在跟人吵架。   走近一看,姜榆说怎么自己听着耳熟,竟然是王美丽来了。   “妈,你怎么过来了?”   王美丽瞧见她回来,立马有了底气,回过头和她告状。   “姜榆,你可终于回来了!这人撞了我,不道歉不说,还骂人!我跟她理论几句,她还不服气呢。”   姜榆没搭理张菊香的事,又问了一句:“我没问你这个,我问你怎么过来了,都这个点了,你们还有车回去吗?”   王美丽没好气道:“我是你亲妈,我还不能过来看你啦?没车就没车,我在你这里住一晚总行吧?”   姜榆面色冷淡,一口拒绝:“不行,你们住哪里都可以,反正不能住我这儿。”   张菊香幸灾乐祸笑了出来:“你女儿根本不欢迎你,还说你不是过来打秋风的。”   姜榆睨着她,讽刺道:“看来菊香嫂子这段时间过得不错,廉大妈可真善良,换做是我,严文轩和张曦月的前车之鉴,就是你们的下场。”   张菊香面上一臊,连忙捂着脸跑了。   她先前本想用王小山拿捏廉大爷,让廉家养她和孩子们。   谁料这件事爆出来,廉大爷根本没想离婚。   廉大妈和廉大爷生分了,家里的钱财都握在她手里,闹得廉大爷想接济张菊香都难。   无论张菊香怎么哀求,都没再从廉大妈手里抠出一毛钱。   王美丽面露不悦,“你有没有把我当你亲妈,我今儿就在你家住,我看你能不能把我赶出去!”   姜榆最不怕别人和她硬刚,她向来吃软不吃硬。   你硬,她比你更硬。   她刚张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尖叫。   “妈,救命啊!快救救我!”   姜榆神色一冷,这是杜娟的声音。   她才跑进去,就听见徐丽华哎呀一声。   “姜榆,你家黑蛋又打人了!都说了多少回,这只鸡野性难驯,得早点宰了。”   姜榆看了过去,果然瞧见黑蛋这扑腾着大翅膀,追着杜娟啄。   杜娟的屁股上挨了好几下,一边躲一边尖叫。   “救我!快救我啊!”   姜榆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黑蛋,住手。”   大家惊奇万分,这黑蛋竟然真像听得懂人话似的,停下了对杜娟的追逐,跑到了姜榆身边,昂着大脑袋,像是在邀功。   姜榆把它重新抱回了鸡栏,给它摘了两片白菜叶子。   “你们不主动招惹,它不会攻击人。杜娟,你进我家做什么,偷东西吗?”   杜娟脸色发黑,难堪得直咬牙。   “大姐,都是一家人,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姜榆眉眼冷淡,“我可没把你当自家人,还有更难听的,你要听吗?”   “妈,你看大姐,她怎么说话的!”杜娟转而求救王美丽。   可王美丽失了神,直勾勾盯着黑蛋看,满脑子都是它成了精的模样,心里怕得不行。   算了算了,鸡太野蛮,还是不住这边了。   “姜榆,我还是出去住招待所。”   王美丽主动开口,倒省得姜榆费劲了。   她识相,姜榆不会不给面子,直接掏了五块钱,又割了半斤腊肉给她。   “本来今天要回娘家的,可是我得上班,实在没空去。这钱和肉,是我和贺庭岳孝敬你跟我爸的。”   有了这两样,王美丽心里别提有多熨贴。   这般一对比,姜婷带回来的那些东西跟破烂似的。   她故意扫了一眼林红霞,开始阴阳怪气:“都说养女儿好,也不见得全部都好。瞧我生的这一对双胞胎,大的贴心,小的却不见得,净拿一些破烂货打发老娘。往后找亲家,我可得把招子放亮,铁公鸡一样的,我可不要。”   没有指名道姓,跟明晃晃往林红霞脸上扇耳光没什么区别,可把她气坏了。   说罢,王美丽叫上杜娟,就这么走了。   她是过足了嘴瘾,苦的是姜婷,狠狠挨了林红霞一通埋汰。   “妈,那咱们不看电视啦?”杜娟问道。   她们就是听姜婷说,姜榆家里买了新电视,她们才特地跑这一趟。   电视都没摸到,就灰溜溜走了?   王美丽嗤了声,“就我们俩看有什么意思,回头把我娘家人喊过来一起看。”   和她娘家兄嫂炫耀一番,这才得劲。 第261章 二厂照样可以转   第二天一早,姜榆连办公室都没进,便被郑厂长喊了过去。   以至于蔡晓乐来找她要稿子的时候,没找到人。   接二连三来了好几次,都没找到人,蔡晓乐就有些不大高兴了。   “吴哥,姜榆今天请假吗?”   吴金顺摇摇头,“应该不是。”   蔡晓乐看了一眼时间,“你瞧瞧现在都几点了,她迟到了吧?你们宣传科的人上班都这么随便吗,迟到了也不追究?”   吴金顺摸摸鼻子,“考勤也不归我管。”   先前是周雪在管的,后来她走了,金科长也没说要把这工作交给谁。   蔡晓乐见他这态度,眉头一皱。   “你们宣传科这可太松散了啊,一点都比不上我们财务科。”   吴金顺的性子不爱得罪人,听见她这样说,也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   这时,蓝饶萍从外面走了进来。   “晓乐说谁呢?”   蔡晓乐对领导还是有几分畏惧,声音低了几分:“蓝副科长,我说姜榆呢,这都什么时候了,姜榆还没过来上班,我还赶着去广播站呢。”   蓝饶萍脸色一沉,让吴金顺记她缺勤。   “我看她是飘了,这才进部门多久,就忘了自己的本分。”   吴金顺心里为难,明白她对姜榆正是有意见的时候。   “副科长,要不……”   蓝饶萍眼睛一横,“我现在说不动你了是吧?”   吴金顺忙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说兴许姜榆是有什么事,被绊住了脚。”   蓝饶萍态度强硬:“什么事都不是她不来上班的理由!”   话音落下,姜榆跟着金科长从外面走了进来。   金科长脸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一看就有好消息。   “怎么都站在这儿,说什么呢?”   蓝饶萍看了姜榆一眼,冷哼一声。   蔡晓乐笑了起来,眼底闪烁着幸灾乐祸的神色。   “金科长,姜榆上班迟到,蓝副科长要记她缺勤呢。”   金科长恍然,解释了两句:“蓝副科长,你误会了。姜榆很早就过来了,只是跟着我去了厂长办公室。”   蓝饶萍堵着一口气没发泄出来,脸色由红转青变成了猪肝色。   “去厂长办公室做什么?”   提到这件事,金科长便觉得与有荣焉。   姜榆可是他手底下的人,她的荣誉,就是宣传科的荣誉。   “沪市电影制片厂联合电视台,要录制一部电视剧,挑中了姜榆的作品,需要姜榆配合给他们编写剧本。”   蓝饶萍脸色微变,“已经确定了吗?”   “确定了,挑中的是《星星之火》,李东桂这个故事。”   蓝主任对这篇故事大肆称赞,故事主线和名字都不会更改,将以同名电视剧上线。   他们二厂宣传科,要出名咯。   金科长吩咐姜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专注创作,先配合蓝主任把剧本敲定。   “蓝副科长,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金科长看出了蓝饶萍对姜榆的意见,是时候和她聊聊了。   姜榆坐下后,拿出自己整理的稿子。   “晓乐,你过来找这个对吧?”   蔡晓乐抱怨:“我来了好几遍呢,你人都没在。”   姜榆带着歉意道:“下次我提早给你。”   蔡晓乐现在反倒不心急了,她更好奇姜榆的事。   “你的故事,真要拍成电视剧啦?演员选好了吗?在哪里拍?”   姜榆摇摇头,“我只负责剧本,剩下的都没敲定。”   蔡晓乐哦了一声,捧着新闻稿子走了出去。   周雪走了,她还以为自己出头的机会来了。   她在财务科可有可无,实在算不得有多重要,一心想着离开。   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她忽然觉得自己在宣传科也不见得能出头。   实在是姜榆太优秀,把其他人的光芒都掩盖了。   姜榆正忙着剧本的事,顾不上关注她们的心情。   就连蓝饶萍在办公室甩了一上午的脸子,都被她给无视了。   临近下班,广播站响起了蔡晓乐的声音。   她嗓音条件不错,但很紧绷,听得出她紧张的心情。   身体一僵硬,讲话就磕磕绊绊,听着很糟糕。   姜榆还没发表意见,就听见蓝饶萍冷笑。   “这就是厂里重新选的播音员?这水平,也能称为播音员?”   吴金顺和姜榆对视一眼,并不说话。   蔡晓乐这水平,确实不如周雪。   但没有可比性,毕竟她是临时被赶鸭子上架。   有意见的不只是蓝饶萍,还有其他职工。   “连话都讲不清楚,也能当播音员?”   “还不如把周雪找回来呢,她口齿清晰,毫不费劲就能听清楚。”   “听说现在这个播音员是财务科的,宣传科也就只有周雪能播。”   “周雪也是个人才,好端端的怎么就辞工了呢。”   “……”   蔡晓乐知道自己表现很糟糕,从广播站出来的时候,后背都湿了一片。   大家看她的眼神,直白得能把她脸皮刮下来。   就差直接跑她面前说:“你不行!”   蔡晓乐咬咬牙,跑到姜榆面前,把她整理的新闻稿丢了出去。   “你怎么整理的,这么难念!”   姜榆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你可以怀疑自己的播音水平,但请不要怀疑我整理新闻稿的能力。你要是不行的话,和金科长说一声,换人吧。”   蔡晓乐扬起下巴,“换你吗?”   “当然不是,换周雪啊,把她找回来。毕竟大家都说你比不上她,我看你这态度也不像是想认真学的样子,要不你还是乖乖回财务科吧。”   蔡晓乐被她激起了胜负心,“你做梦!周雪已经从二厂离开,我一定要拿下播音员的工作!”   姜榆耸耸肩,“那你再说说,是我新闻稿整理得不好,还是你自己的问题。”   蔡晓乐气哼哼把稿子拿了回去,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蓝饶萍冷眼看着这一幕,起身走进科长办公室。   “金科长,蔡晓乐这水平,您觉得能胜任播音员一职吗?”   金科长很是淡定:“每个人都有第一次,她才上任,得给她一点时间上手。用她第一次的表现来判断她行不行,未免有些苛刻。蓝副科长,私事和公事还是得分清楚。”   蓝饶萍气愤道:“明明只要把周雪找回来,一切都能解决!”   “蓝副科长!”金科长态度强硬了几分,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她的脸。   “用辞职来拿捏一个厂子,是最不理智的决定。没了一名职工,二厂照样可以转。我知道周雪跟你私交不错,但这是工作,我希望你用客观的眼光看待事情。” 第262章 就你一个人?   蔡晓乐接连在广播站播了几天,状态肉眼可见变差。   几乎整个厂子,都在拿她和周雪对比,叫她心态几近崩溃。   这些事,自然也传到了周雪的耳中。   邵嘉康趁机提出:“要不我和你们领导提一提,让你重新回到二厂。”   周雪这次回归的话,想来可以把前事一笔勾销。   其实厂里的风言风语,也有邵嘉康的人在助力。   为的就是让他们明白,这广播站的工作,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胜任的。   周雪靠着他的肩膀撒娇:“我才不要,除非是厂里主动开口叫我回去,不然我是不会回去的。”   她唇角翘起,神色得意。   一个蔡晓乐,也想顶替她的位置,真是可笑。   时间一长,等蔡晓乐自己受不了,厂里没办法,自然会叫人来请她回去。   毕竟广播员的工作不是每个人都能胜任。   到时候,她要让姜榆亲自和她低头,请她回二厂。   又迎来了单休日,姜榆叫姜野回家吃饭。   林红霞趁机抱着电视机上门,叫姜野帮忙修理。   姜野想着她好歹是姜榆的邻居,不好拒绝,便给她看了看。   结果这一看,发现里面有个零件坏了,得找新的换上。   “这零件不便宜,要八块钱,你们换吗?”   林红霞听见要八块,咬咬牙点了头。   “换!这钱你先帮我们垫上!”   姜野可以帮她修理,却又不是冤大头,怎么可能帮她垫钱。   “林阿姨,我们修理铺没有帮忙贴钱的规矩,你得先把零件的钱给了。后面修理费,才是等我修好再给。”   林红霞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只好转身进屋拿钱。   她先是递出五块钱,讨价还价:“能不能便宜一些?”   姜野有些无奈,“林阿姨,这钱是给修理铺的,不是我的。”   就连他拿的提成,也只是修理费的一部分。   林红霞不情不愿,把八块钱塞给了他。   “那你得抓紧帮我把电视修理好。”   姜野没搭理她,转身进了屋。   贺飞燕无奈道:“其实你可以不搭理她的。”   姜野笑了声,“毕竟是你们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僵了也不好。”   贺飞燕定定打量着他,姜野都快二十岁了,好像比先前高了一些。   以前跟电线杆似的,高瘦高瘦的,现在营养好,身上有了肉,才像个身材扎实的男人。   “姜野,你今年就毕业了吧?”   姜野没抬头,嗯了声。   贺飞燕道:“现在高中毕业不安排工作的,你想好做什么了吗?”   “就在修理铺待着呗。”   他也没想好能去哪里。   贺飞燕托着下巴看他,没再说话。   这时,姜榆从屋里走出来。   “阿野别鼓捣那玩意儿了,我跟你姐夫去一趟云角村,你们去吗?”   贺飞燕第一个应下:“去!”   她都馋小银鱼了。   姜野还没去过,自然也想跟着。   姜榆去这一趟,主要是为了甲鱼。   那东客来的姚主任前后过来催了她好几次,想和她收甲鱼。   冬天的甲鱼煲别提有多好卖,可惜酒楼没货。   到处都收不到甲鱼,他便借着六子,打听到了姜榆这边。   来到云角村,他们照旧跟老乡借了船。   贺飞燕和姜野没上船,他们跟着林城晖则是去山上。   船上就只有姜榆和贺庭岳,两人不着家,慢悠悠地像是出来踏青。   “媳妇儿,停这里怎么样?”   姜榆看了一眼,“往那边划一段,在中央停下。”   “好。”   等停好了小船,贺庭岳才开始撒网。   姜榆扶着两边,稳住跟着船只一起晃悠的身体。   有时候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运气惊人,一连下了三网,网网都没落空。   不仅有甲鱼,还有很多花鲢。   “这两条快产卵了,把它们放回去吧。”   除了花鲢,姜榆发现了其他品种。   像鲤鱼,翘嘴一类的也有不少。   又下了两网,姜榆让贺庭岳收网回去。   来一趟能有这样的收获,已经不错了。   他们靠岸的时候,船大爷照旧在岸上等着。   姜榆给他一条大花鲢作为酬谢,乐得他笑眯眯回家去。   好不容易把船上的收获弄上岸,贺飞燕从山上飞奔而下。   “哥!晖子哥那边发现了野猪,你快去帮忙!”   贺庭岳立马抄上家伙,这野猪可不比姜榆那时发现的好对付。   大冬天山上没吃的,野物都饿坏了,性情肯定暴躁。   “飞燕,你去把林伯伯他们喊来,先把这些鱼弄回去。”   姜榆见他脚步不停,急忙喊了声:“小心啊,实在弄不回来就算了。”   贺庭岳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   贺飞燕不再管山上的事,低头打量着姜榆的战利品。   “这鲤鱼可真大啊,里面肯定有鱼卵吧。”   姜榆点头,“就留了这一条带鱼卵的,红烧的话,鱼卵也好吃。”   贺飞燕咽下口水,“嫂子你等着,我去喊人。”   姜榆留在原地等候,没等到王云珊过来,却瞧见一个男人朝着她走来。   云角村在水库旁边,然而水库这一带人烟稀少,有些偏了。   贺飞燕一走,她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手伸进了口袋,握着折叠小刀。   “哟,同志,这收获不少啊。”男人在她面前站定。   姜榆淡笑,“还行。”   “就你一个人?我瞧着你脸生,不像是云角村人呐。”   男人抬眼看她,嘴角一颗大痣特别显眼。   姜榆捏紧了口袋里的小刀,面上不动声色。   “不是,我男人回去拿桶了。我不是云角村的,我有朋友在云角村。公社派出所的公安林城晖,你应该听过。”   男人眼底掠过几分忌惮,笑着后退一步。   “成,那我就不打扰了。”   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姜榆看着他的背影走远,而后又瞧见他和王云珊一行人错身而过,缓缓松了一口气。   王云珊看着这么多鱼,乐不可支。   “你要是天天来就好了。”   姜榆嗔道:“你以为天天都有啊。”   王云珊对她很有信心,“要是你来的话,肯定天天都有。”   姜榆没和她贫嘴,转而问到刚才那个男人。   “他是你们村的吗?”   王云珊点点头,“算是吧,他住山上,基本不怎么跟我们走动。”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叫林东,无父无母也没媳妇儿孩子,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姜榆若有所思,之所以问起,除却这个男人身上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恶意之外,她总觉得他的这副面孔有些熟悉。   具体怎么回事,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第263章 人贩子   姜榆和大家一起把收获上来的鱼弄回家,累得够呛。   她挑挑拣拣,把这些鱼分类。   “甲鱼被东客来订了,我得带回去。剩下这些鱼,要不还做鱼丸?”   除了鱼丸,她也想不到还能怎么保存。   林父说干就干,开始把花鲢剥皮拆骨,剔下来的肉剁碎。   他手艺没有贺庭岳好,也只能打打下手,调味做鱼丸的环节还得等他过来。   大家轮着剁鱼肉,姜榆左右开弓,手都酸麻得快没有知觉了。   可这鱼肉,姜榆始终觉得差一点,就是不如贺庭岳和林城晖剁的绵密。   好在,他们终于回来了。   姜榆和贺飞燕连手都没洗,带着一身的鱼腥味飞奔而出。   林城晖和姜野两人抬着一头野猪,贺庭岳竟然单独扛着一头。   两头野猪的大小不相上下,瞧着十分惊人。   王云珊惊叹:“我的乖乖,两头野猪?这也太能耐了。”   贺飞燕尾巴翘了起来,忙不迭给自己邀功:“野猪是我发现的!我先发现的!”   除了这两头大的,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小猪崽,不知道他们逮到没有。   林城晖把野猪放下,看着贺庭岳轻轻松松的模样,不由得咬咬牙。   “你这身手,可比当年还好。”   贺庭岳转业,部队的人一直觉得可惜。   他要是坚持下去,肯定还能继续往上走。   贺庭岳扬了扬眉,拍拍他的肩膀。   “你可比当年差多了。”   林城晖苦笑,“我哪里能跟你比。”   贺飞燕急急忙忙问:“姜野,那群野猪崽呢?”   姜野:“还在山上绑着,我们逮到三头,还有几头野猪跑了。”   因为他们的主要目标是这两头大野猪,野猪崽就顾不上。   能逮到三头已经不错了。   林父敲了敲酸软的胳膊,“那我们先去把猪崽扛下来吧。”   免得被人发现,捷足先登。   林城晖应下:“爸,我去就成,你在这里给岳哥打下手。”   这两头野猪肯定养不住,得趁现在时间还早,先宰了。   光是他们这几个人还不够,林父让王云珊出去喊人。   “把你二大爷喊过来,他是杀猪的一把好手。”   林母则是带着姜榆进去烧水。   在这两头野猪面前,鱼丸都得往后站。   杀猪,做鱼丸,平平常常的一天,愣是被他们过得像是在过年。   姜榆看着这么多肉,决定把其中一头野猪卖给二厂食堂。   “等开春天气暖和起来,肉就放不住了,自家吃不了这么多,还不如卖了。”   至于剩下的一头野猪,就给自家要分的。   这样算起来,姜榆还觉得自己占便宜,便给林家多分了鱼。   王云珊嫌她算得太清楚,不太高兴道:“你这是结了婚,就要跟我生分了。”   姜榆无奈拉着她的手,“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跟你……”   话音未落,姜榆脑袋里突然灵光乍现。   她想起来为什么她会觉得林东看着眼熟了!   “云珊,我们宣传科的金科长家,前阵子发生了一件事。他们家的保姆,和人贩子勾结在一起,拐卖孩子不说,还诈骗了不少人。”   “那个人贩子我没见过,但因为我们大院的人也被骗了钱,所以我大致知道他长什么样。他的这里,有一颗很大的黑痣。”   徐丽华因为被骗了钱,在大院里念叨了好几遍。   身高体型中等,一米七五左右,浓眉三角眼,鹰钩鼻。   特别是那标志性的黑痣,简直每一样都和林东对上了!   “我怀疑,林东就是和那保姆勾结的人贩子!”   姜榆神色微冷,不是怀疑,她基本已经肯定。   王云珊震惊万分,“你确定吗?”   “你先叫晖子把人控制起来,然后让受害者过来认,不就清楚了。”   这人不只是诈骗,还涉及到拐卖妇女孩童,姜榆想到他就觉得深深的痛恨和厌恶。   王云珊立马道:“我现在就去跟他说。”   林城晖和贺庭岳闻言,双双冷了脸。   贺庭岳忙问:“媳妇儿,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姜榆道:“在水库边,我让飞燕回去喊人,我们留在原地等,就遇见了他。”   贺飞燕听着一阵后怕,愧疚道:“我不应该让嫂子一个人等的。”   姜榆可没怪她:“胡说什么呢,是我让你回去喊人的。”   她又不是第一回 来水库,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林东。   林东肯定不是只想和她简单打个招呼,定然看中了她的脸,起了犯罪的念头。   姜榆心想幸好自己机警,搬出了林城晖,才把他给吓跑。   林城晖放下手里的刀,剩下的是肉交给林父林母处理。   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他必得把林东逮回来,免得他继续作案。   贺庭岳擦了擦手,跟着站起来。   “我跟你一起。”   敢打姜榆的主意,甭管成没成,他都不会放过。   林城晖看出了他的心思,苦笑:“岳哥,你可得悠着点,别把人打死了。”   贺飞燕呸了声,“这种人,打死活该。”   林城晖点了下头,“是这个道理,但不提倡动用私刑。”   说着,两人便出发去逮林东了。   姜榆眉眼间覆上一层担忧。   “你们俩小心啊。”   贺飞燕拍拍她的肩膀,“嫂子你就放心吧,那人肯定不是我哥的对手。”   王云珊也对林城晖很有信心:“他要是无所顾忌,在听见你搬出晖子的时候,就不会害怕。他怕了,说明他也不过如此。”   姜榆敛起心神,专心处理地上的肉。   这一通忙活,转眼到了傍晚。   姜野喊了化肥厂的老陈,开着拖拉机过来载货。   “阿野,你和飞燕先带着东西回去,我在这里等你姐夫回来。”   姜榆没见到贺庭岳,心里总是放不下。   她不放心,姜野和贺飞燕又哪里心安理得就这样回去。   夜幕降临,守在门口的人,总算瞧见了贺庭岳和林城晖匆匆归来的身影。   姜榆难掩忧色,确认他没受伤,才放下心。   “怎么去了这么久?”   林城晖道:“林东是个狡猾的,专往山上跑。他常年住山,对山里了如指掌,光是抓他都费了一番功夫。”   王云珊急忙问道:“没被他跑了吧?”   林城晖拉着她进屋,仰头大笑。   “有岳哥在,怎么可能叫他跑了。我们不仅抓到了他,还摸着线索救了两个被拐卖的孩子。”   这林东不是一个人在干这缺德事,他们有一个拐卖团体。   这件事已经移交到了上级公安局刑警队侦办,由林城晖负责协助。   听到事情圆满解决,众人才放下心来。 第264章 我比不上她   姜榆和贺庭岳明天还得上班,天色虽然晚了,可他们还得赶回城里去。   多亏了老陈送他们,不然就得在林家留宿了。   姜榆他们只带了野猪肉和鱼,另外一头大野猪和猪崽子,等着食堂明天自己派人过来带走。   与此同时,贺正东和贺莉兰兄妹俩在家里等急了。   姜榆这回没带他们一起,走的时候在锅里蒸了包子,又给留了钱,确保他们不会饿肚子。   吃是吃饱了,可他们俩担心啊。   毕竟是十来岁的孩子,家里没有大人,就跟没有主心骨似的。   徐丽华也在嘟囔:“正东,你兄嫂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不会出事吧?”   贺正东也这样想,那水库可深了,人要是掉进去,大冬天的根本扑腾不起来。   他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和贺莉兰说道:“我出去看看,你在家里等着。”   贺莉兰有些害怕,“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你就在家里等,有黑蛋在,不会有事。”   说着,贺正东抬脚往外走。   孙母盯着他的背影,“瞧正东这么着急,不会真出事了吧。”   林红霞勾起了唇角,“这要是出了事,这两个孩子还这么小,可怎么办呀。”   嘴上说着担心的话,却难以掩饰她心里的幸灾乐祸。   徐丽华叹息一声,“早劝过姜榆,让她别成天往外跑,现在好了吧。这就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林红霞凉凉道:“贪心呗,总以为自己次次都能弄到好东西回来。人这运气是有定数的,哪儿能一直这么好。”   她目光落在南房的院子,要是贺庭岳和姜榆真出了事,她就让付向阳去和厂里申请,把南房换给他们家住。   只可惜,她注定是要失望了。   因为没过多久,贺庭岳和姜榆便回来了。   带回来的东西,前前后后搬了好几趟。   其中那扇野猪肉,就足够大家惊愕。   “好大的野猪!”徐丽华快步走下台阶,站在南房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   就连刚才幸灾乐祸的林红霞,也忍不住震惊。   “姜榆,哪儿来的野猪?”   姜榆道:“当然是在山上打的。”   林红霞:“卖我一点肉吧。”   贺莉兰抓着姜榆的手,偷偷在她耳边说:“嫂子,别卖给她,她刚才说我们家坏话!”   林红霞以为自己声音小,其实贺莉兰全都听见了。   这么恶毒的人,才不要把猪肉卖给她。   姜榆笑着拍拍她的脑袋,“莉兰,去屋里帮嫂子把盆拿出来好吗?”   “好!”贺莉兰连忙跑了进去。   “林阿姨,这猪肉我不卖。”   徐丽华不满道:“你这也吃不了这么多,就卖给我们吧,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姜榆道:“一时半会确实吃不下这么多,但我打算做成油封肉,这肉也能存放许久。”   这些猪肉有一半是姜野的。   尽管姜野说不要,但她还是打算做一坛子油封肉给他送过去。   如此一来,其实也没多少。   “那这个鱼丸呢?”徐丽华见买不上猪肉,便打起了鱼丸的主意。   除了鱼丸,还有好多鱼呢,姜榆总不能都吃了。   姜榆算了算,鱼丸能卖二十斤。   林红霞看了一眼鱼丸,转身就走,她只想买肉,不想吃鱼丸。   徐丽华倒不在乎这个,没有猪肉,鱼丸也能打打牙祭。   次日一早,便有公安上门,让徐丽华等人去指认林东。   大家才知道那个诈骗犯抓到了,急急忙忙结伴往外走。   姜榆一上班,听见最多的话题,便是在讲蔡晓乐和周雪。   都过去这么多天,他们还是乐此不疲地把蔡晓乐和周雪放在一块儿对比。   她才坐下,吴金顺就凑了过来。   “蓝副科长又去找金科长了,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跟科长提,说要让周雪回来。不得不说啊,蓝副科长对周雪够可以的,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还能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看待。”   姜榆摇摇头,“科长不会同意的,蔡晓乐也不见得就比周雪差。”   辞职又不是儿戏,二厂也不是周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吴金顺道:“厂里已经开始彻查,听说这几天的流言蜚语,背后有推手。蔡晓乐这丫头运气不好,给人做了磨刀石呢。”   姜榆并不惊讶,大概率和周雪有关。   也就蓝饶萍才会相信周雪是个单纯小白兔。   “别说了,蓝副科长出来了。”姜榆提醒道。   她照旧等着蔡晓乐过来拿新闻稿子,等了许久不见人来。   姜榆只好主动去财务科,把新闻稿子给蔡晓乐。   蔡晓乐眼睛红肿,看着有些憔悴。   “我不需要这个了,你以后不用再交给我。”   姜榆眉梢轻扬,“你这是放弃了?这么说,周雪应该可以回来了。”   蔡晓乐恶狠狠咬着牙,死死瞪着她。   她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拿她和周雪对比。   “对,她可以回来了,我比不上她,你满意了吧?”   姜榆轻笑,“我有什么满不满意的,又跟我没关系。她回不回来,去广播站的人都不会是我。说实话,你除了经验比不上她,我并不觉得还有哪里比她差。”   蔡晓乐似乎没想到她会帮自己说话,愣了好一会儿。   “可大家都说……”   “大家?哪里有大家都在说,往你跟前说难听话的人,不就那几个吗?”姜榆反问。   蔡晓乐也不是蠢人,不然她也不会接替周雪拿到广播站的工作,从财务科转到宣传科。   她一点就通,很快想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故意这样说的?”   姜榆不再多言,“你自己想吧,我言尽于此。”   “等等!”蔡晓乐追了出来。   “我自认为声音条件不错,可一到广播站总是发挥失常,姜榆你能不能帮帮我?”   她不甘心就这样退出。   姜榆耸耸肩,她又不没做过播音员,怎么帮她。   她略微思索,“我没办法帮你,但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指导你。”   “谁?”   “鲁冰老师。”   要不是蔡晓乐问起,她差点忘了和蓝主任一同来北城的鲁冰。   蔡晓乐眼睛一亮,“你还认识鲁冰老师?”   姜榆:“有过一面之缘,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见她。”   “今天下班就去,可以吗?”蔡晓乐有些迫切。   姜榆点点头,“可以。” 第265章 你妈摔了   下班后,姜榆领着蔡晓乐去找鲁冰。   蓝主任在北城还有工作,短时间内不会离开。   鲁冰作为他的妻子,陪同他一起,也在北城住着。   见到是姜榆上门,鲁冰很是高兴。   “我正觉得无聊呢,这人年纪大了,能说得上话的也没几个。”   姜榆给她介绍了蔡晓乐,顺便说明了来意。   鲁冰打量蔡晓乐两眼,“你以前做过播音员吗?”   “鲁老师,我没有做过播音员。这回也是赶鸭子上架,周雪走了,厂里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才毛遂自荐。”   鲁冰笑了起来,“倒挺有勇气。”   蔡晓乐羞赧一笑,“我也就只有一腔孤勇,等真正进了广播站才知道,原来这件事想做好并不容易。”   鲁冰叹气,“确实不容易,我当初刚当上播音员的时候,比你好不到哪里去。你若是不介意,每天下班之后来我这里,我给你上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过来给我打发时间也好。”   蔡晓乐激动万分,“愿意!谢谢鲁老师!”   鲁冰摆摆手,“我留在北城的时间不长,能教给你的东西也很有限,全看你自己能学到多少。”   蔡晓乐惊喜万分,朝着她连连鞠躬,嘴里不住地道谢。   鲁冰愿意帮忙,姜榆自然高兴。   姜榆原本就要离开,被鲁冰留下来说了一会儿话。   “你们二厂宣传科的副科长,是叫蓝饶萍对吧?”   姜榆是个聪明人,鲁冰一提起,她便把蓝饶萍和蓝主任联系起来。   “您认识蓝副科长?”   鲁冰悠悠叹气,和她说了几句家事。   这一聊,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等俩人从鲁冰这边离开,姜榆顺便提醒蔡晓乐下回过来,记得拿上拜师礼。   蔡晓乐为难道:“你说我准备一些什么东西好?”   太贵重的东西她买不起,可买些便宜的,怕是人家鲁冰老师根本不缺。   姜榆想了想,“我家里还有一些现做的鱼丸,很是新鲜,回头给你拿几斤送过来吧。鱼丸口感有弹性,适合老人家吃。”   蔡晓乐自然不能白要她的东西,拿出钱和她买。   两人的家在反方向,她们走到分叉口便要分开走。   临走前,蔡晓乐忍不住问了句:“姜榆,我对你也没多好,你为什么要帮我?”   姜榆转过头看她,“与其说是帮你,不如说我是在帮二厂。你不争气点,二厂就得把周雪找回来,厂领导们得多憋屈呀。”   亲手把周雪赶走的是他们,现在还要把周雪找回来。   姜榆用脚想都知道,周雪现在得有多得意。   还真被她说中了。   这两天的周雪,心情从没这么好过。   她隔一天就出去逛百货大楼,给自己买了好几身新衣裳。   “等二厂喊我回去上班,我就穿着这身衣裳去,好看不?”她看向邵嘉康。   邵嘉康敷衍地点点头,“好看,我得先走了。”   周雪嘟着嘴,满脸不高兴拉着他。   “你不跟我一起吃晚饭啦?”   邵嘉康道:“我已经好几晚没回家,你干妈该怀疑我了。”   周雪哼了声,“你怕什么,你上次不是还说要跟她离婚吗?现在就不作数了?”   “什么不作数,她手里握着那么多嫁妆,我总得要过来,再想办法跟她离婚。”   邵嘉康拍拍她的手背,哄道:“放心,不会太久。”   ……   这已经是林红霞第三次过来催了,整天盯着姜榆这边要电视机。   姜榆让她直接去修理铺找姜野,她也不去,就找姜榆说。   姜榆实在厌烦,下班的时候顺道过去找姜野,询问他电视机修好了没。   “刚修好,姐你帮我带过去吧。”   “好,修理费多少?”   姜野:“三块,你直接帮我收了。”   姜榆带着电视机回家,还给林红霞后,问她要修理费。   林红霞瞪大了眼,“他的手是金子不成,就随便修一修,就要三块钱?干脆去抢得了!”   姜榆眉眼一压,“林阿姨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弟弟免费给你修。”   林红霞哼了声,“你可别说我买零件的八块钱,他一毛没赚,我可不信!”   “我管你信不信,修理费三块钱!给钱!”姜榆伸出手去。   林红霞抠抠搜搜,拿出来一块钱塞过去。   “就这些,没有了。”   按照她的想法,能给一块钱就不错了。   姜榆冷冷一笑,“行,那就一块钱吧。”   反正林红霞这种人,往后她是不来往了。   甭管是不是邻居,修理铺有规定的修理费,占便宜也没有这样占的。   林红霞见她就这样走了,有些惊讶。   她原本还想和姜榆拉扯一番,没想到姜榆这么痛快就走了。   林红霞往外走了两步,伸长脖子看。   一时没留神脚下踩空,就这样摔了下去。   林红霞手掌撑地,阵阵尖锐的疼痛袭来,疼得她直冒冷汗。   “哎哟,我的手。”   徐丽华瞧见,连忙把她扶起来。   “老林,这是怎么了?”   林红霞脸色煞白,疼得抽冷气。   “我的……我的手,大约是断了,可把我疼坏了!”   徐丽华忙朝着屋里:“姜婷!姜婷!你妈摔了,你快出来!”   姜婷慌慌张张从屋里跑出来,看着林红霞疼得发冷汗,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是好。   徐丽华哎呀一声,“你愣什么,快送你妈去医院啊!”   姜婷这才反应过来,去找姜榆借自行车。   姜榆没立马答应,反而问道:“借了自行车,你们不会不还吧?”   姜婷着急地跺着脚,“当然不会,你说什么话呢!”   徐丽华也觉得姜榆这话荒唐,帮腔说了两句:“姜榆,人命关天,你快把自行车借给她吧。”   姜榆眨眨眼,“徐大妈,我这是合理怀疑。毕竟林阿姨连三块钱修理费都不肯出,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霸占我的自行车不还。”   徐丽华一愣,“什么三块钱的修理费?”   “哎哟我的手啊,可把我疼死了,好疼啊……”林红霞装傻充愣,只管捂着手哀嚎。   姜榆撇撇嘴,“我弟弟给她家修理电视机,三块钱修理费是修理铺的规定,她不给,就只拿了一块钱。我弟弟还只是个学徒,修这么一单就只能拿三毛钱。现在倒好,这三毛钱挣不着,他还得倒贴钱进去。”   “徐大妈你说说,林阿姨这样办事,我是不是得多防着点,免得像我弟那样,折腾一通一毛不赚,还得贴钱。这自行车可是我的陪嫁,真被林阿姨霸占了怎么办,我可不信她。”   徐丽华啧了声,觉得林红霞这事儿做的可真不厚道。   “老林,你还是先把人家的修理费给了吧。”   林红霞脸色铁青一片,“我都疼成这样了,还跟我计较那点钱做什么!姜榆,你有没有良心,我好歹是你妹的婆婆!”   姜婷一着急,直接从林红霞口袋里掏出钱来,把另外两块钱补上。   “姜榆,钱给你,自行车能借给我了吧?”   惹得林红霞对她破口大骂:“姜婷,你个贱蹄子,你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   姜榆心安理得收下,把自行车锁头的钥匙给她。   她笑了声,“我看你婆婆中气十足,说不准根本不用看医生,等会儿就好了。”   姜婷没搭理她的风凉话,风风火火就带着林红霞出门。 第266章 怎么租了个这么大的院子   转眼,蔡晓乐已经在鲁冰老师身边上了一周的课。   她的水平肉眼可见在提升,很多不良的小习惯被纠正过来,整个人都变得自信起来。   这种改变,不仅姜榆知道,其余二厂的职工都感受到了。   同时,那些被邵嘉康煽动起来传播流言的人被清查出来。   查出的每一个人,都和邵嘉康有关。   都离开二厂了,还有能耐叫人给她出头,真是本事。   为此,郑厂长专门去找了邵嘉康谈话。   言明你要是再插手我们厂子的事,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顺便把蓝饶萍喊过去训斥了一通。   “你当初能进宣传科,除却邵厂长的面子大,也是因着我看中了你的能力,打算等金科长退休,由你接手他的位置。”   “可我发现你简直糊涂!周雪是主动离职,不是厂里容不下她。她这次之所以会被厂里处分,你们这些纵容她犯错的人,要负首要责任!”   蓝饶萍还觉得不服气,周雪没少在她面前说自己委屈,这话听多了,她对周雪简直深信不疑。   “张春花那件事和周雪没关系,厂里对她的处分本就没道理。”   和她说话,真叫郑厂长觉得心累。   厂里可少有这么固执的人。   “算了算了,叫你男人死了心吧,我不可能叫周雪回来,也叫他少插手我们厂子的事!你也别老带着偏见看人,客观地看看蔡晓乐,她能力不差。”   他和邵嘉康相识多年,交情不浅。   然而自从邵嘉康坐上厂长这个位置,两人之间的交情就变了味。   已经不再纯粹。   郑厂长望着窗外叹气,想到年轻的时候,他和邵嘉康好得恨不得穿同一条裤子。   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   从他比邵嘉康升职更快更高开始,两家便开始渐行渐远。   走出厂长办公室,蓝饶萍听着广播站蔡晓乐的声音,神色有些恍惚。   先前带着偏见,现在再听,却觉得蔡晓乐的嗓音条件确实不错,至少不比周雪差。   比起她第一次播,现在改善了不是一两点。   她没回宣传科,而是直接去找了周雪。   听说周雪从厂里辞职后,在附近租了一间房。   这是蓝饶萍第一次过来。   她原先以为周雪租的房子顶多是个小房间,如今站在外面却发现,这竟然还是带院子的。   周雪没有工作,租这么大的房子做什么。   蓝饶萍按下心中的怀疑,抬手敲门。   出来开门的却是邵嘉康。   想到厂里近来的事都是邵嘉康所为,蓝饶萍不由得惊疑。   什么时候自己丈夫和周雪感情这么好了。   “你怎么在这里?”邵嘉康问道。   蓝饶萍笑了声,“我来看看周雪,她出来租房子这么久,我都没来看过她,总得知道她住的怎么样。”   她眼含狐疑看着邵嘉康,“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邵嘉康道:“还不是跟你一样。”   蓝饶萍跟着他走了进去,发现这个院子竟然是个三合院,光是正房都有好几间,更别提左右厢房。   “周雪,你怎么租了个这么大的院子?你一个人住,这不是浪费钱吗?”   周雪慌忙站起来,显然没想到蓝饶萍会过来。   “干妈。”   蓝饶萍看过去,“你租这个院子多少钱?你手里钱够吗?”   周雪一听,立刻找到了理由卖惨。   “不够!干妈你都不知道这个院子多贵,我平时没攒下什么钱,现在又没工作,手头有些紧。”   原以为蓝饶萍会开口接济她,却没想到迎来了一句怀疑。   “那你怎么还租这么大的院子?你一个人住,需要这么多间屋子吗?我先前叫你搬来我家,你还不愿意。”   周雪笑了笑,“我这不是怕麻烦干妈嘛?”   蓝饶萍那混沌的脑子,这一刻却清醒了几分。   搬去她家里怕麻烦,找她要钱却不嫌麻烦?   她转头看了一眼邵嘉康,“先前好几日都没见你,你不会一直在周雪这边吧?”   邵嘉康心里咯噔一下,警铃大作。   他摇头失笑,“我一直忙着厂里的事,今儿还是头一回来这边,也是才知道她租在这边。”   “是吗?老郑可都跟我说了,你在厂里买通人散布谣言,惹得他很不高兴。”   蓝饶萍很矛盾,她愿意为周雪出气是一回事。   但周雪瞒着她和邵嘉康搅和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   周雪既然想回二厂,为什么不找她?偏叫邵嘉康帮忙。   邵嘉康叹气一声,“我这不是想着你这几日事多,好让你清净清净。至于二厂的事,那算什么散布谣言,那蔡晓乐本就没有周雪能耐。”   蓝饶萍一开始也是这样想,但听说蔡晓乐近来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老师,每天下班后都去学习。   短短一周时间,进步神速。   周雪再好,她毕竟是自己摸索的,不够专业。   然而经过鲁冰指点的蔡晓乐,听着还赶不上周雪,但更有技巧。   “你们别想了,蔡晓乐已经正式转到宣传科,以后厂里的广播台由她专人负责。”   周雪脸色大变,猛然看向邵嘉康。   “你不是说会帮我吗?”   这一声质问,叫蓝饶萍眯起了眼。   周雪在她面前都不敢这样说话,却敢这般质问邵嘉康。   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周雪和邵嘉康另外有来往?   邵嘉康忙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求我不如求你干妈,你非说怕她辛苦。”   周雪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红着眼眶看向蓝饶萍。   “干妈,你帮帮我。”   蓝饶萍挪开目光,淡声道:“回头让你干爹给你另外找一份活儿,二厂你肯定是回不去了。”   郑厂长发话,意味着这事板上钉钉,没得改。   周雪牙根咬得酸疼,心里空落落的。   前两日还等着二厂领导喊她回去上班,今天就被人从天堂打了下来。   “我不,我就要回二厂!我当初是受了处分才辞职的,就这样走了,多丢脸啊!”   蓝饶萍脸色冷了下来,甩开她的手。   “你以为国棉厂是我们开的呢?先前我一直没怀疑过你,今天我再问一遍,张春花的事你究竟有没有掺和?”   周雪在她耳旁念叨了许久,都在说姜榆和贺庭岳联手陷害她。   她对周雪本就亲近,当成女儿一样看待。   只要是个人,心都是偏的,她也不例外。   然而今日,种种迹象表明,由不得她再自欺欺人。   周雪咬着唇,哀怨道:“干妈,是不是姜榆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你宁愿信她,都不信我吗?”   “和姜榆没关系,你别张口闭口都扯上她!这个院子你究竟是买的还是租的?你是不是收了张春花的钱?”   “没有没有没有!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信我!”周雪连声否认,捂着脸哭了起来。   “你要是不信我,以后就别管我了!反正我本来就没有爸妈,孤儿一个!”   蓝饶萍看着她,脸色紧绷,欲言又止。   邵嘉康揽着她的肩膀,劝道:“好了,她把你当亲妈一样看,怎么连你也不信她?她要是真收了钱,张春花没了工作。早上门跟她要钱了。”   这也是为什么蓝饶萍没有信厂里那些风言风语的原因,张春花要是真出了钱,怎么不找周雪要回来?   她脸色稍有缓和,“算了,那些事都过去了,把这院子退了,搬到家里来。”   周雪不情愿,在家里和邵嘉康乱来,很容易被发现。   然而不搬,蓝饶萍心里肯定会怀疑。   或者说她现在已经怀疑,只是在试探。   “干妈,那我明天就搬,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   蓝饶萍笑了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会嫌你烦。” 第267章 你刚才还说两分钟呢!   蔡晓乐为了感谢姜榆,邀请她来家里吃饭。   姜榆婉拒了:“我也没做什么,是你自己努力,真要感谢的话,去感谢鲁老师吧。”   “我当然要感谢老师,不过老师什么都不缺,她可爱吃你家做的鱼丸了,还有吗,我跟你买。”   自从姜榆给她和鲁冰牵线后,蔡晓乐就经找她说话,一来一回两人就熟悉起来了。   姜榆点点头,“有,你要多少?”   “十斤有吗?”   “最多能给你八斤。”   蔡晓乐不嫌少,八斤也买了。   她也觉得好吃,给鲁冰五斤,剩下的自己带回家。   姜榆不去她家里吃饭,蔡晓乐爸妈却觉得不能平白承人情。   他们都是面粉厂的职工,手头什么都不多,就面粉多,直接叫蔡晓乐搬了一袋几十斤的面粉给姜榆。   姜榆有些无语,“我都说不用了。”   蔡晓乐摆摆手,“跟我说没用,我爸妈非要好好感谢你。”   姜榆只好收了,让贺庭岳带回家去。   次日是元宵节,姜榆懒得自己动手做,直接去顺林斋买了元宵。   总共买了四种味道,白糖山楂,白糖桂花,枣泥松仁和豆沙馅儿。   都混合在一起煮了,吃到什么馅儿都是随机的。   “嫂子,晚上去逛灯市吧,可热闹了。”   姜榆从没逛过灯市,还以为元宵节就只有吃元宵这个习俗。   “哪儿呢?”   贺飞燕道:“好几个地方都有,咱们就去近的那里。猜灯谜,舞龙灯,还有舞狮子呢,可热闹了。”   姜榆还没去,心里就开始期待起来。   “去!晚上我们出去下馆子,吃完直接去灯市!”   两个孩子欢呼起来,又能吃肉了。   姜榆上回卖了猪肉和甲鱼,手头可宽松了。   存折里的钱已经有了八千,现金还有不少,贺庭岳愈发觉得自己娶了个财神爷回家。   吃完元宵,姜榆还得出去上班,转眼瞧见姜婷走了过来。   “姜榆,你不是带回来好些甲鱼?”   姜榆不耐道:“你怎么又来问,都被东客来买走了,你下回要的话早点说。”   姜婷一脸懊恼,“还不是因为你!”   这段时间都忙着林红霞手伤的事儿,她自然就忘了要给付向阳买甲鱼。   林红霞的手撑在地上,断倒是没断,就是骨裂。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现在除了伺候婆婆,还得顾着家里,可累坏了。   “你买甲鱼,给付向阳吃的吧?我都跟你说了他不行,你现在信我了?”姜榆说着风凉话。   姜婷立马否认:“你胡说什么,我家向阳身体可好了,每晚都能来八次,你家那位行吗?”   姜榆:“……”   很快,一旁传来孙在良的调侃:“向阳,看不出来啊,你这么厉害?你家床板怕是经不起你这样折腾吧?”   付向阳白皙的脸庞通红一片,尴尬低下头,快步走了出去。   心里实则在恼怒,姜婷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她要是说个实际的,怕是还有人信。   一夜八次,牲口还做不到呢。   姜榆看着付向阳的身影,“就他这小身板,一夜八次?姜婷你蒙谁呢?不会一次几秒吧。”   姜婷瞪直了眼,她怎么知道!   看她这模样,姜榆比她还惊讶。   “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你胡说,什么几秒,起码有两分钟!”   姜榆:“……”   她就只有过贺庭岳一个男人,这男人耐力惊人,本钱也足,以至于姜榆不知道床上那事儿的标准时长是多少。   她算了算,“两分钟,一夜八次,加起来也才十六分钟啊,这正常吗?”   还没他们一次的时间长。   姜婷心里飘忽不定,瞪大眼问:“不正常吗?”   “我怎么知道,你问医生去呗!”   说着说着,徐丽华凑了上来。   “姜婷,你家向阳一夜有八次呢?看不出来啊。”   付向阳是出了名的体弱。   姜婷脸色涨红,刚才一冲动就把牛皮吹了出来,现在才知道羞涩。   “徐大妈,你别这么多事儿!”   姜榆笑了声,“姜婷,什么叫多事儿啊,人徐大妈是过来人,你问问她呗。”   徐丽华:“问我什么?”   姜婷扭扭捏捏,呢喃道:“那啥,一分钟正常不?”   “什么?”徐丽华没听清。   姜榆瞠目,“你刚才还说两分钟呢!”   姜婷扯开嘴角讪笑,“我突然发现可能有些夸张了,还是一分钟更接近。”   其实一分钟都没有,但她没好意思说。   姜榆:“……”夸张了才两分钟?   徐丽华终于听明白了,惊呼出声:“向阳一次才一分钟啊?”   姜婷着急忙慌捂住她的嘴,“徐大妈,你小声点。”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姜丽脑袋探过来。   “付向阳才一分钟?”   姜婷已经麻木了,早知道就不和姜榆聊这个话题。   可她实在心急啊。   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身体健康。   喝了这么久的方子,迟迟没怀上。   深夜无人的时候,她辗转反侧睡不着,总会想起姜榆的话。   这一想,就忍不住怀疑,难道真是付向阳不行?   尽管这个念头很快被她摁下,但有些想法一旦生根,就很难拔除。   难得有人和她聊天,这嘴一秃噜,就说出来了。   “姜婷,难怪你没怀上,不会是你家向阳不行吧?”姜丽怀疑道。   姜婷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他没有不行,你别乱说。”   姜榆凉凉道:“就是啊,他一夜八次呢,你家老曾行吗?”   姜丽嗤了声,“这玩意儿贵精不贵多,一次一分钟,八次加起来还没我家老曾一次久,有啥用?”   姜婷脸涨得通红,“男人怎么可能有问题,这肯定是正常的!”   徐丽华扫了一眼她的肚子,“正不正常,你喊他去医院检查不就知道了。”   “那姜榆还没怀上呢,你们怎么不说贺庭岳不行?”姜婷愤怒反驳。   徐丽华嘿嘿笑了声,“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儿子家栋以前和小贺一起洗过澡。别的我不敢说,小贺本钱绝对是咱们大院儿最足的!”   她说这话也就算了,还冲着姜榆挤眉弄眼,猥琐得很。   姜榆被她们看得羞臊不已,“不跟你们说了,我还得去上班!” 第268章 不会是故意躲着咱们吧   才走到胡同口,姜婷又追了出来。   “姜榆,妈她晚上会过来。”   她差点把这事忘了。   姜榆脚步一顿,前段时间才给了钱,怎么又要过来?   她扫了一眼姜婷,瞧见他心虚地缩着脖子,心里了然。   她冷笑一声,“姜婷,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姜婷被她这么一说,心虚转为了愤怒,反而理直气壮起来。   “妈听到你家买了电视机,非要带着舅舅舅妈一起过来看,我有什么办法。”   姜榆看着她,反问:“难道不是你告诉他们,我家买了电视机吗?”   姜婷昂首挺胸,“就是我说的怎么了,我又没骗人。”   姜榆懒得再搭理她,骑上自行车就要走。   “等等!甲鱼的事儿,你还没给我解决呢。”姜婷拦下她。   姜榆神色不耐烦,“起开!”   被她这么一吼,姜婷不敢再拦,只好给她让开。   想着晚上要去看灯会,姜榆心情才恢复过来。   蔡晓乐已经搬到了宣传科,桌椅都是她之前在财务科用的,东西都不用收拾,直接就过来了。   看她心情不错的样子,主动开口打了招呼:“什么事儿呀,心情这么好。”   姜榆笑着坐下来,“晚上有灯市。”   蔡晓乐恍然,“你晚上要去吗?”   “去呀,有热闹看干嘛不去。”   蔡晓乐促狭道:“和贺科长一起去?”   姜榆坦坦荡荡,也没见羞涩。   “对呀,还有几个弟弟妹妹,都一起。”   蔡晓乐托着下巴,心里有几分好奇。   她之前就听说过,姜榆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干,衣服是贺庭岳洗的,饭是贺庭岳做的。   大家都骂她是懒媳妇儿,可哪个女人不想要这样一个丈夫,能帮忙分摊着来。   “姜榆,贺科长真会做饭呀?”   姜榆点点头,“会,你爱吃的那个鱼丸就是他做的,味道不错吧?”   “鱼丸?贺科长亲手做的?”蔡晓乐怎么觉得不信呢。   “嗯哼,他手艺可好了。”   蔡晓乐表示怀疑:“男人厨艺能好到哪里去?”   这话姜榆可不赞同。   “谁说的?我倒觉得他们比我们更适合做家务。你想想啊,他们皮糙肉厚的,力气还大,颠勺都不成问题。那些外出包席的,不都是男人嘛。”   蔡晓乐恍然,别说,还真有道理!   昨儿天气好,她跟她妈帮忙洗床单。   光是拧床单就费了不少功夫。   后来她爸一回来,三两下就拧干了。   蔡晓乐觉得姜榆给自己打通了新的思路,以后找男人,就得找那种会做家务的。   吴金顺插不上话,但不得不说,自从周雪离开,办公室的氛围轻松了不少。   金科长和蓝饶萍走了进来,均是面带喜色。   尤其是金科长,在姜榆面前站定。   “姜榆啊姜榆,你可真能给人惊喜!”   姜榆听着迷糊,“科长,我又做什么了?”   金科长哈哈大笑,“你出了什么风头,你不知道?”   姜榆摇头,这还真不知道。   蓝饶萍不再卖关子:“公安局那边破了一桩人口贩卖大案,上头特地派人过来表扬你,说多亏你一眼认出了那个人贩子,他们才能剥茧抽丝,摸着线一口气捣了人贩子的窝点。”   姜榆终于反应过来:“林东?”   “对,就是那个诈骗犯林东,他来头可不小,他经手的人口贩卖起码有上百人!姜榆啊,你真是长本事了!”   金科长欣慰不已,有一种后继有人的感觉。   这段时间因为姜榆,他们宣传科出尽了风头。   这么大的功劳,姜榆哪里敢居功。   “科长,虽然是我把他认出来的,可我也没出什么力。不过我男人倒是出了力,能抓住林东,多亏了他呢。”   见姜榆还不忘给贺庭岳邀功,金科长仰头大笑。   “放心,亏待不了你们!”   姜榆羞赧地低下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我也没做什么。”   这件事也是凑巧了,谁叫徐丽华天天在大院念叨自己被骗了钱,她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想记不住林东的模样都难。   也是林东自己作死,骗了人的钱不躲着,还往自己跟前凑。   她就说了两句话,把人给认出来,这样也算立功?姜榆听着就心虚。   “行了,都工作吧。”金科长背着手进办公室,嘴里哼着小曲。   蓝饶萍神色有些复杂,看了一眼姜榆,最终没说什么。   下班前,厂里把公安局那边送来的锦旗给了姜榆,并且让蔡晓乐全场通报。   蔡晓乐看着姜榆,她都有些嫉妒了。   “跟你这么优秀的人在同一个办公室,真有压力。”   姜榆眨眨眼,“那我跟一个广播员在一个办公室,岂不是更有压力?”   两人相视一笑。   这已经是大家不知第几次从广播上听到姜榆的名字,纷纷发出感叹。   “贺科长家这媳妇儿也是个能人啊。”   “不然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贺科长这样的男人,他媳妇儿肯定也不差!”   “嘿!你上回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还说人家配不上贺科长呢!”   “那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行了不?”   这样的荣誉,姜榆已经学会淡定接受。   甚至还不如晚上要看的灯市让她觉得兴奋。   下班后,姜榆一家人都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东客来。   她不知道的是,王美丽已经带着娘家人来到了大杂院这边。   左等右等,愣是没等到姜榆回家。   南房这边门锁着,他们也进不去。   王美丽抓着姜婷问:“你大姐呢?怎么这个点还没回来!”   姜婷也不明白,往常这个是时候,姜榆一家子都回来了。   “妈,你们再等等,我出去问问。”   走到胡同口,正巧遇见佟方。   “佟方,你们贺科长呢?还在厂里吗?”   佟方摇摇头,“没有,到点就走了。”   他还问了贺庭岳怎么这么着急,说是要去灯市。   他还想着晚上也带佟元去看看。   姜婷奇怪地嘟囔:“这就怪了,怎么还没回来。”   又等了一会儿,大院人家家里传来饭菜香,王茉莉受不了。   “姑姑,姜榆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故意躲着咱们吧!”   王美丽否认:“不可能!她又不会未卜先知,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来!”   姜婷心里跳了下,想着不会是因为她和姜榆说了,她故意在外面躲着吧。   她心虚地别开眼,生怕王美丽找她算账。 第269章 他不行   王茉莉看了一眼姜婷,而后看向付家的屋子。   “姜婷,你家也买了电视机吗?我怎么听着有声音呢?”   姜婷支支吾吾,还没开口,王茉莉就朝着她家走过去。   站在门口一看,还真是!   她酸得不行,姜婷姜榆这姐妹俩怎么运气这么好,嫁的男人都有钱!   虽然住的地方不宽敞,但这可是城里,多少人想进还进不来呢。   她回过头看着自家老娘:“妈,姜婷家里也买了电视机呢。”   来都来了,不看一看岂不是可惜。   二舅妈一听,立马走了过去。   “哎哟,还真是!姜婷,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家里买电视机,怎么不告诉你妈呢?你妈为了你们姐弟几个辛苦了这么多年,你不得好好孝顺她!”   不等姜婷反应过来,王美丽已经带着娘家人一窝蜂挤进了付家。   她原先以为只有姜榆家买了,不曾想付家条件也这么好。   “亲家母!看电视呢?”王美丽笑得别提有多热情,笑嘻嘻坐在了林红霞身边。   她也不知道林红霞的手受伤了,就这么重重握了上去。   林红霞疼得脸色扭曲,尖叫出声。   “姜婷,你死哪儿去了!”   姜婷惊恐不已,从外面火急火燎跑进来。   “妈,我在这儿呢!”   王美丽尴尬地松开她的手,嗔怪道:“亲家母,咱们两家好歹是亲戚,你怎么这样呢。”   姜婷扶着林红霞坐到一旁,解释:“妈,我婆婆的手受伤了。”   王美丽撇撇嘴,什么受伤,就是嫌弃她是乡下人。   二舅妈已经拉着王茉莉坐了下来,两人稀罕地看着电视,还上手摸了摸。   “亲家母,你家这电视机啥时候买的呀?花了不少钱吧?”   林红霞原本觉得恼怒,想叫姜婷把人赶出去。   听见二舅妈的话,却忍不住炫耀起来。   “还行,也就比市面上的价钱贵一些,我家可是大院儿最先买电视的,姜榆家还在我们后头呢。”   二舅妈咋咋呼呼:“哎哟哟,真的呀?我之前就说了吧,姜婷眼光好,找的男人肯定也差不了,这才嫁进来多久,连电视都看上了!”   甭管姜婷究竟有没有看这电视,至少二舅妈的话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她就爱听这些话,显得她比姜榆能耐。   “姜婷,还愣着做什么,快给你妈他们倒杯糖水啊。”林红霞也被哄得找不着北,乐呵呵叫姜婷招待娘家人。   姜婷忍不住想要表现一番,给放了好几勺的糖,又拿出瓜子糖果招待。   看着她自作主张把瓜子端了出来,林红霞脸色僵硬一瞬,很快恢复如常。   她心里再不满,也不会这时候教训儿媳妇。   就在王美丽和二舅妈说着好听话,把林红霞捧上天的时候。   徐丽华来了。   “姜婷,我打听到一个方子。”   姜婷一慌,“徐大妈,有事等会儿再说吧。”   徐丽华嗔怪道:“生孩子可是大事,怎么能等呢?我听说这土偏方对男人特别好,咱们家属院有个男人吃了,过没俩月他媳妇儿就怀上了!”   林红霞觉得不对劲,问道:“老徐,你是不是搞错了,给姜婷吃的吧?”   徐丽华露出吃惊的表情,“老林,你还不知道呢?”   “知道什么?”   “你家向阳啊,他不行!”   林红霞脸色大变,愤怒不已。   “你在我家瞎咧咧什么!明明是姜婷不能生,我家向阳怎么就不行了?简直一派胡言!”   徐丽华可不怕她生气,睨着姜婷道:“你问她呗,一次一分钟,一晚上八次正常不?都是过来人,她是新媳妇儿脸皮薄不清楚,你还能不清楚?”   林红霞瞠目结舌,姜婷还要不要脸,这种事都往外说?   “姜婷!”她怒吼一声。   姜婷吓得跟鹌鹑似的,战战兢兢道:“妈,我就是想和徐大妈他们取取经。我去检查了,医生都说我没问题,我就想着会不会是……”   “当然不是!”林红霞气得脸都青了,质问:“你安的什么心?以为这样说了,就能把不孕这顶帽子扣在我儿子头上?你放屁!你个不下蛋的母鸡,乡下来的村姑,能进我付家那是你祖上积福了!”   “一家子都是臭不要脸的东西,成天除了上门打秋风还会做啥?你家合该一辈子都是泥腿子,烂泥扶不上墙!”   林红霞骂着骂着,从姜婷骂到了姜家,最后连王美丽的娘家都捎带上了。   王美丽这哪里能忍,当下就跟着二舅妈跟人骂了起来。   “你儿子不能生,还敢赖我女儿头上!都说城里人体面,我看你们是披着人皮的野兽,半点羞耻心都没有!我说了你儿子干嘛往乡下找媳妇儿,合着就是身体出毛病了!”   吵着吵着,话越说越难听。   最后付向阳他们回来,呵斥了姜婷,直接火上浇油,双方打了起来。   打得不可开交,还波及到了身边的徐丽华,大院的人拦都拦不住,最后还把付家的电视机给砸了。   段家一大家子出动,才把人分开。   “你们再打,我就上报到保卫科去!”段老爷子怒吼一声,喉咙呛得直咳嗽。   听到保卫科,王美丽才拉着二舅妈后退。   这年头谁不怕保卫科啊。   姜榆就是嫁给了贺庭岳,才叫姜家有了忌惮,不敢轻易上门。   姜婷看着家里一片狼藉,电视机都叫人摔了,雪花一片。   她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   林红霞颤抖着身子,头发乱了,不知被谁抓下了一大把。   手疼得厉害,打架的时候造成了二次伤害。   “离婚!必须离婚!”   她当初就不应该叫付向阳往乡下找,这都找了个什么媳妇,一家子都是泼妇!   王美丽声音比她还大:“离婚就离婚!你儿子是个太监,我闺女还不要呢!离了你儿子,我闺女立马就能嫁出去,回头抱一个大胖小子!”   林红霞冷冷一笑,“姜婷就是不下蛋的母鸡,我倒要看看,离了婚她是不是还能嫁出去!”   王美丽还想呛声,被姜婷死死拦住。   姜婷泪流满面,苦苦哀求:“妈,你别说话了行不行!我求你了!我不离婚,我不要离婚!”   她好不容易才把付向阳从姜榆手里抢过来,这是她抢来的人生。   如果离了婚,那她先前做的那些算什么?   她跪在林红霞面前,哭着求她:“妈,都是我的错,我求你别赶我走。”   林红霞冷冷一笑,挑衅地看着王美丽。   “瞧见了吧,你女儿可离不开我家向阳!不想离婚也成,家里砸的这些东西得赔钱!还有,你跟你妈好好说清楚,究竟是谁不能生?”   姜婷塌着腰,跪着哀求:“是我,是我不能生,和向阳没关系!是我身体有问题,妈你别赶我走。”   别说王美丽,就连二舅妈都快被姜婷这没骨气的模样气死。   林红霞愈发得意:“亲家母,你现在听到了吧?是你女儿不能生!”   王美丽狠狠啐了一口,“没骨头的东西,以后别说我是你妈,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我们走!”   林红霞不悦,喊了一声:“走什么走,东西你还没赔钱呢!”   “赔个屁!不让老娘走,好啊,我今儿就不走了,吃你家喝你家住你家!”   王美丽当真拾起一张椅子,翘着二郎腿就坐了下来。   姜婷哪里敢让她们留下来,求着哄着把她们几个送走。 第270章 怕不是吃药了   王茉莉轻抚嘴角的伤口,看了一眼紧闭的南房,心里不甘愿。   “妈,我们就这样走了?姜榆还没回家呢。”   二舅妈想想也是,都这么晚了,她们出去就得住招待所。   住招待所意味着要花钱,多浪费钱啊。   “美丽,我看要不我们等姜榆回来,在她家里凑合一晚得了。”   王美丽也有些心动,好在没有等太久,姜榆一家人就回来了。   徐丽华埋怨道:“姜榆,你们大晚上跑哪儿去了?你娘家人跟付家打了起来,拉都拉不住。”   姜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王美丽拉住了手。   “你可回来了,让我跟你舅妈好等!快给我们开门进去,你二舅妈听说你买了电视机,非要过来看看。我寻思着好不容易进城一趟,今晚就留在你家看电视,不走了。”   姜榆两只手揣进兜里,好整以暇看着她。   “妈,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王美丽咧开嘴,牵动了伤口,才平息的怒气又燃烧起来。   “别提了!姜婷那不孝女,竟然帮着她婆家来打我们!”   姜榆扬眉,“那你不找她要几块钱买药?行吧,天色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了。”   “这是什么话!我跟你妈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说让你好酒好菜招待,总得留我们过夜吧?”二舅妈生气地嚷嚷起来。   姜榆脸色淡淡,“二舅妈,我家人多,住不下,你们还是去住招待所吧。”   二舅妈脸皮厚,朝着她伸出了手。   “那你给钱,我们去住招待所!”   “你又不是我爸妈,我凭什么给你钱?二舅妈,你要是再不走,我喊保卫科的人过来送你一程?”   姜榆知道她们最怕什么,三两句就把人给吓唬走了。   临走前,王茉莉恨恨地瞪着姜榆。   “你别得意,以后我也找个城里人,比你男人条件更好!”   这话姜榆都不知听过多少遍了,她揉了揉耳朵,态度敷衍地点点头。   “你只管找,找到了我一定去喝你的喜酒。”   说完,便转身进屋。   灯市虽然好看,但逛了这么久,耗神又耗力,姜榆实在累得慌。   洗漱后躺在床上没多久,便沉沉睡过去。   隔天姜榆蹲在院子里刷牙,瞧见姜婷抱着衣服出来洗。   昨天出了那些事,她竟然没受到影响,脸色出奇得好。   那感觉,就像是久旱逢甘霖,被男人滋润了一般。   姜榆失神想着,忽而听见徐丽华开口:“姜婷,你今天气色怎么这么好,吃补药了?”   姜婷面含羞涩,轻抚着脸颊。   “徐大妈,对女人来说,男人不就是最好的补品。”   徐丽华一愣,“你家男人不是不行吗?”   付向阳从屋里走了出来,面色阴沉。   “徐大妈,你下回再造谣,我可就和保卫科反映了!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徐丽华脸色通红,“就你这银枪蜡头,让我试我还不稀罕!”   姜婷狠狠啐了一声,“徐大妈,就你这样的,曾叔都不稀罕,更别提我家男人了!我家男人行得很,你们就别操心了!”   她今天心情大好,自然是因为昨晚房事顺利。   也不知道怎么,付向阳昨天竟然刚变了个人似的,结婚以来头一回让她尝到了做女人的快乐。   付向阳为了挽回面子,哄着她说:“我以前没经验,怕你不舒服,都收着劲儿呢。现在才知道,原来那样你会不满足,那以后我就不忍了。”   姜婷和他云雨一番,才知道他原来是个正常的男人,心里不由得懊悔。   她怎么可以怀疑付向阳不能生,他明明就健康得很!   她心里更是愈发坚定,肯定是自己身子有问题,得抓紧调理才行。   转而又想到昨晚王美丽和林红霞为了自己的事打了一架,心里愈发愧疚。   徐丽华被他们两口子气得不行,叉着腰质问:“那你们倒是说说,怎么你们结婚这么久,姜婷还没怀上?”   姜婷咬着唇,“肯定是缘分没到!”   “我呸!”徐丽华冷冷一笑,“不是付向阳,那肯定就是你不能生!”   姜婷又想拉上姜榆做垫背的,转眼瞧见姜榆和贺庭岳从屋里走了出来,到了嘴边的话立马咽了下去。   姜榆不动声色出门,走出胡同就憋不住了。   她坐在后面,拉着贺庭岳的衣摆。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昨儿还说他一分钟呢,怎么今儿就重振雄风了?怕不是吃药了。”   贺庭岳轻笑,“你都想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姜榆诧异道:“他真吃药了?”   贺庭岳道:“厂里有人偷偷在卖壮阳药,说是效果不错。”   这种药也不敢光明正大拿出来,想买的人都是偷偷摸摸的。   他昨天下班前,还看到付向阳偷偷找那人说话。   姜榆没想到还有这种神药,她侧着脑袋,偷偷看了他一眼。   他应该没吃吧?   贺庭岳垂眸和她对视,哪里会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几乎被气笑。   “我行不行,你不清楚?”   姜榆吐了吐舌头,“我又没说话,你肯定不会用的,我信你。”   贺庭岳轻笑,“那玩意儿伤身体。”   为了一时的欢愉,毁了自己的身子,多不值。   付向阳本就身子弱,这要是用一两次还好,用多了肯定得出问题。   姜榆一听,小脸立马严肃起来:“你不准吃这种乱七八糟的药,听见没有?”   贺庭岳无奈,“你觉得我需要?媳妇儿,看来我没让你满意啊。”   姜榆掐着他腰上的肉,“我不是说现在!一个人的身体不可能一直这么好,年纪大了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准你碰这些东西!”   贺庭岳低笑,握着她的手捏了捏。   “放心。”   他们在二厂门口停下,瞧见了愁眉耷眼的蔡晓乐。   姜榆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上去和她打招呼。   “昨晚没睡好?”   蔡晓乐牵了下唇角,“可以这么说吧,我奶奶带着我堂哥过来了,特烦他们。”   姜榆对她家的事了解甚少,还真不明白这厌恶从何而来。   “你跟你奶奶关系不好?”   蔡晓乐苦笑,“我是独生女,跟着我妈姓,我爸虽然不是入赘,但顶了我外婆的工作,说是入赘也不为过。”   她奶奶觉得只是一个女儿可不行,死了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   但蔡晓乐她母亲生她的时候大出血,半条命都搭进去了。   倒不是身体原因,而是她妈妈生一个就怕了,担心自己再生一个,真把命给搭进去。   所以决定专心抚养蔡晓乐一个。   打蔡晓乐记事起,她奶奶就不喜欢她,念叨着她家是绝户,往后家里的东西都是留给堂哥的。 第271章 吃了准生儿子   “那他们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姜榆问道。   蔡晓乐苦着脸,“让我爸妈,给我堂哥找工作。”   姜榆没有太意外,能说出“绝户”这种话的老太太,想来也是偏心的。   “现在的工作可没这么好安排,你堂哥没自己的父母吗,要让你爸妈给他安排。”   蔡晓乐冷笑,“我大伯母很早因病过世,我堂哥是我奶奶一手带大的。成天游手好闲,招猫逗狗。我大伯不管他,我奶奶想方设法,想让他顶了我妈的工作。”   姜榆:“……你妈没同意吧?”   “没有。”蔡晓乐冷声道:“但我爸想同意。”   姜榆说了呢,这么糊涂的老太太,蔡晓乐她妈怎么还让她上门。   合着是因为蔡晓乐有个同样糊涂的老爸。   “所以你爸也是这样想的,觉得自己的东西以后都是他侄子的?可他这份工作,不是顶替你外婆的吗?”   蔡晓乐更心累了,连姜榆都能明白的道理,她爸却不清楚。   “就因为这个,我爸妈昨天大吵了一架,我奶奶一言不合就捂着心口犯病,倒搞得像是我妈做错了一样。”   晚上再怎么闹,白天还得上班,一家人脸色都很差。   其实这已经不是她爸妈第一次为了堂哥的事情吵闹,可每次都没吵出个所以然来。   “今天一早,我奶奶说出了更荒唐的话,让我把工作让给我堂哥!”   老太太说:“反正你年纪也到了,始终都是要嫁人,这工作便宜了外人,还不如给让给你堂哥。你堂哥待你不薄,你也该对他好点。”   这一番话,听得蔡晓乐直冷笑。   “从小到大,我奶奶恨不得把我穿的衣服都给扒拉走,让我堂哥穿。我受过最多的欺负,都是来自我堂哥,她还敢昧着良心说这种话。”   蔡晓乐听得心力交瘁,难道就因为她是闺女?   可明明她奶奶也是女的,为什么还这么偏心呢。   这些都是蔡晓乐的家事,姜榆没办法多说。   想来想去,只有一句话要交代:“你奶奶确实偏心,你爸也糊涂,所以你跟你妈更得同一条心,守住工作。”   蔡晓乐和她倾诉几句,心情好了许多。   “我明白,我的工作是我凭本事得来的,我爸妈的工作是顶替我外公外婆的。无论如何,都没有我堂哥过来接的道理。”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蔡晓乐家的奶奶也不是好对付的。   她见蔡晓乐父母迟迟不松口,便来到了二厂。   在门口等着蔡晓乐,堵着她说了一番苦口婆心的话。   一会儿说她没个兄弟姐妹,往后没人帮衬可怎么好。   一会儿说蔡晓乐堂哥不容易,从小到大没有爹妈疼。   说是蔡晓乐的父亲已经同意过继,往后她堂哥就是亲哥。   “以后你爸有个摔盆的人,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你爸就只有你们兄妹俩,你们得互相帮衬才是。”   蔡晓乐实在恶心得慌,甩又甩不开,只能跟吞了苍蝇一样,站在原地听她讲话。   “奶奶你别做梦了,我妈不可能同意过继!”   这一句话,叫老太太露出了真面目。   现在是慈爱也没有了,跟看仇人一样,恶狠狠瞪着她。   “过继是大事,轮不到你妈做主,你爸答应了就行!”   蔡晓乐冷冷看着她,“我家的户口本,户主是我妈!我爸妈的工作,哪怕我卖了换钱,都不可能给你孙子,你死了这条心!”   老太太愤怒不已,抬手就要打她,被姜榆拦了下来。   “老太太,你就算打她也没用,工作也不是她说让就能让。她在宣传科工作,做的是广播员,您孙子想接,还得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他没本事,就算蔡晓乐想把工作让出去,厂里也不同意。”   老太太扯着脖子喊:“我孙子怎么可能没本事!他肯定行!”   姜榆后退一步,避开了她喷出来的唾沫。   “您跟我说这些也没用,我们厂里要的是嗓音甜美的广播员,大多都是女同志,你孙子肯定胜任不了晓乐的工作。不过我倒是有个建议,保卫科在招工,您可以叫您孙子去试试。”   听见“保卫科”这三个字,老太太眼睛都亮了。   “你说真的?我孙子能进保卫科?”   姜榆可不敢应:“我就是建议,具体能不能进,得看您孙子的本事。”   老太太当下也不纠缠蔡晓乐了,脚下生风,跑去找孙子去了。   等她孙子进了保卫科,再来教训蔡慧芳那个贱人!   不得不说,老太太一走,蔡晓乐确实松了一口气。   可想到保卫科,她眉头拧了起来。   “贺科长很严格的,他不可能让我堂哥进保卫科。”   姜榆笑了声,“路子我已经给她了,能不能走,那就得看他自己的本事。他没本事,就让他求你爸去呀。反正你跟你妈别管,乐得清闲。”   蔡晓乐嘟囔:“要是真让他进了保卫科怎么办?”   姜榆凉凉道:“正如你刚才所说,贺庭岳可是很严格的,你堂哥这懒散的性子,能坚持多久呢?”   蔡晓乐恍然大悟,觉得姜榆这脑袋瓜子可真聪明。   “不过我还是希望他进不了,就见不得他得瑟的模样。”   姜榆忍俊不禁,“换个思路想,他进不了,你奶奶就得一直烦你跟你妈。他真进了,也是进去受罪,有什么不好的,”   和蔡晓乐聊了几句,姜榆才回家。   还没走进胡同,就闻见了好浓烈的一阵味道。   她捂着口鼻走进大院,“徐大妈,这是什么味道?”   徐丽华朝着付家努努嘴,“向红给姜婷抓的偏方,说是加了童子尿,吃了准生儿子。”   姜榆皱了下眉,没再说话,快步走进南房。   可这味道,怎么都散不去。   她正要挽手准备中午要吃的东西,瞧见付向红拎着东西过来。   “姜榆,这是我送你的。”   姜榆问道:“向红姐,这是什么东西?”   “偏方!我特地找人弄来的,这可不便宜!这不姜婷不能生嘛,我替我弟弟着急,只好我帮他们打听打听。你结婚也快半年了,到现在还没怀上,也得多注意呀。”   “哦。”   姜榆垂眸不再看她,“向红姐拿回去吧,这玩意儿我不吃,给我也是浪费。” 第272章 我们在避孕   “怎么不吃呢!要不是姜婷吃不下太多,我还舍不得分给你呢!”付向红嫌她不识好人心。   姜榆才不要喝她那掺了童子尿的偏方,喝这个玩意儿的人不是身体有病,是脑袋有问题。   “向红姐,谢谢你的好意,可我真的不需要。”   付向红见她这模样,心里很是不满,扬声教训她。   “姜榆,你这样可不行!贺科长都快奔三十的人了,结婚迟就不说了,到现在还没个一儿半女!你看看人家佟方,佟元都到上学的年纪了!你不会自己想,你得为他考虑。”   姜榆情绪稳得很,淡淡开口:“谢谢向红姐操心,我们不着急。”   “啥不着急啊,我看你根本就是怀不上!姜婷这样,你也这样,我看就是你们姜家的种不好!”付向红扯着大嗓门喊。   “徐大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我好心给她送药,她还不喝。往后她生不出来,贺科长一准跟她离婚!我这可是为了她好,姜榆还不领情呢!”   付向红看向徐丽华,想从她这里得到认可。   徐丽华老神在在,笑着不说话。   她确实觉得姜榆不好生养,但她也不觉得付向红这药有用。   什么恶心巴拉的偏方,还放尿。   先前林蕊和她儿子结婚一年也没怀上,她顶多就是找大夫拿药,可没弄过这种偏方。   付向红催促着:“徐大妈,你说句话呀。”   徐丽华这才开口:“向红,你管好自家的事就行,管姜榆做什么,她又不是你亲戚。”   付向红脸色僵住,讪讪道:“那我这不是好意嘛?她怀不上孩子,一准被贺科长嫌弃,回头不得被赶出去。她一个乡下人,费多大功夫才能嫁到城里。”   “我家的事,不劳你操心。”贺庭岳从外面走了进来。   付向红被吓得够呛,连头都不敢回。   贺庭岳走到南房门口,冷冷道:“让开。”   付向红像是被烫了似的,慌慌张张往旁边跳。   “贺……那啥,我就是关心你们,没有恶意。”   贺庭岳就站在南房门口,挡住了外头那些人的视线。   “各位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家的事,别老把眼睛放在别人身上。我媳妇还没怀上,不是她身体不好,是我们在避孕。”   徐丽华惊得站起来,“啥?你们在避孕?小贺,你可别蒙我们,你这年纪不抓紧要孩子,避什么孕呢。”   贺庭岳冷冷看了过去,“我年纪大了些,我媳妇儿还小,我舍不得她太早要孩子,想多过两年夫妻生活,不行吗?”   徐丽华:“……”   这都要二十一岁了,还小呢?   乡下人结婚更早,她先前认识的一闺女,像姜榆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有两个了。   付向红心里一堆话想说,对着贺庭岳都不敢说出口,只好灰溜溜跑走。   “向红姐,你东西忘了。”姜榆凉凉提醒一句。   付向红只得硬着头皮转身,把带来的偏方拿走。   回到屋里,气呼呼坐了下来。   “真是狗咬吕洞宾!好心送过去,她还不稀罕!”   林红霞哼了声,“早跟你说不要去。”   她现在看见姜婷的家里人就烦。   付向红瞥了一眼蹲在外头熬药的姜婷,偷偷道:“妈,向阳又行了?”   林红霞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但家里隔音不好,付向阳和姜婷做什么她都清楚。   昨晚的那两次,时间确实长了。   她想着会不会是这段时间吃肉多了,把付向阳的身体调养好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以后是不是就能抱孙子了?   “向红啊,你就这么一个弟弟,得多给他费心才行。”   付向红心里苦涩,“妈,我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有本事帮衬向阳啊。”   “我说的是姜婷,她很不懂事,你多教教她。”   付向红脸色严肃起来,那肯定是要的。   另一边,趁着贺庭岳进厨房,徐丽华顺势就摸了过来。   “姜榆,你们真在避孕啊?小贺不会骗人吧?”   姜榆微微歪着脑袋,“徐大妈,这有什么好骗人的。”   徐丽华往她肚子上扫了两眼,“你身体真没问题?”   姜榆要被气笑了,“徐大妈你为什么觉得一定是我身体有问题?”   徐丽华眼神闪躲,有些害怕。   毕竟姜榆对流言蜚语是零容忍。   她怕自己说了,回头姜榆还得找她算账。   “姜榆,那我就跟你说两句,不过先说好,这话可不是我传的。”   “哦?”姜榆看着她。   徐丽华压低声音:“隔壁张菊香说,你上次大冬天落了水,当时是廉大爷给你诊治的,断言你身子坏了,以后不能生了。”   姜榆了然,原来又是张菊香惹的事。   一而再再而三,她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徐大妈,你确定是张菊香传的?”   “那当然了,我可从不骗人。”   不过徐丽华打量着,怎么觉得姜榆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她试探问道:“姜榆,你不生气啊?”   姜榆耸耸肩,“她又不是第一回 这样说我,我生什么气啊。对了徐大妈,我怎么听说张菊香把王小山送到廉家养着了?”   说起这个,徐丽华就来劲儿了。   她一拍大腿,“可不就是!你说你廉大妈是不是傻,一把年纪还给别人养孩子,以后这王小山还能给她养老吗?那肯定不能够!”   姜榆啧啧两声,“这要真是廉大爷的血脉,养在身边也没什么,可问题是这王小山好像不是廉大爷的儿子!”   “啥?”徐丽华大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姜榆佯装失言,连忙捂住了嘴。   “没,我可什么都没说!徐大妈,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别回头传出去了!”   徐丽华连连保证:“我肯定不说出去,你放心吧!”   她嘴上说得好好的,到了下午姜榆回来,廉家那边就闹了起来。   隔着一堵墙,姜榆都能听见廉大妈的怒吼声。   “你说那是你儿子,好,我养!可你现在听听外面都是怎么说的,大家都骂你是绿王八!给别人养孩子,还乐得跟什么似的,我看你就是有毛病!”   “张菊香就是个不要脸的浪.货,王国忠在的时候就跟你有一腿,难道她就不会为了钱再跟其他男人?”   “我先前真是瞎了眼,这王小山分明跟你半点都不像!” 第273章 你现在死心了吧   廉大妈当下就把王小山从屋里撵了出去。   “滚回你妈家去,不知哪儿来的野种,也敢冒充我们老廉家的儿子!一家子不要脸的吸血鬼,别再过来沾边!”   吓得王小山嚎啕大哭,嚷着他不要走。   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在廉家好吃好喝,哪里还能忍受回到张菊香身边。   可惜这一次,廉大妈再也不会心软,直接把门关上。   就连廉大爷,都没看王小山一眼。   一想到大家都在骂他绿王八,他看到王小山心里就膈应得很,哪里愿意再接纳他。   自己又不是没儿子,何必养一个血缘不明的孩子。   “我告诉你,往后你再和张菊香有牵扯,你就跟她过日子去,我们离婚!”   这回,任由张菊香怎么求,廉大爷都没开门。   后来张菊香一打听,才知道家属院在传她的闲话,说她除了廉大爷和王国忠,还有第三个男人。   这王小山根本不是廉大爷的种,是外头那个野男人的。   说得有鼻子有眼,可让她冤死了。   她哪里有第三个男人,那都是胡说八道!   后来她一打听,才知道这话是徐丽华说的。   她立马跑去质问,徐丽华却喊冤:“这哪里是我说的,明明就是姜榆说的,你这是要冤死我啊!”   张菊香冷冷一哼,“你能有我冤枉吗?”   她气冲冲冲着南房走去,用力拍着他们院子外的大门。   “姜榆,你给我出来!你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门上!”   姜榆怎么会怕她,叫贺飞燕打开门。   “菊香嫂子,这么晚了不回家做饭,不会想来我家蹭饭吧?”贺飞燕讽刺一笑。   “我呸!我找姜榆,你喊她出来!”   姜榆慢悠悠从屋里出来,佯装疑惑。   “菊香嫂子,这是做什么呀?这么生气干什么,你要是气坏了,一屋子的孩子谁养啊?”   张菊香目眦尽裂,“你好意思问我!我问你,是不是你在外面胡说,造谣小山不是他老廉家的孩子?”   姜榆顿了顿,“难道王小山是廉大爷的种吗?”   “他当然是!”张菊香回答得毫不犹豫。   “哦。”   姜榆笑了起来,“这么说你们是乱搞男女关系咯?那我现在去举报,应该也会把你们抓起来吧?”   张菊香瞠目结舌,脑袋轰的一声,全然没有想过这一茬。   “你!你!”   她发出一声爆哭,“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我男人都进去了,就剩我们几个孤儿寡母,你还要去举报我!”   姜榆靠在门口,“那你倒是说说,王小山究竟是不是廉大爷的儿子?”   张菊香哑然,如今是进退不得。   她闭上眼,“我都这么惨了,你为什么还要抓着我不放?”   姜榆嗤笑,“是我抓着你不放,还是你非要为难我?这段时间,你在外面都传了什么,不用我提醒你吧?”   张菊香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究竟说过什么。   “可我又没……”   她又没说错,是廉大爷亲口和贺庭岳说,大冬天泡了冷水,容易坏了身子。   姜榆还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不能生也正常。   她就说了两句闲话而已,哪里值得姜榆上纲上线。   姜榆点了点下巴,“菊香嫂子,所以王小山究竟是不是廉大爷的孩子啊?”   张菊香咬咬牙,否认了这件事:“不是!不是行了吧,你满意了吧!”   话音落下,她身后传来了廉大爷的怒吼:“张菊香!”   廉大爷怒极,身体摇摇欲坠,被气得随时能倒下。   “你!你好得很!”   他一开始接触张菊香,纯粹是怜惜她男人不顶事。   后面会失控,是他始料未及的。   尽管俩人名不正言不顺,但照顾了她这么多年,多少也有些情分在。   没想到张菊香竟然欺骗他,亏得他还以为王小山是他的老来子!   廉大妈在身后扶住他,语重心长劝着:“你现在死心了吧?”   廉大爷掩面,“走,回家!”   张菊香还想跟上,却挨了廉大妈的呵斥。   “往后你再靠近我家,我豁出去举报你,也要送你去劳改!我家老廉多信任你,把王小山当成亲儿子一样疼,你对得起他!”   张菊香心里头憋屈,想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急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真是要冤死了啊!”   姜榆翘着唇角哼笑,小样!   贺飞燕凑上来,“嫂子,王小山真不是廉大爷的种?”   姜榆睨着她,“少管这些闲事,谁知道呢。”   重要的不是真相,是廉大爷信不信。   有了今天这一茬,估摸着张菊香能长记性了。   过了几天,保卫科招工结束。   姜榆从蔡晓乐那边得知,保卫科新进了两个人。   一个是她堂哥童恒,一个是张家华。   蔡晓乐嘟囔:“我爸亲自去找了副科长,把童恒弄进去了。”   比起童恒,姜榆更惊讶的是张家华。   他倒是好本事,竟然靠着自己就进去了?   “我奶奶别提多高兴,一个劲儿埋汰我跟我妈。”   姜榆拍拍她的肩膀,“往后她就不会老嚷着让你把工作让给他了,你不是该高兴?”   “并没有。”蔡晓乐撇撇嘴,“本来厂里有单身宿舍,童恒可以申请住在厂里,但我奶奶不愿意,非说太辛苦,想让童恒留在我们家。”   可蔡晓乐家里只有三间房,她爸妈一间,她一间,老太太一间。   童恒这几日住在家里,都是在客厅打地铺。   要是短暂几天时间,自然能忍,长久可不行。   姜榆一点就通:“你奶奶不会说把你的房间换给童恒,让你去和她睡吧?”   蔡晓乐激动得直拍桌子,“就是这样!你说我气不气!”   “那你让了吗?”   “怎么可能!”   她爸爸为此还骂她不顾手足之情,被她妈妈骂了回去。   姜榆听着就觉得她家一团乱,估计还有得磨。   正这样想着,隔天单休日,蔡晓乐就哭着来找她了。   “我在那个家没法儿待了!我爸根本不爱我,直接把我的房间给童恒腾了出来,叫我跟我奶奶睡!”   姜榆拉着她进屋坐下,关上门。   “那你妈呢?”   “我妈和他打了一架,我才知道我爸好像跟面粉厂一个女人不清不楚。”   蔡晓乐三观崩塌,她从母亲的话中得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先前被她抓到几回,她都选择了原谅,还帮忙瞒着。   现在这件事被翻出来,可见是忍无可忍。 第274章 举报   姜榆无端端被人喂了一口大瓜,突然有些吃撑了。   “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蔡晓乐说着说着就哭了,她也希望是误会。   可她爸都亲口承认了!   “什么误会嘛,他自己都承认了。他竟然怪我妈强势,男人真是可笑。你上门入赘,拿到了城里户口和工作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软骨头?现在东西拿到手了,就怪妻子强势,这不是又当又立是什么?”   蔡晓乐现在对她这个爸,是真的完全心冷。   “我妈选择原谅他,我可不原谅。我要去面粉厂,看看那个女人是谁,抓到他们通奸的证据,举报他们!”   姜榆诧异道:“你确定吗?这样一来,你跟你爸可能就回不去了。”   事情闹这么大,她妈妈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蔡晓乐捂着脸哭,“可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我现在算是看清楚了,我爸不仅偏心眼,还白眼狼!他从我妈身上得到这么多东西,还能反过头来咬她一口。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可你觉得我们继续退下去,还有后路吗?你陪我去面粉厂好不好?”   姜榆:“……好。”   看着她那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隔天下班后,姜榆便跟着蔡晓乐一刻都没有停留,忙不迭前往面粉厂。   两人用围巾遮住脸,偷偷摸摸躲在墙角,时刻关注着门口。   等了许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还没瞧见蔡晓乐她爸童启林的身影。   “你爸今天没来上班?”   蔡晓乐道:“不可能,不过他这段时间他每天晚上都很晚才回来,我猜他最后一个离开是为了避人耳目。”   果然还是她最了解童启林,又等了一会儿,姜榆果然瞧见了他的身影。   那个方向,却不是他回家的方向。   蔡晓乐啐了一声,“他肯定是要去幽会,狗男女!”   姜榆:“……”   “走吧,我们跟上去看看。”   她们俩一路跟着童启林来到大新胡同,这个地方杂乱,什么人都有。   眼瞧着童启林进屋关上了门,她们根本没瞧见女人的身影。   蔡晓乐失望道:“白来一趟。”   姜榆却道:“那也不一定,跟我走。”   她带着蔡晓乐去了赖六子家,敲门。   “嫂子?你……”   “嘘,先进去。”   姜榆也没想到这么巧,童启林进去的地方,就是赖六子家隔壁。   她叫赖六子找了梯子过来,自己偷偷摸摸爬上了围墙,看到了了童启林和一个女人。   两人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办事了,她眯着眼看,终于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   张春花!   姜榆从上面下来,拉着蔡晓乐进屋。   “不是说你爸和面粉厂的工人搞上了吗?你猜隔壁是谁?”   蔡晓乐抓心挠肺,“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姜榆道:“是张春花!”   很快,她脑海中闪过一阵光。   “不对呀,张春花身上穿着面粉厂的工作服,她难道去面粉厂工作了?不会是你爸安排的吧?”   蔡晓乐却觉得不可能,“我妈级别比我爸高,要是我爸安排的,她不可能不知道。”   姜榆在脑海中过了一圈,想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给张春花安排工作的,应该是邵嘉康。   张春花买工作的钱已经被邵嘉康和周雪拿去买了房子,他们还不起这个钱,拿工作去堵她的嘴,也不是没可能。   赖六子算是听明白了,合着她们俩是过来抓奸的。   “隔壁那房子是刚被人租下不久的,你们说的那俩人我知道,见过好几次。”   不过没想过其中一个会是蔡晓乐的父亲。   蔡晓乐气愤不已,“我要去举报他!”   她才站起来,却被赖六子拦住。   “我去!你是他女儿,你举报他,那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无论童启林是对是错,总归是她父亲。   大家谴责童启林之余,肯定会带上一句:“蔡晓乐这闺女可真没良心,连亲爸都举报。”   姜榆觉得他的考虑很周全,看着蔡晓乐问道:“你确定要举报吗?”   “我确定!”   姜榆点点头,“六子,你快去快回。”   赖六子动作很快,匆匆出门,没多久就回来了。   “大新胡同这边乱,经常有人过来巡逻,我走到半路就遇见了,直接和他们把人给举报了。”   他话音才落,便听见隔壁传来声音。   他们可不等人开门,有的是法子破门而入,把童启林和张春花捉奸在床。   “有人举报你们乱搞男女关系!老实交代,叫什么名字?”   蔡晓乐想爬上围墙看,被姜榆摁住了。   “要是暴露了,你爸肯定就知道是你举报的,在这里听听就好了。”   很快,有人过来这边找赖六子问话。   姜榆和蔡晓乐躲进屋里,听见巡逻队的人询问:“他们什么时候搬到这边的?你认识他们吗?他们是夫妻吗?”   赖六子道:“刚搬来不足一个月,我不认识,隐约记得这男的是面粉厂的人,你们去面粉厂问问更清楚。”   童启林脸色大变,一叠声否认:“我不是面粉厂的,我不是!”   结果问话那人一脚踹了过去,“敢撒谎!”   童启林和张春花俩人衣衫不整,连外套都没穿,但他们这模样,叫人看一眼就只知道他们做过什么。   看着巡逻队的人把他们带走,姜榆才开口打破了沉寂:“你妈那边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你还是回家陪着她吧。”   蔡晓乐捂着嘴哭,“姜榆,我是不是很坏啊。”   姜榆拍拍她的脑袋,“说什么呢,你很勇敢,保护了你妈妈。”   总不能纵容童启林继续伤害她母亲,这才叫孝顺吧。   “你先回家,想来你妈妈很快就会知道你爸的事,她需要你陪着。”   蔡晓乐心里着急回家,拉着姜榆哭道:“那我先回去了,以后有机会再感谢你们。”   赖六子摆摆手,觉得这女孩也可怜。   父母得多没用,才要她自己出面处理这些。   “其他都放一边,你快回去吧。”   姜榆前脚才回到大杂院,徐丽华后脚就从外头跑了进来。   “你们听说没有,面粉厂那边出事了!”   姜丽扶着肚子走出来,“徐大妈,出什么事儿了?”   徐丽华道:“听说巡逻队抓到两个人乱搞男女关系,当场抓获,明儿要去游街呢!”   林红霞奇怪道:“人家做这事儿肯定是在屋里,巡逻队怎么会知道?”   徐丽华笑了起来,“肯定是有人举报呗!” 第275章 我们把她抬出去   姜榆没参与大家的谈话,转身进了屋。   贺飞燕钻进屋和她说话:“嫂子,被抓的那两个不会是……”   姜榆神色无奈,“就是蔡晓乐她爸,还是她亲自举报的,你别往外说。”   贺飞燕握着拳头,义愤填膺:“她那个父亲就是个老不修,活该被举报!蔡晓乐这性子简直太对我胃口了,这朋友我交了!”   姜榆一时无言,心想贺飞燕这脑回路真不是一般人能接上的。   “不过那女的是谁啊?”   姜榆顿了顿,“你明天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童启林和张春花的事情闹出来,面粉厂的工作必定保不住。   蔡晓乐家怕是又要闹起来。   如姜榆所想,蔡晓乐母亲蔡慧芳知道这件事后,几近晕厥。   她奶奶更是哀嚎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等醒来之后,便嚷着要蔡慧芳去救童启林。   蔡慧芳心力交瘁,闭上眼没搭理她。   “要不就你自己去救,我不救!”   童启林和她写过多少保证书,合着都是糊弄她。   这么多年,她也累了,就到此为止吧。   “晓乐,如果我跟你爸离婚,你会反对吗?”   蔡晓乐巴不得呢!   “妈,爸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早应该告诉我,我支持你离婚!以后我没爸,我就只有你一个妈!”   蔡慧芳抱着她哭了起来,“妈是怕伤害到你!你爸第一次出去乱来,是你六岁的时候,那时你外公外婆都还在,他们都劝我忍一忍。你爸跪在我面前保证,写下保证书,我才原谅了他。”   可她发现,童启林狗改不了吃屎。   尤其是在她父母接连离世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   如今蔡晓乐都不在乎,她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与其委曲求全,不如撕破脸,把这些讨厌的人都赶出家门。   童家老太太听见她要离婚,面目狰狞吼了起来。   “你男人出了事,你不想去救他,还要离婚,你还有没有良心!”   蔡晓乐挡在蔡慧芳面前,和老太太对峙。   “你跟我妈讲良心?这玩意儿你自己有吗?要不是我爸是你生的,我压根没想认你!我爸的工作,是我外婆的!我爸的城市户口,是我妈给的!你现在住的地方,也是我妈的!你们童家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妈给的!”   “可你是怎么对我妈的?趴在我们身上吸血不够,恨不得让我们跪下来伺候你,你当你是旧社会的皇太后不成!这么有能耐,有本事你别求我们,自己救人去!”   老太太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抚着胸口,被她气得直翻白眼。   “你!你不孝!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我是你奶奶!”   “我呸!”蔡晓乐冲着她狠狠啐了一口。   “我们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跟你这样为老不尊的老太太搭上关系!我爸妈都要离婚了,往后你们一家都得给我滚出去!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吸血虫,好好睁大眼睛看看,你们的报应还没来呢!”   蔡慧芳目瞪口呆,她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蔡晓乐心里攒了这么多的怨气。   她心里苦涩,低下头垂泪。   是她的错,她总以为都是一家人,再忍忍,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却没考虑过蔡晓乐的心情,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蔡慧芳擦了眼泪,“晓乐,别跟她废话,去收拾东西,往后姓童的,别想再踏进我家一步!”   她们不顾老太太的阻拦,直接把童启林和童恒的东西给扔了出去。   老太太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你们没良心啊,欺负我一个老太太!你们干脆杀了我吧!”   蔡慧芳心里此刻无比冷静,手却激动的颤抖。   浑身的血液充斥着兴奋,她终于反抗了!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我只是让你认清一个事实,没有我蔡慧芳,你们童家到现在还在地里刨食!这世上,从来只有你欠我的,没有我欠你们童家的!”   她咬咬牙,“老太太,你的东西是自己收拾,还是让我来,你自己选。”   老太太干脆往地下一躺,蹬着两条腿。   “我不走!说什么我都不走!”   蔡慧芳冷冷一笑,“行!晓乐,我们把她抬出去。”   蔡晓乐震惊不已,没想到蔡慧芳不动则已,下了决定后,比她还果决。   她们两人一前一后,直接把挣扎着的老太太给抬了出去。   任由她在门口怎么喊,蔡慧芳都没开门。   “妈,不会出事吧?”   老太太激动起来,说要一头撞死在门口呢。   蔡慧芳冷声道:“你放心吧,这老太太可惜命了,哪里舍得就这样死了。”   她顺便把老太太的东西一并收拾好,扔了出去。   而后又喊人过来,把家里的锁给换了。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   童恒回来,才知道童启林的事。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老太太和他控诉蔡慧芳母女。   “奶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先想办法把二叔救出来。”   老太太拉着他痛哭流涕,“那天杀的蔡慧芳,她说要跟你二叔离婚,根本不管你二叔!她还把我赶了出来,说这房子是蔡家的,我们都不能住,这可怎么办啊。”   童恒脸色一僵,“奶奶,是不是你说了太过分的话,惹二婶生气了?”   老太太哭声一顿,“我说什么了!我就让她救你二叔,这有什么不对?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是夫妻,难道不应该互相帮衬吗?你二叔是不对,可他是男人,哪个男人没有逢场作戏的时候?”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絮絮叨叨埋怨起蔡慧芳起来:“要我说,还是她太过强势,不然你二叔也不能出去找女人啊!蔡晓乐那死丫头也是个没良心的,她亲爸出了事,她竟然撒手不理,还把我赶了出来!”   童恒一阵头疼,他还是看得清形势的,不像老太太这样糊涂。   他知道童启林有今天,靠的都是蔡家。   别说什么在蔡家没尊严,既想占人家便宜,又不想低头,这世上就没有既要又要的好事。   可童启林跟老太太就是又当又立的糊涂人,看不清形势。   “奶奶!二叔做出这种事,都要抓去游街了,二婶生气不是应该的吗?这房子是蔡家的,二叔的工作也是蔡家给的,你现在不站在二婶那边,等二叔二婶离婚了,我们童家还剩什么?”   童恒真觉得心累,他小时候嘴甜会哄人,其实蔡慧芳还挺喜欢他的。   他那时还想着等把蔡慧芳哄好了,就让奶奶跟她提出过继的事。   只要蔡慧芳高兴,房子工作不还是他的?   偏偏他在前面努力,老太太在后面拖后腿,把一家人的关系搅得越来越糟。   直到蔡慧芳母女对童家越来越厌恶。   房子没了,工作也没有。   现在好了,还得被扫地出门。   “奶奶,如果你还想把二叔救出来,等会儿见到二婶,你什么都别说,听我的话,可以吗?”   老太太讷讷点头,“知道了。”   结果童恒掏出钥匙插进去,竟然发现转不动。   老太太提醒道:“杀千刀的,我差点忘了,她们把锁头换了!”   童恒:“……” 第276章 是她自己没用   童启林和张春花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其实从近两年开始,大环境已经没那么偏激,各方面政策开始松动。   像前几年那样喊打喊杀的,渐渐少了。   一如童启林和张春花要被抓去游街的事,已经很少发生。   正因为少,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这样的热闹,要不是姜榆要上班,她肯定不会错过。   因为童启林是蔡晓乐的父亲,关于游街的事,吴金顺是丝毫都不敢提。   蔡晓乐见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都替他憋得慌。   “吴哥,你有话就说吧。”   吴金顺:“……我没话讲。”   “你有,你说吧,我不生气。”   “我真没话讲。”   姜榆捂着嘴笑了起来,“那我替吴哥说吧,游街定在什么时候?”   蔡晓乐道:“说是下午三点,我们还没下班呢。”   她还一副可惜的模样,叫吴金顺有些错愕。   姜榆道:“那个张春花是怎么到面粉厂工作的,查出来了吗?”   蔡晓乐瞥了一眼蓝饶萍,凉凉道:“谁知道呢,肯定是有人帮她呢。”   姜榆托着下巴,感叹一声:“这张春花运气可真好,一次两次都有人帮她,这天下还真有掉馅儿饼的好事。”   蓝饶萍一怔,姜榆说的话很有暗示性,她不会听不出这是说给她听的。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姜榆说的有道理。   张春花没钱没势,依靠谁的关系,才能接连得到两份工作?   她思绪有些混乱,和金科长请了假,下午提前离开。   回到家中,她瞧见婆婆郑淑芬在门口守着。   郑淑芬抬眼看见她,愣了一下,突然声音拔高:“萍儿,你咋这么早回来了!”   蓝饶萍被她陡然尖锐的嗓音吓了一跳,皱着眉头道:“妈,你大惊小怪做什么,我还不能回来了?”   郑淑芬讪笑:“哪里呢,我这不是瞧着还没到点下班嘛。”   蓝饶萍才按捺住心里的怀疑,刚想进屋,却瞧见邵嘉康和周雪先后从屋里出来。   她眯了眯眼,“你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邵嘉康道:“回家拿个东西,还得回厂里一趟。”   他手里握着一份文件,和蓝饶萍错身而过。   一缕香味沁入蓝饶萍的鼻间,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毫无察觉,快步离开。   蓝饶萍来不及细想,周雪已经挽上了她的胳膊。   “干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蓝饶萍才笑起来,又从她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不由得脸色一僵。   她别开脸,淡声道:“有些事想问你,就提前回来了。”   周雪咬了咬唇,偷偷看着她的脸色。   “干妈,什么事呀?”   蓝饶萍道:“张春花的事。”   周雪歪了歪脑袋,佯装疑惑问道:“张春花是谁呀?”   先前张春花在二厂闹得这么大,周雪这一句疑问可就有些刻意了。   蓝饶萍心里一头乱绪,无数个疑问纠缠在一起,太阳穴有些疼。   “你忘记张春花了?她先前被二厂开除,还攀咬过你。”   周雪恍然大悟,“啊!我记起来了,原来是她呀。干妈说她做什么,我不爱听她的事。”   蓝饶萍抿了抿唇,“我发现她跑到面粉厂工作了。”   周雪浑身僵住,一时间忘了回应。   蓝饶萍看着她这表情,还有什么不清楚。   “张春花还挺有本事,前脚刚被二厂开除,转眼就能进面粉厂,真是个运气好的。”   周雪回过神,连忙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可能真是运气好吧,她那样子,瞧着也不像是有背景的。不过干妈,你怎么知道她在面粉厂工作?”   蓝饶萍挑眉,“怎么我刚才没说吗?她跟人乱搞男女关系被抓了,现在这会儿估计正在游街呢。”   周雪心头一跳,心里有些害怕,张春花是条疯狗,可千万不要胡乱攀咬她。   “干妈,我有点事……”   “要出去看游街吗?我陪你一起。”   周雪讪笑,硬着头皮道:“好。”   蓝饶萍和郑淑芬交代一声,而后带着周雪出门。   来到这边,童启林和张春花俩人身上已经挂了不少烂叶子,还有人家扔的臭鸡蛋,看着很是狼狈。   周雪揪着心口,眼底波涛汹涌,心里一阵恐慌。   蓝饶萍淡声道:“周雪,吓到了?”   周雪抬眼,怯怯道:“干妈,我只是觉得他们太惨了。”   “惨?那他们的家人不是更惨,被他们背叛不说,还得忍受外人的指指点点。”蓝饶萍满眼不屑。   周雪紧攥着拳头,不敢和她对视。   “幸好你和张春花没什么关系,不然也得被她带累名声。”   周雪讪讪点着头,“是啊,幸好我和她没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蓝饶萍的态度有些奇怪。   蓝饶萍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要回家。   才走出没几步,听见一个男人冲着周雪而来:“周雪,你拿了我妈的棺材本,今天必须给我还回来!”   蓝饶萍抬眼一眼,男人双目布满血丝,满脸狰狞,怒气冲冲朝着周雪大步而来。   “我不认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雪喊完转身就跑,三两下就被男人抓住。   “张春花买工作的钱是你拿走的,那是我妈的棺材本,你得把钱还给我!”   这男人就是张春花的男人刘大勇。   本来这钱,刘大勇之前就和张春花讨要过。   然而张春花又新得了一份面粉厂的工作,说每个月可以给他二十块钱。   他想着面粉厂的工作也不错,加上张春花认错态度好,离婚的事就搁置下来。   他们母子俩心软,想着只要张春花不再做出格的事,他也不是不能原谅她。   可安稳日子还没过几天,张春花就被抓了!   现在左邻右舍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绿王八!   刘大勇忍无可忍,这婚必须离,钱也必须要回来!   他今天过来本是为了揍童启林一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周雪。   “你吞了我妈的棺材本,还想置身事外,没那么容易!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我的钱还回来,我们派出所见!”   周雪吓得直发抖,“那是张春花给我的钱,我可没碰你妈的棺材本,谁拿了你的钱你找谁去,跟我没关系!”   刘大勇目眦欲裂,眼睛瞪得铜铃大。   “怎么没关系?张春花的钱就是给了你!”   周雪用力甩开他的手,用声音壮胆:“那你怎么不说,我还给她安排了两份工作呢!是她自己没用,留不住工作,又不是我没给她安排!” 第277章 我们先把这个钱垫上   蓝饶萍听见周雪的一番话,心里紧绷着的那一根弦彻底断了。   周雪对她,嘴里从没有一句实话。   要不是刘大勇出来讨要钱,她怕是到现在还不会承认是自己拿了这一千二。   她冷眼旁观,并不打算插手。   刘大勇说什么都不让周雪离开,拉着她要去派出所。   周雪急哭了,冲着蓝饶萍喊:“干妈,救我!”   蓝饶萍淡淡劝道:“你不是说你没有拿张春花的钱吗,那就报警,看看钱都去哪里了。”   刘大勇连连点头,“这位同志说得对,报警!你既然说你是无辜的,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拿了我妈的棺材本!”   周雪大哭,刘大勇一碰她,她就嚷着有人耍流氓。   搞得刘大勇不甘心放她走,又不敢碰她。   最后还是刘大勇的老娘亲自出马,坐在地上哭喊。   周雪那点功力,在这刘老太太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下,来看热闹的人,都知道是周雪拿了老太太的棺材本。   “闺女,还是把钱还回去吧,老人家也不容易。”   “拿钱办事,你都没给人家把事情办好,凭什么收钱。”   “现在的年轻人呐,真是不厚道,连老人的钱都骗。”   “老太太,你也别哭了,我们都陪着你去派出所,公安肯定能给你做主,买卖工作是犯法的。”   周雪大惊,这要是被抓去劳改,她这辈子都毁了。   她想寻求蓝饶萍的帮助,左右环顾,却不见蓝饶萍的身影。   “干妈!干妈!”   蓝饶萍脑子里一团乱,根本不想搭理周雪。   周雪拿了一千二,钱花在了哪里,一清二楚。   她现在可以肯定,院子不是租的,而是周雪买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种直觉,邵嘉康和周雪之间有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具体是什么,她想不出来。   蓝饶萍觉得心力交瘁,想好好休息一下。   才回到家躺下,却遭到了邵嘉康的质问。   “周雪被人送进了派出所,你竟然还睡得下?”   蓝饶萍闭着眼,“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这件事很简单,周雪只要把钱还给刘大勇,人家自然就不追究了。   邵嘉康不想着劝周雪,反而在家里质问她,真是可笑。   蓝饶萍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的枕边人好陌生。   邵嘉康语噎,语气缓和几分,软着声音哄。   “我知道你生周雪的气,但那毕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又不能真的不管。”   蓝饶萍突然问道:“周雪先前住的那个院子,是她花钱买的吧?正因为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对我却满口谎言,我才觉得心冷。你呢,你又知道多少?”   邵嘉康愣住,神色震惊,装出不知情的模样。   “是她买的?我还真不知道这件事!这丫头,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蓝饶萍定睛打量着他,他这脸色不似作伪。   想来邵嘉康是真的不知道。   想想也是,他和周雪平时看着本来就不亲近。   蓝饶萍心头微松,疑虑打消了几分。   “把那院子卖了,或者直接把院子赔给人家吧。”   “那不行,那个院子可不止一千二!”邵嘉康立马否认她的话。   蓝饶萍狐疑道:“你怎么知道周雪买了多少钱?”   “我不知道,可那个院子这么大,最少也得两千!周雪估摸着还往里头垫了不少。”邵嘉康道。   “是么?”蓝饶萍不再多说。   她不搭腔,邵嘉康却心急,不得不主动提起。   “要不,我们先把这个钱垫上,先让周雪出来再说。”   蓝饶萍冷笑,“你有钱的话,就帮她把钱还上,我也不会说什么。”   他们夫妇俩看着工资不低,其实这些年根本没存下什么钱。   郑淑芬身体不好,每个月看病吃药得花钱。   蓝饶萍这些年一直拜托人给她找孩子,找了好些年也没放弃。   在这件事上,更是费了不少钱。   而邵嘉康更是不得了,是个官迷,一心想着往上升,把钱都拿去打点关系了。   普通家庭都能拿出一千二来,他们却没存下。   邵嘉康面露难色,“我哪里有钱?我要是有钱,就不会回来跟你商量了。”   “你没钱,我就有钱了?实在不行,把院子卖了,叫刘大勇先等等,拿到卖院子的钱再还给他。”   蓝饶萍可没有成天给人擦屁股的习惯。   尤其是周雪骗了她,叫她心里很是生气。   就该叫她受点教训,不然不知道天高地厚。   邵嘉康见她铁了心,怕自己再劝会叫她起疑,只好闭嘴。   周雪被关进派出所这件事,姜榆还是第二天知道的。   张春花和童启林游街,何倩倩偷偷跑去看了热闹。   顺便看见了周雪和刘大勇的争执,隔天就跑来告诉姜榆。   “这个周雪也真缺德,那可是老太太的棺材本。”   姜榆拍拍她的脑袋,“少管闲事,回去上班吧。”   何倩倩嘟着嘴,“姜榆姐,你都不知道,我堂哥要结婚了,我爷爷叫我家帮忙出彩礼。”   何有福这生产队长的位置,是从他父亲那里接过来的。   原本他爸属意长子接任,也就是传给何倩倩的大伯。   然而那会儿何倩倩大伯出了事,她爷爷只好硬着头皮推选她爸上台。   何有福和刘君美名声不错,得人心,往后每一任选举,大家都给他投票。   何倩倩大伯再想上位,可不就难了。   为着这件事,何倩倩大伯家一直觉得不公平,认为何有福欠了他。   “出多少?”   何倩倩不高兴道:“我爸的意思是,都是一家人,相互帮衬是应该的,打算出二十块钱,但我大伯嫌少,叫我爸拿出两百来。”   还说如果不给,就用她的工作来换。   为着这些事,她现在都不爱回家了。   “姜榆姐,你说是不是结婚之后,一家人就不再是一家人了。”   她爸和大伯是这样,她哥结婚前,也很疼她的。   自从结婚后,她哥就变了。   觉得何有福和刘君美偏心,竟然把女儿弄进二厂工作,都没想过自家儿媳妇还没工作呢。   这个问题,姜榆也还没想明白呢。   她那些家人,比何倩倩家里人还不如。   “这些事有你爸妈做主,你年纪小小,想这么多做什么。”   何倩倩叹气,“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要不是她爸妈强硬,她的工作早就被抢走了。   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工作,竟然就让原本平静的家里变了天。 第278章 我永远是你哥   在门口和何倩倩聊了几句,姜榆才回到办公室。   她帮蓝主任整理的剧本已经到了收尾阶段,这两天就能完成。   这时,蓝饶萍从外面走进来。   瞧见姜榆埋头苦写,脚步一顿。   “姜榆。”   姜榆抬起头,“蓝副科长,什么事?”   “我跟你道歉,先前周雪的事,我有些言辞不太妥当。”   因为周雪的从旁挑拨,她迁怒了姜榆。   那几天带着个人情绪上班,宁愿相信厂里冤枉了周雪,都不愿意承认是周雪犯了错。   她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真是可笑。   姜榆笑了笑,“您言重了,不过我听说周雪现在的处境似乎不太好,想来她已经受到教训了。”   蓝饶萍苦笑,“确实,还在里面关着。”   “有您这个干妈在,她很快就能出来。”   姜榆平淡的一句话,却叫蓝饶萍听出了讽刺的意思。   “我这个干妈也不是万能的。”她淡声回了句。   姜榆歪了下脑袋,看着她说:“干妈可能不是,但干爹是。”   蓝饶萍眉头拢起,“姜榆,你究竟想说什么。”   吴金顺瞥了姜榆一眼,想暗示她不要多话。   姜榆却没看他,自顾自说着:“前段时间有人瞧见邵厂长和周雪同进同出,我想着影响可能不太好。”   蓝饶萍终于听明白了,合着她是想给邵嘉康泼脏水,心里生了几分恼怒。   邵嘉康是有些瑕疵,但他们同床共枕多年,在这方面,她无条件信任他。   “姜榆,我看你是得意忘形了。作为宣传科的干事,应该明白谨言慎行的道理!”蓝饶萍冷冷丢下这几句话,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吴金顺也不赞同地开口:“姜榆,三人成虎,有些话不能轻易出口的。”   蔡晓乐点点头,“虽然我也不喜欢周雪,但邵厂长是很好的人。”   他可是厂子里的模范丈夫。   试问有几个丈夫能接受妻子不生孩子?   蔡慧芳就生了一个女儿,都被嫌弃得不行。   姜榆原本就是想试探一下蓝饶萍,这一试便知她对邵嘉康是什么态度。   不仅蓝饶萍态度坚决,就连厂里的工人,对邵嘉康也是全然信任。   这可就有些棘手啊。   原本姜榆是懒得搭理邵嘉康和周雪的闲事,横竖与她无关。   巧的是沪市电影制片厂的蓝主任,在一次偶然中和她提起蓝饶萍的事。   她才知道这个蓝主任竟然是蓝饶萍的亲叔叔。   但据说自从蓝饶萍和邵嘉康结婚,她和原先的亲戚就不怎么来往,关系越来越淡。   蓝主任对邵嘉康颇有成见,觉得他不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和蓝饶萍结婚纯粹为了她的钱。   劝了许多次,奈何蓝饶萍不信,反而信了邵嘉康的挑拨离间,开始疏远他这个叔叔。   姜榆心想,邵嘉康装得很成功,岂止蓝饶萍不信,怕是厂里没几个人会信。   “晓乐,你家里的事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蔡晓乐就忍不住生气。   “我爸昨天就被放出来了,他被面粉厂开除,还不想跟我妈离婚呢。”   昨晚童启林和童恒在门口又跪又求,和蔡慧芳认错。   这楼上楼下瞧见,有些人不去谴责童启林,竟然反而劝蔡慧芳大度。   “他都知道错了,你就看在孩子的面上原谅他吧。”   “总归是一家人,闹成这样多不好看。”   “你总得为晓乐着想,她以后还要嫁人,她爸名声坏了,叫她往后怎么办。”   这些话可把蔡晓乐气坏了,幸好蔡慧芳态度坚决,没有动摇。   闹着和这几个邻居撕破脸,也要把童家人赶走。   “我爸以前不是老觉得我一个女儿家比不上我堂哥,恨不得把什么好的都给我堂哥。现在好了,我堂哥也有工作,就让他去给我爸养老好了。”   姜榆忍俊不禁,真是个促狭鬼。   童恒才进保卫科,工资很低,够他自己花用就不错了。   令人意外的是,童恒比她们想象中更能忍。   到点下班,姜榆和蔡晓乐一同走出厂办大楼。   便瞧见童恒早早在门口等候。   “晓乐,我知道你不待见我,我就想跟你说一句,我永远是你哥!”   蔡晓乐白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我是独生女,就算你强行跟我搭上关系,蔡家的东西也不会是你的。”   童恒脸上的面具裂开,差点露出狰狞的面孔。   好在他硬生生忍住了,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晓乐,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他露出伤心的表情。   童恒模样长得清秀,这黯然神伤的样子,还真叫人有几分心疼。   “奶奶和二叔都回乡下去了,他们生病了,嘴上还念叨着你。要是让他们知道你这种态度,肯定很伤心。”   他自说自话,叹息一声。   “我知道二叔伤了你妈的心,可他向来疼你,难道你就这样不顾念父女情分吗?”   蔡晓乐冷冷一哼,随他去唱独角戏。   没想到还真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和童恒共情,去谴责蔡晓乐无情。   “蔡晓乐,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确实很过分。”   “你哥都跟你低头了,你还想怎么样?”   “好歹是一家人,我听说你们家还把他赶出门,实在太无情了!”   “童恒同志,这样无情无义的人,你也别理她了!”   童恒朝着那女同志笑了笑,“谢谢你钱薇,晓乐是我妹妹,我应该包容她。”   这钱薇也是财务科的干事,以前就爱和蔡晓乐过不去。   蔡晓乐现在发现,钱薇不仅小心眼,脑子还有问题。   “钱薇,我无情无义,你跟你爸妈说一声,把童恒招回家去当上门女婿呗,反正你就爱这种小白脸!”   钱薇涨红了脸,用力跺了跺脚。   “你胡说八道,我才没有……”   姜榆插了句嘴:“你没有看上他,怎么不分黑白,就来指责晓乐呢?你都不了解童家的事,还是闭嘴吧。”   钱薇一听,把怒火对准了姜榆:“我怎么不了解?我都从童恒这边了解清楚了!蔡晓乐家忘恩负义,无情无义,就是小人得志!姜榆,我以前还觉得你人品高尚,看来是我看错你了!你和蔡晓乐这种小人有什么区别?”   姜榆:“……所以你觉得蔡晓乐她爸出去乱搞男女关系,是对的?你以后也能接受你男人这样做?领导说过,现在宣扬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觉得男人这样做正常的,想来女人乱搞男女关系,你也觉得对咯?”   钱薇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姜榆态度凌厉起来:“钱薇同志,你这思想可不行啊,态度不够端正,要是人人都跟你这样想,咱们国家还不得乱套!” 第279章 恐怕是尿没喝够   蔡晓乐啧啧摇头,“看不出来啊,钱薇你思想观念竟然这么开放啊。”   众人被姜榆的话带偏,代入自己之后,又觉得蔡晓乐妈妈的做法情有可原。   要是她们的男人做出这种事,拿刀的心情都有了。   钱薇咬咬牙,“我又没谴责蔡晓乐她妈,我说的是蔡晓乐!那可是她亲爸,她难道不应该孝顺吗?”   “如果你爸做出这种事,你会选择原谅吗?你有没有想过你妈的心情?她被丈夫背叛,最疼爱的女儿竟然和背叛者站在一边,那她得多心冷。”   钱薇被姜榆这么一问,突然觉得心虚起来。   难道她真的说错了?   姜榆的目光扫过在座这些人的脸庞,“你们都觉得蔡晓乐狠心,却没想过她父亲背叛的又何止是妻子,更是这个家!从他做出这种事开始,就已经把妻子和女儿抛在了脑后。你们在要求别人宽容之前,有没有想过你们现在这副肆意谴责别人的面孔,有多丑陋?”   钱薇身旁那些人纷纷后退,表示不与钱薇为伍。   钱薇气得眼眶都红了,骂他们是墙头草。   童恒眼瞧着大家都不站自己这边了,心里一急。   “晓乐,我知道二叔对不住你,但我是永远站在你和二婶这边的。”   钱薇很快转变过来:“对呀蔡晓乐,对不起你们的是你爸,跟你哥有什么关系?你哥对你这么好,你们还把他赶出家门,你没良心!”   蔡晓乐嗤了声,“他对我好?那你倒是说说,他是怎么对我好的。”   钱薇又被她噎了下,“那是你们兄妹之间的事,我怎么知道。”   姜榆睨着她,“对呀,你又不知道,你多管什么闲事?”   钱薇又被绕进去了,越想越气,怎么说什么都不对。   “我就多管闲事,要你管,你还不是多管闲事!”   蔡晓乐往前走了一步,和钱薇对视。   “那就让我告诉你,他是怎么对我好的!我奶奶嫌弃我是独生女,想让我爸过继童恒,继承我妈蔡家的房子和工作。钱薇你也是独生女,要是你家堂哥跑出来要霸占你家的东西,你会心甘情愿把东西让出去吗?”   钱薇哑然,目瞪口呆看着童恒。   还有这回事?童恒之前也没说过啊。   童恒羞愧地别开眼,脸色涨得通红。   “那是奶奶的意思,我没想过。”   “你说你没想过,那你拒绝过吗?奶奶买块肉,都得躲着我。她把全部的肉都给你吃,我一口都不能吃,你拒绝过吗?你甚至把肉偷偷全吃了,都没想过要给我留一块!”   童恒是既得利益者,现在反过来说自己无辜,多可笑。   姜榆握着蔡晓乐的手,轻轻捏了捏。   “别说了,你奶奶来了。”   蔡晓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瞧见了老太太着急忙慌的身影。   “童恒!童恒啊!你快回家吧,你爸快把你二叔给打死了!”   童恒脸色大变,“奶奶,你说什么呢!我爸干嘛打我二叔啊!”   老太太抓着他道:“你爸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说你不是他的种,是你二叔跟你妈生的!你快回去看看吧,我根本拦不住你爸,回头把你二叔打出个好歹,这可怎么办!”   童恒脸上一片惨白,踉跄几下,顾不得再和蔡晓乐纠缠,拔腿就跑。   姜榆没想到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吃到了一个大瓜。   不过蔡晓乐脸色就难看了。   如果童恒是童启林的儿子,说明在他和蔡慧芳结婚前,就已经跟别人搞上,也难怪他愿意过继了。   她闭上眼,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童启林简直无耻至极!   “晓乐,别想这么多,先回家吧。”姜榆在一旁劝道。   蔡晓乐用力擦了下眼睛,“我没事。”   她和姜榆一走,其他人纷纷散了。   姜榆回到家,徐丽华正和大家大肆宣扬张家华有了工作的事。   这倒是稀奇。   “徐大妈,你儿子进保卫科,不是前几天就公布出来了,你怎么现在才说。”姜榆问道。   徐丽华瞥了她一眼,“这你就不懂了,我这不是为了求稳吗?”   上回那客运站的工作,八字还没有一撇,她就宣扬出去,闹了好大的笑话。   徐丽华长了记性,特地等张家华上班后,确保工作稳了,再好好炫耀一番。   林红霞笑道:“老徐啊,还是你有福气,家里现在是双职工,日子肯定越过越好。回头林蕊给你生个孙子,你就等着享福吧。”   徐丽华现在仍旧不喜欢林蕊,但一想到她能给自己生孙子,心里还是高兴的。   “是啊,家华的工作搞定了,我现在就能安心过日子了。先前去求姜榆帮忙,她还不答应呢。好在我家儿子本事,自己就面试上了。”   徐丽华想到自己先前亲自上门求她,姜榆一口回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憋闷。   好在张家华争气,她此刻看姜榆的眼神,别提有多得意。   这话才说完,林蕊和张家华就回到了大院儿,给徐丽华带来了好消息。   林蕊怀孕了!   徐丽华也是满脸喜色,道:“医生说月份还小,本来想过两个月再说,林蕊说先让您高兴高兴。”   大家纷纷道贺,说徐丽华家里现在是双喜临门。   徐丽华高兴得快晕过去,难得对林蕊大方,拿了钱和肉票塞给张家华。   “你去买一斤肉回来,你媳妇儿现在月份还小,得好好补补!”   张家华笑道:“妈,我已经把肉带回来了,你中午做了就成。”   “好!好!”   姜丽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圈,“这么说,咱们大院儿有三个孕妇啦!”   林红霞听到这话,脸色突然僵了僵。   付向阳和姜婷天天折腾,她心里是清楚的。   以前总觉得自己儿子不行,再怎么折腾,姜婷都不可能怀孕。   现在不一样,她觉得付向阳身体肯定已经恢复过来,有孩子是迟早的事。   就是不知道姜婷争不争气,能不能抓紧怀上。   说起怀孕,大家不由得把目光放在姜榆身上。   这大院儿的新媳妇,可就只有姜榆姜婷姐妹俩没怀上了。   “姜榆,你可得抓紧了,趁年轻身体好,抓紧要个孩子。”孙母在一旁劝道。   姜榆笑了笑,“阮大妈,我不着急。”   姜婷刺了句:“是不着急,还是急不来啊,你上回大冬天落了水,说不准身体真出问题了。年纪轻轻不要讳疾忌医,早发现早治。”   姜榆不冷不热回了句:“我看你倒是喝了挺久的偏方,连尿都喝了,治好了吗?你现在还没怀上,恐怕是尿没喝够,回头和虎子佟元讨点,按三顿喝。” 第280章 打猎   姜婷被怼得憋了一肚子气,她嘴笨,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蕊不想自己的事闹得大家不高兴,走出来打圆场:“我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医生说怀孕这事都是看缘分的,现在没来,兴许是缘分没到。”   她这话没有安慰到姜婷,反而叫姜婷心里愈发酸涩。   人人都能怀,就她不能。   姜婷冷哼一声,“能怀上有什么了不起,能不能平安生下来还不一定呢。”   这话可就惹众怒了。   徐丽华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一个孙子,哪里容得她这样诅咒。   当即怒声吼道:“姜婷,你这话什么意思!咱们大院有三个孕妇,你说这话安的什么心!”   孙母冷嗤一声,这回和徐丽华站在了同一阵线。   “她这是嫉妒呢!老林,你可得好好教教你家儿媳妇,都是一个大院儿的邻居,心思怎么这么恶毒呢!”   曾常撸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我媳妇儿要是出了事,我跟你急!”   姜婷忙躲到林红霞身后,“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们干嘛这么当真。”   林红霞没觉得姜婷说的不对,但觉得她蠢。   有话不会捂着,非要让大家都听见。   “老徐,你干嘛这么当真啊,姜婷就是嘴笨不会说话,你们做长辈的多包容。她这是关心你们呢,从怀孕到呱呱落地,还得好长时间。”   徐丽华冷眼睨着她,这话听着怎么都有阴阳怪气的意思。   “嘴笨和坏心眼,那可是两回事。老林,你不能因为你儿子不行,就这样纵容姜婷。”   林红霞最听不得有人诋毁付向阳,也顾不得多年老邻居的情分,当即朝着她破口大骂。   “你个不要脸的老虔婆,你说谁不行?我家向阳身体别提有多好,他可行了!你等着看,不出俩月,姜婷一准怀上!倒是你,一个儿媳妇嫁两个儿子,伺候完大的再伺候小的,我要是你,我可不敢再出门见人!”   林红霞和徐丽华有来有回吵着,姜榆揉了下耳朵,转身进了屋。   明天是休息日,姜榆难得轻松一天。   贺庭岳从外面进来,说刚才赖六子约他明天上山打猎。   赖六子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猎枪,兴冲冲说要去猎野猪。   姜榆无奈笑了起来,“上回那两头野猪,我想想还觉得害怕呢。这山上的野猪又不是傻子,等着你们去打。”   猎一些野鸡兔子,姜榆还觉得可行。   野猪肉虽然好吃,却实在危险。   “我也这样说,后来被郑厂长听见,说是临时组织国棉厂三个厂子的保卫科一起上山打猎,比一比谁猎的多。”   姜榆愣了下,“郑厂长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争强好胜。”   贺庭岳解释:“邵厂长和三厂的薛厂长联合起来打压郑厂长,他也是憋足了劲儿,想在打猎上找回场子。”   邵嘉康上任后,有意拉拢郑厂长。   可惜郑厂长不买他的账,邵嘉康转而和薛厂长沆瀣一气。   “明天什么时候去?”   “一早就出发,当天来回,应该会有点累,你想去吗?”   姜榆想了想,“去吧。”   她三天两头带着鸡鸭鱼肉回来,其实家属院不少人都猜到他们会上山打猎。   张大英家有几个猴孩子,天天嚷着吃肉。   她这个当妈的没办法,只好和姜榆打听。   姜榆想着,既然大家都要去,那不如喊上家属院的人一起。   最后这个活动,由原本的保卫科,变成了职工和家属的联合行动。   三个厂子的家属,风风火火一大群人,就这样出发了。   姜榆这个大院儿有好几个孕妇,好些人走不开。   也有人觉得太累,打猎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像徐丽华:“唉呀,我就不去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哪里爬得了山。家华得在家里照顾他媳妇儿,也去不了。”   林红霞也跟着点头:“我家也是,都不去。向阳身子弱,我可舍不得他受累。再说了,谁能保证去这一趟,一定能带着猎物回来?”   她是不信姜榆能次次运气这么好。   姜榆再看向孙母,正想开口询问,便听见她语重心长。   “我家也不去,姜榆你也别去了吧,女人家家干嘛老跟着男人往山上跑。你现在当务之急,得养好身子,抓紧给小贺生个大胖小子。”   姜榆撇了撇嘴,“上山打猎是运动,对身体好。要是能打到猎物,有肉吃,对身体更好。”   徐丽华扯了下唇角,有些不屑:“你还真把自己当福星了,这猎物是你说有就能有的?”   面对她们的泼冷水,姜榆不予置评。   最后只有林冬花和段玉珍跟着一起上山。   林冬花现在对段玉珍很是无奈,她想跟着就由着她去。   “先前我婆婆做主给她介绍了几个对象,玉珍愣是一个都没看上。她现在名声坏了,又是二婚,好人家见到她都恨不得绕道走,她还想找个条件多好的。”   林冬花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有一份工作,不用天天在家里和段玉珍大眼瞪小眼。   姜榆宽慰道:“林嫂子,段玉珍又不是孩子了,不需要你这样操心,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虎子吧。不过先前不是说佟方的岳父岳母给他介绍了个靠谱的对象,怎么还没提结婚的事儿?”   林冬花把自己听到的事和她说了两句。   “说是女方娘家有个弟弟,她得多要一些彩礼,给弟弟娶媳妇。拉扯了一段时间,彩礼没谈拢,这件事就搁置下来。”   林冬花叹气,佟方的婚事也不顺利。   另一边,蔡晓乐说自己还没上山打过猎,兴冲冲提出她也要跟着去。   正巧谢菲菲也休假,贺飞燕就把她也拉上。   几人性情相投,坐在车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   聊到周雪的时候,蔡晓乐道:“她等着蓝副科长出钱把她赎出来呢,我原以为蓝副科长心疼她,肯定愿意出这个钱。”   可没想到蓝饶萍这回狠下心来,不搭理周雪的事。   姜榆问道:“她不是还有个院子,把院子卖了,还愁没钱吗?”   蔡晓乐睨着她,“这你就不知道了,她这个院子两千多买来的,你就算卖,一时半会儿肯定也卖不出去,除非降价。”   可买这个院子的钱,只有一千二是张春花给的,剩下的钱都是周雪自己贴进去的。   降价卖的话,亏的不还是周雪的钱。   “她舍不得卖院子,就舍得用她干妈的钱。她怎么不想想蓝副科长膝下没个一儿半女,这钱可是她的养老钱。真要是孝顺,她就不应该让蓝副科长垫这个钱。”贺飞燕开口嘲讽。   姜榆嗔了她一眼,“你小声点,蓝副科长也在车上。”   贺飞燕撇撇嘴,“我又没说错,周雪什么货色,也就蓝副科长才把她当成宝。”   姜榆叹气,“她当时儿子没了,女儿被拐,正巧有个周雪在身边,可不就成了她的精神寄托。”   那段最艰难的时光,是周雪陪着她度过的,蓝饶萍难免看重她。   贺飞燕不屑,“反正我是不赞同的,换做是我,我的女儿肯定是独一无二,任何人都不能代替她的位置。”   蓝饶萍坐的位置,离她们几个不远。   她们说话声音大,这些话她更是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贺飞燕那几句话,蓝饶萍不由得狠狠一怔。   难道在她心里,已经开始让周雪代替女儿的位置了吗?   不,她的孩子是无可代替的。 第281章 带着女人做什么   坐着厂里的车子来到打猎的地方,姜榆觉着眼熟。   被贺庭岳一提醒,她才知道这是南河村后山的另一边。   翻过这座山,就是南河村了。   三个厂的职工家属加起来可有上百人了,大家自发分成了三队。   二厂以郑厂长为首,家属则都是跟着姜榆。   “大家都打起精神,带崽的野物一律不能碰!野菌子野菜什么的,咱们也别放过!咱们二厂能不能挣回面子,就看大家了!”   段玉珍嘟囔:“现在捡菌子,还早了些吧。”   林冬花听见她的话,说道:“这可不一定,我听姜榆说……”   “姜榆!姜榆!又是姜榆!嫂子你能不能有点骨气,别整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当丫鬟!”段玉珍不耐烦地打断她。   林冬花脸色微变,忍了又忍,才没和她争执起来。   惹不起,她总躲得起。   郑厂长一声令下,大家都开始行动起来。   一厂的保卫科科长邓弘毅是邵嘉康的心腹,同样是退役军人,身手很好。   他拿到了开门红,猎到一只大兔子。   邓弘毅拎着兔子,在众人崇拜又羡慕的注视下,把兔子扔进背篓。   “贺科长,承让。”   他冲着贺庭岳扬了扬眉,意气风发,带着一丝挑衅。   明明比贺庭岳年长,却看着还没他稳重。   贺庭岳不动如山,微微点头。   “媳妇儿,你跟我一道吧。”他转头和姜榆说道。   姜榆刚要点头,就听见邓弘毅道:“贺科长,带着女人做什么,碍手碍脚的,也不怕拖累你。”   邵嘉康拍拍他的肩膀,“弘毅,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庭岳他可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啊。”   邓弘毅嗤了声,“男人在外面打拼,就该不拘小节,哪里能让女人管住。”   贺庭岳没搭理他们的嘲讽,朝着姜榆伸手。   段玉珍瞧见这一幕,衣摆都快被她扯烂。   曾几何时,她也幻想过自己能站在贺庭岳身旁,风风光光。   这才过去多久,她那满心的爱慕成了一场笑话,还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   她的悲剧源头,就是姜榆。   段玉珍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咬着牙道:“邓科长也没说错啊,虽然我也不想承认,可女人在这方面本来就没有优势。姜榆,你过去就是个拖累,还是跟着我们这些家属一起捡菌子吧。”   林冬花拉了下她的胳膊,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段玉珍瞪了她一眼,“嫂子,我又没说错,要是我们二厂被姜榆拖累输了,谁来负责?”   蓝饶萍睨着她,“就你说话的功夫,都够贺科长猎几只野鸡了。我看姜榆不是拖累,你才是。”   姜榆有些吃惊地看过去,没想到蓝饶萍会帮自己说话。   郑厂长沉喝一声:“别说了,行动!”   没瞧见三厂都打到两只野鸡了,还有心情在这里争论!   姜榆看向满脸挑衅的邓弘毅,“邓科长既然看不起女人,觉得我是累赘,那应该不介意跟我们比比吧?空有比试,没有筹码,这可没意思。”   邓弘毅两手一摊,“成啊,你们想怎么比。”   “当然是比今天收获的多少!”   邓弘毅看向邵嘉康,这件事他可不敢做主。   邵嘉康哈哈大笑,“老薛,老郑要跟咱们比呢,你说比不比呀!”   郑厂长没拆台,看了一眼贺庭岳,稳如老狗。   “既然姜榆提出来了,那就比!”   薛厂长走了过来,“怎么比?”   邵嘉康道:“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下午四点,收获最多的厂子赢。至于筹码,我们一厂如果输了,就拿出六成的收获出来给二厂,反之亦然,怎么样?”   他都这样说了,薛厂长自然是同意的。   只要第一名不是二厂,他怎么都不会亏。   郑厂长自然发型。   段玉珍撇撇嘴,“姜榆可真是能耐,一句话就把我们今儿六成的收获给赔出去了。”   蔡晓乐眉头皱了起来,“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还没开始行动呢,你就开始唱衰。你觉得我们二厂这么差,那就去帮其他厂子的人呗,我们又不稀罕。”   贺飞燕瞥了她一眼,“段玉珍,你不会去看上邓科长了吧?你眼珠子都快粘在人家身上了。”   被戳破了心思的段玉珍也不慌。   “我觉得邓科长不错,就算我真看上了,又关你什么事。”   贺飞燕嗤笑,“你看上他,当然不关我的事,可你搞清楚立场,你现在还不是他的家属,倒也不必为了讨好他,上赶着踩我们二厂一脚。”   说罢,她便拉着谢菲菲几个走了。   因着段玉珍发表的那一番言论,二厂家属都不爱搭理她,纷纷避开她走。   段玉珍一气之下,真和一厂的家属混在了一起,气得林冬花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带她出门了。   另一边,姜榆跟着贺庭岳往深山走。   想要打到更多的猎物,光在外沿活动肯定不行。   两人悠闲得像是出门散步。   姜榆想到输了要把六成的收获给赔出去,心里不由得懊恼起来,她刚才太冲动了。   “你刚才怎么不拦着我啊。”   贺庭岳笑了声,“拦着你做什么。”   姜榆嘟着嘴,“万一我们输了呢?”   “我媳妇儿是个财神爷,我怎么可能输。”贺庭岳成竹在胸。   姜榆没好气嗔了他一眼,这话听着,她都觉得臊得慌。   “你什么时候学会胡说八道了,幸好这边没人,不然得被人笑话。”   贺庭岳捏了捏她的手,“这山上要真没有猎物,我就带你翻过这片山,去水潭里钓鱼。”   那里面的鱼个头大,光是论重量,都不至于让他们输掉这场比试。   姜榆心头微松,毕竟这场比试是她挑起来。   脑袋一热放狠话的时候没觉着什么,现在清醒过来,才觉得自己太冲动。   走着走着,姜榆远远瞧见几棵倒下的大树,大概是时间长久,已经开始腐烂。   走近一看,腐朽的木头上密密麻麻长着成片的木耳。   姜榆摸着胳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好多野生木耳啊,吃不完晒干,还能储存起来。”   姜榆放下背篓,开始捡木耳。   这会跟着上山,厂里是有规定的。   所有人的收获不能独留,得上交三分之一。   这么多木耳,哪怕上交一部分,自己还是能剩很多。 第282章 根本抓不完   姜榆捡了一会儿木耳,便觉得手都酸了。   好在贺飞燕和谢菲菲赶了过来,让姜榆解放了双手。   “你们把木耳摘了,我去里面看看。”   贺飞燕连忙点头,“嫂子你快去,有我们在这里就行。”   而后转头和谢菲菲说:“看见了吧,我都说了,跟着我嫂子有肉吃!”   谢菲菲第一回 上山,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尤其是这一大片白捡的木耳,她笑得跟捡到金子似的。   她们捡木耳捡得正欢,段玉珍跟着一厂的家属走了过来。   贺飞燕立马道:“这一片木耳是我们发现的,你们去其他地方捡!”   段玉珍嗤了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不就是个木耳,谁稀罕啊。我们悦姐刚才捡到一只野兔呢,浑身都是肉。”   她口中的悦姐是一厂保卫科副科长的媳妇,叫林悦。   她和副科长是老夫少妻,林悦年纪其实不大,但大家都喊她一声悦姐,算是尊称。   林悦抿着唇笑了起来,“只是运气好,算不得什么。这木耳也不错,虽然不是肉,可也能顶一盘菜了。”   她原本也想捡一些菌子,可段玉珍的话把她给架了起来。   这下就算她真想要,也不好意思开口。   贺飞燕和谢菲菲头都没抬一下,懒得搭理她们,眼里只有这一片木耳。   她们得加快速度,姜榆肯定还能发现好东西。   “贺飞燕,姜榆往哪边去了?”段玉珍问。   “我嫂子去哪里关你什么事,你管好自己就够了。”   好不容易把木耳都摘完,她这么大一个背篓,过半的空间都被木耳占据。   转眼看向谢菲菲,她也不遑多让。   “你们光捡菌子有什么用,猎物才是首要的!”段玉珍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们。   贺飞燕背上背篓,“你真是莫名其妙,我们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都跑一厂去了吗?我们二厂的事,就不劳你关心了。”   气得段玉珍直跺脚。   “我还不是怕你们输了!回头我嫂子捡的东西,都得赔出去。我刚才就说了,姜榆就是个累赘,贺庭岳非要带着她,这下好了,肯定一只野鸡都没猎到。回头大家都有猎物,就你大哥没有,简直丢脸死了!”   贺飞燕脚步一顿,“我大哥就算空着手下山,跟你也没关系,要你多管闲事。”   林悦看着她们争执,乐得在一旁看戏。   不过她还是适时开口说了两句:“玉珍也是为你们好,担心你们输不起,你又何必这么不近人情呢。”   贺飞燕觉得好笑,“这还没有结果呢,你又知道我们必输无疑?林悦嫂子,话可别说太早。”   林悦扫了一眼她那背篓里的木耳,轻蔑开口:“光靠这些,可赢不了。”   这时,远处传来姜榆的声音。   “飞燕,木耳摘完没?快过来帮忙!”   贺飞燕一听就知道姜榆那边有情况,连忙拉着谢菲菲跑过去。   林悦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有些心痒。   “原来姜榆在那边啊,我们也过去看看吧,兴许姜榆是发现什么菌子了。”   段玉珍扯了下唇角,“菌子有什么稀奇。”   林悦笑道:“有意思没意思,总归是人家的收获。”   段玉珍挽着她的手,“悦姐说的是,又不是每个人运气都跟你这么好,兔子都能往你身上撞。”   无论她心里如何看林悦,不妨碍她和林悦交好。   她男人可是副科长,和她打好关系,以后想嫁给邓弘毅不就有希望了。   邓弘毅可是头婚,年纪比贺庭岳略大一些,模样不出彩,但也有不少女同志盯着。   段玉珍这次愿意参加,为的就是在邓弘毅面前露脸。   一行人朝着姜榆的方向过去,刚好听见姜榆嘴里碎碎念叨。   “这兔子也太多了,抓不完,根本抓不完。”   林悦:“?”   她和段玉珍对视一眼,双双露出震惊的神色。   身旁的人纷纷发出感叹。   “好多兔子!”   “姜榆这是捅到兔子窝了吧?”   “天呐,她运气怎么这么好!”   “我的天老爷,我数了数,她身边放着足足有二十多只!”   林悦先前还在为背篓里的兔子沾沾自喜,眼前这一幕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脸上火辣辣的,勉强牵起唇角。   “姜榆这运气,可真好啊,兔子窝都能被她找到。”   贺飞燕帮忙把兔子收起来,姜榆还在那边堵兔子洞。   姜榆动作飞快,一抓一个准,这架势好似要把这些兔子赶尽杀绝。   “嫂子,要不这就够了?”   姜榆点点头,“这两只母兔带回去,揣了崽。”   段玉珍扬声道:“厂长说了,不准对揣崽的猎物下手。”   姜榆瞥了她一眼,“把这兔子带回去养着。”   她先前有一只揣崽子的母兔,送到了食堂那边养着。   后来生了小兔子,已经养大了。   段玉珍哼道:“兔子最臭了,你也不嫌脏。”   林悦身边站着的女人刺了句:“现在嫌脏,吃的时候你嫌脏吗?”   段玉珍一滞,“哟,瞧见人家抓了兔子,就开始巴结了,也不看看人家会不会送你一只兔子。”   那个女人憋红了脸,硬邦邦回了句:“我又不是为了兔子,我说实话而已。”   姜榆笑着起身,擦了一把汗。   “这兔子太多,我带不回去,几位嫂子要的话,我送你们一只。”   被段玉珍怼的女人惊讶道:“一人一只?”   姜榆点点头,“一人一只。”   除了林悦和段玉珍,其他人都走上前,从姜榆手里拿了一只兔子。   姜榆没逮小兔子,她抓的这些个个都是肉厚肥美。   就算要上交一半的肉,也还剩一半啊。   够家里吃上一顿肉了,大家别提有多高兴!   “嫂子先前就听说过你,一直没机会来往。”   “对啊,往后多走动才是。”   “不怪我老在广播听见姜榆的名字,还真是个敞亮人。”   “岂止是敞亮啊,这运气才是真的好,不像有些人,抓了一只兔子恨不得吹上天。”   林悦仗着自己男人是副科长,没少在其他嫂子面前摆谱。   不服她的人,还真不少。   姜榆让贺飞燕和谢菲菲先把兔子送下去,自己则是告别了这些人,继续深入。   林悦在一旁提醒:“姜榆,还是别去了吧,深山野兽出没,很危险的。要是男人遇见野兽,还有一搏之力,可贺科长还得顾着你,多了一个累赘,少一分胜算。” 第283章 得把野猪抢回来   林悦比姜榆只大了几岁,此刻却露出长辈一般包容的微笑。   “我家男人也是个爱逞强的,他刚才还叫我跟着他,可我哪里敢呢,真遇到了危险,他是自己跑,还是回来救我?”   段玉珍附和道:“不是每个人都和悦姐一样懂事贤惠。”   林悦捂着嘴咯咯笑,“我只是有自知之明罢了。”   姜榆看了林悦一眼,没搭理她,继续往前走。   林悦还是头一回在家属院里受到冷待,尴尬之余,还有几分恼怒。   然而姜榆已经走远,她想教训两句都做不到。   她扯开一抹难看的笑容,“既然她不听劝,那就算了,是我多管闲事。”   段玉珍道:“等她真出了事,贺科长就知道后悔了。悦姐,我们别管她了,也去找找看有没有菌子吧,我刚才还在那边看见一大片木头。”   林悦睨着她,没好气道:“菌子有什么好稀罕的。”   段玉珍讪讪,“有总比没有好吧。”   姜榆没听见这些话,可就算听见了,她也没空生气。   有功夫计较这些,还不如抓紧捡菌子。   “这么多羊肚菌,哪里吃得完啊!你多打两只鸡,这些菌子炖鸡汤正好。”   这样一比,刚才的木耳都显得不稀罕了。   看着她这小财迷的模样,贺庭岳忍不住笑起来。   “不着急,咱们还有很长时间。”   截止时间是下午四点,现在一上午的时间都没过去。   姜榆看每一个羊肚菌,都像是在看什么宝贝。   “晒干炖汤,肯定好吃!”   贺庭岳帮着她把羊肚菌都捡起来,幸好他来的时候揣了两个蛇皮袋。   “要不我们先下去?菌子得摊开晾,不然容易坏。”   主要是贺庭岳瞧见她都出汗了,累得够呛。   想着回大本营休息一下也好。   姜榆摇摇头,“一时半会儿坏不了,先看看有没有猎物,好歹带一些猎物回去。”   她可没忘记,自己可是在比试。   只要有机会,总得为二厂争取一下。   “那我们往里面走走?”贺庭岳带上这一袋子的羊肚菌。   姜榆点点头,“到了这里我就熟悉了,我记得以前在里面发现过野猪群。”   “以前?你一个人?”   “对呀,那时候没东西吃,成天往山上跑,找点野果子什么的。”   她当然不敢和野猪正面刚,那会儿吓得落荒而逃。   现在不一样,她带着贺庭岳。   贺庭岳手里有猎枪,遇见野猪群她也不怕。   贺庭岳牵着她的手,“放心,野猪群可没这么容易遇上。”   但下一刻,他就不知道自己这运气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还真叫他们遇见野猪群了!   姜榆以前看见野猪就两眼发光,那是因为只看见一两只。   这可是一群!   她嗓音艰涩:“要不我们跑?”   贺庭岳找了一棵粗壮的大树,蹲下。   “媳妇儿,踩着我的肩膀,我送你上去。”   姜榆明白他的意思,富贵险中求,他这是不愿意放弃这么多的野猪。   她紧张地踩上他的肩膀,靠着他的支撑爬上了枝干。   贺庭岳挑了另一棵树爬上去,架好猎枪。   姜榆抱着大树,转头去看他。   他还能分神给她,笑着安抚:“别怕,不会有事。”   而后凝神瞄准那些野猪。   这一刻的他,神色冷肃,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野性十足。   姜榆呆呆看着他,觉得自己眼光真不错,贺庭岳这一身皮相和身材都极为优越。   她失神想着,如果贺庭岳长得不好,她当初还会对他一见钟情吗?   大概不会。   她原来这么肤浅啊。   愣神之际,贺庭岳已经开枪了。   回音在山林间响起,姜榆惊喜万分,中了!   但只一枪还不够,贺庭岳弹无虚发,又给野猪补了一枪。   这不知打哪儿来的声响,吓得野猪四处逃窜。   贺庭岳动作飞快,又开始朝着其他野猪瞄准。   姜榆在心里默数,四头野猪!   还有两只野猪崽子在逃窜的时候掉进坑里,发出撕裂的吼声。   贺庭岳环顾四周,确保安全,从树上跳下。   又走到姜榆那树下,张开双臂。   “跳下来。”   姜榆望着离地面的高度,有些迟疑。   “你得抱住我哦。”   “放心。”他笑着。   姜榆朝着他跳下去,安全着陆。   贺庭岳抱住她的同时,瞧见一个跟手指差不多粗细的竹筒被带下。   他伸手抓住,看了两眼。   “这是什么?”   姜榆回头看了一眼,“咦,我刚才在上面,没瞧见这玩意儿啊。”   贺庭岳打开上面的塞子,里面倒出两个卷在一起的纸条。   姜榆满眼狐疑,“谁这么无聊,把这东西藏这树上呀。”   贺庭岳心里已经有了怀疑,打开其中一个纸条,神色愈发凝重。   “这是什么符号?”姜榆根本看不懂。   贺庭岳:“这是岛国文。”   他迅速打开另一个纸条,这个姜榆能看懂了。   “这个是国棉厂的地图,另一个地图画的是哪里?”   贺庭岳眉头紧锁,神色冷然。   “是钢厂!”   北城有两大工业区,分布在不同地域,一轻一重,在北城经济发展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姜榆恍然:“间谍!”   之前的白兰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同伙潜藏在厂子里!   一出手,便要掐断北城的经济命脉,真是可怕。   “媳妇儿,我们下山!”   姜榆此刻哪里还顾得上野猪,急急忙忙跟着贺庭岳下山。   好在两人在半路遇上了赖六子和林长安。   “朝这个方向走,有你岳哥打的四头野猪,我们有事先下山,你们去把野猪扛下来!”   赖六子不明就里,惊叹一声:“不愧是岳哥,这也太牛了!”   姜榆挥挥手,“你们抓紧,别耽搁了。”   说完,他们便头也不回地下山。   赖六子和林长安对视一眼,光是他们两个可不行,得喊人。   他们马不停蹄,去喊二厂的人上山抬野猪。   结果他们去迟了,等他们到的时候,只剩几滩血迹,根本不见野猪的影子。   紧接着,有人上前:“林队,我刚才听说一厂的蒋副科长叫人拖着四头野猪下山了!”   林长安冷笑,“以为他捡了野猪,那就是一厂的了?”   赖六子啐了一口,“得把野猪抢回来,那可是你们贺科长亲手打的!” 第284章 看它应你不   贺庭岳和姜榆前脚下山,才和郑厂长交代了发现的事,后脚一厂的副科长蒋成怀,正带人扛着四头野猪下山。   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蒋副科长打了四头野猪!”   林悦和段玉珍抬眼看过去,大喜过望。   四头大野猪可不轻,从山上扛下来,大家已经是汗流浃背。   然而每个人脸上都透着喜色,白捡的四头野猪,怎么能不高兴。   段玉珍朝着林悦投去羡慕的眼神,“悦姐,你男人真厉害。”   林悦双颊泛红,紧紧揪着胸口,压抑着激动的心情。   “还行,我也有些意外。你也知道,他年纪大了,原本这个活动我都不敢让他来。”   蒋成怀已经年过五十,他的长子和林悦年纪差不了多少。   当初林悦父亲想和他结亲,是为了林悦兄长工作的事。   林悦起初是有些不大愿意,但嫁老男人也有好处。   至少她才和他结婚,级别就不低,日子总不会难过。   “姜榆他们好像是空着手回来的。”段玉珍瞥向姜榆。   贺庭岳和姜榆先蒋成怀一步下山,直奔郑厂长身边,三人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   而后没多久,郑厂长便喊人过来,交代了几句话便让人下山去。   “厂长,我们要先下山吗?”姜榆问道。   郑厂长摆摆手,面色凝重。   “不要惊动他人。”   想要做到不打草惊蛇,活动就不能中止。   这个竹筒是姜榆从山上发现的,谁知道间谍会不会就混在在场的这些人中。   郑厂长数来数去,自己能信任的人也就那几个。   要把内鬼揪出来,还得徐徐图之。   这时,邵嘉康走了过来。   “老郑,你们的猎物呢?”   郑厂长转头看过去,“这些兔子不就是。”   除却姜榆抓到的那些兔子,还有其他人猎的野鸡。   加起来也有不少。   邵嘉康哈哈大笑,“这些小玩意儿你也看得上,我们蒋副科长能耐,猎到四头大野猪!”   听到“野猪”字样,又凑巧是四头,姜榆和贺庭岳俩人对视一眼。   林悦笑着走过来,“我刚才就提醒姜榆了,让贺科长放开手打猎,我们这些女人家就别跟着了。你看看,有你在,贺科长都没办法发挥实力了。”   段玉珍那高傲的神色,宛若是自己打到了大野猪。   “这样看来,二厂应该输定了吧。”   蔡晓乐见不得她这小人得志的样子,呸了声。   “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一厂的家属,你有什么好得意的,那些东西有你的份吗?林嫂子,你家小姑子还真是好样的。”   林冬花羞愧不已,被臊得不行,别开脸不说话。   心想等回家去,还是抓紧安排婚事,把段玉珍嫁出去才是。   双方正对峙着,众人瞧见林长安带着人下山,脸色铁青。   “蒋副科长动作还挺快,抢了我们的野猪,转头就回厂里邀功!”   这话宛若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炸弹,众人炸开了锅。   尤其是邵嘉康,黑着脸问:“蒋副科长,这是什么意思?”   蒋成怀忙辩解道:“我也听不明白,这野猪是我们一厂打的,他们几个都能作证。”   赖六子嗤然,“还是大厂的副科长呢,就这品行?为了这几头野猪,脸皮都不要了。”   蒋成怀面目立马狰狞起来,握着拳头上前一步。   “你又是哪里来的小瘪三,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你说是你你们的野猪,那你喊它一声,看它应你不!”   赖六子冷冷勾起唇角,“是,你们是厂里的大人物,说话哪里有我们插嘴的份儿。不愧是国棉厂,高人一等。”   邵嘉康冷冷睨了蒋成怀一眼,暗含警告。   蒋成怀只得满心不甘闭上嘴。   “蒋副科长,我认真问你一次,这野猪是不是你们打的?”开口的人是邓弘毅。   他虽然没猎到野猪,但收获也不少。   对蒋成怀带下来的四头野猪,虽然盖过了他这个正科的风头,但也是打心眼里高兴。   蒋成怀气得直喘粗气,“老子行得端坐得正,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不至于连几头野猪都要抢!”   林悦眉头微蹙,柔声开口:“不会是二厂输不起吧?其实你们说一声,我们也不是不能让让你们。”   “我呸!一上午的时间还没过去,结果还没出,我们怎么就输不起了!”二厂副科长狠狠啐了一口。   蒋成怀立马护着自家媳妇儿:“你冲着谁发狠呢!”   贺庭岳刚才忙着其他事,确实顾不上野猪。   但毕竟是自己的成果,总不能叫人平白得了去。   他放下背后的猎枪,道:“这四头野猪都是我用猎枪打的,大家可以看看伤口。”   姜榆道:“四头野猪,我男人放了七枪,每一枪都命中目标,这就是证据。”   这下,蒋成怀的脸色更难看了。   林悦不安地看向他,张了张口,却没出声。   林长安凉凉道:“蒋副科长,虽然这些野猪是我们科长打的,但毕竟他没有第一时间收起来,被你们占了便宜我们也能理解。你们不能既要又要啊,得了便宜还卖乖。”   蒋成怀还没出声,邓弘毅已经过去检查野猪的伤口。   他沉声道:“确实是七枪,弹无虚发。据我所知,今天只有贺科长一人带了猎枪。”   蒋成怀冒名占有人家的猎物,还死不承认,真是丢尽了一厂的脸面!   今天虽然是一场比试,但大家都是国棉厂的人,何必闹得这么僵。   邓弘毅看向邵嘉康,让他定夺。   “蒋副科长,这野猪究竟是你们猎的,还是从山上发现搬下来的?”邵嘉康又问了一遍。   这回,蒋成怀无从抵赖,难堪地别开脸。   他手底下的人不服气:“厂长,这有什么差别?反正都是我们搬下来的,那就是我们的,先到先得!”   郑厂长好脾气地笑了起来,“这话也没错,先到先得,谁叫我们贺科长没有第一时间把野猪带下来呢。老邵,你也别生气了,就当这野猪是蒋副科长猎的吧,庭岳年轻,让一让前辈也是应该的。”   这话一出,蒋成怀不但没高兴起来,反而愈发憋屈。   “我才不需要他让!你们把野猪抬回去,我们可以自己猎!”   邵嘉康的脸色宛若吞了苍蝇一般,只得硬着头皮让他们把野猪还回去。   实则心里跟滴血一般疼,四头野猪啊,上千斤的肉。   这和到手的鸭子飞了有什么两样。   不是他自贬,一厂能一次猎到四头野猪的人,还真没有! 第285章 墙头草   林悦不甘心,这四头野猪如果是蒋成怀猎的,他们自己至少能分一头。   一头猪肉,够他们吃好久了,还能贴补娘家。   “厂长,就算是贺科长猎的,可那也是我们老蒋发现的呀。”   秉承着先到先得的原则,就该是蒋成怀的。   郑厂长笑眯眯道:“说的是,谁叫我们长安慢一步呢,被人抢了也是情有可原。就让给你们吧,回头我让庭岳再猎几头。”   这话就跟针似的往邵嘉康心口扎,不疼,但叫人极为膈应。   好似他一厂比不上二厂,只能靠着他们让,才能得到这野猪。   他呼出一口浊气,笑了起来。   “别胡说了,人庭岳又不是没叫人去扛,被蒋副科长抢先一步,那是凑巧,理应还给人家。”   见林悦还想再说,他面露厉色扫了一眼蒋成怀。   蒋成怀立马把林悦给拉了过去,轻斥:“男人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给我闭嘴!”   林悦被当众训斥,眼眶都红了,别开脸不敢再说话。   四头大野猪,又重新回到了二厂。   二厂众人不由得露出欣喜,这么多野猪,除去交给食堂的,大家也还能分几斤肉回家。   “还是咱们贺科长厉害!”   “弹无虚发,说是神枪手也不为过。”   “得亏了贺科长,咱们才能吃上这野猪肉,大家可别忘了。”   贺庭岳牵着姜榆的手,淡淡解释了句:“不全是我的功劳,多亏了我媳妇儿,是她发现了野猪群,不然我也不能一次猎到四头野猪。”   这生怕自家媳妇受委屈的模样,让人哄堂大笑。   就连郑厂长都忍俊不禁,笑着点点他。   “你啊。”   旁人都说贺庭岳惧内,他现在瞧着,这哪里是惧内,分明是把人爱到了骨子里。   贺飞燕也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抬着下巴,一脸骄傲。   “这兔子也是我嫂子抓的!还有这些木耳和羊肚菌,我嫂子运气一向很好,跟着我嫂子混,一准没错!”   段玉珍轻蔑地撇撇嘴,一口一个我嫂子,有够得意的。   时间临近中午,打猎活动暂停,自然是填饱肚子更重要。   大家出门前,都带齐了工具,锅碗瓢盆和各种调料,样样都有。   其他两个厂子都是男人坐着休息,女人开始忙活起来。   唯有二厂这边不同,贺庭岳牵头,保卫科的男人们纷纷开始忙活起来。   别说,瞧着他们平时不怎么下厨的样子,可做起事儿来有模有样,十分麻利。   林冬花的目光追随着贺庭岳,瞧他这熟练的样子,就知道平时没少干。   她感叹道:“你家这男人,是怎么调教的,给我们大家传授一下经验呗?”   姜榆掩唇笑了起来,“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哪里需要调教。”   她嫁给贺庭岳这半年以来,可从没使唤过他做事。   他都是自己主动干的,你要说调教,姜榆自认为还真没有。   贺飞燕嘻嘻笑,“林嫂子,咱们羡慕不来。”   她转眼瞧见段玉珍走了过来,笑容立马消失。   “你过来做什么?”   段玉珍硬邦邦道:“我本来就是二厂的家属,难道不应该来吗?”   贺飞燕嗤了声,“干活的时候你没出力,净帮着一厂去了。轮到吃肉的时候,你却想来我们这边蹭?没这个道理!”   其他人纷纷点头帮腔。   “你刚才还说野猪是一厂的呢,我看你的心也不在我们这里。”   “还是回去吧,我们这边的肉,可轮不到你吃。”   “我呸,墙头草一个!”   段玉珍听着这些刺耳难听的话,眼泪浮了上来。   “嫂子……”   林冬花可是她亲嫂子,总不能不管她吧,。   不料林冬花别开脸,并不看她。   “你在这里的所作所为,我都会一五一十告诉爷爷。飞燕说的很对,你刚才一直帮着一厂,没道理一顿饭他们都不管吧?”   段玉珍咬着唇,她就是在一厂遭到了挤兑,才回到这边。   林悦见状,开口给她解围:“玉珍,你要不过来跟我们搭伙吧,洗一些菌子,咱们炖鸡汤。”   姜榆这边今天中午就是吃羊肚菌炖鸡汤,再烤几只兔子野鸡什么的,肉管够。   甚至他们吃完这些,还能剩好多肉呢。   不像一厂,得省着点吃。   段玉珍感激地看着她,走了过去。   林悦倒出袋子里的菌子,笑着道:“玉珍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这些菌子大多是她捡的。”   吃人嘴软,有了这些菌子,其他人看段玉珍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和善。   姜榆闻言看了过去,等看清那些菌子的模样,脸色大变。   “林悦嫂子,这些菌子有毒,不能吃的!”   林悦吓得手一抖,菌子落在了地上。   段玉珍气得不行,“你干嘛危言耸听!这些菌子,我都是从木头上捡的,怎么可能有毒。”   她是学着姜榆这般,从木头上摘的菌子。   怎么姜榆摘的就能吃,她摘的就成了毒菌子?   贺庭岳捡起地上那黄色伞状的菌子,“盔孢伞,剧毒。”   林悦大惊,她差点就把这毒菌子给下锅了!   后怕之余,她惊怒不已。   “段玉珍,你怎么把毒菌子摘回来了!这要是叫大家吃下去,多少条命都得搭在这儿!”   蒋成怀动作飞快,把那一袋菌子都给扔了。   “你还是回二厂去,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二厂派来的卧底!”   段玉珍臊得不行,“回去就回去,我好心来帮你们,你还怀疑我!”   贺飞燕大笑,扬声道:“蒋副科长,就算我们要派卧底过去,我们也不会派一个这么蠢的啊!”   连毒菌子都敢采,她有几条命啊。   姜榆则是觉得采菌子确实挺危险,顺势把扔掉的菌子捡回来,给大家科普一番。   “这几种都是有毒的,其中盔孢伞和这鹅膏菌最毒,大家一定不要采不认识的菌子。”   林冬花瞪了段玉珍一眼,“你得好好感谢姜榆,要不是她认出来了,你可就把大家害惨了!”   段玉珍梗着脖子,质问她:“你究竟是谁的嫂子?怎么净帮着她说话!”   林冬花见她油盐不进,不再搭理她。 第286章 我有事求你   午饭除了这些肉,大家还从家里带了馒头。   就着鸡汤和烤兔吃,香得很。   大家吃得欢快,唯有段玉珍只能坐在一旁啃冷馒头,满眼哀怨地看着他们。   一厂和三厂那边就更别提了。   他们可没有二厂这么豪横,刚到手的野鸡兔子都给炖了,回头他们带什么回去。   大家基本都是吃自己带的干粮,冷的不说,还干巴巴的卡嗓子。   倒是有熬鸡汤,但一大锅汤就放了一只鸡,手艺不够好,没啥味道。   不像二厂那般飘香十里,炖鸡和烤兔的香味不长眼似的钻进他们的鼻子,实在馋人。   林悦还为着刚才被蒋成怀呵斥的事生气,坐在角落里不搭理人,也不吃东西,等着蒋成怀过来哄她。   谁料蒋成怀护顾着和邵嘉康说话,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林悦一看,更憋屈了。   这一回上山,收获不少。   有贺庭岳这四头野猪加持,胜负毫无悬念。   一厂和三厂再怎么不甘心,都得把他们今天的收获分出来。   郑厂长看着这些东西,笑得合不拢嘴。   “承让,承认。”   气得薛厂长鼻子都歪了。   回到城里,姜榆算了算,自家能分到的东西不少。   家里这几口人也吃不完,现在天气渐渐暖和,东西放不住。   “我们自己留一些,剩下的都卖给食堂吧。”   贺飞燕点点头,“反正也吃不完。”   大院里徐丽华她们瞧见姜榆这边出去一趟,竟然带回来这么多东西,别提多羡慕。   “姜榆,这些都是你们出去打的猎物?”   徐丽华看了两眼,都是野鸡和兔子,还有很多菌子。   林红霞道:“既然是厂里组织的活动,这些东西就应该是公家的,怎么被你们带回来了?”   姜榆知道她心里酸着呢,听见这话也不生气。   “林阿姨,该上交厂里的那部分,我们已经交上去了,剩下这些是我们自己的。”   徐丽华上手就抓了一只野鸡,“姜榆,这只野鸡留给我吧,林蕊得补补身子。”   她这么一说,孙母和姜丽也想要一只。   她们家里都有孕妇,有正当理由和姜榆买这野鸡。   但林红霞就不一样了,她连个借口都想不出来。   姜榆总共就带回来两只野鸡,还不够她们仨分的。   徐丽华最先开口,人家都把野鸡拿着了,姜榆便没有拒绝。   但孙母和姜丽,可就没有了。   姜丽很是不满,“你这不还有一只吗!”   “都给了你们,那我自己就没了。”姜榆白了她一眼。   姜丽嘟了嘟嘴,“你又没怀孕。”   姜榆嗤道:“没怀孕就不能吃鸡肉了,谁规定的?你怀的又不是我的孩子,凭什么还得我迁就你啊。”   这下,她连兔子都不想卖了。   姜丽不依不饶跟了上去,语气略有缓和:“姜榆,你别这么小气嘛,我不要野鸡,你卖我一只兔子总行吧?我这大着肚子呢,你还想我求你不成。”   姜榆被她缠得烦了,便给了她一只兔子。   兔子她只留了两只,给她一只,家里还剩一只,也够吃了。   姜丽喜不自胜,利索地给了钱,拎着兔子回家。   孙母见状,也想开口和姜榆要只兔子。   还没说话,先被姜榆打断:“阮大妈,我是真不能卖了。”   孙母脸色一僵,“我家赵晴就要临盆了。”   “我知道,但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怀的也不是我的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真想吃肉,下回厂里在组织大家去打猎,你们就别躲懒了。”   贺飞燕说话更不客气:“阮大妈,想想我们出门的时候,你们说的那些话,你们现在有什么脸面跟我们要这些东西?真这么馋嘴,下回自己上山去。”   林冬花连忙附和:“就是啊,你们没去可惜了,姜榆她男人猎了四头大野猪,我们去了的人都分了猪肉。”   姜榆和贺庭岳名下分了一整头野猪,被他们卖给了二厂食堂。   上回的野猪肉家里还剩好多,都被姜榆做成了油封肉,能保存好久。   徐丽华脸色有些难看,心里说不出的后悔。   张家华原本也是想去来着,被她拦了。   孙母现在的心情和她是一样的,要是让孙在良去了,先不说能不能打到猎物,至少能分到两斤肉。   姜丽就没什么好后悔的了,反正她又不是没肉吃。   孙母思来想去,最后把目光放在了姜丽身上。   兴许哄一哄,她能把肉从曾常那边哄过来。   自从姜丽怀孕,曾常光顾着他的小家,越来越少搭理她。   从前有他的接济,孙母手头宽松,吃喝什么的根本不缺。   如今落差这么大,孙母心里自然生了怨气。   她故意盯着曾常回来的时候,坐在门口唉声叹气。   曾常嘴里哼着小曲儿,压根没注意到她。   眼看着他目不斜视,就要走进屋里,孙母哀怨地咬着唇,开口喊了声:“老曾。”   曾常脚步一顿,“秀玉,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孙母神色一滞,“我特意在这里等你。”   “等我?”曾常走了过去,“找我有事?”   孙母点点头,略带为难:“我有事求你。”   “嗐!说什么求不求,你有事就说,能办的,我肯定给你办到。”   毕竟是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白月光,她在曾常的心里永远保有一个位置。   孙母道:“你知道的,我家赵晴下个月就要生了。”   曾常嘿嘿笑了起来,“我知道,我媳妇儿过几个月也快了。”   孙母笑容渐渐僵硬起来,手指掐得愈发紧。   “是啊,你是个有福气的,盼着姜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曾常一听,没忍住笑出了声。   “借你吉言。哦对了,你还没说什么事呢。”   孙母牵起一个勉强的笑容,“你家姜丽跟姜榆买了一只兔子,我可以加钱,能不能把兔子让给我?”   曾常这就为难了。   和钱没有关系,就是姜丽不大喜欢他和孙母接触。   再说了,这年头肉多珍贵啊,有钱都没处买。   “你也知道我家姜丽那脾气,要是叫她知道,我怕她会闹起来。”   孙母牙齿都快咬碎了,“我知道,那就瞒着她,不叫她知道不就行了。老曾,我不占你便宜,我给钱的。”   她目光嗔怨,欲语还休。   “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都不值得这一只兔子吗?”   曾常一听,就狠不下心了。   “给!我回去和姜丽说一声,等会儿你叫良子去胡同口等着,我给他送出去。你们躲着些,别叫姜丽知道是我给你们的。”   不然回头闹起来,够他喝上一壶。   孙母连连点头,笑了起来。   “我明白的。”   过了没一会儿,大家便瞧见曾常拎着兔子出门。   徐丽华疑惑道:“老曾,你带着兔子去哪儿?”   曾常道:“我有个朋友生病,正缺肉吃,我媳妇儿大气,让我把这兔子送出去。”   姜丽虽然心疼,可听见他这话,突然觉得这肉送得值了。   她挺了挺胸脯,尤为自得。   “毕竟是老曾的朋友,是得多帮衬一些。我们家现在就俩人,手头还算宽松。朋友嘛,都是有来有往的呀。”   徐丽华笑了笑,“老曾娶你可真是娶对了。” 第287章 是他们推我的   贺飞燕看着曾常往外走,把脑袋缩了回来。   “我刚才听得真真的,曾叔要把兔子送给孙在良呢。嫂子你瞧着,一会儿孙在良肯定提着兔子回家。”   姜榆点了点她的脑袋,“别老盯着别人家的事儿,学校安排工作的事儿怎么样了?”   贺飞燕这学期开始不需要上课,等着学校给安排工作。   运气好的,能安排到城里的学校。   运气不好的,去乡下教书也不是没可能。   贺飞燕嘟着嘴:“同班同学已经有拿到通知的了,我们就只能等着呗。”   先拿到通知的结果并不理想,都是往乡下去的。   剩下还没接到通知的人,心里便有些慌了。   要是真被安排到了乡下,去不去还是个问题。   去的话,从城里到乡下,落差太大,很多人都不能接受。   不去的话,学校便不会另外给你安排工作,那这个学岂不是白上了。   贺飞燕现在心里很忐忑,害怕自己会被安排得太远。   “实在不行的话,叫你大哥给你找找关系。”   姜榆是不担心的,毕竟贺飞燕哪怕没工作,家里也不是养不起她。   姑嫂俩聊着天,没多久便瞧见孙在良走了进来。   果不其然,他手里拎着一只兔子。   兔子都差不多,很难分出差别。   徐丽华倒没把这只兔子和曾常家的兔子联系在一起,就是觉得奇怪。   “你妈今儿还说没买到兔子呢,转眼你就带回来了。”   孙在良笑了笑,“这不巧了,我也是跟人买的。”   他原先是要花钱的,架不住曾常不收。   姜丽听见他们的对话,往窗外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她就认出了这只兔子。   这不是曾常刚才送出去的兔子吗?怎么到了孙在良的手里!   姜丽急忙从屋里出来,喊了一声:“等等!”   孙在良笑容一僵,脚步顿住。   “怎么了?”   面对姜丽,他的观感很复杂。   首先是辈分问题,姜丽比他还小,这一声“婶子”他还真喊不出来。   再者,自从姜丽嫁给曾常,孙家就有些紧巴起来,他心里也是有点怨气的。   姜丽扶着腰,瞳孔瞪大,死死盯着他手上的兔子。   “你这兔子怎么来的?”   孙在良捏紧手中的兔子,“当然是买的。”   “跟谁买的?”姜丽追问。   赵晴从屋里出来,作为孕妇,她的月份是大院里最大的,肚子也格外大。   “良子,进屋呀,和她废什么话。”   姜丽拦在孙在良面前,“你不准走,还没说清楚这兔子怎么来的!”   赵晴觉得她莫名其妙,“还能怎么来的,当然是买的!”   她不知道曾常送兔子这回事,自然以为这兔子是孙在良买的。   姜丽冷哼,“买的?你跟谁买的?曾常卖给你的?”   徐丽华一听,有瓜!   她好奇问道:“姜丽,你家曾常不是说把兔子送给朋友吗?怎么会到良子手里?”   孙在良讪笑,“婶你误会了,这不是从曾叔手里买的。”   姜丽咬着牙,曾常就是联合孙在良一起糊弄她呢!   说什么送给朋友,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就是想把兔子送给孙家!   她气得眼眶微红,“我从姜榆那边买的兔子,我还能认不出来?这头顶的黑毛,是我才用墨水染上去的!”   徐丽华闻言,连忙伸手去摸兔子头顶的黑毛,手上果然染上了黑色墨水。   “啧啧,合着老曾是把兔子送给你妈啊?我说老阮,你想要兔子直说不就行了,干嘛叫老曾瞒着姜丽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两口子。”   孙母躲在屋里不敢出声,她哪里知道姜丽竟然认得出这兔子。   她不出来,姜丽却想进屋找她麻烦。   孙在良直接上手拉住她,“这是曾叔送我们家的,跟我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男人都多久没送过东西给你家了!要不是你妈臭不要脸,跟我男人要,他会把兔子送你?”   姜丽一把甩开他的手,扯着嗓子喊:“阮秀玉,你这么惦记别人家的男人,当初怎么不嫁给他?现在我和曾常结了婚,他有媳妇孩子要养,你还老伸手跟他要东西,这算什么?你家男人又没死绝,两个职工都养不活你个死老太婆!”   这话实在难听,孙母不出来都不行。   不过她始终躲在赵晴和孙在良身后,不让姜丽碰到自己。   “姜丽,实在是你误会了,这兔子不是送的,我想和老曾买来着。”   “我呸!”姜榆口水喷了孙在良一脸,“不要脸的老东西,成天惦记男人,趁早带你儿子改嫁,别老把眼睛粘在我男人身上!”   孙母脸皮都被她撕下来了,揪着胸口直喊冤。   “我真没叫他送啊,这兔子不是我要来的。”   她要是认了,姜丽臊她两句就算了。   可她这喊冤的模样,好似被姜丽欺负了一般,叫人越看越气。   姜丽咬得牙根酸软,越过孙在良就要去打孙母。   孙母又躲到了赵晴身后。   赵晴被她扒拉烦了,伸手用力把她推开。   “你有完没完!”   “啊——!!!”   姜丽大着肚子,哪里经得住她这一推。   一时没站稳,屁股着地,咚的一声落在地上,肚子当下疼起来了。   “我的肚子,疼,好疼啊!”   孙家人吓得魂都散了,呆愣在原地。   还是徐丽华最先反应过来:“这可不得了!快来人啊,姜丽摔了!”   姗姗来迟的曾常一踏进院子,便瞧见姜丽捂着肚子坐在地上痛苦哀嚎。   “媳妇儿!”   曾常飞奔过来,短短一段路程,摔了好几回。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徐丽华一巴掌扇过去,催促着:“还废什么话,快点送医院啊!”   厂里虽然有医务室,但没有妇产科医生,姜丽这模样,只得送医院。   姜榆把家里的板车推了出来,在上面垫上厚褥子。   “快抱她上来,别耽搁了!”   姜丽疼痛之余,还没忘记控诉孙家。   “是他们推我的!你看看这些年你都养出些什么白眼狼,你好吃好喝供着他们,他们却想害死你唯一的儿子!”   曾常双目猩红,猛地看向孙母。   那种几近吃人的眼神,叫孙母心头一跳。   她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然而曾常哪里有空听,他忙着推姜丽去医院。 第288章 你想买?   姜榆知道会闹起来,却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姜丽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五六个月,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怕是曾常能生吞活剥了孙家。   吃过晚饭后,她想着得去医院看看。   贺庭岳跟着出门,“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才走出门,便被孙母拦下。   她像是溺水的人,急于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姜榆,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把姜丽害成这样。”   姜榆无奈道:“阮大妈,你跟我说这个没用,现在最要紧的是看看姜丽和孩子怎么样。”   而不是一心想着怎么给自己脱罪。   孙母缩回了手,她想到曾常刚才的眼神,心里就拔凉拔凉的,哪里敢跟着去医院。   姜榆见状,不再多劝,跟着贺庭岳出门。   来到医院,姜丽这边已经稳定下来。   才一会儿没见,曾常好似衰老了许多。   见到贺庭岳,他好似找到倾诉对象,老泪纵横。   “小贺啊,要不是姜丽身体好,我的孩子估计就保不住了!”   孩子要是没了,他肯定得后悔终身!   因着他和孙母走得近,姜丽闹过多少次。   他从没放在心上。   这一次,那是血的教训。   贺庭岳话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好在姜榆从病房出来,劝道:“曾叔,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丽姐现在动不得,需要人照顾,你又得上班。”   曾常点点头,“我明白,我回去就找个人来医院照顾姜丽。”   “我家里那只野鸡回头你拿过去,给丽姐炖汤吧。”   姜榆心里叹了声,早知道就不卖了。   自己没尝上一口肉,结果还惹了这么多事。   曾常连声说着谢,姜榆看着他这模样,不欲多说。   “你照顾丽姐吧,我们先回去了。”   她和贺庭岳才到胡同口,就见孙母眼巴巴等着。   “姜榆,姜丽怎么样了?”   姜榆道:“孩子保住了。”   孙母心头大石落下,整个人脱力一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真不是故意的啊!我不是故意的!”   姜榆面露疲色,“阮大妈,我们都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但是你哭也没用,你们推了姜丽是事实,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弥补吧。”   说完,他们不再搭理孙母,送了进去。   得了姜丽平安的消息,大家都放下心来。   徐丽华看着家里还剩一半的鸡肉,咂咂两下。   “明儿把这鸡肉送去老曾家,给姜丽补补身子吧。”   林蕊没意见,应了声:“应该的。”   姜婷则是神思不属走进了屋,喃喃自语:“竟然保住了。”   都摔成这样了,孩子竟然还能保住。   她面带哀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明明这几天付向阳能耐了许多,怎么就是没让她怀上呢。   吵吵闹闹的休息日过去,班还得继续上。   姜榆一早把野鸡送到曾常家,才出门上班。   回回休息日后上班,蔡晓乐都有一种蔫蔫的样子,像霜打的茄子。   “昨晚没睡好?”   蔡晓乐烦躁道:“别提了,我奶奶在我家门口跪了好久,闹得我跟我妈一晚上没睡好。”   邻居大多知道蔡晓乐家是怎么回事,现在大家对老太太这个行为除了谴责,没有任何同情。   还帮着蔡晓乐把人给赶走了。   “我大伯跟我爸决裂了,童恒是我爸的亲儿子,我对童启林还是高看了,他就是个禽兽。”   最可笑的是,老太太一直都知道这件事,难怪一直鼓动童启林过继童恒。   “现在我大伯不管我奶奶了,童启林没有工作,我奶奶才想起我妈来。”   她现在真正意识到,离开了蔡家的童启林,什么都不是。   “我现在一想到他们,就恶心得不行。”   偏偏童恒还跟她在同一个厂里,立无辜人设。   他上次哄了钱薇,后来被钱薇她爸妈知道了,过去找他说了几句话。   童恒开始和钱薇保持距离,这欲擒故纵的把戏被他玩得入木三分,反倒让钱薇对他爱得不行。   钱薇的父母被自己女儿气得不行。   这些事,姜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时不时会回应两句。   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办公室。   和蓝饶萍打了招呼,姜榆才坐下,便听见她问:“剧本完成了吗?”   姜榆点点头,“已经提交给蓝主任了。”   提到“蓝主任”,蓝饶萍的脸色肉眼可见僵硬了片刻。   “他们回沪市了?”   姜榆还真不知道,看向蔡晓乐。   “你最近去找鲁冰老师了吗?”   蔡晓乐道:“他们还没回去,说是重回故地,得去拜访一些故人。”   蓝饶萍不再接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后听见姜榆主动问起:“蓝副科长,周雪手里的院子,要出手吗?”   蓝饶萍抬眼,“你想买?”   姜榆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如果可以的话。”   现在的房子大多不能买卖,但也有特殊情况。   像周雪买的这个院子,肯定有邵嘉康在背后打点过。   手续这方面,肯定简单许多。   蓝饶萍沉默片刻,“她还没松口,回头我过去问问。”   周雪没松口,意味着她现在还在里面关着。   想到她,蓝饶萍便觉得焦头烂额。   姜榆提醒道:“您别说是我买,不然她肯定不愿意。”   蓝饶萍苦笑,“你对自己还挺有自知之明。”   不过她是打定主意不会给周雪出这个赔偿,既然有人想买,何乐而不为呢。   下班后,她找邵嘉康商议这事儿。   邵嘉康却说:“与其卖给别人,不如我们买了这个院子吧?我们现在住的地方还是太小了,换个宽敞的地方住也不错。”   蓝饶萍一滞,定定地看着他许久。   “你有钱吗?”   邵嘉康搂着她的肩膀,“我记得岳父岳母过世前,留给你有嫁妆,不如你先拿出来把院子买了,回头我领了工资,再慢慢还给你。”   骤然提起嫁妆,蓝饶萍心头多了几分警惕。   她一直藏得很紧,从没跟任何人提过,包括邵嘉康。   皆因她父母说过,有这个钱在,往后她才有保障,才有机会把女儿找回来。   “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你还说过把工资都交给我,让我安心在家里相夫教子。可你仔细想想,这些年你的工资我统共见过几回?家里的所有开支,包括你的吃穿,花的都是我的钱。”   邵嘉康笑容逐渐勉强,一个大男人被说吃软饭,多少有些丢脸。   他恼羞成怒,觉得蓝饶萍太过计较。   “我们夫妻之间,一定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蓝饶萍轻笑,“既然你觉得不需要算得这么清楚,往后你的工资就让我去领,怎么样?还是说,你刚才的话都是在忽悠我,只是想把我的钱哄走?”   不知怎么,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愈发陌生了。   邵嘉康连忙哄着:“你真的想多了,我这不是急着把周雪救出来。你不愿意,那我们就另外想办法。”   蓝饶萍抿着唇,沉默下来。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周雪提出来的?”   邵嘉康道:“我的,但我和周雪提了,她说这个房子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我们,就当做是她孝敬你的。”   这话说得很好听,蓝饶萍差点就信了。   不过她没再反驳,而是点了点头。   “行,我考虑一下价钱。” 第289章 房子不是我买的   得了蓝饶萍的同意,邵嘉康忙不迭把消息传给周雪。   周雪万分惊喜:“干妈答应啦?”   “答应了,但我的意思是,要她掏出嫁妆来买,她本身不大愿意,所以房子价格不好定太高,我怕她临时反悔。”   周雪觉得有理,“反正这房子最后都是我们的,价格高低无所谓。她手里的嫁妆不少,肯定不能一次抠出来,咱们慢慢来。”   邵嘉康满眼心疼,“现在当务之急,先把你弄出来,在里面很辛苦吧,看你都瘦了。”   提到这个,周雪就觉得心酸了。   在这里关了几天,她都快精神崩溃了。   “你抓紧把房子卖出去吧。”   邵嘉康和蓝饶萍商议过后,最后定下的价格是一千八。   “过户你找的谁?”   邵嘉康脸色一僵,“何须这么麻烦,把钥匙给你不就成了。”   “我还是喜欢算得清楚一些,你之前就打通了关系,想来过户应该不难吧?”   邵嘉康抿着唇,“不难,你直接去找房管局的林志坤。”   他思来想去,觉得在谁的名下不重要。   横竖以后,他都会想办法把这套房子要过来。   价格定下来,蓝饶萍便去找姜榆,和她说了价钱。   姜榆清算了一下手里的钱,不动存折里面的积蓄,她也能拿出一千八。   难得找到一套能买卖的房子,她不想错过。   贺飞燕道:“嫂子,咱们家要买房子啊?”   “买,这个院子我去看过,是个三合院,那院子,比咱家这里大多了。光是正房都有三间,左右厢房还有好几间。”   他们一大家子搬过去,都不显得拥挤。   贺飞燕嘟囔:“浪费这钱做什么,咱们在这里住得不是很好。”   “傻不傻,只是买房子,又不是立马就要搬。”   姜榆只是想拥有这个房子,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搬走的。   “不住的话,我们买房子做什么?”贺飞燕问道。   姜榆嗔道:“你们仨以后总要结婚的呀,结婚就需要住的地方,那不得提前给你们准备。”   贺飞燕愣愣地看着她,“给我们准备的吗?”   她心里缓慢渗进一股暖流,姜榆真的很好。   “嫂子,你怎么这么好呀。”   姜榆笑了笑,长嫂如母,贺飞燕姐弟三人没有父母在身边打算,她少不得要多操心一些。   房子过户得很顺利,从房管局出来,姜榆便把钱交给了蓝饶萍。   “蓝副科长,你数数。”   蓝饶萍没数,直接揣了起来。   姜榆扬眉,“您不怕我算少了?”   蓝饶萍笑了声,“你不至于。”   “您一直都不太喜欢我,怎么今天对我却这么信任。”   蓝饶萍笑容淡了几分,“不是不喜欢你,只是立场不同。”   谁叫周雪从小在她身边长大,谁叫人心都是偏的。   姜榆轻叹,“蓝主任一直想见您一面,您有去拜访过他吗?”   蓝饶萍摇摇头,“许久不联系的人,以后也没必要再联系。”   “可那是你唯一的家人。”   “家人?我丈夫才是我的家人。”   姜榆抿着唇,“您就没想过,兴许蓝主任当初阻挠您和邵厂长结婚,是正确的决定。”   蓝饶萍嗤笑,“别以为我对你和善几分,你就有资格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姜榆闭上嘴,不再多言,如果不是为着蓝主任,她真懒得多管闲事。   蓝饶萍拿到了钱,第一时间帮周雪把赔偿金给了。   周雪终于从里面出来,和蓝饶萍哭诉自己在里面的不容易。   蓝饶萍冷眼看着她,“知道不容易,往后就不要再犯错。”   周雪扁着嘴,“干妈,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要说我了嘛。”   蓝饶萍脸色缓和几分,“算了,先回家吧。”   邵嘉康和周雪却不动。   “周雪担心麻烦我们,以后就不住家里了。”   蓝饶萍看了过去,疑惑道:“你给她在外面找了房子?”   “没有,我想着那个院子以后就给她住吧,反正空着也是空着。”邵嘉康笑道。   蓝饶萍垂眸,“之前忘记告诉你了,房子不是我买的。”   周雪脸色大变,声音尖锐:“干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蓝饶萍对她的态度感到不满,眉头微皱。   “房子不是我买的。”   周雪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调整情绪。   她紧攥着拳头,平复着心情。   “干妈,不是说好你把这个院子买了吗?”   蓝饶萍淡声道:“反正都是卖,卖给谁不一样?”   周雪死死咬着牙,当然不一样。   卖给了别人,这套院子就不可能拿回来了!   “干妈,早知道你是卖给别人,我根本不可能这么便宜卖出去!”   她心里恨得呀,那套院子她可是花了两千多买回来的!   原本想着借着这个机会从蓝饶萍手里掏出钱来,却没想到把院子给赔了出去。   “要不是便宜卖,你以为这个院子能这么快出手?你现在估摸着还在里面蹲着。”   蓝饶萍不是没察觉到周雪的怨气,心里不为所动。   周雪流露出的埋怨,并不仅仅是针对蓝饶萍,也是冲着邵嘉康。   如果不是他不谨慎,他们的算盘怎么会落空?   邵嘉康脸色愈发冷峻,心里想着蓝饶萍究竟是无意,还是故意为之。   难道她已经开始防备自己。   “之前不是说好,把你的钱拿出来买吗?”   蓝饶萍抬眼,“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们还有一个女儿没找回来。”   邵嘉康脸色一僵,“怎么会,我当然记得,可都找了这么多年,要是能找回来,我……”   “能不能找回来是未知的,你没有坚持,怎么知道孩子找不回来?”   蓝饶萍一直守着那些钱,就是因为有这个信念在。   邵嘉康在提出动她嫁妆的那一刻,她的心是冷的。   好像这个世界,就只有她一个人还记得女儿的存在。   “周雪,你愿意住,就继续在家里住着。不愿意,就随你去吧。”   蓝饶萍不管了,她能做的都做了。   周雪看着她无情的背影,眼泪夺眶而出。   “干妈变了,她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你看看她这样子,你觉得她还会愿意把她手里的钱拿出来吗?我在她身边陪伴了这么多年,都比不上那个被拐走的孩子!”   邵嘉康脸色冷然,“别说了,我们先回家。”   “我不回去!”周雪别开脸,态度强硬。   她坚持不跟他回家,邵嘉康只好把她暂时安置在外面,等找到机会再给她安排工作。   周雪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就去东民巷转悠,看看自己先前买的院子。   如果有一天她灵光乍现,拿出自己之前的钥匙开锁,咔哒一声,竟然开了。   她眸色微亮,锁头竟然没换?   她不由得想着,会不会这院子根本就是蓝饶萍买下来的,故意瞒着他们。   不然怎么这么多天过去,都没见有人过来收房。   周雪思虑再三,想着这院子反正没人住,还不如给她住着。   当下便找人把锁头给换了,重新搬了进去。   邵嘉康很快知道这件事,不等他呵斥,周雪先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这个院子肯定是我干妈买的,你不想想,如果真是别人买了,怎么没人搬进来?这年头,谁家没事买个院子放着啊。”   邵嘉康听着觉得有理,微微眯着眼,目露精光。   这么说来,蓝饶萍是真在防着他。 第290章 还抱着儿子睡觉   姜丽在医院坐稳胎,曾常才把她接回家来。   这段时间,孙家跟乌龟似的缩着。   尤其是孙母,哪里还敢再挑事。   为着姜丽动胎气这事儿,孙在良赔了三十块钱。   赵晴一个月的工资都赔出去了,心里不忿,整日在家里摔打。   孙母觉得憋屈,念叨着:“你甩脸子给谁看,要不是你推了姜丽,我们家能赔钱吗?”   赵晴厉眼扫了过去,“我推的?没错,是我推的!可你怎么不想想,这件事归根结底是谁惹的!我说过多少次,我不管你从前怎么过日子,现在人曾叔结了婚,你离他远点,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孙母气得颤抖,“你!我是你婆婆,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你要脸?你当初怎么进我家门的,合着你全忘了!不止你不要脸,你全家都不要脸,合着伙骗我家良子!”   吵着吵着,婆媳俩竟然打了起来。   徐丽华和孙母关系向来不好,乐得看戏。   瞧见孙在良回来,也只是不冷不热说了句:“良子,你妈跟你媳妇儿打架了。”   孙母柔弱惯了,连大着肚子的赵晴都打不过,只会坐在地上哭。   徐丽华这话一出,便瞧见孙在良气冲冲跑进屋,质问赵晴。   赵晴伤心不已,哭着骂他:“孙在良,我还大着肚子呢,你有没有良心!我又没说错,这回赔了三十块钱,都是因为你妈,你不说她,反而来说我?”   孙在良心虚了一瞬,看见孙母含泪的模样,立马又挺直了腰板。   “那你也不能这样对她,她是我妈!”   赵晴冷笑,“她是你妈?那我还是你媳妇儿呢!我有时候都分不清,她究竟是你妈还是你媳妇儿!我就没见过谁家婆婆搂着快三十岁的儿子一起睡觉的!”   徐丽华瞪大了眼,朝着姜榆和贺飞燕连连招手。   快来,有戏看!   姜榆才走过去,又听见赵晴撕心裂肺喊着。   “我这孩子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吗?我这是婚前怀上的!从结婚后,你妈天天搂着你睡,我们新婚夜都没洞房!你老说是我勾引你儿子,可你不看看你自己,成天抱着他睡觉,他不出去找女人才奇怪了!”   哦吼!   姜榆和贺飞燕俩人目瞪口呆,赵晴平时捂得紧,可是一点都没透露出来。   徐丽华啧啧两声,“阮秀玉,你多大年纪的人了,还抱着儿子睡觉,你儿子没断奶呀?”   孙母哀嚎一声:“我没脸做人啦!”   孙在良又何尝不是觉得丢脸,一张脸跟煮熟了一般,又红又烫,却没忘记安慰孙母。   “赵晴,你再胡说八道,就给我从这个家滚出去!”   赵晴冷哼,“走就走,你别求我回来!”   她大步往外走,却在门口的时候顿住,捂着肚子露出痛苦的神色。   “好疼……”   徐丽华大惊,“良子,你媳妇儿可能要生了!”   孙在良脸色大变,连忙丢下孙母扶住赵晴。   “不用你管!”赵晴一把推开他,眼泪啪嗒啪嗒落着。   “都这时候了,你就别闹了行吗?我送你去医院。”   孙母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去医院干什么,谁家生孩子不是在家里生的,去医院还浪费钱!良子,把你媳妇儿扶到床上躺着,我去喊稳婆!”   孙在良心急如麻,看着赵晴喊疼,却什么都做不了。   贺飞燕和姜榆没进屋,但听见赵晴的痛呼声,头皮发麻。   “嫂子,生孩子这么疼啊?”   姜榆摇摇头,“我又没生过,我怎么知道。”   徐丽华笑了声,“头胎都这样,她还有的疼,起码明天才会出来。”   “明天?”姜榆惊诧不已,生个孩子竟然得疼这么久。   她看着孙家忙里忙外,又是烧热水,又是叫稳婆。   稳婆问过时间,说是虽然有些提前,但孩子已经足月,胎位也正,一般不会出问题。   这一晚,姜榆心里有些不安。   她缩在贺庭岳怀里,低声道:“还在疼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生下来。”   贺庭岳拍拍她的背,“睡吧,明天应该就生出来了。”   赵晴的孩子是临近天亮的时候生的,生了个女儿。   姜榆起床后去看了一眼,胖乎乎的,瞧着很有福气。   “真可爱,白白净净的。”   赵晴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孩子有七斤呢,可把我疼坏了。”   嘴上说着埋怨,可那嘴角就没下来过。   她吃的东西,营养都到了孩子身上,自己倒是没怎么胖。   孙母听见第一胎是女儿,当场就冷了脸。   但赵晴很高兴,只要是她自己生的,是男是女她都高兴。   孙在良也开心,可瞧见孙母冷脸,连孩子都没抱,先紧着去哄他妈去了。   “嫂子,孩子取名了吗?”贺飞燕问道。   赵晴笑容淡了几分,“等她爸来取名,都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我就自己给她取了,叫欣妍。”   她在贺飞燕手心写下了这两个字。   她以前因为嫁给孙在良的事,和姜榆有些龃龉。   后来和孙在良结婚,和姜榆也没什么来往。   可自己生了孩子,姜榆和贺飞燕是第一个上门的,还带了好多鸡蛋。   赵晴心里那块拧巴的地方,突然舒展开来。   姜榆看着她写完字,好似很疲惫的样子,便说:“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让良子给你煮两个鸡蛋吃,补补身子。”   “谢谢嫂子,我也不能起来送你们,你们慢走。”   姜榆和贺飞燕刚走出门,便听见孙母嘟囔:“吃什么鸡蛋,我生你弟弟的时候,连米汤都没得喝,她倒是好命,还想吃鸡蛋!”   孙在良无奈极了,“妈,家里又不是没鸡蛋,赵晴坐月子呢,不至于连鸡蛋都不让她吃。”   孙母嗤了声,“她要是能给我生个孙子,别说鸡蛋,就是她想喝鸡汤,我都能给她炖!就生了个丫头片子,喝西北风去吧!”   这话贺飞燕可就不爱听了,立马呛声过去。   “阮大妈,凭什么生了女儿,鸡蛋都不给吃?你自己不是女的?整个国家都跟你一样的想法,光生儿子不生女儿,那都得断子绝孙!”   炮轰完孙母,她又对准了孙在良。   “我说你是不是个男人啊,给媳妇儿吃个鸡蛋都要问你老妈,你不会拉屎拉尿都得问过你妈才敢脱裤子吧?反正我们家送的鸡蛋那是给赵晴嫂子吃的,你们要是不给她吃,就还给我,我煮熟了再送给她!”   徐丽华跟着帮腔:“阮秀玉,你给句准话,这鸡蛋给不给吃啊,不给吃我也跟飞燕一样,煮熟了再送过去。别回头赵晴坐月子的鸡蛋,全进了你的肚子。”   孙母臊得满脸通红,为自己辩解:“谁说不给吃了!你们别张口就往我身上扣帽子!良子,还不快给你媳妇儿煮鸡蛋去,没得以后说我这个婆婆刻薄她!” 第291章 我想学英语   给赵晴送完了鸡蛋,姜榆才出去上班。   来到办公室,就听见蓝饶萍在和吴金顺讨论,说明天有市领导来二厂视察。   届时厂领导,以及厂办的干事都要陪同。   按照蓝饶萍的意思,他们就是充数的,大概率和厂领导搭不上话,只需要安安静静跟着就行。   “不要求你们表现多出色,只要不惹祸就行。”   姜榆和吴金顺点头应下。   今天一整天,大家都在整理自己的办公室,务必给领导们一个好的印象。   姜榆之前得到的荣誉,成了宣传科的门面,各种锦旗证书都往墙上放。   隔天,果然有市领导莅临国棉厂。   不过接待各位领导的,都是厂子的高层,根本轮不到姜榆上。   姜榆乐得清闲,和蔡晓乐等人跟在后面划水。   没想到的是,市领导心血来潮,竟然问起了周雪。   姜榆不解,而后便听见蔡晓乐解释:“之前有展销会,都是周雪跟着蓝副科长去的,她在这些领导们面前露过脸。”   姜榆恍然,“原来如此。”   郑厂长正想着怎么回复,就听见邵嘉康笑着开口:“领导您有所不知,周雪同志已经辞职了。”   “哦?竟然辞职了,这倒是可惜。”   邵嘉康原本等着他问下去,正好他可以顺势提出让周雪回到厂里。   谁知道另外一位领导竟然想起了姜榆,顺势把话题接了过去。   郑厂长正好把姜榆给推了出来,姜榆便在万众瞩目之下,和领导打了招呼,顺便握了手。   等退回到自己的位置,蔡晓乐激动得不行,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姜榆,快快快,也让我沾沾领导的手气!”   姜榆:“……”   邵嘉康面色不愉,后面几度提起周雪,都被人抢话,以至于他没机会再开口。   一路走来,他脸色郁郁,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没想到的是,临到市领导离开的时候,周雪竟然在厂子大门口等着了。   她特地打扮了一番,仗着先前在领导面前露过脸,大着胆子和领导们谈笑起来,狠狠出了风头。   郑厂长目不斜视,直到看着领导们的车远去,脸色才沉下。   “都散了吧。”他拂袖而去。   邵嘉康忙拦住他,“老郑,你看看什么时候安排周雪入职啊?”   郑厂长凉凉一笑,“和领导说两句话,就得让我安排她入职?这工作未免来得太轻松了。”   邵嘉康笑道:“周雪有能耐,在市领导面前露了脸,让她入职二厂,对我们国棉厂大有助益,不是吗?”   “助益没看见,她惹的祸事,我倒是瞧见不少。”郑厂长冷声道。   看着邵嘉康黑了脸,他笑了声。   “老邵,真是难为你费尽心机搞今天这一出了,但我就把话放这儿了,周雪想回来,当然可以,二厂的公厕还等着她扫呢!”   邵嘉康和周雪脸色齐齐大变,郑厂长态度如此强硬,看来走二厂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蔡晓乐挽着姜榆的胳膊回办公室,幸灾乐祸笑着。   “周雪今天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算计得真好,还想利用市领导回到二厂,做梦呢。”   姜榆抿了抿唇,“我看市领导对她印象确实不错。”   他们对周雪的态度,是肉眼可见的和颜悦色。   蔡晓乐给她解释了其中的缘由。   周雪会一些俄语,先前厂里有个进口的原材料订单,需要会外语的人出面。   可惜偌大的厂子,竟然找不到一个能人。   周雪毛遂自荐,虽然那几句对话有些蹩脚,却真真正正为厂里谈成了订单,犹如雪中送炭。   就因为这一次,她被领导们记住了。   姜榆自诩文笔不错,但涉及到外语,她还真的一窍不通。   英语都不会,更别提俄语了。   那是一个全新陌生的领域,她从未接触。   “周雪外语水平很高吗?”她问道。   蔡晓乐摇摇头,“不高,但加上肢体语言,也能和外国人交流的那种。不过咱们厂子没有语言类的人才,便显得她格外珍贵。”   她到现在都没能忘记那时候的周雪是什么模样,说是闪闪发光也不为过。   姜榆心想,偌大的国营厂都没能找到会外语的人,这说明精通外语的人才,很稀缺呀。   晚上回到家中,她和贺庭岳说了这件事。   “你说,我如果想学外语的话,应该从哪里开始学起?”   贺庭岳在部队的时候进修过,他会俄语和岛国语,但算不上精通。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姜榆和他说了周雪的事,“我虽然看不上周雪,但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她确实不错。”   贺庭岳点点头,“人本来就是多面的,你这样想也没错。同样,你不会外语,也并不意味着你不优秀。”   他觉得如果姜榆是因为周雪会,她才想去学,完全没必要。   姜榆笑了起来,“我可没那么容易被人影响,我只是觉得我可以把外语当成自己的一门技能,可能用不上,但一旦用得上,我出头的机会便来了,不是吗?”   她是个有进取心的,既然进了二厂,便不想安于现状。   她也想像贺庭岳一样,爬得更高,看得更远。   贺庭岳对她无条件支持,问:“你想学哪门语言?如果是俄语和岛国语,前期我就能教你。”   姜榆立马说道:“我想学英语!”   其实以前学校也是有开设英语课程的,后来停了。   这两年又陆陆续续开了起来。   现在的孩子,大约只要上过学的,都有点英语基础。   但姜榆没有,她成功错过了学校的课。   “媳妇儿,为什么选择英语?”   姜榆正色道:“我下班前去问过蓝副科长,她说英语遍布广泛,用这一门语言,能和很多个国家的人交流。”   选择英语,她是从实用性出发。   “我带你去见见马婆婆吧。”   “马婆婆?”   贺庭岳牵着她出门,“我们边走边说。”   徐丽华瞧见他们出来,“哟,遛弯呢。”   姜榆冲着她道:“是啊徐大妈,吃过了没。”   “吃了吃了,上回从你那里买的鸡肉,送了一半给姜丽,味儿都没尝出来,回头还有记得给我留点儿。”   “行。”   从大院出来,贺庭岳才说起马婆婆的事。   马婆婆以前并不是独自一人,她有丈夫,也有孩子。   她和丈夫是青梅竹马,年少时自费出国留学,学成归国,丈夫在市医院当医生,她则是在大学里教书。   她膝下孕育三个孩子,各自成家。   头几年时局最动荡的时候,马婆婆丈夫遭人举报,被下放了。   下放的那一年,人没熬下去,就这样没了。   马婆婆给三个孩子找了关系,送他们去港城避难,之后便断了联系。   姜榆怔住,“她既然有能耐,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港城?”   她完全没必要留在北城受苦。   贺庭岳目光悠远,他曾经也问过这个问题。   马婆婆说:“我和我的丈夫深爱着这片土地,他在这里,我也在这里。”   “我们现在住的院子,以前也是马婆婆家的。后来她主动上交,这一片成了国棉厂的家属区。”   她的主动上交,让她躲过一劫,没有被下放,还得到了一份工作。   姜榆和马婆婆打过照面,但一直没机会上她家看看。   贺庭岳说她不喜欢外人打扰,姜榆便没去,偶尔送东西也是叫他走一趟。   “你上次说帮了她的忙……”   贺庭岳道:“帮她打听她儿子的消息。”   这件事风险很大,马婆婆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给了贵重物品作为报酬。   姜榆唏嘘不已,昔日的大学教授,在这里扫厕所。   工作本无贵贱,然而马婆婆现在做的,却不是最能发挥她价值的事。   她应该做的,是在学校教书育人,为国家输送人才。   “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世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贺庭岳揽着她的肩膀轻拍,“会变好的。”   他对上头的政策敏感,其实这两年已经有些变动。   相信很快,就能恢复如常。   来到马婆婆家门口,贺庭岳抬手敲门,没人应。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见马婆婆回来。   “小贺,有事吗?”   姜榆抬眼看过去,“婆婆,我是姜榆。”   马婆婆年过六十,脸上浸染了岁月的沧桑,头发花白。   乍一看,还以为她比段老爷子还要年长。   “早听小贺提过你,进来坐吧。”   马婆婆住的是一个小单间,紧凑拥挤,但收拾得非常整齐。   光是这么个小房间,姜榆大致能明白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们过来,有事吗?”   马婆婆身份特殊,平时大家都躲着她走。   贺庭岳时不时会给她送东西吃,都已经足够惹人注目。   “我听说您以前是老师,会外语。”姜榆开口说道。   马婆婆沉默下来,她以前的身份不是秘密。   因为这一重身份,大家都把她当瘟神一样避着,姜榆倒是奇怪。   “你不怕吗?”   姜榆道:“我们国家的对外业务,无论是出口还是进口,都离不开语言这门工具,我怎么会怕。”   马婆婆看着她,见她如此坚定,久久不语。   她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却没想到还有教书育人的时候。   良久,她才起身走到床边,从床底翻出一些书。   “就剩这几本了,你不怕,下班后就来我这边,我教你。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了。但有一点,你跟着我学总是有风险的,往后被人举报,受了我牵连,你可别后悔。”   她这个年纪,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教多少人。   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能留多少是多少吧。   该教的教,但丑话得说在前头。   姜榆喜不自胜,她原以为这一趟会被拒绝。   “谢谢老师!是我死皮赖脸要跟着您学,我不怕!”   马婆婆神色怅惘,这一句“老师”,多久没听到了。 第292章 还是避孕吧   虽然马婆婆说不需要太正式,姜榆不必喊这一声老师,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的清洁工。   但姜榆还是提着拜师礼过来,给钱马婆婆肯定是不收的,姜榆只带了一些吃食来。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赵晴女儿满月的日子。   宝宝生下来就是白白胖胖,养了一个月,模样长开了不少。   听说孙家为了满月酒大闹一场。   孙母觉得只是个丫头,没必要摆酒。   赵晴却对妍妍宝贝非常,想这是第一个孩子,想把大家喊过来热闹热闹。   孙在良不知道听谁的,干脆保持沉默。   最后赵晴拍板,决定把满月酒给摆了。   姜榆抱了一会儿孩子,便还给了赵晴。   “实在太软了,我抱着心里有些害怕。”   赵晴笑得很是温柔,“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知道这是甜蜜的负担。”   姜榆摸了摸妍妍的小脸蛋,整个人都是软的,特别可爱。   围绕着孩子说了一会儿话,赵晴突然眉头皱起,脸色添上几分哀愁。   她本就是清秀小白花的长相,这眉头一皱,便像是有说不出的忧伤。   “姜榆,我听说你和贺科长在避孕,这是真的吗?”   姜榆点点头,“是,从我和他结婚开始,就在避孕。”   赵晴茫然不解:“为什么呀?贺科长年纪不小了,他不急着要孩子吗?”   姜榆羞涩一笑,“他觉得我年纪太小,等二十二三再要孩子,也不迟。”   赵晴心里酸涩不已,对更是羡慕极了。   女人这辈子,要么出身好,要么嫁得好。   姜榆没有前者,能嫁给贺庭岳,也算是改命了。   “你们……怎么避孕的?吃药吗?我也想避孕,但我现在喂奶,不能吃药。”   姜榆一愣,赵晴才出月子,竟然就开始行房事了吗?   “我们厂的医务室有避孕套,花钱买就行了。你现在这身体,最好不要吃药。”   赵晴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婆婆现在倒是经常带着妍妍一起睡,因为她想让我抓紧再怀一个。”   因为头胎是女儿,孙母心里不满。   她一到晚上就把孩子抱走,暗示孙在良抓紧再要一个孩子。   孙在良在她孕期的时候憋狠了,根本不顾她刚出月子,只顾着发泄欲望。   赵晴不想这么早怀孕,只得想办法避孕。   姜榆不赞同地皱起眉头,然而这是别人家的事,她不方便多嘴。   千头万绪最后汇成一句话:“还是避孕吧,为了你好,也为了孩子好。”   结果就这么一句话,被孙母听见了,嚷了起来。   “姜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坏心眼的媳妇,竟然挑唆我儿媳妇避孕!你不能因为自己怀不上,就想让我儿媳妇也不生!”   孙母一把鼻涕一把泪,跑到院子里控诉姜榆。   满月酒就摆在院子里,来吃酒的人不少,大家都听见了孙母的话。   “大家评评理,哪里有这样当人媳妇儿的!”   孙母那些娘家人,自然是变着法儿谴责姜榆。   “亏得还是文化人,心眼竟然这么坏。”   “这还是一个大院儿的邻居呢,哪儿能这样挑拨是非。”   “秀玉啊,我看是你脾气太好,换做是我家儿媳妇,老娘早动手咯。”   “头胎不争气生了闺女,不紧着点怀第二个,竟然还想着避孕,你可得好好教教这儿媳妇!”   “……”   姜榆不屑与这些人争论,由着他们说去。   她自然也不后悔自己说了那句话,贺庭岳先前为了生孩子这事儿做了不少功课,生孩子最好间隔两三年,对女人身体好。   赵晴现在有正经工作,一个孩子就足够她忙活了,接二连三地生,那还要不要工作了?   姜榆能做到不理会,赵晴却不是憋屈的主儿。   她当初能假怀孕抓住孙在良,嫁进孙家,可见也是个心气高的。   “各位叔伯婶娘,我什么时候怀孕,什么时候再要二胎,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原就是我想避孕,问姜榆要法子,她为了我的身体好,给我提了两句意见,有你们什么事儿?”   “你们愿意吃酒,就留下来,我好吃好喝招待着。但要存心给我找麻烦,别怪我做晚辈的失礼了,你们都回去吧。”   徐丽华凉凉道:“阮秀玉啊,不是我说你,赵晴这才生完孩子,你又何必这么着急。”   大家都说她这个婆婆苛刻,如今和孙母对比起来,徐丽华觉得自己简直好得不行。   孙母转而把怒火对准了徐丽华:“我呸!站着说话不腰疼,今儿要是林蕊生了个闺女,我看你急不急!”   徐丽华嗤然,“你以为我是你呢,当初你女儿本来就要结婚,硬生生被你毁了婚事,让她代替你儿子下乡!重男轻女是陋习,我响应国家号召,早就摒除了!倒是你跟你娘家这几个,看来还没改造成功啊。”   张家华跟着帮腔:“我妈给我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准备衣服,都是准备两份,无论男女都一样,她可不像阮大妈这样觉悟低。”   孙母被他们怼得捶胸顿足,哭喊着:“我不过就是想要个孙子,我做错了什么,你们都欺负我!”   赵晴冲着她啐了一声,要不是抱着孩子,她真想狠狠扇她两个耳光。   “你要是真想要孙子,怎么还天天抱着你儿子睡觉,让我们连洞房的机会都没有?现在瞧见我生了个女儿,我才出月子,你就催着我怀上。我看你要的不是孙子,你是想要我的命才是!”   阮家大舅舅还算和气,连忙走出来解释:“赵晴,你这话就太严重了,你婆婆哪里有这个意思。”   姜榆不冷不淡道:“她才刚生完孩子,要是这时候怀上,对自己对孩子都不好,确实容易发生危险。赵晴的话,其实也没说错。”   阮家大舅妈讷讷道:“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哪个女人生孩子不危险,那不都还要生吗?”   赵晴冷冷一笑,“大舅妈,可不是谁家都跟你们阮家一样的!在你们阮家,老娘还抱着快三十岁的儿子一起睡觉,我娘家可不这样。”   赵晴的老娘温吞了半辈子,是个不敢惹事的,可今天也忍不住站起来说话。   “一把年纪还抱着儿子睡觉,这等不要脸的事,我今天算是开了眼!就你这样,还想叫我女儿给你生个孙子?生孙子做什么,再让你抱着睡觉?我呸,臭不要脸的老东西!”   这下不只是孙母,整个阮家的亲戚都觉得没脸。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种事后来还传到了阮家那一片。   孙母娘家人走出门,便被人追着问:“听说你家小姑子,都是五十岁的人了,还抱着儿子睡觉?这是不是真的啊?”   紧接着又有人传,说这是阮家自家的习惯。   他家老太太,也就是孙母的老娘,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跟儿子儿媳躺同一张床上。   弄得他们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 第293章 及时雨   赵晴的满月酒,在吵吵闹闹中过去。   明明是一家人的矛盾,最后却成了赵晴和孙母的战争,作为核心人物孙在良美美隐身,两手一摊不管事。   谷雨这一天,厂里下发通知,宣传科着手准备参加北城展销会的工作。   以前都是周雪跟着蓝饶萍一起,现在没有周雪,人就换成了吴金顺和姜榆。   前者稳重,后者活络聪明,可以互补。   展销会定在五月一号,姜榆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她依旧没忘记要去马婆婆那边上课的事,非常勤勉,进步飞快。   闲暇之余她也会和马婆婆聊起厂子的事。   马婆婆对二厂颇有了解,道:“展销会上,你要面对的客户不只是国内的,还有来自国外的客户,这是一个锻炼的好机会。”   姜榆学得很用心,但语言这东西,想要熟练应用,就得练。   跟人说多了,自然就会了。   “等明年你能流利自如地看完这一本全英原著,我再教你俄语。”   姜榆虽然没有英语基础,但她努力刻苦,加上马婆婆毫无保留的教授,很快入门,学习进度条直接拉满。   “我就是有些害怕,要是说错了怎么办,岂不是惹人笑话。”   让姜榆看书还好,一想到要开口,她就觉得难为情。   马婆婆板着脸,“错了就错了,这门语言本来就不是你的母语,说错有什么奇怪?你要是不敢开口,这一辈子都只能学个哑巴英语,怎么和那些外国人对话?”   姜榆点点头,乖乖应下:“老师,我明白了。”   时间过得很快,展销会如期而至。   国棉厂是个大厂,总共有三个摊位,分别坐着三个厂的领导干事。   周雪不知怎么混了进来,正坐在一厂的位置。   姜榆很快明白过来,定是邵嘉康让她来的吧。   “姜榆,没想到吧,我还能出现在这里。”周雪冲着她挑衅一笑。   姜榆笑吟吟看着她,“怎么会没想到,以邵厂长对你的疼爱,把你安排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话听着模棱两可,周雪心里发虚,不敢接话,不自在地别开脸。   以至于她没发现,蓝饶萍朝着她投来深思的眼光。   周雪这段时间都住在外面,基本没再回家,瞧着还因为房子的事和她赌气。   她不回来,蓝饶萍手头的事忙起来,也没工夫搭理她。   算起来,这还是这段时间以来,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一个招呼都没有,俨然没将她这个干妈放在眼里。   蓝饶萍收回目光,专心忙起手头的事来。   姜榆头一回参加展销会,对一切都很陌生且好奇。   不过事情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复杂。   会场内部渐渐热闹起来,各种面孔都有,有人问起厂里的产品,她把东西给人家介绍清楚就行。   相比之下,吴金顺显得紧张许多。   “好多老外,要是他们走上来跟我们说话,这可怎么办。”   姜榆噗嗤笑了出来,“吴哥,放心吧,就算语言不通,用手比划也能沟通的。”   虽然蹩脚,但肢体语言确实实用。   吴金顺汗颜,“我这不是怕丢了咱们二厂的脸嘛。”   蓝饶萍淡声道:“只要把东西卖出去,让人家知道咱们二厂,就没什么丢脸的。”   吴金顺连连点头,“我明白了。”   十点左右,是展销会人气的巅峰,已经达到摩肩擦踵的地步。   人多起来,里头就显得嘈杂憋闷,姜榆拿着宣传册扇了扇,嗓子有些干哑。   很快,一厂那边迎来了今天第一位外国客人。   由周雪亲自接待,姜榆这是头一回见识到周雪的俄语水平。   此前,姜榆已经见识过马婆婆所掌握的五门语言的水平,相比之下,周雪的俄语只能称得上基础,连入门都不到。   但基本沟通,加上比划,已经足够了。   令姜榆有些奇怪的是,这位外国友人的俄语流利程度,好似还比不上马婆婆。   姜榆想了想,如果她明年开始接触俄语,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比周雪的水平高。   外国友人和周雪交流完毕,转而看向三厂。   每个厂子所生产的布料有所不同,他既然来了,自然都要好好了解一番。   三厂的干事面露为难,只能转头求助周雪。   “周雪,我们完全听不懂,你帮我们沟通一下吧,求求你了。”   周雪佯装为难,“可我对你们三厂的产品不熟悉啊,而且我又不是国棉厂的人,本来不应该干涉厂里的事务,刚才已经算违规了。”   她这样拿乔,三厂的干事也不生气。   毕竟周雪有拿乔的资格。   唯有一厂的干事捂着嘴笑:“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邵厂长要把周雪安排过来了,她简直就是我们的及时雨啊!”   三厂那边接过话:“是啊,要不是有她,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周雪,麻烦你了,我们一定如实上报,不会抢了你的功劳。”   周雪这才“勉为其难”走上前,给他介绍起三厂。   偶尔有些生涩的地方,但还能糊弄过去。   一厂和三厂的桌子并在一起,紧接着便到了二厂。   吴金顺低声道:“这可怎么办,我们要求周雪帮忙吗?”   看周雪得意的模样,吴金顺一向平和的心态有些崩了,真是小人得志。   蓝饶萍摇摇头,“先看看再说。”   她话音刚落,那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便来到了二厂的摊子。   周雪勾起唇角,双手环在胸前。   如果姜榆不开口求她,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帮他们。   她又不是国棉厂的职工干事,不需要有什么互帮互助的精神。   可下一刻,她被姜榆脱口而出的英语,惊得脸色大变。   由于姜榆不确定他来自哪里,母语讲的是哪国语言,便试探性问了一句。   “请问您会讲英语吗?我对俄语不太熟悉。”   没想到误打误撞,这位外国友人的母语就是英语。   他表示自己来到华国这段时间,发现交流实在困难。   大多数人都不会外语,偶尔遇到会外语的,也只会一些俄语。   幸好他先前在苏联生活过一段时间,学过俄语,不然真是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会讲他国家本土语言的人,能不激动嘛! 第294章 牵线   这位外国友人激动不已,把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   产品的事没聊多少,倒是和姜榆说起自己都去过哪些国家。   通过交流,姜榆知道了他的名字叫艾瑞克。   他有家族支持,没有工作,梦想是环游世界,拿着相机到处拍照。   在他的包里,随时放着他拍摄的照片,为姜榆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生活还可以这样过。   像一个随波逐流的浮萍,四处流浪,自由且潇洒。   他不需要担心柴米油盐,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艾瑞克的照片里,有高山流水,有汪洋大海,有日出日落,也有繁华的都市高楼。   这些,都是姜榆在北城没见过的。   从前,她觉得北城好大,从国棉厂去西城好远。   现在她才知道,北城非常渺小。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繁华的城市,好多高楼。”   艾瑞克笑道:“你们勤劳,勇敢,假以时日,你们的国家会更加繁华,只是时间问题。”   姜榆坚定地点点头,“我从不怀疑这一点。”   聊了一会儿,姜榆才言归正传,把话题引导到了二厂的产品上。   吴金顺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蓝副科长,您以前知道姜榆会外语吗?”   蓝饶萍回过神,“不知道啊,我还是头一回发现。”   而且姜榆这水平,虽然也有些磕磕绊绊,但明显比周雪高了不是一两点。   此时周雪的内心也并不平静。   她原本想借着这次展销会,让厂领导们顺势把她请回厂里工作。   只要她的表现足够出彩,靠着她才能完成这次的展销会,没道理不让她回去。   然而,半路杀出了一个姜榆,把她的风头尽数掩盖。   周雪不可置信,心里恨得不行。   “姜榆好厉害,她连外语都会!”   “她好低调啊,要是我的话,我早就忍不住炫耀了。”   “不然人家怎么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得到领导器重呢。”   “啧啧你们看周雪的脸,都成锅底了。”   “嘘别说了,小心她不高兴。”   “不高兴就不高兴呗,她又不是我们厂里的职工干事,有什么好得瑟的。”   姜榆和艾瑞克聊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蓝饶萍问:“姜榆,这位先生对咱们厂里的产品有意向吗?”   姜榆摇摇头,“他就是听说过我们北城纺织基地的名声,想过来了解了解。他之前还去过钢厂,对我们国棉厂很是好奇。”   周雪嗤了声,“所以你跟他聊了这么久,说的都是废话?”   姜榆垂眸看过去,“什么叫废话?他是外国友人,主动向前打招呼,难道我们能不搭理吗?”   “那你也别忘了今天是展销会,不是你们聊天的地方。”周雪冷冷提醒。   “要不你来?”姜榆主动让位。   周雪气结,“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不下单,就没必要再和他废话了。”   姜榆收回目光,又和艾瑞克说了几句话,听见他说可以帮自己介绍几个客户。   而后他便拉着姜榆去认识朋友。   有艾瑞克作为中间人,几乎不需要姜榆费太大力气,便促成了合作。   这几单生意,直接把业绩拉满,成为了这些年业绩最好的一次展销会。   蓝饶萍错愕不已,姜榆这是什么运气啊。   她还低估了艾瑞克的热情。   他还给国棉厂牵线搭桥,给他们介绍了生产精梳机的国外厂家。   在机械这方面,国外技术更加成熟,引进国外的这款精梳机,可以纺出支数更高的精梳纱。   在提高质量的同时,还能提高产量。   蓝饶萍终于淡定不住了,激动地拉住姜榆的手。   “咱们厂子早几年就说要引进精梳机,可是没找到货源,你可是为我们厂里解决大问题了!要是合作能成,厂里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姜榆哭笑不得,“他只能给我们牵线,具体如何,还得我们厂子自己去谈。但艾瑞克面子挺大,说能给我们拿到折扣。”   “这就够了!”蓝饶萍兴奋道。   艾瑞克和姜榆相谈甚欢,特地询问了她在二厂的待遇。   听到姜榆的工资,十分错愕。   不过转眼一想,这里的人工资大多都处于这个水平,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想聘请你做我的导游,带我逛逛北城,一天一百块钱怎么样?”   姜榆决定不了,毕竟她还要上班呢。   她把这件事告知蓝饶萍,蓝饶萍满口答应。   “我做主了,艾瑞克现在是我们厂里的贵客,得好好招待他,你带他到处逛逛,体验咱们北城的风土人情。具体他给了你多少报酬,不需要上报,那是你劳动所得。”   如此,姜榆便点头应下了。   艾瑞克住在友谊宾馆,蓝饶萍原本要安排人送他,被他拒绝了。   蓝饶萍转头让吴金顺收拾东西,笑道:“中午带你们去东客来吃,我请!”   她今天实在高兴,姜榆给了她太大的惊喜。   尤其是她还是二厂宣传科的人,蓝饶萍简直与有荣焉。   周雪脸色黑如锅底,别人都高高兴兴跟着去东客来,只有她冷着脸走了,连招呼都没打。   “周雪干嘛啊,她不去吃饭吗?”   “哪里有这个心情,你没看她不高兴了吗?”   “她想出风头,结果被姜榆抢了,她当然不高兴了。”   “那她下午还来不来?”   姜榆可不管周雪来不来,忙碌了一上午,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   吃完饭,蓝饶萍给她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让她下午不用来展销会,陪着艾瑞克出去逛逛。   姜榆觉得自己得先回家一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贺庭岳先。   想着艾瑞克那边不着急,从东客来出来,便回家去了。   姜榆这样平静诉说的语气,起初贺飞燕还以为她就是随口聊聊。   仔细一听,才知道姜榆竟然这么本事!   “所以嫂子,短短一上午的时间,你促成了四单合作,还为厂里引进了技术更加先进成熟的精梳机?”   贺飞燕目瞪口呆,她这个嫂子会不会太逆天了。   这是一般人能完成的任务吗?   “就是运气好,我一开始也没想到。”   贺庭岳喜形于色,心里油然而生的自豪。   这么优秀的姜榆,是他媳妇儿。   “运气来了,也得你有实力抓住,你确实很棒。”   姜榆双颊微红,眼睛闪烁着光亮。   “我已经答应艾瑞克,陪他逛北城,他给我劳务费呢,说是一天一百块钱。”   “哇!”贺飞燕惊叹:“这可比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还多。”   姜榆挺了挺胸脯,点点她的脑袋。   “所以你呀,不用急着出去工作,慢慢来,嫂子养得起你。”   “呜呜呜嫂子实在太好啦。”贺飞燕抱着她的胳膊蹭着撒娇。 第295章 那就到此为止吧   下午,姜榆没再去展销会,而是直接往友谊宾馆去。   艾瑞克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车,除了姜榆,还有另外一位叫丽莎的外国友人。   丽莎肤白貌美,金色的头发扎成辫子,垂落在胸前。   姜榆却没注意到,她上车的这一幕,尽数落到了段玉珍的眼底。   段玉珍惊愕不已,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邓大哥,那是姜榆吗?”   邓弘毅眯着眼眸看了过去,点点头。   “是贺科长的媳妇儿,没错。”   段玉珍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她去哪里认识这么一个有钱人,竟然开着小汽车?”   她没看清艾瑞克的脸庞,依稀认得出是个男人。   姜榆跟着男人出来,贺庭岳知道吗?   邓弘毅淡声道:“谁知道呢,兴许是为了工作上的事。”   段玉珍撇撇嘴,工作有什么了不起。   “邓大哥,我之前就觉得姜榆长得妖妖娆娆,肯定不安分,现在你瞧见了,果然如此吧。”   邓弘毅并不赞同她的话,道:“我隐约看着那个男人是个外国人,兴许真是为了谈工作,你不要胡说。”   他的话,段玉珍听着刺耳,觉得他是在刻意维护姜榆。   “你不会也看上姜榆了吧?”   邓弘毅有些无奈,“我和姜同志都没说过几句话,她还是已婚,更是贺科长的媳妇儿,你说哪里去了?段玉珍同志,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不然会给别人带去困扰。”   他有些后悔了,起初通过林悦介绍,他觉得能和段玉珍处处也不错。   随着相处越深,他发现段玉珍的性格自己难以消受。   “你要是没看上她,干嘛要维护她?”段玉珍凶巴巴质问他。   邓弘毅觉得心累,转头就走,不想搭理她。   段玉珍咬着唇,用力跺着脚。   “你要是走了,咱俩就完蛋!”   “那就到此为止吧。”   邓弘毅依旧没有回头,本来就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   现在分开,只是及时止损。   另一边,姜榆可不知道因为自己,间接导致段玉珍失去了一个对象。   有她带着,艾瑞克和丽莎玩得很尽兴。   吃晚饭的时候还舍不得姜榆离开,非要拉着她在宾馆的中餐厅吃饭。   友谊宾馆大多是接待外国友人,这还是姜榆头一回进来。   这里的装潢,比外头的招待所高了不知多少档次。   做的饭菜精致可口,价格不菲。   离开的时候,艾瑞克给了她一个信封,说里面是今天的报酬。   姜榆还想推辞,丽莎却说:“我们今天很高兴,这是你应得的。”   她只好把信封收下,笑着道了谢,并且和他们约定好了明天出门的时间。   外面虽然好玩,却也累得慌。   姜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还没来得及进屋,便被徐丽华拦着了。   “姜榆,你今天去干什么了?”   姜榆道:“参加厂里的展销会啊。”   徐丽华的神色有些古怪,却没多说什么。   想着姜榆最听不得那些风言风语,怕说多了她得生气。   姜榆实在累得慌,也没多想,直接走进屋。   她把信封掏出来,“外国友人给的报酬。”   贺飞燕双眼发光,伸手去拿信封,打开一看。   “哇!嫂子,竟然是外汇券!”   她把信封里面的外汇券抽出来,面值是一百块钱。   姜榆有些惊讶,“他说的一百块钱,竟然是一百外汇券?”   黑市那边也有不少人会倒卖外汇券,两块钱左右能兑换一块钱的外汇券。   有了外汇券,就能去友谊商店买东西。   在友谊商店,商品不需要票,直接用外汇券购买。   贺飞燕眼珠子都快粘在外汇券上面,道:“嫂子,等休息日的时候,咱们去逛友谊商店吧?”   姜榆笑着点头,“好呀,我还没去过呢!我明天还要再陪他们一天,估摸着还有酬劳。”   她笑容突然顿住,懊恼地看向贺庭岳。   “我今天都没去老师那里,也没和她说一声,她不会等着急了吧!”   正说着,她便要起身去找马婆婆。   贺庭岳无奈一笑,拉住她的手。   “中午你回来那会儿,我已经和马婆婆说过了。她听到你做出了成绩,很为你高兴。”   姜榆呼出一口气,“那就好,等过两天我忙完,我再去找老师吧。”   展销会实在太忙了,她分身乏术。   贺庭岳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累,给她备好了洗澡水,让她先洗澡。   等自己洗完澡出来一看,姜榆已经沉沉睡去。   一连三天,姜榆都在外面奔波。   饶是她身强体健,也有些遭不住。   好在艾瑞克马上要离开北城,前往沪市,和姜榆提出了告别。   三天时间,姜榆一共赚了三百外汇券。   她却连出去逛友谊商店的心情都没有,休息好几天才缓过来。   吴金顺看着她那被抽去精气神的模样,忍俊不禁。   “旁人是盼着有出外勤的机会,你倒好,还嫌累。”   出外勤还有补贴,事情不多的话还能提前下班,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   姜榆叹息一声,“还是坐办公室轻松。”   蔡晓乐刚广播完,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了看姜榆。   她这模样,姜榆一看就知道有话说。   “有话就说呗,我又不骂人。”   蔡晓乐挪了挪椅子,往她身边靠。   “这两天厂里传了一些关于你的谣言。”   姜榆扬了扬眉,“你怎么知道是谣言?”   “肯定是谣言啊!好像是有人看到你和外国友人坐同一辆车,竟然传你在外面有男人了。”   起初蔡晓乐听见这种话,还义愤填膺地呵斥回去。   结果这两天,谣言愈演愈烈,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蔡晓乐想了想,还是得和姜榆说一声。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坏,你要是真和艾瑞克有什么,还能跟着他招摇过市?有没有点脑子啊。”   姜榆脸色微冷,不由得想到徐丽华那晚欲言又止的表情,想来是那时候就有人开始传了。   “什么时候开始传的?”   蔡晓乐想了想,“反正我最先听到,是前天的时候。”   姜榆思索片刻,大约是从家属院开始传的。   想查清楚这件事,找徐丽华一准没错。   “姜榆,你说这要怎么办呀?这些人可真是嘴碎,闲的!”   姜榆思来想去,觉得光靠自己难以澄清。   自己是为了厂里才遭受无妄之灾,当然应该厂子给自己解决。   “我去找金科长。”   有问题,找领导总没错。   金科长听了这件事后,怒不可遏。   “简直岂有此理!都什么年代了,妇女同志早就解放了,还有人在背后道这种是非!姜榆,你别着急,厂里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姜榆点点头,“金科长,我认为这件事是从家属院传出来的,如果要查的话,优先查我们大院儿的人。”   金科长神色愈发严肃,“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第296章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这天下班,姜榆明显察觉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她目不斜视,骑着自行车径直回家。   还没走进大院,就被张菊香给拦下。   “姜榆,我听说你在外面有男人了?还是个外国人呢?你不怕小贺跟你离婚啊?”   姜榆攥紧自行车的手把,冷眼看着她。   “菊香嫂子,以前吃过那么多教训,都还管不住你这张嘴吗?你这些话,敢不敢跟我去郑厂长面前说?”   张菊香被她唬得直后退,“又……又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别人讲的!”   姜榆目光幽深,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我不管你是听谁讲的,反正我听见的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成天上窜下跳,你莫不是想进去陪你男人一起改造?”   “我呸!”张菊香啐了一声,“我就说了两句话,你还想把我送进去不成,这简直没天理了!”   姜榆冷冷一笑,“那你继续说,且等着瞧,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在大院儿住着。”   她停好自行车,头也不回走进大院。   转头,又听见段玉珍心阴阳怪气。   “姜榆,听说你这几天在外面玩得很高兴啊。”   姜榆脚步顿住,她之前把大院里爱惹事的人都想了一遍,不知是谁传出来的闲话。   如今看段玉珍这模样,心里突然觉得兴许就是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些听不大懂。”姜榆淡声回了句。   段玉珍牵起唇角,“我听说这两天你成天跟男人在外面逛,拉拉扯扯,还坐同一辆车,怕是早忘了自己结过婚吧?你不会是攀了高枝儿,现在准备抛弃贺大哥了吧?”   姜榆走过去,和她面对面对峙。   “再说一遍。”   段玉珍抬起下巴,“我说你不要脸,看见个有钱的男人就走不动道儿,给贺大哥戴绿帽子!”   啪——!!!   她话音才落下,姜榆的巴掌就甩了出去。   一巴掌打完,不等段玉珍反应过来,姜榆又啪啪甩了两巴掌出去。   “段玉珍,家属院这边,还有厂里的谣言,都是你传出去的吧?”   段玉珍被打得头发散落,遮住了双眼,却掩盖不住心里的恨意。   她疯了一般,嘴里发出瘆人的尖叫声,朝着姜榆扑了过去。   姜榆早有防备,又哪里会让她碰到,飞快避开。   等她再想攻击姜榆,林冬花已经从屋里出来拦着。   “玉珍,你又想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跟人动手!”   段玉珍委屈地嚎啕大哭,“她打我!她打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认定是我做错了,你究竟是谁的嫂子!”   徐丽华悠悠开口:“确实是姜榆先动手,不过你家小姑子说了很多难听话,换做是我的话,我也会动手。”   她自认为这话已经说的比较客观。   段玉珍这张嘴啊,姜榆只是扇了她几个耳光,没把她撕了,都算是手下留情。   林冬花攥着段玉珍的手,厉声质问:“你说什么了?姜榆不是不讲理的人,肯定是你先做了过分的事,她才会这么生气!”   段建仁跟着从屋里走出来,听到林冬花这话,便觉得她胳膊肘往外拐。   “你这是什么话!她不是不讲理的人,我妹子就是了?亏得你还是她亲嫂子,怎么帮着外人说话!”   林冬花白了他一眼,“说这话之前,不如你先问问你妹妹究竟说了什么,让姜榆这么生气。”   段建仁满脸不赞同,“再怎么生气,也不应该动手打人啊,你这是欺负我段家没人了是不是!”   姜榆冷眼看着他,转而看到贺庭岳大步而来。   “那段玉珍造谣传谣,坏我媳妇儿名声,这是在欺负她没人撑腰?”   段建仁和他对上眼,不由得语噎。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大可不必……”   贺庭岳淡声反问:“那你可有问过,你妹妹有没有好好说话?”   姜榆冷眼看着他们,道:“你最好祈祷厂里传的谣言查不到你头上。”   段玉珍梗着脖子,脸上还顶着巴掌印,看着分外滑稽。   “本来就跟我没关系!”   段建仁护在她前面,“你听见了,玉珍说跟她没关系,你得和她道歉!”   “道歉?就算谣言跟她没关系,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也足够我撕了她的嘴。下次再跑到我面前胡说,我还打她!”   姜榆还觉得自己只打了这几个耳光,打轻了呢。   她拉着贺庭岳的手进屋,走到南房门口,又回头看向段玉珍。   “家属院和厂里的谣言,厂领导已经知道了,如果不是你传的,厂里自然会还你清白。”   段玉珍脸色大变,慌张地躲在段建仁身后。   林冬花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不至于连她心虚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她攥着段玉珍的手腕,再次质问:“段玉珍,外面传的那些话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都说了跟我无关,你不信就算了!”   段玉珍甩开她的手,飞奔而出。   她怕这件事真查到自己身上,得抓紧把这事儿解决了。   可她哪里有这个能耐解决事情,思来想去,她只得去找邓弘毅低头。   这个男人真真是狠心,那天两人分别,他果真没再来找过她。   段玉珍忍了又忍,想保留自己女儿家的矜持,等着他服软,结果却一次次失望。   这次她主动上门,邓弘毅总该知道自己错了。   但段玉珍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看到邓弘毅和女同志亲密的一幕。   “邓弘毅,你对得起我!”段玉珍愤怒地大吼一声。   她朝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跑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抓那个女人。   手却在半空中被邓弘毅拦截。   “段同志,请你对我对象尊重一点!”他神色冷峻地看着她。   段玉珍眼底泛起泪花,“你对象?她是你对象,那我是什么?邓弘毅,你把我当什么了!”   邓弘毅推开她,实在不理解她为什么会露出这副表情。   “我们经由林悦介绍认识,我出去跟你吃过两次饭,相处之后发现跟你性格不合,我已经回绝了林悦。跟你相处的过程中,我从未有过逾矩的行为,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邓弘毅并没觉得自己当时是在和段玉珍处对象,两人顶多是在互相了解。   合则聚,不合则散,这是常理,段玉珍又为何又像是被人背叛的样子。   好似一道雷劈到了段玉珍身上,她不可置信地瞪着眼,怔怔地望着他。   “邓弘毅,你有没有良心,我和你处了这么久,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跟你吃过饭,在一起看过电影,我怎么就不算是你对象了?”   邓弘毅皱起眉头,“可我从没对你做过任何处对象该做的事,你仔细想想,我牵过你的手吗,我抱过你吗?我跟你一直保持着距离,你为什么还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   段玉珍狠狠咬着牙,怒极而笑。   “好!好得很!邓弘毅,你不要后悔!”   她跑走后,邓弘毅身后的女人才露了脸。   如果段玉珍多留一会儿,就会发现这个女人她也认识,正是姜榆的表姐王茉莉。 第297章 怒极攻心   其实外面传的谣言并没有对姜榆造成太大影响,有厂领导在,她相信迟早会还自己清白。   只是她对段玉珍的容忍度到了极限,这回断断不可能轻拿轻放。   刚才打的几个耳光,只是前菜。   不一会儿,跑出去的段玉珍回来了,还是哭着回来的。   大家都有些好奇,尤其是徐丽华,坐在院子里分析段玉珍为什么哭。   后被段建仁骂了一通:“徐大妈,有这个闲心操心我妹妹,你还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家,少管闲事。”   徐丽华冷哼一声,“我这不是关心玉珍嘛,话说她怎么哭得这么惨,不会是被对象甩了吧?”   段建仁脸色微沉,刚想回她,一盆水从身后泼了出来,把徐丽华淋了个落汤鸡。   他猛然回头,对上段玉珍阴沉狰狞的脸色。   “玉珍……”   段玉珍恶狠狠瞪着她,“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下次泼你头上的就是开水!”   徐丽华满身狼狈,头发上还滴着水,那眼神恨不得把段玉珍给撕了。   “你有没有点教养!看你这模样,肯定是被我说对了,你真被对象甩了吧?哼,段玉珍,你且等着瞧,就你这样的闺女,没人稀得要你!”   段玉珍怒急攻心,差点被她气得翻白眼。   要不是有段建仁拦着,她非要上去和徐丽华打一架。   徐丽华见她脸色涨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的模样,嘴上更是念叨个不停。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咱们大院儿传的那些姜榆的闲话,都是你说出去的!你就是嫉妒姜榆,她嫁了你喜欢的男人,日子过得别提有多美,你这辈子拍马都赶不上她!”   段玉珍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般,断断续续发出“嗬嗬”的声音,充满血丝的瞳孔突出,就这么直直倒了下去。   段建仁慌忙大喊:“玉珍!爸,妈,你们快出来,玉珍晕倒啦!”   徐丽华见势不妙,急忙躲进了屋里。   因着段玉珍晕倒的事,段家一晚上都没消停。   比起他们的鸡飞狗跳,姜榆睡得倒是格外好。   现在天气渐渐暖和了,衣衫逐渐减少。   以往贺庭岳就是她的暖被窝工具人,现在天气一暖和,她就嫌热了。   “正好有外汇券,要不咱们明天去友谊商店买电风扇吧?”   贺庭岳自然没有不应的:“明天下班后带你去,外汇券留在手里也没什么用,一次性都买了,买你喜欢的东西。”   姜榆偷偷笑了起来,迷迷糊糊想着,这年头能这么大手笔花钱的,估计也就只有贺庭岳了。   这些外汇券留着哪里会没用呢,能换好多大团结呢。   等次日姜榆起来上班,段玉珍刚好从医院回来。   林冬花折腾了一晚上,今儿还要上班,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姜榆给她装了馒头和鸡蛋,“嫂子你肯定没吃早饭吧?”   林冬花有些不好意思,“我出去买也一样,你还是留着给孩子吃吧。”   “够的,贺庭岳每天做早饭都会做多,你拿着吃个热乎的。”   林冬花只好收下,笑着和她道谢。   去上班的路上,她和姜榆提起段玉珍的事,心里一阵无奈。   “她呀,叫我不知该怎么说好。昨天把她送去医院,大夫说她是怒急攻心,才会晕倒。”   姜榆:“徐大妈说话确实没分寸,把人气成这样还不住口。”   “也不全是因为徐大妈,我婆婆问了她才知道,她确实是在处对象,但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没成。”   听林冬花细细说来,姜榆才知道原来段玉珍真的和邓弘毅相看过。   只是俩人的缘分很短暂,才相处没几天,邓弘毅便以不合适为由拒绝了段玉珍。   “玉珍向来是个心高气傲的,哪里受得了邓弘毅那些话,这才气晕了。”   林冬花早说过,她高攀不上人家邓科长,奈何段玉珍不听。   姜榆没想到还有这回事,心想男女同志相处本就需要一个过程,相处过后觉得不合适的比比皆是,哪儿就至于气晕过去。   来到办公室,姜榆坐下后,瞧见蓝饶萍面带喜色走了过来。   “姜榆,艾瑞克介绍的那几个客户,已经跟我们厂子签订合同,合作落实了。精梳机的事,厂里还在联系,有了不小的进展。”   这些都是姜榆的功劳,当然得把进度告诉她。   “展销会上你立了大功,厂里肯定是有奖励的。你的功劳,厂里都记着呢。”   蓝饶萍从前对姜榆有偏见,中间隔着一个周雪,她看姜榆怎么都没办法客观。   自从上回周雪出事,她突然好似心明眼亮起来,看清了许多事。   姜榆确实不错,周雪差她不是一两点。   “谢谢蓝副科长,我会继续努力的。”   中午姜榆原本要回家吃饭,金科长非要拉着宣传科全体成员去东客来。   蔡晓乐挽着姜榆的手,笑道:“不吃白不吃,好不容易有出去蹭饭的机会,干嘛不去。”   难得金科长这么节省的人大方了一回。   姜榆无奈一笑,“那我得跟贺庭岳说一声,让他别等我吃饭了。”   大约是这次展销会的成绩太亮眼,金科长在饭桌上对姜榆大夸特夸,说是要动员大家一起学外语,闹得姜榆都不好意思了。   “只是侥幸罢了,我的外语水平也就那样,还没学到火候,只会一些基本对话,哪里能当老师。”   她和艾瑞克说话也是磕磕绊绊,只是艾瑞克包容,愿意耐心教她。   马婆婆说的还真对,语言环境真的很重要。   跟着艾瑞克三天,看似是她在给他当导游,实则也是艾瑞克给自己当老师。   “姜榆,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还会外语,你跟谁学的?”蓝饶萍好奇问道。   姜榆一愣,直言道:“我们胡同扫公厕的马婆婆。”   “马婆婆?”蓝饶萍没听说过,看向金科长。   金科长长叹一声,“你没听过她,应该听过她的丈夫秦康义。”   蓝饶萍恍然,想到了往事,神色难免有几分怅然。   “原来是秦先生的妻子。”   一时间,她心里唏嘘不已。   看着姜榆的眼神,添了一丝复杂。   “姜榆,你还是……唉,算了,说这些没意思。”   姜榆明白,蓝饶萍是想叫她注意一些,不要和马婆婆走太近。   要是被有心人举报,怕是会惹来麻烦。   可她从跟着马婆婆学习开始,就没想过这一点。   贺庭岳也让她只管专心学习,不要想太多。 第298章 这可是友谊商店   从东客来出来,差不多到时间上班,姜榆便直接回了厂里。   却在门口被何倩倩偷偷拉到了一旁。   “姜榆姐,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姜榆问道:“什么事?”   何倩倩左右张望,确保没人偷听,才和姜榆说起自己看见的事。   “周雪不是把东民巷的院子卖了吗?我昨儿又看见她和……邵厂长从里面走出来。”   姜榆眉头一皱,蓝饶萍难道没告诉周雪,院子已经卖掉这件事吗?   她从一开始买下院子的时候去看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过去。   想着房子上了锁,放在那里又坏不了。   难道除了她手上,周雪也有钥匙?   “你的意思是,周雪还住在那边?”   何倩倩点点头,“我后面又过去看了,连着好几天都瞧见她从里面出来,她肯定是住那里没错。”   姜榆冷冷一笑,“她胆子还挺大。倩倩,这件事你别管,装作不知道就行。”   何倩倩点点头,“对了,王婶让我跟你说一声,杜娟嫂子怀孕了,说是让你回家看看。”   姜榆冷淡地嗯了声,没说应不应。   她很快把杜娟怀孕的事忘在脑后,只等着收工后,去友谊商店买电风扇。   等到下班,姜榆飞快收拾东西走人。   搞得蔡晓乐想和她说两句话都来不及。   “干嘛呀,着急忙慌的。”她嘟囔。   姜榆和贺庭岳在厂门口汇合,两人骑着自行车,先回家接上贺飞燕,三人一同前往友谊商店。   贺飞燕偷笑,“我没告诉正东和莉兰,不然他们下课后一准飞奔回家。”   带上他们,两架自行车不好走,路上都得耗挺长时间了。   才走到门口停好自行车,姜榆已经忍不住兴奋起来。   她拍拍口袋,很是豪气的样子。   “今儿随便买,嫂子有钱。”   贺庭岳满眼宠溺,笑看着她,捏了捏她的手心。   “你喜欢就买,我上午也找人去换了一些外汇券,钱管够。”   说着,他把口袋里换的外汇券掏出来,这些加起来也上百了。   贺飞燕瞪大了眼,“我的天老爷,大哥,咱家要发达了不成,这样花法,要是被徐大妈知道又得说我们败家。”   姜榆那三百,是艾瑞克给的酬劳。   这种额外收益,贺飞燕觉得花着也不大心疼。   但贺庭岳竟然拿钱去换外汇券,这不是纵容姜榆败家是什么?   啧啧,她大哥真是爱惨了姜榆。   贺庭岳睨着她,“你嫂子没去过友谊商店,让她多买一些怎么了?”   贺飞燕:“……我是不是你亲妹啊,我也很久没去过了!”   她小时候虽然去过,但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她早忘了!   她算是看清楚了,贺庭岳把她带在身边养,根本没把她当成女的。   姜榆笑着拉住她的手,“别说了,咱们快进去看看!”   才要进去,便听见有人喊她:“姜榆!”   她回头一看,是王茉莉。   而她身旁站着的人,叫姜榆有些诧异。   竟然是邓弘毅!   王茉莉莞尔,“这是我对象,他是一厂保卫科的科长,我们就要结婚了。”   邓弘毅主动牵起王茉莉的手,应承着她的话。   “是,我们要结婚了。我才知道原来姜同志是茉莉的表妹,往后两家可要多多走动。”   姜榆笑了笑,没应声。   她不喜欢王茉莉,没想过有太多交集。   王茉莉自然也是这般想,但她厌恶姜榆的同时,又想让她看着自己过得有好。   等她和邓弘毅结婚,她一定会比姜榆更幸福。   眼瞧着姜榆他们就要走进友谊商店,王茉莉出声嘲讽:“姜榆,这可是友谊商店。”   姜榆回过头,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当然知道这是友谊商店。”   王茉莉嗤了声,“里面买东西用的是外汇券,弘毅特地去换了外汇券,带我去里面买东西呢。你要是没有外汇券,最好还是别进去丢人了。”   姜榆哦了一声,“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里面用的是外汇券。但没人规定,没有外汇券就不能进去看看吧?”   王茉莉目露不屑,“当我多管闲事,等会儿丢了脸,可别说你是我妹。”   她转头拉着邓弘毅的手,和他撒娇:“咱们快进去吧。”   “好。”   邓弘毅和贺庭岳打了招呼,带着王茉莉走了进去。   贺飞燕撇撇嘴,“什么人呐,合着全世界就她有钱?友谊商店她开的啊。”   姜榆低笑,拉着她的胳膊。   “别搭理她,我们进去。”   很快,贺飞燕心里的那点不高兴,就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冲到了九霄云外。   “嫂子,这个发卡好漂亮!”   透明的玻璃柜里,一整排都是新款式新颖的发卡。   和这里面的东西一对比,供销社卖的红头绳都显得土不拉几。   “不愧是友谊商店啊,里面的东西就是好看。”   姜榆听见贺飞燕的感叹,再看了一眼价格。   喝!这一个小小的发卡要十八块钱!   要知道,这里用的还是外汇券,汇算过来,这个夹子要三十六!   好看是好看,贵也是真的贵。   “你好,能把这款拿出来给我妹妹试戴吗?”   售货员瞥了她一眼,瞧见她穿着体面,便把发卡拿了出来。   “小心一点,别弄坏了。”   贺飞燕对这个发卡是肉眼可见的喜欢,哪里还有心思在乎售货员什么态度。   她也看到了价格,不免肉疼。   “嫂子,要不算了,太贵了。”   姜榆把发卡别在她头上,笑吟吟看着。   “好看!人家要是不贵,怎么能做这么好看呢?喜欢就买,嫂子有钱。”   那个售货员听言,神色立马多了几分笑容。   “闺女,看你嫂子对你多好。这发卡要是不贵,它也做不了这么好看。你瞧供销社那边的发卡,一对才三毛钱,戴两次就坏了,哪里有这个发卡好看结实。”   姜榆又挑了另外一只,款式不一样,上面缀着一朵生动的白花,花蕊是细闪晶亮的碎钻。   “这个也好看,莉兰肯定喜欢!”贺飞燕知道,姜榆从不偏心。   有她的,就不会忘记贺莉兰。   姜榆低下头,正想挑一只给姜欣,被王茉莉的声音打断。   “姜榆,这发卡可不便宜,你有钱买吗?可别回头试了又不买,叫人白忙活一趟。”   姜榆瞥了她一眼,“我买不起,你肯定买得起吧?要不叫邓科长给你买一只?”   王茉莉脸色一僵,嗔怨地看了邓弘毅一眼。   “弘毅,这发卡真好看,你给我买一只吧。”   邓弘毅走过来一瞧,被这价格吓到了。   “这么小一个发卡要十八块钱?不当吃不当喝的,冤大头才买这个。茉莉,你听话,我们去那边看看手表。”   他要和王茉莉结婚,没打算买齐三转一响,但总得有一样。   王茉莉选了手表,可他没有手表票,只好硬着头皮换了外汇券,带她来友谊商店买。   他只准备了买手表的钱,再买其他肯定是不够的。 第299章 那又不是我爸妈   姜榆凉凉一笑,“表姐听话,去那边看看手表吧。”   王茉莉心里一阵难堪,一个发卡而已,邓弘毅竟然都不愿意满足她!   “我就要这个发卡!你明明带了很多外汇券,给我多买一个发卡不行吗?”   这下难堪的轮到邓弘毅了。   王茉莉可以私下说这些话,可她偏偏要当着贺庭岳的面。   “我只换了买手表的外汇券,你要是想买这个发卡,那行,手表我们不买了。”   王茉莉咬着唇,“不买手表,我们怎么结婚!”   “这两样你选一个,要是都不要,那我们就不结了。”   邓弘毅和她认识时间不长,但在她面前向来都是温柔纵容,还是头一回用这么强硬的态度说话。   王茉莉觉得丢脸,也想和他放狠话,告诉他这婚不结了!   但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她赌不起。   放走邓弘毅,她去哪里找一个条件更好的。   王茉莉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才勉强平复情绪。   “是我不对,这发卡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去买手表吧。”   邓弘毅面色缓和,握着她的手哄道:“等以后我再去换外汇券,带你过来买发卡。”   王茉莉娇羞低下头,“我其实也不是很喜欢。”   这边,姜榆已经挑好了发卡,让售货员包起来。   贺庭岳见她只要了三个,又从里面挑了一个,直接戴在姜榆头上。   姜榆抬手摸了摸,“干嘛呀,我不用的。”   贺庭岳拉下她的手,“很好看,为什么不要。”   后又看向售货员:“就这四个,多少钱?”   售货员心里别提多羡慕,“一共七十二!同志,你男人对你可真好。”   姜榆甜甜地笑了起来,“他是很好,带我们过去看看风扇吧?”   “好,这边!”   王茉莉瞧见贺庭岳一次付了七十二块钱,眼睛瞪得铜铃大。   那可是外汇券!   就为了买这没啥用的东西,一次花了七十二块钱!   转而听见姜榆还要去买电风扇,她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   “姜榆,杜娟怀孕了,你知道吗?”   姜榆脸色冷淡,“刚知道,怎么了?”   “你爸妈在乡下吃苦,你却在这里大手大脚,你有钱为什么不孝敬你爸妈!”   友谊商店里人不算多,但听见王茉莉的话,大家都不由自主看了过来。   邓弘毅眉头拢起,不明白王茉莉怎么今天表现得这么异常。   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王茉莉还有这样的一面。   姜榆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蓦然一笑。   “表姐,你这话我还真没办法否认,我的确不如邓科长孝顺。”   骤然被点名的邓弘毅一愣,尴尬一笑。   “姜同志别放在心上,茉莉她就是口直心快。”   姜榆摆摆手,靠在柜台旁边。   “我这可不是谦虚,论孝顺,我真比不上邓科长。我听说邓科长一个月百来块钱,能拿出过半的工资孝顺乡下的父母,还有老家的两个兄弟。邓科长不仅孝顺,还讲义气。”   邓弘毅见她神色严肃,眼底流露出钦佩,不由得挺了挺胸脯。   不是他吹,整个二厂,想找出一个比他孝顺的,还真难。   “姜同志过奖了,在我有能力的前提下,多多帮衬他们,都是我应该做的事。”   邓弘毅这话,便是承认了他给钱接济乡下兄弟的事。   惹得王茉莉脸色大变,倏然攥起拳头。   邓弘毅比她大了整整一轮,已经称不上年轻。   他虽然没有孩子,但听说以前在老家结过婚,只是那女人命薄早逝。   王茉莉选择他,图的自然是他的职位和工资。   这个条件,是她打着灯笼都找不出第二个的。   可邓弘毅现在竟然说,他过半的工资都要给爹妈兄弟!   这婚还能结吗?   “你每个月都寄了多少钱回去?”   邓弘毅没料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眼神闪躲。   “我们买了手表再说。”   王茉莉甩开他的手,还买什么手表,他一年到头寄回去的钱,都够买多少手表了!   “你先告诉我,你一个月寄回去多少钱?”   邓弘毅无奈道:“七十块钱,我爸妈,还有两个兄弟,一家二十。还有十块钱,是给我妹子的。”   王茉莉瞪大了眼,骂道:“你孝顺你爸妈我能理解,可你孝敬你两个兄弟算怎么回事!他们难道是残废吗,需要你给钱养着!”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她呵斥,邓弘毅觉得没脸。   刚认识那会儿,他觉得王茉莉温柔可人。   怎么现在变得如此粗俗,句句不离钱。   “那是我亲兄弟,在我有能力的前提下,我帮衬他们有什么不对?你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没结婚,因为没有女人愿意跟着你一起当冤大头!乡下什么生活水平你不知道?二十块钱,都够他们啥都不干,翘着腿等饭吃了!”   王茉莉气得心肝疼,照邓弘毅这个做法,他肯定存不下什么钱。   那么多钱啊,全便宜那些乡下的吸血鬼了!   “表姐,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有钱就要孝敬爸妈,这话你刚才不还说了,这才过去多久,你怎么就忘了呢。”姜榆谴责地看着她。   王茉莉的理智被怒气啃食,脱口而出:“那怎么能一样,那又不是我爸妈!”   姜榆凉凉看着她,“可那也不是你的钱啊,你还没进门呢,怎么就开始盘算邓科长的钱呢。”   邓弘毅脸色沉下,不满地看着王茉莉。   “这手表你还买不买,不买我就走了。”   这点不满,还不足以让他和王茉莉退婚。   人都不可能是完美的,王茉莉有小性子,自然也有他喜欢的地方。   王茉莉使劲咬着牙,权衡利弊后,决定先把这件事按下。   等她和邓弘毅结婚,握住了男人的钱。   这钱给不给,怎么给,还不是她说了算。   “买,我这不是觉得你给乡下寄这么多钱,一大家子都靠你养,你太辛苦了嘛!人家是担心你,才口不择言了。”   不得不说,在王茉莉这里,邓弘毅还挺好哄。   三两句话,便打消了邓弘毅的不满。   “这些以后再说,先把手表买了,让岳父岳母同意我们的婚事先。” 第300章 也就你们心脏   姜榆收回目光,专心挑选起风扇。   风扇可不便宜,尤其是在友谊商店买,得要将近一百块钱了。   姜榆算了算手里的钱,能买两台风扇。   可家里有三间房,两台风扇也不知怎么分。   最后贺飞燕拍板:“就买一台,放堂屋怎么样?等天气热了,就放嫂子房间,这本来就是嫂子赚的钱。”   一家人商量过后,便花了将近一百的外汇券,买下了这台新风扇。   买了风扇,姜榆也没急着回家,而是多逛了一会儿。   最后看中了一双皮鞋,瞧着非常高贵大气。   她见过艾瑞克穿皮鞋,搭配衬衫西装,宽肩窄腰,十分好看。   她当时就在想,这要是贺庭岳这样穿,肯定比他更好看。   “这皮鞋有44码吗?”   “有,但不能试。”   姜榆不假思索,直接要了。   贺庭岳都没来得及拦,姜榆直接把钱给付了。   “以后我们也买西装穿,就搭配这双皮鞋。”   贺庭岳笑起来,轻抚着她的头发。   “好。”   姜榆又给贺正东挑了一支钢笔,他今年就要上高中,得挑一支好的。   买完东西,一家人在王茉莉眼红的注视下,满载而归。   贺飞燕这咋咋呼呼的性子,动静就小不了。   徐丽华一眼就瞧见她手里拎着的风扇,惊得不行。   “飞燕,你家买风扇了?”   贺飞燕把风扇高高举起,拍了拍。   “徐大妈,这可是我嫂子带我们去友谊商店买的!要一百块的外汇券呢!”   徐丽华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扯着嗓子喊:“啥?多少钱?”   “一百块钱,用的是外汇券!”贺飞燕不厌其烦回答着她。   徐丽华捂着心肝,默默算着一百块钱的外汇券,需要多少钱来换。   这一算可不得了,败家,姜榆就是个败家娘们儿!   “小贺啊,现在天气也不热,买什么电风扇啊!你也不拦着姜榆,任由她胡闹!”徐丽华不赞同地斥责着他。   贺庭岳笑道:“早买早享受,都五月份了,天气总有热的时候。”   徐丽华连连摇头,“咱们北城的天气就这样,一年到头能有几个月是热的?花这么多钱买电风扇,不划算,不划算啊!”   贺飞燕笑嘻嘻,炫耀:“徐大妈,这个外汇券是我嫂子自己挣的,不用拿钱去换!”   “啥?外汇券怎么挣啊?”徐丽华听着糊涂。   其他人纷纷竖起耳朵,想看看姜榆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贺飞燕故作神秘,“你们还用得着问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别以为我没听到,这几天你们都在背后说我嫂子。”   徐丽华几个纷纷避开她的目光,脸色讪讪。   “谁说你嫂子了,飞燕你可别瞎说。”   贺飞燕嗤了声,“我怎么瞎说了,今天一早不是你在说我嫂子不守妇道,随便上外国男人的车吗?”   “不止你说了,阮大妈,林阿姨,还有姜丽,你们仨也说了。”贺飞燕挨个点名。   姜丽心虚道:“你听错了,我没说,都是徐大妈说的,我就听了一耳朵。”   贺飞燕摆摆手,“甭管你们说了什么,既然你们这么好奇,那我就告诉你们吧。那位外国友人叫艾瑞克,在展销会上给厂子介绍了好几个大客户,这可是国棉厂的贵人,你说咱们是不是该好好招待人家?”   徐丽华恍然,“所以厂里派姜榆去招待那位艾先生?”   林红霞故意道:“厂子里能人这么多,怎么谁都不派,偏偏派姜榆一个女同志去?这多不方便呀。”   贺飞燕白了她一眼,“林阿姨,你以为这工作简单呢?那是外国友人,人家听不懂咱们的语言,得用外语交流,你会吗?你儿子会吗?就算厂里把任务派给你儿子,也得你儿子能跟人家交流呀。”   林红霞被她堵得憋屈,“我儿子不会,姜榆一个乡下丫头就会了?”   “我嫂子要是不会,这合作她是怎么谈成的?厂里让我嫂子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你们这些三八却在背后生是非,我看你们就是见不得二厂好,回头我就写举报信,把你们抓去保卫科关几天!”   徐丽华吓得心慌,暗暗后悔自己没管住这张嘴。   “不说了不说了,再也不说了!飞燕,大家都是邻居,干嘛这么较真儿呀!”徐丽华连连求饶。   贺飞燕哼了一声,“我要是不较真儿,你们就得得寸进尺!这风扇是用外汇券买的,外汇券,是那位外国友人给我嫂子的劳动报酬!也就你们心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啥?报酬!姜榆你统共才陪他转悠几天,他就给了你这么多钱?”   徐丽华大跌眼镜,下巴都差点惊掉了。   姜榆抿唇一笑,“徐大妈,没这么多,艾瑞克给我的报酬是一天十块钱外汇券,买风扇的钱,有一部分是我们自己贴的。”   一天十块钱外汇券,已经足够大家眼红。   心想怎么这么多好事,都落在姜榆头上了。   段玉珍冷冷一笑,“谁知道这个钱怎么怎么来的,你一天到晚陪着那艾瑞克,真做了什么,我们大家也没看见,随你怎么说。”   贺飞燕震怒不已,拳头瞬间攥了起来,连风扇都忘记放下,要走上前教训她。   才踏出一步,便听见一声怒喝:“厂里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破坏团结和谐的蛀虫,才会止步不前!”   大院的人齐齐吓了一大跳,转头看过去,以郑厂长为首的二厂领导们鱼贯而入,直冲段玉珍。   郑厂长就站在院子中央,气势沉沉,压得大家都不敢出声。   他指着段玉珍道:“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段玉珍噤若寒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可是二厂的大领导,她哪里还敢说话。   郑厂长重重地哼了一声,厉喝:“说!”   段玉珍浑身颤抖,后背冷汗涔涔。   “我……我……我都是胡说的,我刚才说的话都是我自己胡诌,这不话赶话才说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   金科长背着手,抬眼看着她,神色锐利。   “不是故意的,都能编出这种话去中伤别人,这要是故意的,你岂不是得杀人放火?”   段玉珍还想为自己辩解,被金科长凉凉打断。   “你别急着否定,我们已经查证,厂里和家属院那些关于姜榆的谣言,都是从你嘴里传出来的。段玉珍同志,姜榆是我宣传科的人,你对她哪里不满,不如跟我说说。” 第301章 停职   徐丽华缩着脖子不敢说话,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这心脏,都快被吓破了。   谁能想到,厂领导竟然会为了姜榆一个小小的干事出头。   段玉珍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   紧接着,段老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步履匆匆,姿态放得很低。   “郑厂长,有话好好说,我先替我这无知的孙女儿,给你们说声对不住。”   段老爷子是厂里的老人,不看功绩看年纪,郑厂长还是得给他几分面子。   “段叔,实在不是我不好好说,你先问问段玉珍做了什么!姜榆自入厂以来,表现优秀,勤勤恳恳,厂里对她寄予厚望,金科长更是把她当成接班人来培养。”   “你说,这么一位能力出众的同志,凭什么遭受段玉珍的诋毁?要不是姜榆同志意志坚定,这几天的谣言,已经足够害死这个优秀的女同志,让我们二厂痛失一名人才!”   姜榆听得汗颜,郑厂长这些话,多多少少有些夸大的成分在。   但她明白,郑厂长这是在为自己出头。   能得到厂领导的看重,高兴之余,她心里还有些感动。   段老爷子缓缓闭上眼,无声叹息。   “这件事,我会给姜榆一个交代。”   他睁开眼,拿起墙角的棍子,指着段玉珍。   “跪下!”   “爷爷……”段建仁还想为她说情,被老爷子厉眼瞪了过去。   “你要是想替她受罚,只管跪下。”   段建仁这才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段玉珍转而哭着向文燕求救:“妈,帮帮我。”   文燕狠着心肠别开眼,“你自作自受,我能怎么帮你。早跟你说过多少次,老实安分一些,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话听进去过。”   她实在不明白,一家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糟心的女儿。   她眼睁睁看着段老爷子拿着棍子往段玉珍身上招呼,看着女儿只能跪着求饶,无动于衷。   她下颌紧绷着,咬着牙不去看段玉珍。   “妈,爷爷下手这么重,这是要打死玉珍啊。”段建仁焦急开口。   文燕冷声道:“你爷爷有分寸!就是因为她每次犯错,都有我们纵容,她才会一错再错。”   段老爷子这一次是真的没有手下留情,下了狠劲,段玉珍根本躲不了。   无论她往哪边去,棍子都能打在她身上。   直到打得她没有力气再躲,半条命都没了似的趴在地上呻吟,老爷子才气喘吁吁丢掉手里的棍子。   “我会给她报名下乡,把她送去乡下历练,不知道郑厂长对这个结果是否满意?”老爷子沉声问道。   郑厂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原本想着给段玉珍一些教训,却没有想到老爷子会把她打成这样,还果断送她下乡。   不过想到段玉珍惹事不是一次两次,送她离开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姜榆,你有意见吗?”   姜榆抿了抿唇,“其实她已经得到教训,可以不送她下乡。”   老爷子年纪大了,膝下就这一个如珠似宝的孙女,现在狠心送走,怕是以后会后悔。   “是啊,爸,玉珍已经吃到教训,就别送她走了吧。”文燕跟着求情。   老爷子气哼哼道:“她吃到教训?她是怕了,不是知错了!她现在心里想的不是认错,是记恨姜榆,记恨我。”   姜榆垂眸,“既然如此,段爷爷您决定就好,不需要问过我。”   段家最后吵了一晚上,最终没人能拗过老爷子,给段玉珍报名下乡。   只等段玉珍恢复两天,她就会被强制送到乡下改造。   郑厂长这一次为姜榆出头,有效震慑住了徐丽华等人。   隔天姜榆醒来,她们几个对自己的态度都好了许多。   看着姜榆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徐丽华长长叹了一声。   “第一回 见到姜榆,她还是个从乡下过来的村姑,有些姿色,那时候我哪里会想到,她能和小贺结婚,还跑到二厂工作,连厂长都这么器重她。”   徐丽华摇摇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莫非姜榆旺夫?   徐丽华恍然大悟,脑海中茅塞顿开。   她拍着大腿,可不就是旺夫嘛!   从姜榆嫁给贺庭岳,她自己越来越好不说,连带着贺家都是走上坡路。   徐丽华啧了两声,遗憾地摇头。   早知道就让张家华娶了她。   姜榆还不知道徐丽华得出的这结论,她上班之前,先去找了赖六子,让他安排人帮忙盯着周雪那边。   赖六子知道姜榆买房的事,听到周雪还住在那边,厌恶地皱起眉头。   “嫂子,她住的是你的房子,干嘛不直接把她赶出去?”   姜榆怕他不明就里真把人赶出去,便把周雪和蓝饶萍夫妇的三角关系说了一遍。   他惊讶不已,对周雪的嫌恶更重了。   “这简直就是陈世美在世啊,那女的也不是啥好玩意儿。”   姜榆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厂里大多数人,对邵嘉康的人品深信不疑,我当然可以揭穿他们的事,但大概率没有人信,除非把他们捉奸在床。”   所以姜榆决定徐徐图之。   只是没等她揭穿邵嘉康和周雪的龌龊,变故突生。   整件事还得从贺庭岳和姜榆打猎时发现的竹筒开始。   他们将东西上交后,这件事便轮不到他们来打听,姜榆早把事情忘在了脑后。   然而,事情却查到了郑厂长的秘书身上。   作为厂长,竟然让一个间谍混到了身边,他难辞其咎。   好在郑厂长反应快,第一时间提交辞呈,自请离职。   上头觉得他还算识相,便给他做停职处理,连带着谢晋昌也受到了牵连。   而后有人举报贺庭岳和郑厂长走得近,为了国棉厂,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也应该停职。   贺庭岳都接到了通知,作为他最亲近的人,姜榆也被通知停职,等待接受调查。   事情太突然,姜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蓝饶萍勒令收拾东西离开二厂,等候调查。   不过金科长对她的态度一如从前,没有任何改变。   “事关间谍,事情不可马虎,只要是相关人员都需要接受调查。姜榆,别担心,只要你和贺科长是清白的,总有机会回到二厂。”   姜榆已经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谢谢金科长,我没事的,就是有些突然。”   金科长叹了一声,“谁说不是呢,我也没想到……唉,算了,你先回家吧,就当给自己放假。” 第302章 我就要去宣传科   郑厂长停职,二厂将由邵嘉康暂时管理。   姜榆抱着东西往外走的时候,正好瞧见邵嘉康领着周雪走进厂办大楼。   周雪停下脚步,笑看着她。   “这不是姜榆嘛,你也有今天。”   姜榆冷淡看着她,“人生本就是大起大落,今天只是停职调查,等调查出结果,还我清白,我自然能回来。”   周雪嗤了声,“这话可说早了,连郑厂长都停职了,你未必有机会回来。”   她这小人得志的猖狂模样,连姜榆都觉得碍眼极了。   但她知道,周雪只是个开始。   她和贺庭岳双双停职,落井下石的人还会有很多。   她这时候就稳不住,往后还怎么熬。   “不回来也没什么,我有能耐,北城的厂子又不是只有国棉厂,去哪里不是去。”   姜榆摆摆手,“周雪同志,回见,希望我以后回到国棉厂,还能见到你。”   周雪见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   姜榆就这么走了,挥挥衣袖,潇洒离去,没有一丝落魄。   邵嘉康见她脸色不对,从旁劝了两句:“在乎她做什么?往后二厂宣传科不会再有她的位置,除了逞口舌,她也没什么能耐了。”   周雪心里舒坦了几分,拉着他的胳膊问:“那你打算给我安排一个什么职位?”   邵嘉康脸色微变,连忙把手抽出来。   “你看清这是什么地方!要是被人发现我们的关系,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没人瞧见,不然指不定要传出什么难听话。   周雪沉下脸,嘟了嘟嘴,心里很是不高兴。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见不得人,预备什么时候让我见光?”   邵嘉康好声好气哄着:“你再等等,现在还不到时候。你干妈手里还捏着一笔钱,咱们得先把钱要过来,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   周雪被哄得心花怒放,嗔道:“那说好了,把她的嫁妆拿过来,你们就离婚。”   “那是自然。”   邵嘉康问她想去什么部门,他好操作安排。   周雪想了想,冷哼一声:“我要去宣传科!”   宣传科让她吃了这么大的亏,她要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   她计划的第一步,便是取代蔡晓乐的位置。   邵嘉康温声道:“其实二厂还有很多适合你的职位,不是非得去……”   “我就要去宣传科!你不是想把干妈手里的嫁妆哄到手吗,我和她多接触,总能知道她究竟把钱藏在哪里。”   周雪如此坚持,邵嘉康便不再说什么。   他接手二厂的第一件事,便是安排周雪进入宣传科,接手姜榆的工作,代替蔡晓乐重新成为厂里的广播员。   蔡晓乐表示不服,“我做厂里的播音员以来,没有任何失误,你们凭什么一句话就抹掉我所有的努力,让人顶替我的位置?”   周雪高傲地抬起下巴,轻蔑看着她。   “你当初取代我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也会被人取代吗?”   蔡晓乐拍案而起,怒视着她。   “我取代你,那是光明正大,靠的是实力!你辞职离开二厂,又是因为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周雪,你要点脸吧。”   周雪脸色扭曲了一瞬,瞥见墙上挂着的锦旗和证书,心里起了一股无名火。   “你不服的话,直接找邵厂长去,这是他的安排。”   蔡晓乐憋屈不已,刚张口,便听见蓝饶萍的声音。   “晓乐,你先坐下,这件事我会帮你问清楚。”   蔡晓乐可不信任她,冷冷一笑。   “谁不知道周雪是您的干女儿,您难道会为了我,把她从宣传科赶出去吗?干脆让我和姜榆一样,停职调查好了!”   周雪扬了扬眉,“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你和姜榆走这么近,确实应该接受调查。”   蓝饶萍脸色森然,起身走出去,离开了这个乱糟糟的地方。   走出宣传科,她直奔厂长办公室。   当着大家的面走到邵嘉康面前。   “先让他们离开,还是就这样说?”她语气跟淬了冰似的。   邵嘉康好脾气地笑了笑,“那今天的开会到此为止,我先和蓝副科长说说话。”   等把人送走,关上门,他脸上的笑容才消失。   “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冲动。”   蓝饶萍嗤然,“你以前也没这么无所不用其极。”   邵嘉康怔了片刻,叹息一声,去牵她的手,被蓝饶萍避开。   他索性不碰她,自顾自坐下。   “这么生气,是为了周雪的事?”   蓝饶萍眉目凌厉看着他,“你心里既然清楚,又何必明知故问?”   邵嘉康叹息一声,“你从前可是把周雪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她能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你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对。”   “她当初是怎么离开二厂的,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犯了错,接受惩罚是理所应当,哪里有一回来,就把蔡晓乐顶替的道理?你这个决定,难以服众!”   蓝饶萍从不觉得邵嘉康能彻底接手二厂,郑厂长的离开只是暂时的。   等他回来,邵嘉康做的这些和跳梁小丑有什么区别?   邵嘉康却哈哈笑了起来,眉眼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意气风发和桀骜。   这样的他,蓝饶萍反倒感到陌生。   “老郑走了,二厂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不服气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只能憋着!别说一个蔡晓乐,就连金科长那老头子,回头我就找个理由把他开除,让你转正,这样不好吗?”   蓝饶萍看着他,莫名觉得心惊。   她赫然发现,邵嘉康和她认知中的那人,相去甚远。   他对于权力的欲望,远比她想象中要大。   “邵嘉康,你已经是厂长,这还不够吗?你和老郑可以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你何必站在他的对立面?”   蓝饶萍不明白,昔日交情甚笃的的好友,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邵嘉康却觉得她太过天真,他和郑厂长从来不是合作伙伴,他们是竞争者。   “我的目标,从来不是止步于国棉厂!”   他要继续往上爬,去争去斗,爬得更高更远。   “好了,这些事你都不需要操心,要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难听话,你只管告诉我,我来解决。至于周雪,她的事已经定下,无需更改。你要是真体谅我,就好好支持我。”   蓝饶萍看着眼前陌生的他,脊背一阵发寒。 第303章 我怕刺激她   姜榆还不知道厂里有何变动,她抱着东西回家,转眼整个家属院都知道她和贺庭岳停职的事。   大家纷纷从屋里走出来,讨论着怎么回事。   有人纯粹看热闹,有人则是幸灾乐祸。   徐丽华自然是看笑话那一拨人。   “你们说,这小贺和姜榆怎么突然就停职了呢,他们不会真和间谍有关系吧?”   林红霞心里舒坦极了,姜榆得意了这么久,她早盼着贺家倒霉。   “要是没问题,厂里干嘛让他们停职,说是要调查他们呢。”   徐丽华眨眨眼,“老林,你怎么知道?”   “我家向阳说的呗,厂里要调查他们。”姜婷接过话。   姜榆夫妻俩被停职,最高兴的莫过于她了。   大家都说姜榆比她嫁的好,现在就得叫大家好好看看,她们姐妹俩,究竟谁才能笑得长久!   “妈,明儿我想回娘家一趟,姜榆出了事,我总得跟我爸妈说一声。”   林红霞笑着点头,“那是应该的,明天早点过去,你爸妈说不准还担心呢。”   王美丽先前因为贺庭岳身份的问题,很是看不上付向阳,总觉得贺庭岳这个女婿更好。   现在出了事,总该知道风水轮流转的道理。   姜丽目光闪烁,“姜婷,你顺道给我爸妈也带个消息。”   姜婷勾起唇角,“我知道。”   她当然要在南河村好好宣传。   这时,徐丽华见姜榆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拎着肉,泰然自若的模样。   就她这样子,哪里像是被停职!   “姜榆,你不是被厂里处分了吗?怎么还有心情吃肉啊。”徐丽华扬声道。   姜榆哭笑不得,“徐大妈,间谍的事又不是第一回 ,停职调查是按规定办事,和处分有什么关系?等厂里查清楚,还我们清白,我们照样能回去上班。”   徐丽华一愣,看向林红霞。   “可你们要是没问题,厂里干嘛调查你们?”   姜榆没耐心和她们解释,摆了摆手。   “随你怎么想吧,反正我服从厂里的安排。”   等姜榆拿着东西回屋,孙母才开口:“看她这样,这件事兴许不严重。”   林红霞面带不屑,“哪里不严重,不过是故作不在乎罢了。要知道,一旦和间谍沾染上关系,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她哪里还有机会回二厂?”   其余人纷纷点头,觉得有些道理。   过了没多久,贺庭岳回来了。   他的态度和姜榆差不多,很是淡定。   倒是后脚进来的贺飞燕平静不下来,一进门就咋咋呼呼问的:“大哥,我听说你和嫂子停职调查,这是怎么回事啊?”   贺庭岳淡声道:“就你听到的这回事,厂里查出有间谍,相关人员停职接受调查。”   贺飞燕替他和姜榆喊冤:“那跟你和我嫂子有什么关系?我嫂子刚给厂里立了功,这不是卸磨杀驴是什么?”   贺庭岳眼神一沉,扫向她。   “贺飞燕,我有没有教过你要谨言慎行?”   贺飞燕这才察觉到自己失言,抿了抿唇。   可她没觉得自己说错,要不是有姜榆,展销会上能有这么亮眼的成绩?   总不能人家才立功,你就把人家从厂里赶出去。   姜榆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脑袋。   “放心吧,我跟你哥清者自清,等着厂里还我们清白就行。”   贺飞燕嘟囔:“可我们怎么知道,厂里一定会还你清白?大家都说……”   说郑厂长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贺庭岳和他向来走得近,没有郑厂长在,他首当其冲。   现在二厂被邵嘉康把持,贺庭岳和姜榆完全处于劣势。   贺飞燕想到前几年的动乱,心里有些害怕。   那几年里,多少人含冤而死,兴许这辈子再也没有洗清冤屈的时候。   “不要想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自己吓自己。你安心等着学校的工作安排,不要管我们的事。家里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姜榆低声安抚。   她始终相信上面领导的公平公正,一定会还他们清白。   这一天,姜榆一如往常,该吃吃该喝喝,没有任何改变的。   到了晚上,她和贺庭岳抱着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才问起厂里的事。   贺庭岳低笑,“你那样安慰飞燕,我还以为你胸有成竹。”   姜榆捶了他一下,“我也是个普通人,我肯定会怕的呀。”   贺庭岳搂紧她,下巴抵着她的发心。   “放心,有你男人在,不会有事。”   姜榆迟疑片刻,道:“那郑厂长……”   贺庭岳沉默片刻,有些事他不能透露。   但在姜榆面前,他还是忍不住提了两句:“谢秘书是郑厂长的秘书不错,但把他安排进二厂的,却另有他人。”   姜榆何等聪明,一点就通。   “所以这是准备请君入瓮?”   “嘘。”   贺庭岳闭上眼,“你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过怎么过,这段日子难听话肯定不少,都别往心里去。”   他一朝得势,个个都上赶着巴结。   眼看他平地起高楼,又看着他大厦将倾,自然多的是人落井下石。   贺庭岳稳得住,最怕家里人受到伤害。   姜榆嗯了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沉沉睡过去。   有了贺庭岳这些话,她心里安定许多,其实也没那么害怕。   隔天醒来,姜榆早早睁开眼,还想着要去上班,蓦然想到自己已经停职。   这次调查也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够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姜榆伸了个懒腰,看着贺正东和贺莉兰兄妹俩吃早饭。   家里三个大人都不用上班,这两个小的却得照常上学。   贺莉兰蔫蔫的,抬眼看着姜榆。   “嫂子,我们家不会有事吧?”   两个孩子吃过苦,最怕家里出事。   姜榆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安抚道:“没事,你们还跟以前一样,如果有人在你们面前说了不好听的话,别搭理他们。”   送他们两个出门,姜榆才回过头,便听见徐丽华像是要公布大事一般站在上方。   “我儿子家华,升职了,以后他就是巡逻队的队长了!”   姜榆扬了扬眉,保卫科不少人都在这一次中受到了波及。   像和贺庭岳关系不错的保卫科副科长,巡逻队原本的队长林长安。   但巡逻队多的是资历比张家华深的前辈,照理来讲,怎么都轮不到他。   徐丽华满脸得意,被人群包围着,侃侃而谈。   “其实我昨天就接到消息了,没叫家华说。”   林红霞问:“这是个好消息啊,怎么就不说呢。”   徐丽华故意瞥了一眼姜榆,“这不姜榆被停职了嘛,我怕刺激她。”   林红霞和她一唱一和:“还是老徐你想得周全,换做是我,肯定想不了这么多,不过姜榆你应该不至于生气吧?”   姜榆笑了笑,“林阿姨说哪里话,这是好事,我恭喜徐大妈,怎么会不高兴。” 第304章 你肯定就是怀孕了   姜榆是真不介意,她甚至觉得张家华还挺有本事,能在这关头升职。   但林红霞显然没打算放过她,继续用话刺她:“姜榆,你和小贺都停职了,这往后可怎么办呀?一大家子都等着吃喝拉撒。”   徐丽华连连点头,不满斥道:“我先前就提醒过你,不能这么败家,现在好了,家里的钱都被你败光了,看你们怎么办!”   姜榆扯开唇角,“多谢各位关心,我家钱不多,但值钱的东西多啊,这电视电风扇,还有那自行车,卖了也值不少钱,不会饿肚子的。”   其他人:“……”别说,还真是这个道理。   整个大院,谁家的大件儿有姜榆家多啊。   姜榆不想和她们废话,想着进屋再睡个回笼觉。   才走了两步,竟然听见姜婷扬声道:“妈,我应该怀孕了,今儿可能回不了娘家!”   姜榆脚步顿住,扬眉。   付向阳不孕不育,这一点毋庸置疑,除非姜婷去外面找男人,不然她不可能怀上。   然而姜婷却一脸娇羞,还没忘记朝着姜榆投来得意的眼神。   “我今早起来想吐,吃什么都没胃口。我仔细想了想,这几天确实有些犯懒,应该是怀上了。”   姜榆:“……就你前几天那都快转成骡子的样儿,也叫犯懒?咱们村里的牛都没你能干。”   姜婷脸色一僵,“我那是勤劳,我家向阳说了,这是美德!”   “嗤,怀孕都没拦住你当牛做马,这么有美德,你怎么不把乡下那几亩地给耕了。”   姜榆懒得搭理她,摆摆手就要回屋。   转而听见姜婷骂道:“你就是嫉妒我!”   姜榆白眼一翻,“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每天早上吃一个噎嗓子的窝窝头?还说自己没胃口,就一个窝窝头,能有什么胃口。没嫁人前,你在娘家还能喝上一口粥呢。”   不管姜榆怎么说,姜婷都坚信自己就是怀孕了。   “我现在就去医院检查,我肯定是怀孕了!”   这症状,和上辈子她刚怀上那会儿一模一样。   这段时间,付向阳在床上的表现比以前好很多。   姜婷笃定付向阳身体康健,肯定没问题。   这不巧了,林红霞也是这样想的。   听见姜婷这么一说,她简直激动得不行。   “不会有错,你肯定就是怀孕了!”   付向阳和姜婷这段时间折腾出的动静,她每晚都听着。   “走,咱们现在就去医院检查!”   徐丽华不信,“之前不是说向阳不行吗?姜婷要是真怀孕了,这才奇怪吧。”   林红霞怒瞪着她,“我每晚都听着,我儿子行不行,我难道会不知道?姜婷准是怀孕了,不信你们等着!”   姜婷臊得不行,合着林红霞每晚都在听墙角。   “妈!”   林红霞难得没有斥责她,拉着她的手,比她亲妈还温柔。   “好好好,妈不说了,咱们现在就去医院。”   姜婷受宠若惊,这还是林红霞头一回对她这么温柔。   婆媳俩便这样手牵手往外走。   徐丽华嗤了声,“老林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孙母道:“她盼星星盼月亮,不就盼着这一个孙子吗。”   徐丽华睨着她,“也不一定是孙子,你家不就是生了个闺女。”   孙母脸色一僵,有些难看,这是被戳肺管子了。   姜榆打了个哈欠,“徐大妈,你们聊,我去睡个回笼觉。”   徐丽华瞪大了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觉?姜榆,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   姜榆打断:“您知道我不爱听,就别说了,反正我也不听。”   徐丽华:“……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懒的媳妇儿!你都没工作了,还不干活儿,都是小贺惯的你!”   “我又不是第一天没工作,我刚和贺庭岳结婚那会儿不也没工作。”姜榆无辜的眨眨眼。   那时候也没妨碍她睡懒觉。   徐丽华连连摇头,那股子嫌弃溢于言表。   也就贺庭岳受得了,但凡换一家人,都不可能纵容姜榆这般懒散。   姜榆这回笼觉,睡到了十点多。   林红霞和姜婷从医院回来了,一路骂骂咧咧进门。   “一天天的,干啥啥不行,连个孙子都怀不上,我当初就是眼瞎,才叫你进了门!丧门星,扫把星,不下蛋的母鸡,趁早给老娘滚蛋!”   “你说说,从你和向阳结婚,都吃多少偏方了,钱没少花,东西也没少吃,你这肚子就不能给老娘争口气!”   林红霞实在是气坏了。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她原本想着姜婷怀孕,那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谁知道去医院一检查,她压根没怀上,还闹了好大一通笑话。   姜婷灰头土脸,脸色很是难看。   从医院出来,林红霞对她劈头盖脸一顿骂,这嘴就没停过。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回 去医院检查,那大夫都记住她了。   回回都说一样的话:“你身体很好,大概是缘分没到,孩子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不要乱吃药,保持心情舒畅,饮食规律健康,才能提高受孕率。”   姜婷烦躁得不行,指着大夫的鼻子骂:“每次都说一样的话,你就是个庸医!我身体要是好,我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怀上?回回来检查,你都不给我开药,净在旁边说风凉话。我看你就是医术不过关,根本不会治。”   这话可把大夫气得面红耳赤。   “生孩子是夫妻双方的事,又不是你一个人就能生!我早跟你说过,你身体没问题,让你带你丈夫过来检查,你非是不让他来!你要是想闹事,我可就叫保卫科了!”   这大夫的话刺激到了林红霞,差点没在医院干起来。   林红霞扯着嗓子嚷嚷:“你个不要脸的老贱人,你说谁不行,谁不行?老娘告诉你,我儿子可行了!他每晚都要在床上折腾老久,你见过哪个不行的男人能折腾这么久的?再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那大夫也不是好惹的,一边喊保卫科的人过来,一边回怼。   “吃了药,再无能的男人都能站起来!我看你儿子怕不是吃药了吧?”   林红霞一愣,不由得联想到付向阳前后的转变。   这床上的时间,难道是靠着吃药换来的?   她自然不信,付向阳的身体,她这个当妈的还能不清楚?他肯定没吃药!   大夫看着她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冷冷一笑。   “大姐,那玩意儿吃多了伤身,小心你儿子以后就真不行了!”   “你胡说八道!”   林红霞暴怒,曲起指甲就要去挠大夫的脸,结果刚抬起手,就被保卫科的人扣住。   姜婷和林红霞婆媳俩,就这样以侮辱性极强的方式,被人丢出了医院。 第305章 被掏空了   徐丽华乐了,“姜婷不是说想吐吗?合着是逗我们呢。”   姜婷脸色臊得通红,她明明就有很强烈的感觉。   谁知道竟然闹了个大乌龙。   孙母问道:“那大夫有没有说是什么原因?无论是姜婷的还是向阳的,早治早好。”   她现在突然觉得孙女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比不能生好。   赵晴身体康健,总能怀上第二个。   “我呸!那肯定不能是我儿子的原因!”林红霞用眼神狠狠剜着姜婷。   姜婷连连点头,很是赞同她的话。   “我妈说的对,都是我的问题,向阳没有问题的!”   姜榆才从屋里出来,便听见姜婷这话,打心眼里觉得她没救了。   她直直翻了个白眼,“哟,生产队的牛回来啦,怀上了吗?”   姜婷的眼刀子飞了过来,“你说谁呢?”   “谁应声我说谁呗。”姜榆斜斜靠在自家门口。   姜婷正想着没处发泄怒气,姜榆刚好成了受气包。   她攥着拳头,朝着姜榆大步而来。   “姜榆,我忍你很久了!”   姜榆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喊了声:“黑蛋!”   黑蛋雄赳赳昂起头,立马从鸡栏里飞出来。   姜婷可是见识过黑蛋威力的,立马刹住脚步,心生退意。   她和黑蛋那双无神的豆豆眼对上,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后退。   “这次我放过你,下回再胡说八道,我就撕了你的嘴!”   姜榆耸了耸肩,“你怎么不识好歹呢,我夸你勤劳呢,勤劳是美德,这不是你男人说的吗?”   姜婷咬着牙,只恨自己嘴笨,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怎么样,怀上了吗?”姜榆往她肚子上扫了一眼。   姜婷:“……”   “我再喝两副药,总能怀上的!”   姜榆有时候真想挖出她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事实证明,有些人就算活了两辈子,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耸了耸肩,眼底清楚写着“无可救药”这几个字。   林红霞搭腔:“姜榆,我家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向阳身体好,等姜婷也把身体治好,总能怀上的。倒是你,嘴上说着避孕,其实是你怀不上吧?”   姜榆哼笑,“林阿姨,靠着吃药撑起来的表象,就像空中楼阁,地基不稳,一碰就塌。我男人说了,那种药吃多了亏空身体,不好的。”   “我儿子没吃药!你别瞎说八道,再胡咧咧,小心我扇你!”   林红霞打死都不能承认是付向阳的问题,不然付家名声就毁了。   姜榆见她这自欺欺人的样子,不由得想到自己先前做的梦。   有些话,骗着骗着,连自己都信了。   突然,佟方从外头跑了进来。   “林阿姨,快去厂里看看吧,你家向阳晕倒了!”   林红霞惊呼:“晕倒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呢?”   佟方神色复杂,似是有什么难以启齿。   “你还是先去医务室看看吧。”   姜婷着急忙慌拉着林红霞,婆媳俩往厂里的医务室过去。   徐丽华看出了端倪,追问道:“佟方,究竟怎么回事?”   犹豫片刻,佟方才开口。   原来是付向阳跟人偷偷买壮阳药,似乎是价格没谈拢,俩人打了起来。   付向阳向来身子弱,被人捶了一拳,立马就倒地不起了。   送去医务室,被老大夫把了脉,大夫一番话把付向阳的遮羞布都给扯了下来。   “简直荒唐!这种药吃多了,耗的是男人的精血,你看看他身体都被掏空成什么样了!”   以至于短短时间,几乎整个二厂都知道,付向阳身体被掏空了!   姜婷才走进大门,就觉得大家看她的眼神十分不对劲。   “你是向阳媳妇儿吧?”   “大娘,我是。”姜婷懵懵点头。   那大娘看着她啧了两声,摇着头。   “你怎么当人媳妇儿的,哪里能光顾着自己高兴,让男人吃那种药呢?”   姜婷不解:“大娘,您说什么呢?”   “你男人被掏空啦!我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如此不知道节制。”   正好这会儿林红霞从大夫口中得到了肯定答复,才知道付向阳竟然真的吃了药。   就为了床上那档子事,叫他原本孱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她发出一声尖叫,从医务室冲出来,抓着姜婷的头发狠狠扇了她几个耳光。   “你个狐狸精,你是要害死我儿子啊!你明知道他身体不好,怎么能让他吃那种药!”   姜婷还没反应过来,巴掌已经招呼到了脸上。   “妈!妈!你误会我了,我也不知道向阳吃药啊!他肯定是见你急着抱孙子,这才去吃药,不关我的事啊!”   林红霞又哪里会听她解释,抓着她的头发使劲撕扯。   要不是旁边有人拉着,姜婷这回得脱层皮。   付向阳这一回,身体是真垮了。   隔天他从屋里出来,那惨白如纸的脸庞,把姜榆吓了一大跳。   听说因着他的事,厂里勒令不准再私下贩卖壮阳药。   听着厂里广播的声音,姜榆不由得眉头一皱。   只因这根本不是蔡晓乐的声音!   她转头看向贺庭岳,“厂里换广播员了?”   贺庭岳和她都被停职,成天在家里闲着,还真没关注厂里的事。   周雪的声音大家都熟,不至于听不出来。   他很快想通:“现在厂里被邵嘉康把持,他趁机会把周雪安插进去,也不奇怪。”   姜榆思索片刻,“我出去找蔡晓乐。”   “我陪你?”他跟着起身。   姜榆没拒绝,笑道:“也行,正好咱们出去逛逛。”   难得清闲,天气又好。   夫妻俩收拾收拾,便骑着自行车出门。   来到蔡家住的地方,姜榆自行车还没停稳,远远就听见了童启林的声音。   “蔡晓乐,你个不孝女!我是你爸,你凭什么不让我进门?”   “你现在没有工作,你堂哥愿意帮衬你,那是你的福气!”   “要不是有童恒在,厂里卖你哥面子,凭你闹的那些事,已经足够开除你了!”   姜榆和贺庭岳对视一眼,她原以为自己离开就行了,万万没想到会波及到蔡晓乐。   想来也是,以周雪的小心眼,她怎么会容忍蔡晓乐。   他们驻足的功夫,便见童启林和身旁的童恒道:“你找几个人把这锁拆了!”   童恒没他这么嚣张,迟疑道:“爸,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他刚升了保安队队长,头顶的正副科长都停职,他和张家华是目前保卫科话语权最大的人。   乍一升官得权,难免有些飘了。   听到童启林的提议,他虽然迟疑,却也在心里为自己找好了借口。   蔡晓乐差点被厂里开除,还是他和邵嘉康求的情。   他此番过来,可不是图蔡家什么,他是来给蔡晓乐撑腰的。   蔡家没个男人支撑门庭,可不就得让他和童启林回来。   “你现在是保卫科队长,手底下那些人都得听你的,咱们父子俩是回自己家,又不是私闯民宅,我们处理自己的家事,公安可管不了。”   童启林说得理直气壮,身边的几户邻居纷纷摇头,心想这蔡家也不知道走什么霉运,招惹了这么个没脸没皮的男人。 第306章 绝不向恶势力屈服   姜榆听了一会儿,也被气笑了。   不要脸的人常见,但能修炼到童启林这地步,还是鲜有。   “这才过去多久,想不到就要喊你一声童队长了。”她凉凉一笑,走了过去。   童恒回过头,瞧见姜榆身后站着的贺庭岳,心生忌惮。   “贺……科长。”   童启林眯着眼,上下打量着贺庭岳。   “儿子,这就是你那被停职调查的科长?”   他轻蔑一笑,拍拍童恒的胸脯。   “别丢老子的脸,他都被停职了,你怕他做什么?”   童恒脸色微变,话是这样说,但停职毕竟不是开除。   谁能保证贺庭岳往后真就没有回到保卫科的机会。   “爸,我们还是先走吧。”   童启林恨铁不成钢,怒瞪着他:“今儿我走了,你叫我住哪里?还想让我回乡下去,住那漏水的破房子?”   童恒绷着脸,“我会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童启林不肯走,嚷着:“你回保卫科喊人,把蔡家的锁卸了,我今天就住这儿!”   如此无赖行径,看得姜榆都怒了。   “你有什么资格住这里?一家子没脸没皮的东西,侄子变儿子,亏得你喊得出口!临时被邵嘉康拉拔上去的队长,倒真把自己当条狗了,刚学会叫就出来乱吠,邵嘉康知道你这么嚣张吗?”   童恒涨红了脸,气愤不已。   “我只是个小队长,也比你男人停职要好,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照你这话,当了保卫科的队长就不用遵守道德和法律了?我看你不是一个小队长,你是旧社会的皇帝,奴役农民的恶势力!我现在就去举报你,看邵嘉康要怎么保住你这个满脑子充斥着封建思想的黄世仁!”   姜榆义正言辞指责着他,还不忘带动身边几户邻居。   “今天他们能拆了蔡家的门,往后瞧见你们谁家闺女长得漂亮,会不会抢回去当媳妇儿?他这种人,就是社会的毒瘤,必须除掉!”   童恒和童启林脸色双双变了,都是从动乱中走过来的,他们哪里会不清楚姜榆说的话有多严重。   童启林咬牙切齿,为自己辩解:“我和蔡慧芳是夫妻,她的房子就是我的房子,我进自己的屋,有什么不对?”   这时,蔡家门开了。   蔡晓乐端着一盆洗锅水,朝着童启林泼了过去。   “你出去问问,这条街谁不知道你跟我妈离婚了?你乱搞男女关系,不仅和面粉厂好几个职工勾勾搭搭,还勾搭上自己嫂子,把侄子变成了儿子!大家帮我们评评理啊,我这个堂哥从小就爱抢我的东西,到现在还想仗着自己是保卫科队长,想把我的家抢走!”   蔡慧芳抱着蔡晓乐痛哭,“我就是一头撞死,也不可能把我爸妈留给我的房子,让给他们!”   眼见事情走向对自己不利,童恒察觉到不妙想溜,被贺庭岳拦下。   “去哪儿?”他掀起眼皮,锐利的双眸直射童恒。   童恒双腿一软,差点没跪下。   “科长,都是我爸的意思,我没想霸占这房子。”   有了姜榆开头,蔡晓乐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事情闹大。   “你就是想占我家房子,大家都听得真真的!这回就算二厂真把我开除,我也要问厂领导讨要一个说法!保卫科的存在,不是为了保护人民和财产吗,为什么却成了欺压人民的恶霸!黄世仁都能被打倒,我绝不向恶势力屈服!”   这年头就没几个不知道“喜儿”和“黄世仁”的。   蔡晓乐这么一吆喝,大家都有了代入感纷纷喊了起来。   “绝不向恶势力屈服,打倒黄世仁!”   童启林吓得跪坐在地上,惊恐呆滞。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   童恒更是绝望不已,真正体验了一回,什么叫从天堂跌落到地狱。   大家闹了一通,童恒这才上任的队长,立马被撤职。   邵嘉康忍着怒气,咬牙把人给开除。   贺庭岳御下很有一套,保卫科上下一心,除了他的话谁都不听。   他变着法把张家华和童恒安插进去,趁着贺庭岳停职,把他们两个扶持起来。   “没用的东西!”他握着拳,用力砸在桌面。   这才上位多久,童恒就犯了众怒,他要是强行把人保住,怕是会受牵连。   张家华低眉顺眼,不敢出声。   邵嘉康怒气稍缓,抬眼看他。   “巡逻队和保安队的队长,都由你兼任吧,你还年轻,底下的人肯定不服你,多带他们出去吃喝,拉近关系。”   把事情交给其他人,邵嘉康也不放心。   目前手里得用的,也就张家华一个。   张家华心中窃喜,虽然只是队长,但保卫科现在没有领导,权力最大的就是他,和升职没什么区别。   “我一定不会辜负厂长的信任!”   邵嘉康点点头,“你先出去,把童恒的事情处理好,不要让影响继续扩散。”   倒是他小瞧了贺庭岳,都被停职了,还能搞出这么多事。   听到厂里的决定,姜榆意料之中。   “童恒只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可惜他没摆正位置。”姜榆眉眼冷淡。   蔡晓乐母女俩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握着姜榆的手道谢。   姜榆笑道:“得亏了各位街坊邻居明事理,愿意为阿姨和晓乐出面。”   蔡慧芳反应过来,连忙和邻居们鞠躬道谢,事后少不得要登门送谢礼。   承了她的谢,众人心里舒坦许多。   “慧芳,别谢了,你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还能让你们母女俩被人给欺负了?”   “往后童启林再来,你吆喝一声,我们帮你!”   “你得支起来,晓乐还得靠着你呢。”   其实蔡慧芳要是一开始就开门,态度强硬起来,这些邻居照旧会给她出面。   但大家看了一会儿,蔡家都没开门,他们师出无名,又有什么立场把童启林赶走。   经此一遭,蔡慧芳心里算是明白了。   总靠着别人帮没用,得自己挺立起来。   “姜榆,跟阿姨回家吃饭,阿姨得好好谢谢你们。”   姜榆笑着婉拒:“我家还有几个孩子呢,得回家。我过来是为了晓乐的事,厂里的广播员怎么换了?”   蔡晓乐沉下脸,“邵厂长接手二厂后,忙着到处安插自己人,我就被周雪给顶替了。”   “他这样做,不怕惹众怒吗?”姜榆眉头拢起。   蔡晓乐嗤了声,“自然会惹众怒,我跟着一些女工闹了起来,成了他们杀鸡儆猴的那只鸡,跟你一样被停职了。”   那些女工统统被开除,无一例外。   “我记得那个何倩倩也是南河村人,她也被开除了。”   姜榆大惊,“她也跟着闹了?”   蔡晓乐点点头,“她所在的车间组长被人挤掉了,那个组长人品不错,何倩倩是为了她出头,最后被针对开除了。”   姜榆神色怅然,短短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姜榆,谢谢你来看我,但我没事的。现在厂里乱得很,我一点都不想回去。我只是一个小干事,无足轻重,你不知道,连金科长都被针对了。”   金科长离退休还有三年,邵嘉康绞尽脑汁揪他错处,想逼他提前退休。   “这个工作,我做着真没意思。”蔡晓乐撇撇嘴。   姜榆沉默无言,叹息一声。 第307章 你又升职了?   姜榆原本就是过来了解一下蔡晓乐这几日发生的事,见她状态还不错,放心下来。   她拍拍蔡晓乐的手背,“就当给自己放几天假,好好休息。”   蔡晓乐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你也一样,甭管外面怎么说,日子是自己过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能尝到。”   同样的事,贺庭岳和姜榆背负的流言压力,比她更大。   和她们告别,姜榆和贺庭岳骑着自行车离开。   回到大院,才知道姜野在这边等了好久。   他是听到了二厂的事,匆匆赶过来。   “没事,你就放心吧。”姜榆不欲多说,反正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姜野手伸进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卷钱。   “我知道你们不会有事,你跟我姐夫都是能耐的。工作上我帮不了你什么,但你们这些日子肯定没收入,没关系,我养你们。”   姜榆哭笑不得,心里却暖呼呼的。   “傻不傻,我们有钱,哪里需要你养。快把钱收起来,你还得留着以后娶媳妇儿呢。”   姜野把钱塞进她手里,他是个糙人,干的又是维修工作,手心早被磨出一层厚厚的茧。   但温暖厚实的掌心,却让姜榆感到心安。   “姐,我师父帮我提前转正了,以后我在修理铺就能领工资了。除了工资,修理一单还有提成。我上回拿着旧零件自己组装了一台收音机,挣了不少。”   他字字句句都在告诉姜榆,我长大了,也能保护你,成为你的依靠。   “我来之前去看了姨婆,没把你们的事告诉她,但肯定瞒不了多久。都是一家人,你最好把事情和姨婆说清楚,省得她担心。”   姜榆握着他给的钱,点点头。   “我知道的,不过你提前转正,学校那边怎么办?”   姜野道:“我和老师说了,只要期末考试成绩能过关就行,不要求我每天都去上课。”   说句自大的,他觉得教材上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他了。   比起坐在课堂上浪费时间,他更愿意待在修理铺。   姜野还赶着回去,没留下来吃饭。   才从南房出来,便被林红霞拦下。   “姜野,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能只想着大姐吧?姜婷也是你亲姐呢!”   她刚才看得真真的,姜野往姜榆手里塞了钱。   又偷听到姜野转正了,估摸着工资不少。   都是他的亲姐,凭什么只让姜榆占便宜。   姜榆脸色冷淡,瞥了她一眼。   “我还赶着回去,下次吧。”   林红霞拉着他不放,“你姐夫身体不好,那你给点钱让他买些补品吧。我都看见了,你刚才给了你大姐钱。”   姜野险些被她无耻给气笑,问:“我给我大姐钱,是因为我大姐和姐夫对我好。姜婷就算跟我有血缘关系,但我们俩本质上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他本质上是一个亲缘浅薄的人,姜榆是他人生中的意外。   在黑暗无光的深渊里,突然照射进来的一缕阳光。   至于其他人,要不是因为姜榆,他根本不想搭理。   林红霞似乎为他这番话感到吃惊:“你这人怎么如此无情无义,那可是你亲姐姐!”   姜野冷眼看她,不屑和她争辩,抬脚就走。   姜野前脚刚走,后脚张家华就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勾肩搭背,带着几个保卫科的人称兄道弟,让徐丽华准备饭菜招呼。   徐丽华心里有些不大高兴,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都快进来坐,别跟大妈客气。”   张家华是她亲儿子,哪里会不知道徐丽华不高兴了。   他把徐丽华拉过去,低声解释:“妈,厂长让我兼任保安队队长,我现在身兼两职,不服我的人多了去了,往后少不得要带他们回家吃饭,好拉近关系。”   徐丽华一愣,现在的感觉,说是天上掉馅儿饼砸中她的脑袋也不为过。   “这么说,你又升职了?”她惊叫一声。   张家华志得意满,低咳了两声。   “妈,还是低调一些。”   徐丽华看着他,难免湿了眼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   “儿子,肯定是你爸跟你哥在天之灵保佑咱们呢!你有出息,凭本事当上的队长,那是大好事,咱们凭什么低调?就该好好给他们说说,让那些看不起咱们家的人好好看看!”   徐丽华哪里忍得住,迫不及待跑出去,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我现在就去找彭大厨,今儿我家摆几桌,请大家吃饭!”   林红霞忙从屋里出来,“老徐,你家有什么好事,竟然要请大家吃酒?”   徐丽华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儿子又升职了!现在保卫科所有人,都归他管呢!”   没有正副科长,张家华就是最大。   孙母暗暗撇嘴,瞧把她嘚瑟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林红霞笑得就勉强了,别看徐丽华是寡妇,可她生的儿子还真本事。   想到付向阳还在家里躺着,身体亏空得厉害,她心里就抽疼。   不过转念一想,张家华升职,最不高兴的可不是她家。   她故意看向姜榆,扬声问道:“姜榆,现在保卫科都听家华的,你说厂里的领导怎么想的啊,你家男人不会真回不去了吧?”   姜榆眨眨眼,很快明白过来。   童恒没了,邵嘉康一时间找不到合适人选顶替,可不得交给张家华。   “回不回去又不是我说了算,得看厂里的安排。一如现在,厂里让家华接手,肯定是有原因的。”   张家华听见她这话,笑了起来。   先前在贺庭岳面前,他总觉得低人一等。   皆因贺庭岳站得太高,气势太强。   哪怕是同龄人和他相处,总是不自觉低头,更遑论张家华比他年轻许多。   但现在,张家华终于有扬眉吐气的感觉了。   他也能和贺庭岳站在同一高度,与他平起平坐。   “岳哥,真是不好意思,这是厂里的安排。”   贺庭岳淡淡勾起唇角,“说的什么话,厂里的安排,我们自然只能服从。好好干,我看好你。”   张家华不知怎么,听见他这话,心里不但没觉得痛快,反而梗住了。   就连徐丽华邀请贺庭岳一家过来吃酒,他们也没拒绝,高高兴兴和张家华道着恭喜。   神色泰然得像是没发生任何事,谁见了不夸他们一句大度。   贺庭岳和姜榆越是如此,张家华心里越是憋闷。   以至于明明是为他庆祝升职的酒席,他竟然毫无高兴的感觉。   贺庭岳凭什么这么淡定,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贺科长,为什么还不低头!   他越是淡然,张家华心里越是不服,那种烧心的感觉让他抓心挠肺,恨不得自己再升得快一些,直到彻底取代贺庭岳! 第308章 你们犯什么事儿了?   酒席上,姜榆喝了两杯酒。   面对这些人带刺的话,她都是不冷不热怼了回去。   众人散去,姜榆带着淡淡的酒气,倒是贺庭岳滴酒未沾,清醒得很。   贺庭岳看着她晕晕沉沉的模样,估计也没法起来洗澡,便打了水端进屋,给她擦擦身子。   他动作轻柔,给姜榆先擦了脸,低声道:“和他们计较什么,随他们说去,还把自己搞得不高兴。”   姜榆咕哝:“我就是听不得那些话,先前见你风光,个个都恨不得过来占便宜。咱家也没亏待他们吧,怎么搞得跟仇人似的。”   贺庭岳给她散了头发,帮她按着头。   “恨他有笑他无,这就是人的劣根性。”   姜榆皱着鼻子哼了声,“那我就要怼回去,我又不是吵不赢。”   “好,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不怕。”贺庭岳宠溺一笑。   迷糊间,姜榆想到了何倩倩。   她眉头皱起,道:“我们过两天回一趟南河村吧。”   “行。”   反正现在没事干,想去哪里都可以。   过了两日,姜榆和贺庭岳坐上了去福南公社的班车。   才出现在南河村村口,就被杜大娘拦住。   “姜榆,我怎么听说你们两口子被厂里停职了?”   姜榆抬眼看过去,“杜大娘,你听谁说的?”   杜大娘直言:“姜婷说的呗!她说你们俩犯事儿,被厂里停职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犯什么事儿了?”   姜榆笑了起来,“是呀,我们被停职了,和厂里的间谍有关,你最好不要跟我们靠太近,不然被当成同伙抓起来,可别怪我们。”   杜大娘吓得直后退,连忙和她拉开距离。   “间谍”这俩字,离他们这些老实本分的百姓太遥远,但谁没听过啊。   每年夏天,村里的打谷场都会放电影,电影里就有间谍,那都是叫人恨得牙痒痒的人,要拉去吃花生米的。   杜大娘越想越怕,心里懊悔不已,自己干嘛要多嘴,和姜榆搭话呢。   “我就说了两句话,可不干我的事,我跟你们可没关系,没关系!”   丢下这两句话,她落荒而逃,活像是身后有人追着。   姜榆乐得不行,“你看她那样儿,好似鬼子进村了。”   贺庭岳无奈笑了起来,捏捏她的手腕。   “别和他们开这种玩笑。”   姜榆扯开唇角,“这不是她自己问我吗?”   贺庭岳问道:“要先回家一趟吗?”   姜榆摇摇头,“先去有福伯家里,你等着看,我爸妈会主动过来找我们的。”   而这边,杜大娘着急忙慌跑回家。   “他爸!他爸啊!”   王卫国从屋里出来,不耐烦道:“你喊魂呢!”   杜大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抓着他的胳膊。   “咱家要遭殃了!我对不起你啊!”   王卫国推开她,“滚蛋,你再瞎咧咧,小心我扇你!”   王盼娣跟着从里面跑出来,问:“妈,究竟咋啦,你倒是说啊。”   杜大娘这才把姜榆的事说了一遍,心有余悸。   “我刚才和姜榆说了话,我不会被抓走吧?”   王盼娣脸色大变,头几年风声鹤唳,说不定哪天村里就有人因为说错话被抓走。   她也是过来人,被吓怕了。   “妈!你明知道他们被停职了,干嘛还要上去搭话!”   杜大娘缩了缩脖子,“我怎么知道姜榆竟然是因为这个停职的。”   王盼娣担心自家被牵连,忙找王卫国拿主意。   “爸,你快想个办法呀!姜榆也真是的,他们现在这么敏感的身份,怎么能随便乱跑呢。”她满怀怨愤道。   王卫国沉着脸,“这件事得去找支书,让他做主。”   姜榆要是真有问题,那和她接触过的的人,岂不是都得遭殃。   近两年,老支书已经不爱管事,但威信还在。   从杜大娘这边听说了姜榆的事,察觉到了危机感。   “这种事可不能胡言乱语。”   杜大娘举手发誓:“老支书,这是姜榆亲口说的,我可没骗人!上回姜婷回娘家,她也是这样说的。这要是不跟她撇清关系,咱们南河村的乡亲们都得遭殃。”   老支书沉吟片刻,“她往哪儿去了?”   王卫国沉声道:“说是去队长家里了,之前不是说倩倩的工作,就是姜榆给办的,想来他们关系不错。”   老支书冷哼一声,“关系再不错,也不能拿咱们乡亲们的安危去赌。走,去有福家里!”   这边,姜榆还不知道老支书一行人的打算。   她来到何有福家里,见到了何倩倩。   她背着一个孩子,正从锅里舀着猪食出来。   短短几天时间,姜榆再见到她,她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倩倩。”   何倩倩茫然地抬起头,看到她的那一刻,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姜榆姐!”   尽管她才被厂里开除没多久,但这几天有多难熬,其中的辛酸滋味只有她自己清楚。   姜榆顿了顿,“你先去把猪喂了,我在家里等你。”   何倩倩点点头,擦了眼泪。   “我很快就回来。妈,姜榆姐过来了。”   何倩倩出门后,刘君美从屋里走了出来。   “姜榆?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姜榆快步上前,“伯娘,我才听说倩倩的事,便想着回来看看,反正闲得很。”   刘君美神色黯然,“你有心了,是倩倩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   姜榆好不容易才把何倩倩弄到二厂,结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被何倩倩冲动之下丢掉了。   就连她和何有福,心里对何倩倩都有了几分不满。   但到底是自己疼爱的女儿,他们倒也没有过多苛责。   姜榆拉着她进屋,温声安抚:“伯娘,厂里目前情况不明朗,其实倩倩暂时回家里休息一段时间,反而对她有好处。”   刘君美笑得勉强,“连你都……她哪里还有机会回去。”   姜榆略有深意笑了起来,“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倩倩很有上进心,又有正义感,兴许以后回去还能升职呢。”   刘君美作为妇联主任,可不是无知的人。   相反,她还很有远见。   当初何有福犹豫不决,就是她果断和姜榆站在一边,为何倩倩谋得了一份工作。   姜榆简短的几句话,便让她拨开云雾,眼前一亮。   “你的意思是……”   姜榆莞尔一笑,“我可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伯娘宽心。”   “好,我明白了。”刘君美近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也松泛起来。 第309章 再等等   姜榆和刘君美聊了一会儿厂里的事,何倩倩喂了猪便回来了。   “倩倩,把大宝放下来,你和你姜榆姐好好聊聊。”   何倩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刘君美态度转变了许多。   她刚被厂里开除的时候,刘君美和何有福痛骂了她一顿,对她很是失望。   只因这份工作,不仅仅意味着稳定的收入,更是何倩倩的未来。   刘君美心痛,觉得自己的一番苦心,都被她辜负了。   何倩倩则是愧疚不已,这几天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企图用这个来弥补父母。   “妈……”   “好了,进去跟你姜榆姐说说话,你就明白了。这个家不是你一个人的,大宝是你侄子,有你嫂子带,你别什么都争着抢着。”   前两天她不说,是因为何倩倩伤了她的心。   今天哪怕姜榆不来,这话她也是要说的。   何倩倩点点头,走到一旁洗了手,然后才进屋。   “姜榆姐,贺科长。”   姜榆朝着她伸手,“快过来坐,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被厂里开除的。”   提到这件事,何倩倩红了眼眶。   “是为了我的组长。”   她的组长是王彤,之前她刚进二厂,被张春花为难,就是王彤把她要了过去。   王彤性格好,从不与人为难,对待何倩倩更是十足的耐心,倾囊相授。   与其说是组长,不如说王彤是她的师父。   因而王彤出事,她才会失了理智,冲动行事。   她被开除后,王彤还骂了她,何倩倩才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太过冲动。   “对不起姜榆姐,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姜榆拍拍她的脑袋,“想什么呢,我要是对你失望,今天就不会过来了。倩倩,哪怕没有这一次,之后他们也会找机会把你开除,只是迟早的问题。”   何倩倩不解:“为什么?”   姜榆道:“因为你是我介绍进二厂的人,换句话说,你是受了我们的牵连。”   何倩倩微怔,她再怎么单纯,也不至于听不懂姜榆的话。   “原来是这样啊,没关系的姜榆姐,我不怪你。”   她能进二厂,原本就是靠着姜榆。   没道理她只能同享福,却不能共苦难。   看着她赤诚的模样,姜榆突然觉得在城里经历的那些不如意,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谢你,倩倩。”   何倩倩面色羞赧,挠了挠头。   “我也没做什么。不过姜榆姐,以后你们怎么办呀?”   姜榆摇摇头,“你不用操心我们,我倒想问问你,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何倩倩脸色黯然下来,老实巴交:“不是很好。”   从知道她被开除那一刻,家里就爆发了一场战争。   首先是她爷爷,痛骂何有福和刘君美,说他们白白浪费了一个这么好的工作机会。   当初要是把机会让给何倩倩的堂哥,肯定不会被开除。   再有就是何倩倩的兄长何广财心生怨气,抱怨家里本就不宽松,现在还要多养何倩倩一张嘴。   何倩倩的嫂子陈秀英更是直接喊了媒婆上门,说要给小姑子说亲。   何广财和陈秀英先前就提过,让何倩倩把工作让给嫂子。   从何倩倩拒绝开始,兄妹俩的感情就变质了。   “有我爸妈在,他们倒也不敢把我赶出门,就是说话总是带刺儿,难听死了。”   那一刻,何倩倩心都是凉的。   姜榆轻叹,幸好有刘君美护着,不然何倩倩这性格, 得被兄嫂剥皮拆骨给吃了。   “你想嫁人吗?”   何倩倩沉默下来,过了半晌才开口。   “一开始不想,我想工作。在二厂这段时间,是我过得最痛快的一段日子。”   姜榆:“现在呢?”   何倩倩道:“现在有时候会想,我总想着,是不是我嫁出去了,就不用再听我哥嫂讲那些难听话。”   “倩倩,你信我吗?”姜榆和她对视。   何倩倩毫不犹豫点头,“信!除了我爸妈,姜榆姐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姜榆笑了起来,“那就答应我,不要稀里糊涂把自己嫁出去,再等等。”   何倩倩歪了歪脑袋,琢磨着她的话,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好,我答应姜榆姐。”   两人刚聊完,便听见外面传来刘君美的声音。   “叔,您怎么过来了。”   刘君美口中的“叔”,正是老支书。   他和何有福同族,是没出五服的族叔。   姜榆和贺庭岳对视一眼,先后起身走了出去。   才发现老支书不是一个人过来,身后还跟着不少乡亲。   其中就包括王卫国一家。   杜大娘蹲在人群最后面,低着头不敢和姜榆对视。   “有福家的,你男人呢?”   刘君美道:“去公社开会,还没回来呢。”   老支书点点头,就站在门口,也不进屋。   “今儿有些话得说清楚,因为涉及到乡亲们,所以大家都过来听听。”   刘君美一愣,“叔,什么事?”   老支书看向姜榆,“我听说你们被厂里停职调查,可有这回事?”   姜榆扬了扬眉,没预料到竟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刘君美脸色微沉,“叔,你……”   “你先别说话。”老支书沉声打断,看着姜榆又问了一遍:“是不是?”   姜榆一派坦然,点了点头。   “是,这在二厂不是什么秘密,稍一打听就知道。”   “很好。”老支书点了下头,还算她实诚。   “那我再问你,你们被停职调查,是否和厂里的间谍有关?”   姜榆依旧承认:“是。”   众人哗然,鬼子才打跑多少年,边境还时常发生战争,国家内部并不算安稳。   “间谍”二字意味着什么,大家哪怕没什么文化,也知道有多严重。   和这两个字沾上边,那都没有活路可走。   老支书重重一哼,“有福家的,我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他们什么身份,你也敢放他们进门!”   刘君美还真是头一回知道姜榆被停职的内情,脸色僵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   但她之前就赌过一次,既然选了姜榆这边,就不会摇摆不定。   这一回,她依旧选择相信姜榆。   “叔,姜榆是咱们南河村人,土生土长的闺女,外人不相信她,我们这些看着她长大的人,难道还不清楚吗?”   老支书神色森冷,浑浊的双目迸射出锐利的光芒,扫过姜榆和贺庭岳。   “姜榆是南河村人,她男人却不是。”   姜榆嗤然,“老支书,我男人不是南河村人,可他是退役军人!他当过兵,在战场上挥洒过热血,膝下收养了两个烈士遗属!你这般怀疑他,岂不是叫千千万万保家卫国的战士心寒!” 第310章 断绝关系   姜榆的声音振聋发聩,让刘君美不自觉挺了挺腰板。   她不需要心虚,更不用退缩,姜榆不可能是间谍。   “叔,庭岳要是有问题,他连当兵的资格都没有!你能怀疑任何人,但不能怀疑他们!”   老支书转头看向杜大娘,这件事都是她惹出来的。   杜大娘缩了缩脖子,嘟囔:“我可没瞎说,这都是姜榆亲口说的。”   姜榆扬声道:“我们确实是因为间谍一事,才被停职接受调查,然而厂里并没有给我们定罪,结果一日没有出来,我们就是清白的。”   老支书沉吟片刻,话是这样说,但和间谍搭上关系,谁心里能会没有忌惮。   贺庭岳这样的出身,和间谍沾上关系,都受到了牵连。   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一旦受到影响,怕是要不得了。   “姜榆,你是从南河村走出去的,我不求能沾你的光,只盼着你能多多为乡亲们考虑。你们这样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南河村,往后还是别来了。”   贺庭岳眉头一皱,“老支书,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支书背着手道:“还能有什么意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都是小老百姓,经不起折腾,往后你们别来了。”   刘君美觉得他这话实在没道理,忍不住开口:“叔,我们南河村是姜榆娘家,她凭什么不能回来?”   老支书眯起眼,“先前姜浩犯事,姜榆不顾情面和他决裂,那时候我就问过她,是不是不再把姜浩当成娘家。”   姜榆嗤了声,“我从未改变过想法,姜浩的确不是我的娘家,我父母俱在,怎么轮得到姜浩。”   老支书哼了声,“这事儿好办,你爸妈刚好也过来了,且听听他们怎么说。”   姜榆一怔,才发现姜永华和王美丽竟然也来了,只是一直没出声。   老支书一说话,他们纷纷低下了头。   “永华,你是一家之主,就说句话吧。”   姜永华迟疑着,在此之前,他把姜榆视为最有出息的孩子之一。   嫁的好不说,自己还有能耐。   除了和娘家不亲近,找不出丁点错处。   姜婷突然跑回家,告诉他和王美丽,姜榆和贺庭岳都被停职了!   没等他们问具体原因,姜婷就匆匆离开。   他们在家里心焦了许久,本打算明天进城问问怎么回事。   不等他们进城,另一个噩耗传来。   姜榆夫妻俩竟然和间谍有关!   这可是吃花生米的大罪,会牵扯全家的大事,这是如何了得。   老支书叫人过来喊他,是为了让他给出一个态度,姜榆这女儿,他不能认。   姜永华沉默半晌,已经叫人等得心烦。   王卫国催促着:“姜老三,想想前几年那些人的下场,你还不快和她撇清关系!”   姜永华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倒是姜家大房先表态:“我们现在声明,和姜榆断绝关系!大家都给我们做个见证,往后我们家和她就没关系了!”   出声的是杨翠兰,但姜永国也没反对。   王美丽看得心急,用力推了下姜永华。   “你不说,我来说!不是我们狠心,实在是我们也不容易,姜榆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她是别人家的人,跟我们姜家早就没关系了!”   姜榆满眼嘲讽,“现在知道撇清关系,早前那些钱和东西你也没少拿啊。”   王美丽一滞,满脸不自在避开她的目光。   “我们养你这么大,收点钱不应该?反正从今天开始,我们不认你了,你也别想着回娘家,我们不欢迎你!”   刘君美眼前阵阵昏黑,差点没厥过去。   “叔,姜榆和庭岳的事八字还没有一撇,你怎么能这样逼迫人?”   老支书目光犀利,“我是为了咱们南河村的乡亲们!要是我们真被她牵连,你负责吗?”   刘君美咬咬牙,“事情还没有定论……”   “等有定论的时候,再来撇清关系,还来得及吗!”老支书掷地有声。   刘君美还想据理力争,被姜榆拦下。   她看着姜永华问:“爸,妈说的那些话,你也同意吗?你要跟我断绝关系,往后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众人的目光像是凝成实质,落在姜永华的肩上,让他倍感压力。   他闭上眼,权衡利弊之后,最终还是点了头。   姜榆深吸一口气,下颌收紧。   “行,那我们就签个协议吧,断绝关系,往后我不再是你们的女儿,我们没必要再来往,你们也不需要我赡养。”   姜永华耷拉着脑袋不出声,王美丽连忙点头。   “签!我们签!签下协议后,姜榆跟我家没关系,她做的任何事,都与我们无关!”   刘君美闭上眼,糊涂!实在糊涂!   何有福紧赶慢赶,终于回到了南河村。   他不明就里,刚来便被老支书拉着做见证,说是姜永华夫妇要和姜榆断绝关系。   刘君美见他疑惑不解,言简意赅给他解释了两句。   何有福大怒:“荒唐!六叔,您活了一把年纪,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怎么今天这么糊涂!”   老支书仍旧坚持:“我是为了我们村好!”   眼前这位要不是长辈,何有福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放屁!先不说厂里根本没给姜榆定罪,她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人,她的为人如何,你们难道眼瞎看不清楚?她是土生土长的南河村人,怎么可能和间谍有关系!”   经过这么多事,何有福认为姜榆和贺庭岳是个有能耐的。   现在只是小风小浪,熬一熬就过去了。   两个都是成大事的人,不可能止步于此。   若这时候和姜榆决裂,往后想修复关系,就不可能了!   杜大娘嘟囔:“谁不知道姜榆把你家何倩倩弄进厂里工作,你当然向着她说话。”   何有福怒不可遏,好在被刘君美拦着,才没动起手来。   “你消消气,姜榆已经决定了,喊你过来就是让你做个见证,这事儿劝不了。”   何有福满腔怒气,突然化为了阵阵无奈,堵在胸口,憋闷不已。   他看向姜榆,语气艰涩:“姜榆,没有余地了吗?”   姜榆笑了声,笑意不达眼底。   “有福伯,我爸妈要跟我断绝关系,你说我能怎么办?”   难道死皮赖脸跪下来,求他们?   姜榆闭了闭眼,内心深处不可避免生了一丝怅然。   就因为她是女儿,所以就随时可以被人摒弃吗? 第311章 她会害死我们的   何有福不再劝,在他和老支书的见证下,拟定断亲协议。   一式四份,姜永华和姜榆双方,还有两个见证人都摁了手印,签了名字,各自保存。   看着姜永华和王美丽如释重负的表情,何有福一堆的话哽在了喉咙,说不出口。   这时候他便知道,光是劝姜榆没用,这是她爸妈的决定。   “你们不后悔就成,都散了吧。”他挥挥手。   老支书达到目的,满意离去。   然而杜大娘却没有立马离开,而是睨着姜榆:“你怎么还不走。”   惹得何有福怒吼:“这是我家!我想让谁来就让谁来,你管不着!就算姜榆他们以后出事,牵连的也是我,跟你们没关系!”   杜大娘讪讪,“我就随口一说,干嘛这么生气。”   她转身飞快跑走,跑远了才敢开骂两句。   比起何有福,姜榆反而看得开。   原本来这一趟只是看看何倩倩,这份断绝书是意料之外。   “有福伯,我……”   “爸!”从外面急急忙忙跑进来的陈秀英,打断了姜榆的声音。   “你怎么还没把他们送走!叔公说了,她会害死我们的!”   陈秀英听说姜榆来了自个儿家里,马不停蹄跑回了家。   她这对公婆真是糊涂!   何倩倩对这个嫂子没什么好感,平时尽量避开她,井水不犯河水。   但陈秀英这样说姜榆,她就不干了。   “嫂子,姜榆姐是来找我的,跟你没关系!”   陈秀英撸起袖子,叉着腰。   “这是我家,怎么跟我没关系?你肯定就是因为她的关系,才被厂里开除,她就是个扫帚星,会让你倒霉的!”   何倩倩气得小脸涨红,“要不是有姜榆姐,我连工作都没有,嫂子你怎么能说这种忘恩负义的话?从我工作开始,也给家里添了不少东西,给你跟我哥买了衣服鞋子,没有姜榆姐,我买得起吗?”   陈秀英不屑道:“现在说这些顶个屁用,工作都丢了!要我说,你少和姜榆接触,趁早找个人嫁了才是正理。”   何倩倩不想再搭理她,转头看着刘君美。   刘君美拍拍她的肩膀,“秀英,别说这么多了,去看着大宝,今儿留姜榆和庭岳在家里吃饭,不用你下厨。”   陈秀英不动,脸色阴沉。   “你们要是不听我的,咱们就分家吧!我的孩子还小,我可不想被姜榆牵连。她亲爸都和她断绝关系了,怎么你们非要上赶着呢?”   何有福觉得荒唐,冷嗤一声。   “我就广财一个儿子,分哪门子家?照你这意思,往后你们就不给我跟你妈养老了?那也行,我养何广财这么多年,给他娶了媳妇儿,帮你们带孩子,这些你们折算成钱还给我,立马分家!”   陈秀英没料到何有福如此强硬,脸色僵了僵,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   “我也是为了广财好,你们非要和姜榆接触,除了分家,我还有什么办法。”   姜榆听着就心累,不想给何有福和刘君美添麻烦,主动提出离开。   “家里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何倩倩还想挽留:“姜榆姐……”   “没事,改天来我家里玩,姐带你去吃东客来。”   姜榆不顾刘君美的再三挽留,给贺庭岳使了眼色,俩人走了出去。   还没走到村口,便遇到了何杏。   “姐,幸好你还没走。”   姜榆笑看着她,十三岁的年纪,何杏已经不再像上一年那般瘦巴巴。   脸上丰盈一些,渐渐张开了。   姜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何杏的相貌,她竟觉得有几分熟悉感。   “别人都跟躲瘟神一样避着我们,你怎么上赶着找我说话。”   何杏倔强道:“我才不管他们怎么说,我奶奶说了,姜榆姐是我家的恩人!”   姜榆神色有些复杂,抬手放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两下。   “找我做什么?”   何杏眼睛微亮,“你们跟我来!”   她领着姜榆往后山去,直接上山。   这边的地形姜榆很熟,然而何杏带的路,却是姜榆从没去过的地方。   她眉头微皱,“你平时就自己一个人上山?”   何杏点点头,“我对这边很熟,不会出事的。”   姜榆不赞同:“太危险了。”   越过坡顶,姜榆看见了一片平坦的地方,不由得瞠目。   “这些鸡栏,是你做的?”   何杏带他们过来的地方,竟然建了一个初具规模的养鸡场!   “不是,是野哥做的。先前我养的那几只兔子实在太能生了,一窝接着一窝,家里没地儿养,我又舍不得扔了,野哥就找了这个地方,搭了鸡棚和兔子窝。”   姜榆指着旁边的木屋,“这里面养的是兔子?”   何杏连忙点头,“现在能出栏的兔子起码有几十只,我们没地儿销,野哥让我问你。”   姜榆沉默片刻,姜野胆子太大了。   偷偷在这里开养殖场,他也不怕被人举报!   “规模不能继续扩大了,维持现状就行,要是被人发现可了不得,听见了吗?”   何杏点头如捣蒜,“野哥也是这样说的,其实多了我也管不过来,现在就挺好。”   姜榆想着自己也没办法把这些兔子带回去,便说:“我先回去,明儿叫人过来。”   还得叫赖六子和铁牛跑一趟才行。   回城路上,姜榆摸着口袋里的断绝书,无声叹息。   “也就这时候,才知道人有多现实。”   但她没有立场责怪,人家惜命,怕被牵连,又有什么错。   只是姜永华和王美丽的态度,到底让她有几分心冷。   她苦笑道:“这样也好,往后省了养老费和节礼。”   贺庭岳握着她的手,“不高兴,就别笑了。”   姜榆笑容消失,牵了牵嘴角,笑不起来了。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前,闷声道:“他们明明对我一点都不好。”   一如现在,知道她可能出事,跑得比谁都快。   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她应该比谁都高兴,终于没有娘家人拖累了。   贺庭岳抬手轻抚着她的后脑勺,低声道:“我没跟你说过我爸妈离婚的原因。”   姜榆一愣,抬眼看他。   她看得出贺庭岳对那些事有些排斥,他不说,她也就不问。   “我妈怀飞燕的时候,发现我爸出轨,有一个私生子,就比我小一岁。”   姜榆张了张口,脸上浮现恼怒。   “畜生!”这一声骂脱口而出,她才想起这可是贺庭岳的父亲。   贺庭岳低低一笑,“这句话,我骂过很多次。可他都是畜生了,又怎么会在乎别人骂他?”   贺庭岳缓缓呼出一口气,过去这么多年,他仍旧无法释怀。   “我家那些破事,还得从很多年前说起。我妈怀我的时候摔了一跤,大出血,危在旦夕。直到我出生,我爸都出现。,从这时候开始,我妈对他心冷,夫妻俩感情濒临破裂。”   贺庭岳母亲卫白筠向往自由,和贺经义互相折磨这么多年,一心想和他离婚。   因而怀上贺飞燕是意外,她不想要。   但经过大夫检查,她的身体经不起流产。   卫白筠只好把孩子留下。   意外的是,怀孕这段时间,贺经义收了心,专心在家里陪她,两人感情渐渐修复,比刚结婚那段时间还甜蜜。   贺庭岳如今回想起来,父母恩爱那段时光,是家里极为稀罕的温暖回忆。   然而,幸福太短暂了。   “我妈生下飞燕后,那个女人带着孩子出现。她知道贺经义出轨了,就在她生我的那一晚。她危在旦夕,而她的男人在另一个女人床上。”   卫白筠没有任何犹豫,贺经义跪下来哭着求她,她仍旧选择了离婚,放弃一双儿女,一走了之。   她前脚刚离开,那个女人带着儿子登堂入室,住进了贺家。   贺经义没有和她领证结婚,对外从不承认她的身份,却不妨碍她以贺太太自居。   贺庭岳满十六岁,便进了部队,离开了那个令他窒息的家。   他前途正好,之所以选择转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贺飞燕。   卫白筠走了,贺经义基本不着家,面对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以及不安好心的后妈,贺飞燕过得还不如孤儿。   时隔多年,贺庭岳回到贺家,却发现自己唯一的妹妹不能上桌吃饭,只能像个乞儿一般坐在门口,盼着后妈给她一口吃的。   贺庭岳暴怒,砸了贺家,在爷爷奶奶的咒骂声中,带着贺飞燕毅然离开。   姜榆想到贺飞燕,在此之前,谁能想到开朗活泼的贺飞燕,还经历过这些。   贺庭岳想和她说的是:“饶是我的家庭如此,当年离开的时候,我仍旧会有难以割舍的感觉。”   人本来就是复杂的生物,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非黑即白。   因而姜榆与父母并不亲近,面对他们的无情却仍旧觉得难受,是正常的。   “但是不要难受太久,我会心疼的。”   姜榆莞尔,眉眼弯了下来。   “贺庭岳,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第312章 你这肉质量不好   回到城里,姜榆先去找赖六子。   赖六子吃惊道:“嫂子,这个点你怎么有空找我?”   姜榆把自己停职的事,简单说了两句。   惹得赖六子直爆粗口。   “你给厂里做过多少贡献,他们这不是卸磨杀驴是什么?”   姜榆摆摆手,“也不只是我,还有好些人都被停职了,蔡晓乐也一样。”   “什么?她也被停职了?”赖六子惊叫一声。   姜榆奇怪地看着他,有些激动了吧。   “我去看过她,她没事。”   赖六子哦了一声,“嫂子你今天过来有事吗?”   “有,阿野在乡下养了好些兔子和鸡,你去南河村找何杏,她知道在哪里,收上来直接送食堂。”   赖六子惊叹:“我就说阿野肯定是做大事的人,这小子胆子真大!”   他和铁牛还在畏首畏尾的时候,姜野竟然走在了他们前面,闷声做大事。   “嫂子你放心吧,明儿我就去把兔子收上来。”   交代完这些事,姜榆才离开。   回到大院,徐丽华这边可热闹了。   姜榆见她拿着本子好似在登记什么,好奇地走了过去。   “飞燕,这是干嘛呢?”   贺飞燕道:“说是张家华能弄到牛肉,大家托徐大妈买呢,我家要吗?”   “牛肉啊?行呀,少拿点,肉容易坏。”   现在又不是冬天,买的肉当天就要吃,不然放不住。   贺飞燕:“咱们可以做个牛肉干呀!”   姜榆想想觉得可行,便和徐丽华说要个十斤。   徐丽华睨着她,“吃得完吗?”   “吃不完做成牛肉干,坏不了。”姜榆笑道。   徐丽华啧了声,“寻常人家连个牛肉都吃不起,你倒好,还能吃牛肉干。”   姜榆没理会她的酸言酸语,问道:“徐大妈,是不够十斤吗?”   徐丽华道:“当然够了,家华说了,他朋友能给他留半头牛呢,明儿就从乡下送过来。”   “那行,我先把钱给你。”   姜榆作势要去掏钱,被徐丽华打断:“不用,明儿牛肉到了再给。不过你确定要十斤吗,你和小贺现在没工资,可得省着点。”   “不像我家,家华和林蕊都有工资,我家就算每天吃肉,那也是吃得起的。”   姜榆:“……没事,就十斤。对了,明儿六子会带一些兔子回来,你们要吗?”   徐丽华摇头,“我都有牛肉了,谁还吃兔子啊。你自个儿留着吧,我可不稀罕。”   孙母现在想到兔子都有阴影,短时间内是不想吃兔肉了。   姜丽倒是跟她买了一只,她还挺喜欢吃兔肉。   其余人都不要,姜榆也不勉强,横竖食堂那边多少都能吃下。   没想到隔天,赖六子不仅把姜野那些兔子带了回来,还带了几百斤的牛肉。   “怎么带回来这么多,现在天气热,肉放不住。”   姜榆想着,早知道就不去徐丽华那边买牛肉了。   赖六子道:“也是凑巧,路上偶遇一位老乡杀牛,说是想用牛肉给他儿子换份工作。你说他傻不傻,肯定被人忽悠了,还想把半头牛肉都拿去巴结人。回头肉进了人家的肚子,工作还不一定能办好,岂不是白费心思。我说还不如把牛肉换成钱攒着以后买工作,他就把牛肉都卖给我了。”   姜榆不置可否挑了挑眉,怎么觉得有点耳熟,不过她没多想。   二厂这么大,不愁肉没地去。   出乎意料的是,赖六子熟门熟路来到二厂后门,却见到一张生面孔。   “同志,怎么不是小刘同志过来?”   那人语气冷淡:“以后由我跟你对接,我姓方。”   赖六子笑了笑,“方同志,我这回带了一些兔子和牛肉,还按照之前的价格?”   小方眼睛微亮,“牛肉?我瞧瞧。”   赖六子掀开上面盖着的油布,把牛肉亮出来。   小方明明稀罕,却故作嫌弃。   “你这肉质量不好,不能按照之前的价格,每斤减三毛钱。”   赖六子笑容一僵,“我这都是新鲜杀的牛,肉质怎么就不好了?人老乡自家养的,我把肉搬回来的时候,还会跳动呢。”   多新鲜的牛肉,质量绝对没话讲,他又不傻,自然知道小方是故意刁难。   要是卖了肉后,给小方匀些好处,他不会不肯。   但一斤让出三毛钱的利,他是万万不肯的。   “方同志,我找老乡收上来都不止这个价了,你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   小方态度倨傲:“你要是不想卖给我们食堂,那就自便,我们也不是非要收你们的肉。”   他又不是第一次做采购员,这么大一批肉不捞点油水,都对不起自己这份工作。   赖六子可不是被吓大的,当即拉着牛肉和兔子离开。   “行吧,看来这生意是做不成了,方同志,回见。”   小方则是笃定他肯定还会再回来,有恃无恐。   不把肉卖给二厂,他还想卖给谁。   赖六子怒气冲冲离开,过来找姜榆,把事情和她说了一遍。   现在的二厂已经物是人非,有人事调动也正常。   姜榆沉吟片刻,“小刘估计是调岗了,那我们就不卖给二厂,跟你以前那样散卖,就是得多费力气。”   现在的人都缺肉,想把这些肉卖出去,也不见得有多难。   “嫂子,你要不要问问你大院儿的邻居,优先卖给他们。”   姜榆却摇了摇头,“不用,我昨儿就问了。”   大家都向徐丽华买了牛肉,她就不多此一举了,省得问多了还招人嫌。   和赖六子商量好,姜榆和贺庭岳便开始行动起来。   先喊了李师傅帮忙切肉,贺飞燕和两个孩子在旁边打下手,他们则是出去推销牛肉和兔子。   奔走了一上午,东西就卖得七七八八。   剩下的这些,赖六子打算留着自己吃。   “嫂子,我给你留了十斤,你等会记着带回去。”   姜榆还想推辞, 却见赖六子又丢过来几斤,嘿嘿笑着。   “嫂子,飞燕说你会做牛肉干,也帮我做点儿呗。”   姜榆嗔道:“跟我客气什么,你吱个声,多少我都给你做。”   赖六子这么一说,她不好意思再拒绝,把牛肉给收下了。   当她一家大小提着肉回到家,立马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姜榆忍不住缩了缩手,她知道自己提着的肉不少,但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未免太过炽热。   “徐大妈,怎么了?”   不等徐丽华开口,孙母迫不及待问道:“姜榆,你这肉哪儿来的?”   姜榆神色莫名,“买的。”   孙母又问:“还有吗?卖我两斤……不,半斤也成!”   姜榆更奇怪了:“我们不是在徐大妈那边订了牛肉吗?”   孙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别说了,老徐牛皮吹大了,家华根本弄不来牛肉,放了我们鸽子!”   徐丽华脸上臊得慌,“那家华跟我说得好好的,我怎么知道会出尔反尔。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干嘛怨我。”   也怪那不守信用的老乡,这不是坑人嘛!   孙母啐了一声,“不怪你怪谁?要不是你说有牛肉,我直接就在姜榆这边买兔子了。现在倒好,牛肉没了,连只兔子都没吃上!”   徐丽华脸色愈发难看,早知道她也跟姜榆买只兔子。   姜榆恍然,原来是徐丽华那边的牛肉飞了。   “阮大妈,我这些牛肉可不卖,我打算留着做牛肉干。”   幸好赖六子给她留了十斤,不然她自己家都吃不上。 第313章 又得泡汤   孙母不甘心,追问道:“那兔子呢?兔子还有没有?姜榆,我孙女还喝奶呢,赵晴得多吃肉才能下奶。”   她常用赵晴做借口跟人卖惨,这话听多了,大家都不信。   姜榆倒是给自己留了一只兔子,但她没打算卖。   想到上回因为一只兔子,差点把姜丽肚子里的孩子闹没了,她心里有阴影。   “没了,就给丽姐留了一只。我昨儿问你们了,大家都说要吃牛肉,不稀罕兔子,我就没给你们留。”姜榆老实巴交说着。   她越是这样说,大家看徐丽华的眼神越是不善。   要不是她,这会儿大家已经吃上肉了。   徐丽华心里苦不堪言,她就不信,张家华可是保卫科的队长,连几斤肉都弄不回来。   “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家华,肯定把肉给你们弄回来!”   林红霞立马捧着她:“家华可是保卫科队长,几斤肉而已,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你们急什么。”   她就见不得姜榆那猖狂得意的劲儿,好似大家不向她买,今天就吃不上这一口肉似的。   听见林红霞的话,徐丽华心头终于舒坦了几分,雄赳赳往外走。   “我这就去,你们等着!”   姜榆没搭理她们,拎着牛肉进屋,做牛肉干程序可不少。   后面她大致说了下牛肉干做法,贺庭岳主动把肉接过去处理。   不一会儿便见徐丽华回来,走路带风,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家华说了,他有办法弄到兔肉和牛肉,晚点给咱们送过来!”   徐丽华挺了挺胸脯,心想这人还是当官好。   大官小官都不拘,办事更方便。   这不,张家华为了全徐丽华的面子,亲自去找了食堂的采购员小方。   想让他帮忙行个方便,帮忙匀出一些肉出来。   小方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瞧见张家华势头正盛,便答应下来。   说:“刚好今天有人送了一批兔子和牛肉过来,我嫌他要价太高,给拒了,下午他一准还会送来,到时候给你们匀出来。”   张家华得了准信,便让徐丽华回家等着。   徐丽华忙不迭回家给大家送信。   “姜榆,你都有肉吃了,就不买了吧?”   姜榆笑看着她,“不买了,我家的肉够吃了。不过徐大妈,家华上哪儿弄这么多肉回来呀,可真本事。”   徐丽华连连摆手,谦虚道:“哪里是他有本事,是食堂的采购员小方,他说今儿有人送来一批兔子和牛肉。”   姜榆:“……是吗?”   这个小方,怎么听着这么像赖六子口中的“小方”。   “先不跟你说了,我去统计一下,看看都有谁想买。”   “哦。”   姜榆转身回到屋里,“徐大妈这肉啊,大概率又得泡汤。”   贺飞燕眨眨眼,问道:“为什么?”   姜榆忍不住笑起来,“食堂采购员先前是小刘,现在不知怎么换成了小方,今儿六子送肉过去,小方想压价,六子一气之下就不卖了。估摸着这小方啊,是觉得我们下午肯定还得把肉拉回二厂去。”   所以有恃无恐,敢答应张家华的请求。   贺飞燕捂着嘴偷笑,“活该!叫他们嘚瑟!”   张家华从当上了保卫科的队长,走路都是用鼻孔看人,嚣张得不行。   姜榆嗔道:“小声点,别叫人听见。”   转眼到了下午,找徐丽华订了肉的人心急难耐,催了她好几回。   徐丽华不耐烦道:“别催了,我现在就出去问问总行了吧。”   结果跑去找张家华一问,小方才说:“我也没办法,那人不知怎么,今天下午没送肉过来。”   他还特地去找小刘问过,才知道这人是姜榆介绍过来的,和二厂食堂长期有合作。   “食堂这边也正等着肉呢,不然张队长你去问问贺科长的媳妇儿,让她叫她朋友快把肉送来,还按原来的价格。”   小方原本想着拿乔,晾一晾赖六子,好叫他知道什么叫新官上任三把火。   没想到赖六子不接茬,把肉拉走就再也不来。   食堂那边催了他好几次,说是再不把肉买回来,这几天大家都得吃斋。   二厂以前条件不好,大家就老吃斋,不少人戏称国棉厂是个尼姑庵。   后来搭上了赖六子这条线,时不时能供上肉,请大家改善伙食。   由奢入俭难,现在时不时能吃上一口肉,大家尚且觉得太素。   要是再把这偶尔的一口肉都给砍了,食堂都能被人掀翻。   张家华一皱眉,“这和姜榆有什么关系?”   “给二厂供肉那人,是贺科长媳妇儿的朋友,你们不知道?”   小方这话一出,徐丽华就想明白了。   她一拍大腿,“难怪姜榆今儿拎着牛肉回来!”   徐丽华不由得埋怨起张家华来:“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要不是你打包票,妈也不至于丢这么大的脸,现在你说怎么办才好?”   张家华心头憋闷,想着姜榆故意不做声,就是等着看他们笑话。   “能怎么办?没有就是没有,我能怎么办?”   小方嘿了声,“张队长,你们不吃肉没关系,食堂这边缺不了肉啊,不然大家都得投诉我。你行行好,帮我去找姜榆说说,喊她朋友把肉拉回来。回头我力所能及的地方,也给你们行个方便。”   张家华摆摆手,“我哪里有法子。”   让他去和姜榆低头,还不如杀了他。   思来想去,最适合出面的只有徐丽华了。   “大妈,你帮帮我呗,回头给你匀些肉。”   徐丽华想着自己空手回去确实不好交代,还不如帮他说说情,双方都好。   “那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姜榆。”   小方连连道谢,跟着徐丽华来到了家属院。   这便有了姜榆和小方的第一次见面。   小方姿态放得很低,说自己没跟赖六子说清楚,并不是故意压价。   谁料赖六子转头就走,这气性也太大了。   “这么多肉,他放在手里岂不是糟蹋了,还拉到二厂,我照原价买了。”   姜榆淡笑,“方同志想多了,这点肉才哪儿到哪儿,不至于糟蹋。”   小方笑容一僵,“这意思是……”   “肉已经没了,方同志还是去别处寻吧,往后六子的东西,就不送到二厂了。”   赖六子确实气性大,但他也是有本事的。   北城厂子这么多,又不是只有二厂能收。   再不济,他自己也能卖。   他要是个愿意受人拿捏的,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是自己干。   小方怒极而笑,“姜榆同志,不至于吧,我就说错了两句话,怎么连合作都断了。都是二厂的人,你这胳膊不能往外拐啊。”   姜榆:“我这胳膊往哪里拐,就不劳你费心了,合作都是你情我愿的事,现在六子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好!”小方怒容满面,“那你们可别后悔!我还不信没有你们,厂里会连一口肉都吃不上。” 第314章 你没资格插手   小方的愤然离去,让徐丽华对姜榆生了不满。   “姜榆,干嘛把事情闹得这么僵啊。人家是厂里的采购员,你就不能给行个方便。”徐丽华轻斥道。   姜榆两手一摊,“徐大妈,这事我真做不了主,您跟我说没用。”   徐丽华气愤不已,转身从南房走了出去。   才走出来,便被林红霞等人拦住。   “老徐,我们的肉呢?这都什么时候了,都等着你这边的肉开饭呢。”   徐丽华支支吾吾,讪笑着:“下次,下次一定有。”   林红霞愠怒道:“你逗我们玩呢?”   任谁被放了两次鸽子,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   徐丽华偷偷看了一眼张家华,面露难色。   “我也不想的,也不是只有你们没吃上肉,我家不也没吃吗?”   孙母大度开口劝道:“老林,你也别生气了,想来老徐也不是故意的,家华只是个保卫科队长,有力不能及的地方也正常。”   林红霞想到徐丽华这几天的嘚瑟样,忍不住嗤了声。   “你说的也对,毕竟家华又不是小贺,队长哪里比得上科长。”   徐丽华心头一阵憋屈,她儿子怎么就比不上贺庭岳了?   现在贺庭岳都被停职了,保卫科全握在张家华手里!   姜榆可不管她们几个的官司,把带回来的牛肉做成肉干,还炖了只兔子。   这伙食,谁看得出他们夫妻俩都被停职了。   一家人吃饱后,出去遛弯。   难得有一家人都在的时候,到处走走,跟人唠嗑,日子过得也惬意自在。   如此又过了几天,姜榆接到消息,说是厂里进口的精梳机到了。   这些原本就是姜榆负责的,和精梳机厂家沟通事宜的人也是她。   叫她半途而废,她也做不到。   在家里纠结了一天,第二天还是忍不住回到了厂里,想过去问问。   她才进去,冤家路窄遇上周雪。   “厂里好像没有下发复职的通知吧?”周雪拦住她的去路。   姜榆淡声道:“我听说精梳机到了,我得过来看看,在此之前,精梳机的事项一直都是我负责沟通的。”   周雪冷眼看着她,双手环在胸前,态度高傲。   “但你目前处于停职状态,无权干涉厂里的任何事情。进口精梳机是厂里的大事,你没资格插手。”   姜榆毫不畏惧,和她坦然对视。   “进口精梳机整个流程我都有参与,你现在告诉我,我没有资格插手,那请问谁有资格,你吗?”   周雪刚想开口,被蓝饶萍的声音打断:“周雪。”   姜榆回头看过去,“蓝副科长,我想看看厂里刚到的精梳机。”   蓝饶萍点点头,“走吧,我带你过去。”   “干妈!姜榆被停职,她没资格进去!”周雪表示不满。   蓝饶萍却没搭理她,带着姜榆离开。   “精梳机刚到,还需要调试,测试好各项功能,才可以正式投入生产。”   这是二厂花了大价钱进口的精梳机,放在仓库里锁着,门口有人负责看管。   蓝饶萍原本想带姜榆直接进去,却被人拦下。   说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这可把蓝饶萍给气坏了。   “连我都没有权力查看?”   “不好意思蓝副科长,我只是听令行事。”   蓝饶萍没有为难他,而是面带遗憾看着姜榆。   “要不我带你去找邵厂长……”   姜榆苦笑,“您觉得邵厂长会让我进去吗?”   蓝饶萍沉默下来,郑厂长停职调查的这段时间,是她在二厂经历过最难熬的一段日子。   邵嘉康行事偏激,一反从前的做事风格,手段强硬起来,连她都说不动。   “你先回去吧。”   姜榆来的这一趟,注定失望而归。   她不再勉强,泰然走出二厂。   这个结果,其实在意料之中,但她不甘心,还是想过来碰碰壁。   走到门口,她抬头看了一眼,把门牌上的几个字刻在眼底,溢出一声叹息。   她这怅然若失的模样,引来了周雪的嘲笑:“我刚才提醒过你,你偏要自找没趣,现在满意了?”   两人一里一外,对视着。   “满意,毕竟是我一手引进的机器,哪怕没看到,我仍旧感到高兴。我进二厂的时间不长,但做成的每一件事都是我的功勋章,厂里不会遗忘,上级领导更不会!同样,你做过的事,会永远成为污点,跟随你一辈子。”姜榆声音淡淡。   周雪最见不得她波澜不惊的模样,好似任何东西都不能打倒她。   比起这模样,她更想看到姜榆惊慌害怕。   “姜榆,好好再看看二厂的门面,我保证这个地方,你以后再也回不来了。好叫你知道,有再多的功勋章,都比不上邵厂长一句话好用。”   邵嘉康暂时拿贺庭岳和姜榆没办法,上头除了停职调查,没有给出任何处分。   但哪怕他们是清白的,她和邵嘉康也会想尽办法往他们身上泼脏水,直到把他们钉死在耻辱柱上。   姜榆牵起嘴角,“话别说太早,万一我回来了,你岂不是要失望。”   周雪一只手狠狠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咬着牙。   “我不会给你回来的机会,咱们走着瞧!”   看着姜榆离开,周雪还在门口站了许久。   不多时,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谢工,这么着急做什么?”周雪主动开口打了招呼。   这位谢工是负责厂里机器检修的机修工组长,手底下的机修工多数是他带出来的。   谢工道:“姜榆同志呢?”   周雪压住心里的不悦,“她走了,谢工你找她干什么?”   谢工忙道:“进口的精梳机虽然有说明书,但都是外文,我们没人看得懂!我原本想找邵厂长请示来着,可他人不在厂里。”   周雪抿了抿唇,“我过去看看吧。”   “对!我记得周雪同志好像也会外语,兴许能看懂。”谢工连忙说道。   然而说明书往周雪面前一递,周雪才发现是全英文说明,她根本看不懂。   “周雪同志,怎么样?你能给我们翻译出来吗?”谢工催促着。   周雪脸色有些难看,“我只会一点俄语,这个我看不懂。”   谢工难掩失望:“这样可不行,还得把姜榆同志喊回来,我听说之前都是她在和厂家对接,这一块肯定比我们熟悉。”   他这话,就像是明晃晃的一个耳光,扇在周雪脸上,又响又疼。   她忍着愠怒道:“谢工,姜榆目前处于停职状态,她停职的原因想必大家都清楚,这时候她不适合接触厂里的一切事务。况且,这和机械有关的领域,是你们的强项,姜榆不见得能帮上你们的忙。”   谢工面露迟疑,“可是……”   厂里很重视这些进口的精梳机,给他们三天时间调试,调试完毕后便要试机,然后投入生产。   他主要怕耽误生产。   “谢工,有些原则性问题就不用我提醒了吧?这件事不能找姜榆,得你们内部解决。”   周雪这么一说,谢工便打消了去找姜榆帮忙的念头。   但一看这全英的说明书,他又觉得头疼不已。 第315章 轮不到你操心   因着厂里的事,姜榆回到家有些闷闷不乐。   恰好赖六子过来,想拉着他们一起去兴县。   “去兴县做什么?”   赖六子笑道:“我现在和面粉厂的食堂合作上了,想去兴县看看有没有牛羊能收上来。第一次跟人家合作,总不能跌了面子。听说那边很多人种桑树,现在正是桑葚成熟的时候。”   酸酸甜甜的桑葚,姜榆想到都流口水。   “去!什么时候出发?”   赖六子道:“今天下午,我和铁牛已经借了拖拉机,随时都能走。”   说走就走,姜榆立马拉着贺庭岳收拾东西。   这一去,可不是当天来回,起码得去两三天。   大院的人看着姜榆一家拎着行李出门,还给房屋上了锁,自然好奇。   “姜榆,你们又去哪儿?”徐丽华问道。   姜榆笑道:“去兴县走走,我听说那边有好多桑葚,我们过去摘桑葚。”   徐丽华:“……正东和莉兰也跟着去?”   “去,我给他们请了假,去三天。”   徐丽华更不解了:“不是大妈非要说你,你跟小贺现在都没工资,就不能在安安分分在家里待着,这出去玩不花钱呀?”   姜榆道:“当然花钱,不花钱我们出去干什么。徐大妈你放心吧,我们家总不至于让孩子们饿着。这人呐,又不是牛马,得劳逸结合,多出去走走,对两个孩子也好。”   听得徐丽华连连摇头,什么劳逸结合,说白了就是姜榆又懒又馋。   连带着两个孩子也变了。   “我怎么瞧着,姜榆好像丁点都不着急。”林红霞坐在门口念叨着。   徐丽华深有所感:“可不就是!该吃吃,该喝喝,一天都没落下,她这日子过得比以前还滋润。”   林红霞嗤道:“你等着看,等他们把钱花完了,小贺就该知道后悔。”   这些话,姜榆可听不见。   他们坐着拖拉机一路来到兴县。   赖六子拿到了面粉厂的批条,打着收货的名义出门,一路畅通无阻。   他先前就来过几次,对这边很熟。   这次过来,几人直接寄住在当地老乡家里。   姜榆给塞了五块钱当住宿费,双方皆大欢喜。   “嫂子,咱们上山打猎吗?”贺飞燕可没忘记上回贺庭岳猎了四头野猪,还盼着自己也能遇见野猪群。   姜榆笑着摇头,“这次不上山,这边牛羊多,不愁没肉吃。”   既然来了,就得好好玩。   打猎虽然有趣,可是累啊,回回下山,姜榆都跟没了半条命似的。   还不如趁着天气正好,在兴县这边转转。   姜榆带着一家人在兴县玩得不亦乐乎,却不知城里真有人盼着她回去。   这还得从周雪拦着谢工,不让他找姜榆帮忙说起。   因为看不懂说明书,而进口的精梳机在性能上做了很大的改进,仅凭经验来做调试,大大耽误了进度。   眼看着邵嘉康给他限定的三天时间就要到了,而调试精梳机的进度还没过半,谢工急了。   他来了一趟又一趟,却扑了个空。   问过徐丽华才知道,原来姜榆他们根本不在家。   他忍不住埋怨上周雪:“你说现在怎么办吧!耽误了调试进度,意味着后面的一切工作都得延后!要是厂里追究责任,你负责吗?”   周雪用力拍下桌子,震得手心发麻,双目被怒火逼得发亮。   “我负责!谢工,我之前就提醒过你,姜榆身份敏感,不适合参与这件事,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谢工怒气冲天:“那你给我找一个能看懂说明书的人出来!”   周雪垂眸,这她哪里有办法。   “我给你说说情,让厂里再多给几天时间。只有一点,不准找姜榆!”   然而谢工这一脸的不服气,让周雪心里有了危机感。   要是她再不想办法把姜榆摁死,姜榆迟早有出头之日。   二厂发生的事,姜榆一概不知。   他们一家在兴县玩了三天,才启程回家。   一家人风尘仆仆走进大院,俱是神采奕奕,可见这几天过得不错。   姜榆还带了一筐新鲜的桑葚,可惜颠簸了一路,垫底的那部分都快榨汁了。   她给大院的邻居分了一些,剩下的自己留着泡酒。   徐丽华眼馋她带回来的牛奶,可惜姜榆没打算卖。   “姜榆,这两天有人找你。”   姜榆脚步顿住,“徐大妈,谁找我?”   徐丽华道:“二厂的谢工,来了好几趟。这中间你弟弟也来了,还有一个是食堂采购员小方。”   听说最近食堂的伙食太差,职工们怨声载道。   小方被骂得受不了,又被投诉了好几次,想找姜榆再说说情,叫赖六子送肉过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厂里没肉,手艺再好的大厨也只能叹气。   姜榆扬了扬眉,闻言没什么反应,带着桑葚进屋。   刚才徐丽华说的那三个,除了姜野,其余两人都不值得她在乎。   没过多久,贺飞燕从外面进来。   她自有打听消息的路数,只需问一问,便能知道他们离开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说是刚进口的那批机器还没调试好。”   姜榆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她:“怎么回事?”   精梳机搬进厂子也有一段时间了。   贺飞燕:“说明书是全英的,厂里没人看得懂。”   姜榆皱着眉,“所以谢工找我是为了说明书的事?”   “大概。”   贺飞燕看着她起身擦手,疑惑道:“嫂子,你去哪儿?”   “我去厂里看看,要是说明书都看不懂,机器还怎么投入生产?这不是耽误时间吗!”   姜榆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贺飞燕原本想拦着她,后来想想,最终没开口。   姜榆对自己的工作向来专注又热情,精梳机是她亲手引进,整个过程就像她看着一个孩子长大,怎么舍得弃之不顾。   一路骑着自行车来到二厂,姜榆才和谢工碰面,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就被周雪和邵嘉康打断。   两人疾步而来,尤其是周雪,直接横亘在他们中间,不让他们再有搭话的机会。   “姜榆,一而再再而三无视我的警告,你究竟想干什么!”她眸色凌厉,质问着姜榆。   姜榆抬起下颌,目光如炬:“这也是我想问你的话!厂里没有人看得懂机器的说明书,直接耽误了调试进度,耽误一天,整个生产线便要延后一天,你能负责吗?”   邵嘉康凉凉一笑,“她不能,我总可以吧?姜榆,你现在的身份太过敏感,在结果查证之前,你最好不要出现在二厂,免得造成不好的影响。”   “可精梳机……”   邵嘉康手一压,脸色微沉。   “姜榆,偌大的国棉厂,离开了谁都能转,包括你。厂里出现问题,我们会解决,暂时轮不到你操心。”   谢工几度想开口,听见邵嘉康的话,只得闭上嘴。   姜榆紧绷着一张脸,深吸一口气,只得转身离开。   周雪扯开唇角,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的笑容。 第316章 我也是按章办事   等姜榆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邵嘉康才沉下脸。   “说明书看不懂,为什么不提前跟我报备?”   谢工一愣,“是……”   “干爹!”周雪急忙打断,半嗔半恼:“我正要跟你解释呢,你生什么气呀。”   邵嘉康睨着她,“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释。”   周雪甜甜一笑,“我们去你办公室,我再好好跟你说。”   谢工站在原地,凝视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暗暗摇头。   还是从前郑厂长在的时候好,至少大家都是在专心做事。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沦为争权夺利的场地。   他从来只管安分做事,对那些虚与委蛇的面子工程真学不来。   周雪跟着邵嘉康回到厂长办公室,态度散漫,随意坐了下来。   邵嘉康点了点桌面,一脸严肃。   “坐没坐相!”   周雪嘟了嘟嘴,“我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你现在是越来越严肃了。”   “这里是二厂的办公室,隔墙有耳,得多注意点。”邵嘉康放缓了语气。   周雪娇哼,绕过办公桌走到他面前,勾着他的脖子坐在他大腿上。   邵嘉康惊吓一跳,下意识想推开她。   架不住周雪搂着他不放。   “干妈就在楼下,我们在这楼上偷情,岂不是更刺激。”她贴着邵嘉康的脸,低声开口。   邵嘉康叹息,却很吃她这一套:“你是越来越大胆了。”   “我要是不大胆,就只能一辈子跟你偷偷摸摸,上不得台面。”周雪抱怨。   邵嘉康搂住她的腰,“怎么会,我跟你说过,只要把蓝饶萍手里的钱拿到手,我立马跟她离婚。”   他轻轻推开周雪,让她回位置上坐着。   旖旎散去,邵嘉康转而和她谈起了公事。   “说明书这事,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周雪不满道:“我不想让姜榆回来,你可别忘了姜榆是谁的人,我也是为了你好。郑厂长的事还没定论,他随时有翻盘的机会。”   她这么一说,邵嘉康心里的怒气便散了七七八八。   “那你也应该早点跟我说,下周津市领导来我们厂参观交流,主要还是为了这一批进口的精梳机,必须在那之前,让精梳机正式投入生产。这款精梳机,是技术最先进的型号,目前只有我们厂有,若是能靠这个赢得津市领导的赏识……”   周雪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放心吧,这是你交代我的任务,我肯定会好好跟进。其实谢工那边已经调试得差不多,只等试机,就可以投入生产线。姜榆今天过来,就为了找机会出头,幸好我把她摁死了。”   邵嘉康听着她的话,觉得还挺有道理,哈哈笑了起来。   “这么说,我还得奖励你?”   周雪嗔他:“要奖励我的话,那今晚就别回家行吗?”   “行!”   又几日过去,谢工紧赶慢赶,终于把这一批精梳机投产。   他心里忐忑不安,终究还是对自己不够自信,担心机器有问题。   正式投入生产线当天,他才听说厂里今天有人过来参观交流,要喊他过去为大家介绍这一批进口的精梳机。   谢工心里咯噔一下,心立马悬了起来。   他忐忑不安,但给津市领导介绍起机器来还算流利。   整场参观下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邵嘉康才要带着人离开,精梳机突然出了故障,程序错乱,工人紧急暂停了机器。   看着现场一片乱糟糟,津市过来交流的领导自然顿住脚步,站在一旁,神色流露出犹疑。   “这机器看着并不稳定啊。”   邵嘉康脸色微沉,严肃道:“谢工,这是怎么回事?”   谢工如实报告:“我们看不懂说明书,给调试机器增加了不少难度,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无人可问,只能自己琢磨,会出问题也正常。”   他前后说了几次,哪怕不找姜榆,也得找一个能翻译的人过来,只是这些诉求都被周雪当成了耳旁风。   津市领导疑惑道:“怎么会看不懂说明书?国棉厂人才辈出,有位姜同志能力很是出众,我们这次特地带了相关专业的人才过来,想和她交流一番。”   邵嘉康正琢磨着怎么回话,周雪已经按捺不住抢话:“她因为一些原因,被厂里停职,不适合参与二厂的事务。”   那领导瞥了她一眼,“这些事我略有耳闻,涉及到敏感问题,确实得严肃处理,但上头似乎没有贸然给人定罪,只言明是停职调查。邵厂长你作为厂领导,得知道人才难得,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邵嘉康脸色有些难看,尴尬地点点头。   “这是自然,也是下面的人没报上来,不然不至于耽搁到现在。谢工,快叫人去把姜榆喊过来!厂里给她复职,让她立马回来上班!”   ……   厂里的事,姜榆暂时顾不上。   她在家里悠哉悠哉过了几日,总觉得自己都快被贺庭岳养胖了,嚷着要减肥。   贺庭岳捏了捏她脸上的嫩肉,“脸还没我巴掌大,减什么肥?”   姜榆揉了揉小脸,“可我真的长肉了。”   “长肉了还不好,这说明我把你养得好。”贺庭岳还自豪上了。   她歪了歪脑袋,突然听见外头砰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贺飞燕的厉喝:“你们干什么!张家华,才当上个小队长,就跑到我们这儿来耍威风了!”   姜榆脸色微变,跟着贺庭岳先后走出去。   才踏出去,便看到张家华带着人闯进了南房的院子。   这架势,看着倒像是要抄家。   张家华瞧见贺庭岳,脸上飞快掠过一丝忌惮,很快消散。   “岳哥,真是不好意思,实在不是我故意针对,我也是按章办事。”   贺庭岳神色冷然,“我竟不知道,二厂还有这规矩,你按的什么章,谁下的命令?”   徐丽华也被这架势吓到了,平时小打小闹,那都无伤大雅。   可张家华竟然想带着人抄了姜榆的家,这如何使得。   “家华,都是邻居,有话好好说,可不能喊打喊杀的。”   张家华不耐道:“妈,你不懂,这事你别管。”   林蕊接到他的暗示,把徐丽华拉开。   “妈,家华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就别干涉了。”   徐丽华心里跟火烧似的,这阵仗,和头几年那会儿实在太像了。   以往多少出门就能唠嗑上两句的老邻居,都是这样没的。   “我是他妈,你叫我怎么不管?” 第317章 我敢看懂吗?   徐丽华插嘴的功夫,姜榆已经冷静下来,一双清凌凌的美眸和张家华对视。   “你说是按章办事,总得告诉我原因吧?要是随便被你们扣上黑锅,就对我们喊打喊杀,我们可是不依的。”   张家华笑了声,立在门口,颇有几分贺庭岳的气势。   “我们接到举报,怀疑姜同志你私藏外文书籍,可能与海外势力勾结,意图从内部瓦解我们国家与人民的团结和谐!你知道的,涉及到间谍,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贺庭岳冷冷看着他,“怀疑?可能?也就是说,你没有证据。”   张家华抬起下颌,和他对峙。   “岳哥,只要让我们搜一遍,不就有证据了。”   “我呸!随随便便来几个人都能搜我们家,你当你是谁?旧社会老皇帝身边的太监,拿着圣旨就能给人抄家?张家华,当年你哥出事,你家最艰难的时候,还是我大哥带头帮衬你家!早知道如今喂出一头白眼狼,那些钱还不如喂狗!”贺飞燕冲着他的脸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   她心里是真的恨,平日里再怎么折腾,那都是小事。   可现在张家华给姜榆身上扣的帽子,是真想置她于死地。   以往还真没看出来,会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这一番话,张家华无动于衷,倒是把徐丽华臊得不行。   光是贺庭岳能收养战友两个孩子,都该知道他为人如何。   当初张家栋没了,一家子老小受他帮衬不少,连林蕊的工作都是他给帮忙办的。   孙母叹道:“是啊家华,有话好好说,姜榆从嫁给小贺以来,可没什么对不住你家的。”   姜丽念着上回吃了姜榆的鸡肉,也帮腔说了两句。   倒是林红霞和姜婷缩在后面,乐得看戏。   张家华自然察觉到了大院这些人看他的眼神,但他不为所动。   想要往上爬,总得做出一些牺牲。   等他爬到了那个位置,这些人再看不起他,都得憋着。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男人就该如此。   “废话少说,等把东西搜出来,你们就明白了。都进去搜!”   贺庭岳将姜榆护在身后,宛若一座大山矗立在身前。   “我看谁敢!”   张家华带来的这些都是保卫科的人,有哪个不是他带出来的。   来的时候本就不情愿,被贺庭岳一震慑,纷纷往后退。   他们退缩的行为,叫张家华大怒。   “谁叫你们退的?都给我上!你们是带着任务过来的,今天不把任务完成,回头我上报厂长,你们都等着挨处分!”   他身后那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往前踏出一步。   贺飞燕嘲讽:“看来你这个队长有名无实啊,底下的人都不肯听你的。不如回去和邵厂长报告一声,让他亲自带着人来抄我们家?”   张家华目眦尽裂,狰狞着面孔。   “你以为我不敢!”   姜榆笑了声,“你当然敢,毕竟你这个队长怎么来的,有谁不清楚?狗腿子当久了,真把自己当狗了。”   张家华怒气不打一处来,涨得胸口几近撕裂,青筋喷张。   “你们不动手,我亲自来!好叫你们知道,现在保卫科是我说了算!”   他才往前走了一步,猛地被人扯住后颈,推得他趔趄几步。   等他再抬眼一看,徐丽华已经挡在他前面,含泪望着他。   “妈盼着你有出息,但不是踩着别人往上爬的出息!你爸在天上看着呢,他要是知道你变成这样,一准得生气!儿啊,咱不能忘恩负义。”   张家华咬着牙,不可置信望着她。   “妈,你是我亲妈,别人不理解我,你也扯我后腿!”   徐丽华别开脸,老泪纵横。   “我不管,你今儿要是真想进去,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张家华怒极,惨然一笑。   他竟不知自己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什么,搞得众叛亲离。   而谢工,就是这时候带着人过来的。   起初瞧见南房站着这么多人,他还觉得奇怪。   好不容易从后面挤上来,才察觉到这氛围有些不大对劲。   “这是做什么呢,这么大阵仗。”   谢工的话没人回应,他讪笑一声。   “贺科长,我找姜榆同志有事。”   姜榆冷着脸,“谢工有话就说吧,说完就走,你挡着人家张队长抄我的家了!”   谢工大惊,“这是什么话?”   厂里的机器还放着,就等姜榆回来帮忙呢。   “姜同志,我是听了厂长的话,特地过来找你的。邵厂长已经决定让你提前复职,厂里现在需要你的帮忙!”   姜榆脸上丝毫不见高兴,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那我男人呢?”   谢工一愣,邵嘉康说的那些话,也没提到贺庭岳啊。   “这事容后再议,你先跟我回厂里,刚好有个问题,得由你来解决。”   姜榆不动,甚至没看他一眼。   “有什么问题,不如谢工先跟我说了。”   谢工干脆和她说清楚:“厂里最新买回来的精梳机,在调试上出了些问题,说明书除了你,没人看得懂。姜榆同志,厂里需要你,希望你抓紧时间复职。”   姜榆轻笑,“在机械一行,谢工才是专业的,如何会看不懂?”   谢工无奈至极,心想她是不是故意装傻。   “那上面都是外文,我当然看不懂!姜榆同志,你……”   “谢工。”姜榆凉凉打断,“你知道张队长今天是以什么名义来搜我的家吗?有人举报我私藏外文书籍,怀疑我和海外势力勾结,你说说,厂里这说明书,我敢看懂吗?”   谢工脸色一僵,猛然转头看向张家华,目光锐利。   他脸上怒气难忍,咬着牙质问:“邵厂长给你权力,你不好好保护厂子,反而在这里争权夺利,你对得起邵厂长对你的一番信任!”   张家华梗着脖子,掷地有声:“我接到民众举报,这是合理怀疑,只等我搜查出证据,便能给她定罪,这流程有什么不对?”   “谁的举报?你们指认我,难道不应该先拿出证据来?照你这做法,回头我给二厂递几封信举报你,你是不是先得把自家给抄了?”姜榆反过来质问。   今天但凡换一个人,大概真就叫张家华得逞了。   照着他这逻辑办事,整个国家都得乱套。   谢工闻言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这样吧张队长,谁举报的,你把人喊出来,我们一起去找邵厂长说说。姜榆学习外语这事儿,整个厂子都知道,要不是她,展销会上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成绩,这精梳机的厂家还是她牵的线,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可不厚道!” 第318章 我不认   “我嫂子给厂里做贡献的时候,个个都来夸。现在用不上她了,转头就给她扣帽子,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贺飞燕冷嗤一声。   孙母瞥向徐丽华,见她满脸羞愧,故意拿话臊她。   “家华,做人可不能昧着良心,姜榆是会外文,可人家做的贡献,大家都是有眼看的。”   局势一边倒,张家华心知今天是不可能把姜榆拿下。   饶是心里不甘,他却只能暂时按住,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处理方式。   最后把人供出来,举报人竟然是张菊香。   贺飞燕更是觉得讽刺,看张家华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张菊香以前没少上窜下跳,哪次不是被我嫂子给拍死了?她的话,你也敢信!”   张家华错开她的视线,“我只是按章程办事。”   贺庭岳扯了下唇角,面无波澜看着他。   “既然是按章办事,想来邵厂长知道你这次的行动。不如喊上张菊香,去二厂说个清楚。”   张家华脸色僵硬,可不敢应这句话。   他会冒着把贺庭岳得罪死的风险出现在这里,全是因为周雪撺掇。   周雪给出的利诱,字字句句都戳中了他的心。   他太想升职,明知有风险,还是做了。   “去二厂就不必了,我没进去,你们也没损失,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都是看在我妈的份上,不然今天不可能轻易放过。”   他主动递了台阶,姜榆却没顺着台阶下。   “你说到此为止,就得到此为止?你往我头上扣了一顶帽子,恨不得把间谍这两个字,钉死在我身上。现在整个家属院的人,都知道我被保卫科搜了家!你跟我说,到此为止?”   张家华下颌紧绷,咬紧牙根问:“那你想怎么样?”   姜榆冷笑,“我不想怎么样,张菊香举报我这事儿没完,你不是想把事情闹大吗,那我们就去二厂,找厂领导做主!有事情,找领导,我这做法没毛病吧?”   林冬花喊了声:“没毛病,我们都是平头百姓,不找领导做主,谁还给我们做主?”   孙母点点头,“是应该找领导,不然姜榆得被你们冤死。”   徐丽华却慌了,拉着姜榆的手求情:“姜榆,我给你磕头,这事儿就算了吧!家华他就是一时冲动,不是故意针对你的,都怪那张菊香!”   “徐大妈,你刚才也让你儿子算了,他又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连你自己儿子都管不住,还想劝我算了?从我跟贺庭岳结婚,我自问没有对不住你们家的地方,我不主动惹事,但我也不怕事!”   姜榆拂开徐丽华的手,嚷着要去厂里找领导做主,今天保卫科来的这几个,一个都别想跑。   徐丽华拉着林蕊直接跪了下来,哀求着姜榆。   然而这一回,可没人再会同情她们。   没道理你欺负了人家,却不准人家反击。   不止张家华,连带着躲在墙角偷听的张菊香都被揪了出来。   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从家属院走出来,气势汹汹,往二厂过去。   谢工看得直摇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以前郑厂长在的时候,二厂从来没这么乱过。   姜榆这一出,直接把邵嘉康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还得感谢周雪瞒着邵嘉康做了这些,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邵嘉康始料未及,让谢工去找人,却带回了一大帮人。   还正值津市领导们过来交流视察的时候,让他进退不得。   “姜榆,现在首要的是把精梳机调试好,你有点分寸,其余事情都留在后面再说。”他试图提醒姜榆,想让她大局为重。   然而姜榆忍他已久,这次隐忍不发,转头邵嘉康把她利用完,就会像丢抹布一样把她丢开。   邵嘉康可不是郑厂长,从来不在乎什么光明磊落。   对付小人,就得用小人的方法。   “邵厂长,我现在就是为了解决精梳机的问题,性质太过严重,不然我也不敢闹到您的面前。若不先解决了这件事,别说帮忙调试机器,就连二厂,我都不敢进。”   邵厂长脸色铁青,欲想开口斥责,被旁边站着的津市领导截断。   “姜同志,你只管把前因后果说清楚,自有领导给你做主。”   有了他这句话,姜榆不耽搁,言简意赅把张菊香举报和张家华带人抄家这两件事给说了。   她声音朗朗,有一股坚定的穿透力,振聋发聩。   “我是学了外语,我不怕承认,我的老师是玉林胡同公厕的清洁工马馥华女士!我确实有外文书籍,但不是私藏,我要是不看书,我拿什么学习?”   “我的老师以前是大学教授,除了英语,她还会俄语、西班牙语,精通四门语言!她拥有极高的语言天赋,她愿意为国家输送语言人才,何错之有?”   “你们如果想问语言有什么用,我已经在用行动证明给你们看!只要国家需要发展,需要对外交流,就得学会外语!如果领导们依旧觉得我错了,我不认。你们可以惩罚我,但我永远不服!”   邵嘉康几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姜榆这话,不仅没惹人反感,还叫那几位领导大为赞赏。   “姜榆同志的觉悟,非一般人能比。”   “职工为了厂子做贡献,付出的努力却不能得到认可,反而被曲解污蔑,岂不是让人寒心?”   “任何职工的努力和付出,都应该得到尊重。”   “邵厂长,姜榆说的话,我受益良多,你也得好好思考。今天的交流就到这里,我们还有行程。”   说罢,几位来参观交流的津市领导,不顾邵嘉康的挽留,大步离开。   邵嘉康狠狠闭上眼,回头看着这么一大帮人,还有等着他去处理的糟心事,只觉得自己今天成了个笑话。   他准备了这么久,合着都是在给姜榆搭戏台子。   而这个机会,是周雪亲手递给姜榆的!   “邵厂长,今儿的事怎么说,你总得给出一个章程吧?”姜榆双手抱在胸前,凉凉提醒他。   邵嘉康气笑,他从前只把贺庭岳放在眼里,却没想到他娶回家的媳妇,更是不容小觑。   今天属实让他意外。   “姜榆同志,都是一个厂的,我让家华给你道歉怎么样?这事儿属实怪不到他身上,他也是接了举报信。说来说去,最大的错处在张菊香身上。她本来就不是二厂的职工家属,三番五次惹事,这次便勒令她从家属院搬出去。”   三两句话,便把全部责任推到张菊香身上。   张菊香早吓得腿软,坐在地上。   听见他这话,又开始哭着喊冤。   可惜没喊两句话,就被邵嘉康让人堵住了嘴。   姜榆笑了,垂下眼睫。   “他差点抄了我的家,严重损害了我的名誉,就换了一句轻飘飘的道歉?邵厂长,你这处理结果我可不服,要是郑厂长在的话,他肯定会比你公正。”   邵嘉康眸色阴冷,森然盯着她,恨不得从她脸上剜下一块肉来。   “我不是郑厂长,处理方式自然不同。”   姜榆扬了扬眉梢,就在大家都以为她会据理力争的时候,她却点了头。   “既然邵厂长有了处理章程,我又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雷声大雨点小,张家华一句轻飘飘的道歉,结束了这件事。   家属院的人怎么会看不清楚,姜榆胳膊拧不过大腿,谁叫张家华是邵嘉康的人。   厂长想保的人,姜榆打落牙齿和血吞。 第319章 暂时离开二厂   众人散去,谢工只以为事情和平解决,跑到姜榆面前,想拉着她去做翻译。   姜榆却不动,笑言:“谢工,我跟我男人因为间谍一事被停职调查,身份敏感,没有资格插手二厂的事。”   谢工一阵头疼,心想姜榆这人怎么油盐不进。   “邵厂长先前已经说了,给你复职,你已经能回来上班了!”   姜榆扯开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我男人复职吗?”   谢工:“……这我可做不了主。”   “我男人尚在停职接受调查,说明他身上嫌疑尚未洗清,作为他的妻子,我怎么能独善其身?邵厂长说的复职,我可不敢接。”   姜榆笑得眉眼弯弯,“谢工还是另寻他人吧。”   谢工被她气得心肝疼,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倔!   “那行,你不复职,我个人找你帮忙总成了吧?”   姜榆微笑:“抱歉,我也看不懂这说明书,你另寻他人吧。”   谢工怒极而笑,“你耍我呢!你刚才还在领导面前信誓旦旦说你会!”   “我说了吗?这话我可不敢说,回头再被人打上门,贴标签扣帽子,还得被抄家,这话我怎么敢说!如果我说过,那肯定是我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姜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捂着额头佯装头疼。   “我这脑子都错乱了,这状态可不适合工作。快!快扶我回家休息,不躺十天半个月,怕是好不了。”   贺庭岳直接把姜榆打横抱起,脸上浮现焦急的神色。   “谢工,我媳妇儿身体不好,我先带她回家,工作上的事儿,你还是找别人吧。”   谢工:“……”别告诉我你看不出姜榆是装的!   贺飞燕眉头微皱,“谢工,还是找别人吧,我嫂子胆小,这回肯定被吓坏了!”   谢工气得直磨牙,胆小?敢和邵嘉康叫板,这还胆小?   但贺庭岳可不跟他辩解,抱着姜榆急急忙忙离开。   他臂力惊人,一路都没把姜榆放下,直到回了家。   姜榆在领导面前说的那番话,他历历在耳。   那一刻,身上的血液仿佛在为她燃烧。   姜榆整个人都在发光,除了她,他眼里再看不见其他人。   他媳妇儿怎么能这么优秀呢。   姜榆从前是块璞玉,蒙了尘的明珠被他娶到手。   他见证着她一点一点洗净浮尘,绽放光芒。   “媳妇儿,你真棒!”   贺庭岳的眼眸向来是深邃的,这双眼睛从不喜怒形于色。   然而现在,却像是晶亮的黑色宝石,璀璨夺目,灼热的视线几乎要把她融化。   姜榆羞赧地避开他的视线,咬了咬唇。   “你别这样看我。”   贺庭岳握着她的手低笑,“怎么看都看不够。”   姜榆歪着脑袋看他,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   “你不会觉得我太过冲动吗?”   贺庭岳反问:“为什么这样问。”   姜榆嘟了嘟嘴,“如果我接受了复职,家里至少多一份收入,现在外面肯定有很多人都在笑我傻。”   “我们家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我再怎么样,总不至于让自己媳妇儿饿肚子。比起钱,我更希望你高兴。”   贺庭岳本质上有些大男子主义,他觉得挣钱应该是男人的事。   但他却从不认为女人不应该工作,只是不希望姜榆为着钱接受这份工作。   他喜欢闪闪发光的姜榆,她应该是自由随性的。   “我只会支持你的决定,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亲吻着姜榆的指尖。   柔软的唇落在指腹上,烫在了姜榆的心间。   她的眼睫扑闪着,蜷缩着细白的手指。   “如果我的决定错了呢?”   贺庭岳笑看着她,“我是你的底气,你有试错成本。”   姜榆不由自主翘起唇角,语气带着几分娇嗔:“我太讨厌邵嘉康了,有他在二厂,我根本不想回去。”   贺庭岳点点头,“那咱们就不回。”   姜榆在厂里说的那一番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家属院。   有人学着说给了马婆婆听,说得颠三倒四,不妨碍马婆婆听到“马馥华”这三个字。   她叫马馥华,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喊过她。   她轻轻抹了泪,看着墙上的黑白遗像,久久不语。   而此刻,邵嘉康正在厂里大发雷霆。   他先是把张家华痛骂一顿,没把姜榆踩死也就算了,还被她捏了把柄。   在今天之前,邵嘉康从来不知道张家华竟然这么蠢!愚不可及!   张家华低着头,承受着邵嘉康的怒气。   面对他的呵斥,只有一句话:“我也是听了周雪的话,我原以为周雪同志能代表厂长的意思,是我理解错误。”   这话自然而然让邵嘉康想到了精梳机的事。   谢工早就提过说明书的事,但都被周雪压下。   以至于最紧要的事情,却没传到他的耳中。   今天他在津市领导们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面,桩桩件件,都和周雪脱不了干系!   “你先出去,喊周雪进来。”   张家华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去。   周雪利用了他,还想全身而退,没这种道理。   接下来,也该让她承受邵嘉康的怒火。   然而等周雪进去之后,张家华守在门口,却没听见邵嘉康的怒吼声。   他不知道的是,邵嘉康仍旧生气,但此刻脑子却无比清醒。   他平静开口:“你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暂时离开二厂。”   周雪脑袋发懵,嗡的一声空白一片。   “什么叫暂时离开?连你也不要我,想把我赶走?”   邵嘉康叹息一声,手肘撑在桌面扶额。   “不是赶你走,而是暂时离开。我必须趁着老郑停职这段时间,把二厂把控在手里,等我稳住二厂,我再把你调回来,到时候给你升职,你听话好不好!”   “不好!”周雪尖叫一声,情绪隐隐在失控的边缘。   让姜榆复职,却让她离开,这是什么道理?   周雪越想越委屈,眼眶里悬着热泪。   “邵嘉康,我跟你差了多少岁?我没嫌弃你年纪大,把清白身子给了你。我十八岁的时候你就跟我说离婚,过去这么多年,你对我的承诺实现过几个?你让姜榆复职,这跟打我脸有什么区别?”   邵嘉康忍无可忍,掌心重重拍在桌面,震得发麻。   但理智牵扯住他,让他收住了声音。   “周雪,你要什么我没给你,我对你还不够好?没有我,你早被老家的亲戚卖了!我给你吃给你穿给你住,给你安排工作,给你买了房子,可你都做了什么!除了给我拖后腿,你还做过什么!”   低吼出声,他闭上眼,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贺庭岳和姜榆,我有对付他们的法子,用不着你出手。你安安心心在家里休息,等着我的好消息,坐享其成,这样不好吗?你不是说想给我生个孩子,你安心备孕,只要你怀上孩子,我立马和蓝饶萍离婚!成吗?”   周雪一愣,这一瞬间,方才的委屈和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真的吗?你不准骗我。”   邵嘉康叹息,“我怎么舍得骗你,你听话,等你成了厂长夫人,姜榆照样低你一头!” 第320章 至少比你久   等把周雪哄住,谢工才过来找他,说明了姜榆不愿意回来的事。   邵嘉康气极,重重拍着桌子。   “她这是想做什么?厂里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她还跟我拿乔?”   谢工不敢说实话,真叫他说的话,还是邵嘉康问题更大。   先前姜榆主动找上门,你道理一堆,把人给赶走了。   出了张家华的事后,邵嘉康处理方式就更有问题了。   明摆着是为了保全张家华,把罪责全推到了张菊香头上。   换做是他,心里肯定也不满。   “邵厂长,姜榆的事暂且不提,咱们先说说精梳机的问题吧,必须找一个人来翻译说明书。”   邵嘉康冷哼,“找!我就不信,离了姜榆厂子还不能转了!”   谢工默不作声,反正找人的事和他没关系。   找不到人帮忙,耽误进度也不需要他负责。   与他无关,和姜榆就更没关系了。   她正看着张菊香搬家呢,一家子老小,东西可不少。   厂里下了死命令,勒令张菊香一家必须在三天内搬出去。   张菊香给周雪背了黑锅,自然赖着她给自己找安顿之处。   要不是周雪给了钱,她肯定要一口把周雪给咬死。   饶是如此,搬家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骂骂咧咧。   这骂的对象,自然是姜榆。   张菊香骂得越狠,姜榆笑得越高兴。   “尽管骂,反正我们以后估计也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张菊香恶狠狠磨着牙,“你少得意!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不得好死,会遭报应的!”   姜榆揉了揉耳朵,眼睛弯了下来。   “菊香嫂子,我遭不遭报应还是个未知数,至少现在我已经看到你的报应了。以后少走夜路,亏心事做多了,会被鬼敲门的。”   张菊香几近气炸,却拿姜榆没办法,只能过过嘴瘾。   “今儿我们搬走,很快就轮到你们贺家!我倒要看看,在邵厂长手底下,你能撑多久!”   姜榆下巴微抬,轻蔑地看着她。   “至少比你久,那就够了。”   张菊香带着四个孩子从家属院离开,后来有人说他们搬到了大新胡同。   这还是赖六子告诉姜榆的。   “嫂子你说巧不巧,刚好在我家隔壁,上回张春花住过的那地方。”   姜榆眯了眯眼,“那地方租金不便宜吧?”   “那是当然,好大一个院子,比我家还大。不过被你猜对了,我瞧见周雪去过两次,给她送钱。”   但周雪之前攒的钱已经挥霍得差不多,哪里有钱接济张菊香。   张菊香嫌钱少,在她面前抱怨了几句。   周雪却嗤了声,“没饿死就不错了,你还把自己当太太了,啥都不干,光伸手跟人要钱?我又不是你男人。”   张菊香咬牙切齿,“你不是我男人,可我男人是怎么没的?藏在湖底的材料是他贪的吗,他那都是为了邵……唔唔唔!”   周雪气急败坏捂上了她的嘴,恶狠狠威胁她:“你要是敢攀扯上我们,看鱼死网破后,你能落什么好!”   张菊香一激灵,理智回归,自己现在和周雪确实不适合撕破脸。   “我就是嘴快,随口一说,我哪里敢把你们说出去。”她讨好笑着。   周雪冷眼睨着她,咬牙给她塞了五块钱,才转身离开。   听到这里,姜榆不由得露出深思。   她看向贺庭岳,“难道先前化纤材料丢失这事,和邵嘉康有关系?被王国忠顶了罪?”   贺庭岳沉思片刻,“不是没可能。”   这是很重要的发现,兴许从邵嘉康身上着手,还能查到不少东西。   “其实一厂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老厂长在位的时候,原本属意的人选不是现在这位邵厂长。至于邵厂长为什么后来居上,有人说是因为他名声好,还有一个说法,就是他花了不少钱。”赖六子的养父先前就是一厂的老人。   这些事,赖六子听过一耳朵。   贺庭岳接过话:“我听到的那些,和六子说的大差不差,老厂长属意的人选不是他,但彼时老厂长家中生了变故,急需用钱,厂里还为他募捐过。”   “什么变故?”姜榆问道。   赖六子道:“提到这个,就不得不说一句,老厂长还真倒霉。他查出肺癌,原本为了治病想申请提前退休,还没落实,他儿子因为欠债被人打断了两条腿,治腿需要花钱不说,还可能落下终身残疾。”   老厂长无奈之下,只好忍着病痛,继续坚守岗位。   儿子的腿还没治好,开运输车的女婿撞死了人,需要赔一大笔钱。   几重打击下,他家里的老伴也垮了。   赖六子只知道后来老厂长就办了退休,力荐邵嘉康上位。   姜榆推算了时间,那会儿应该是蓝饶萍刚丢了女儿没多久。   可邵嘉康又是从哪里弄来一大笔钱接济老厂长家?   赖六子哼笑,“借呗!所以过去这么多年,他还在想尽办法从厂里搜刮钱,填这个窟窿。”   贺庭岳站起身,“六子说的有道理,媳妇儿,我出去一趟。”   “好,小心点。”   姜榆知道他要做什么,没有多问,和赖六子聊起了其他事。   说到他和面粉厂的合作进行得很顺利,又说起蔡晓乐回到了二厂。   “她回去了?那周雪呢?”姜榆问道。   赖六子摇摇头,“说是走了,我其实也不大明白。”   邵嘉康竟然舍得周雪受委屈。   姜榆笑了声,“有什么不明白,邵嘉康喜欢她年轻漂亮,但他本质上最爱的还是自己,周雪坏了他的事,把她赶走已经是最轻的处罚。”   “蔡晓乐都回去了,那嫂子你呢?”   赖六子还是更担心贺庭岳和姜榆。   他今天才听说姜榆家差点被抄的事,只恨他当时不在,丁点忙都帮不上。   姜榆泰然道:“我跟你岳哥不会有事,回二厂是迟早的事,你不用担心。”   赖六子这才放下心来,起身告辞。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找我。”   姜榆道:“你帮忙盯着周雪和张菊香就行,其他都是小事,用不上你。”   送走了赖六子,姜榆刚想进屋,被徐丽华喊住了。   她回过头,“徐大妈,有事吗?”   徐丽华神色愧然,“大妈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住。”   张家华没受处罚,她心里是高兴的。   但他做的那些事,叫她心里实在不安。   思来想去,还是得和姜榆说说。   姜榆叹了一声,“大妈,你过来道歉,张家华知道吗?”   徐丽华为难地低下头,看她这样,姜榆还有什么不明白。   “徐大妈,回去吧,不然你儿子该不高兴了。”   徐丽华长长叹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第321章 你好自为之   周雪为了将功补过,托林蕊找个学校的英语老师,说是协助谢工翻译说明书。   林蕊一开始不想应承下这件事,她不是没有认识的英语老师,只是都没达到看得懂说明书的水平。   万一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她怕沾染上是非。   架不住张家华爱出头,包揽下了这件事。   林蕊只得从矮子里挑高个,选了个水平没那么差的,介绍给周雪。   之后的事,便轮不到她来管了。   才过了两天,林蕊便听说这人还真不错,把说明书给翻译了出来。   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厂里又传出消息,说有一台精梳机因调试过程中出现问题,坏了!   这可是厂里花了大价钱买的,短短时间便坏了一台,和割肉有什么区别。   这件事本来和姜榆没关系,然而厂里的人都在推卸责任。   推来推去,最后竟然推到了林蕊头上。   要不是她介绍的英语老师水平太差,把说明书翻译错,调试不会出现问题,自然也就不会坏。   林蕊真是哑巴吃黄连,从而埋怨上了张家华:“早跟你说过不要揽下这件事,现在你高兴了?”   张家华连着好几日都不顺心,现在别提有多烦躁。   被她一埋怨,气便不打一处来。   “我都是为了谁?妈不体谅我,你也这样,究竟要我怎么做你们才满意!”   夫妻俩吵了一会儿,张家华拂袖而去。   精梳机的问题,直接影响到了邵嘉康。   邵嘉康被上级领导喊过去,骂得跟孙子似的。   他还没来得及想办法应对这些突发情况,消息没捂住,直接传到上级领导的耳中。   从当上这个厂长以来,谁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他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对人点头哈腰。   邵嘉康闭上眼,又是周雪。   “厂长,蓝副科长过来了。”   邵嘉康无声叹息,心里说不出的累。   一睁眼,蓝饶萍已经走了进来。   “你究竟在干什么!你以为你在玩过家家吗,由着周雪胡闹!”   邵嘉康丧气道:“我今天已经被骂了一天,你就让我清静点行不行?”   蓝饶萍毫不客气道:“你就算被骂也是活该!周雪上次做的事,我还没跟她算账,这才过去多久,你不把姜榆喊回来帮忙,还纵着周雪胡闹!”   邵嘉康听到“姜榆”的名字,脸色冷了下来。   “我倒是让姜榆回来,那也得人家领情!她一口一个大道理,把我堵了回来。你说说,我能怎么办?”   蓝饶萍怒声道:“那是因为你没拿出态度来!张家华的事情,你处理得有失偏颇,不就是把姜榆当软柿子捏?你要是不行,就回一厂去,等老郑回来!”   邵嘉康被她的话激怒,干脆撂挑子不干。   他两手一摊,“那你说说,我现在能怎么办?”   蓝饶萍冷着脸,“把张家华撤职,让贺庭岳和姜榆回来!你难道没发现,张家华根本镇不住保卫科的那些人,你指望他来掌控保卫科,简直做梦!”   邵嘉康脸色黑如锅底,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蓝饶萍的话是正确的。   可他不甘心!   贺庭岳是个刺头,根本不会为他所用。   把他放在厂里,绝对是最大的拦路虎。   “这件事我会考虑,厂里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回去吧。”   蓝饶萍脸上难掩失望,他真的变了。   沉迷权力的邵嘉康,怕是已经忘记自己的初衷。   “你好自为之。”   邵嘉康死撑着不低头,他就不信偌大的国棉厂,离开了姜榆还不能转了!   二厂目前有多乱,姜榆都从蔡晓乐嘴里听说了。   “车间天天有人闹事,吵架的打架的,反正乱得很。”   “有人举报食堂的采购员贪污,说是食堂已经很久没出现荤腥了。”   “邵厂长今天又挨批了,精梳机的问题还没解决,他也是头铁。”   能撑这么久,死活不找姜榆回去,不是头铁是什么。   不过蔡晓乐有预感,厂里继续乱下去,上头迟早会让姜榆和贺庭岳复职。   这些事,姜榆全当成笑话听了,很快被另一件事吸引的注意力。   王茉莉和邓弘毅要结婚了。   邓弘毅原先住的是单身宿舍,现在要结婚,自然要申请房子。   刚好张菊香带着孩子离开了,邓弘毅便搬了进来。   他带着王茉莉来看过房子,两间屋子,已经够他们夫妻住。   邓弘毅级别算高的,所以才能申请到这么大的房子。   但凡换个人,这两间屋子都得拆开来,只能占一间。   王茉莉瞧着有些嫌弃的样子,“咱们结婚后就住这儿?”   邓弘毅嗯了声,“其实把房子打通,也能隔成三个小间,回头你怀孕生娃,我娘你能过来照顾你。”   王茉莉连忙拒绝:“可别!本来屋子就小,还要隔成三间,这怎么住人呀!同样是科长,怎么姜榆家里的房子那么大,还带院子。”   邓弘毅不爱别人拿他和贺庭岳比,当下就有些不大高兴。   “他那是运气好,刚来就分了院子。”   王茉莉嘟着嘴,“那你想想办法嘛,咱们也分个大屋子,这太小了,又破又小。”   邓弘毅把胳膊抽了出来,淡声道:“城里用房紧张,能申请到两间屋子就不错了。我要是不定下来,这两间屋很快就会被人抢走。你别老和姜榆比,他们两口子都被停职了,指不定现在日子有多难过。”   “什么?”王茉莉这段时日都没去找王美丽,她还真不知道这事。   “姜榆和她男人,都被停职了?确定吗?”   邓弘毅没好气道:“这又不是秘密,你出去打听,家属院就没人不知道,我还不至于在背后说人。”   王茉莉笑出声,没想到啊,都不用她出手,姜榆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我记得姜榆家就在隔壁对吧?”   “是。”   王茉莉回头看着这两间窄小的屋子,突然觉得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她就要让姜榆好好看着,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把她踩在脚下。   “既然来了,不过就打声招呼,好像有些不礼貌。”   她态度转变太快,让邓弘毅愣了下。   “那这房子……”   王茉莉粲然一笑,“我觉得这两间屋子挺好的,咱们以后就住这儿,热闹!”   邓弘毅原先还以为她会不同意,听见她的话,心才放下。   不等他说些什么,王茉莉已经迫不及待往隔壁院子走去。   嘴上说着:“难得过来一趟,总得跟姜榆打声招呼。” 第322章 你们复职了   王茉莉的到来,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她落落大方,做自我介绍:“各位叔伯婶娘好,我是王茉莉,我对象是一厂保卫科科长,等我和他结婚,会搬到隔壁,往后大家多多关照,多多走动。”   徐丽华上下打量着她,笑着点头。   “好说好说,这闺女长得真标致,和邓科长般配!”   姜婷从屋里探出脑袋,瞧见王茉莉,脸色变了变。   “怎么是你?”   王茉莉笑道:“姜婷,见到表姐,都不出来打声招呼吗?”   姜婷咬了咬唇,“你要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王茉莉给她介绍邓弘毅,“这是我对象,婚期已经定下,这不是特地过来跟你说一声。”   姜婷酸了,又是一个科长。   怎么人人都能嫁科长,就她嫁了个最没用的。   付向阳因为身体问题,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上班,整天卧床休养。   姜婷再能给自己洗脑,也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付向阳是一个健康正常的男人。   这几日给他擦身子,那处毫无动静,就像她的心,死了一般。   可怕的是,这时候的姜婷不由得想到上一世,姜榆多年不孕,说不准真是付向阳的问题!   姜婷的满头愁绪,在看到王茉莉对象那一刻,化为了酸涩。   “原来是邓科长啊。”   徐丽华眨眨眼,“姜婷,茉莉是你表姐吗?那你岂不也是姜榆的表姐?”   王茉莉掩着嘴笑,“大妈,姜榆结婚的时候我还来吃酒了呢,你们不记得啦?”   她这么一说,徐丽华还真有点印象。   “是姜榆舅舅家的闺女对吧?”   “对,大妈您记性真好。”   徐丽华乐呵呵笑着,“那是,我记人很准的!”   从王茉莉过来开始,姜榆就听见了她的声音,只是没露面。   直到王茉莉主动走到南房门口,探着脑袋往里面看。   “姜榆,我要结婚了。”   姜榆神色冷淡,“表姐之前就跟我说过,恭喜。”   “回头过来吃酒呀。”   “好。”   和她断绝关系的是王美丽,和舅舅家无关,姜榆没道理拒绝。   王茉莉说完喜讯,还没打算走,依旧站在门口。   “姜榆,我才知道你被停职了,事情很严重吗?”她佯装担忧。   姜榆掀了掀眼皮,看她。   “不严重。”   王茉莉啧了声,觉得她是故作淡定。   “都停职了,你还想瞒着我,肯定很严重吧,你看看有没有我们老邓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邓弘毅不想沾手姜榆的事,那也不是他能管的,便在一旁提醒:“茉莉,我们先回去,看看屋里要怎么布置。”   王茉莉嗔道:“姜榆和她男人都被停职了,我做表姐的不得关心关心她?你比他们年长,又有能耐,能帮衬一点是一点。”   邓弘毅屏了屏气,很想说贺庭岳根本不需要他帮。   然而这么多人看着,不适合说这话。   “这事改天再说,咱们先去看看屋子。”   王茉莉偏不,好不容易有把姜榆的脸面踩在脚底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姜榆,你停职这件事,姑姑知道吗?”   姜榆略带不耐,“知道。”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你跟你男人都没有收入,日子可怎么过呀。”   徐丽华可算是看出来了,这王茉莉仿佛句句都在关心,实则每句话都在戳人痛处。   她哪里是关心姜榆,分明是幸灾乐祸。   “我怎么过日子,就不劳表姐操心了。”姜榆不冷不热回了句。   王茉莉似是责怪看着她,“你这话可就不近人情了,我是你表姐,还不能关心你了?想当初你跟你男人结婚,那会儿多风光呀,大家都知道你嫁了个好人家。这才过去多久,竟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贺飞燕白了她一眼,“你这话说的,我家过成什么样了?我哥嫂哪怕没工作,也不差我们吃穿。你见过哪个日子过得差的人家,还能有自行车和电视机?”   徐丽华帮腔:“这话说的在理,姜榆家两辆自行车,在我们大院儿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话说邓科长,你条件明明也不错,怎么还没买自行车?”   邓弘毅脸色尴尬,他的钱都寄到了老家,偶尔得了一张自行车票,也被他卖了,哪里有条件买。   “我以前住单身宿舍,用不上自行车。”   徐丽华笑了声,“现在住在家属院,离二厂有点距离,还得有辆自行车才方便。哎哟,瞧我这话说的,你们都要结婚了,三转一响应该都有吧,哪里用得着我操心。”   王茉莉笑不出来,她摸了摸腕上的手表,这个就是她的聘礼。   她突然有些后悔,手表怎么看,好像没有自行车来得体面。   早知道就该买自行车了。   “大妈,这年头有几个能凑齐三转一响的,我家老邓就是有那个能耐,我也不敢要呀。”   徐丽华笑容愈发深,“还是姜榆好,那自行车还是她的陪嫁呢。”   王茉莉一口牙齿差点咬碎,那也是她最嫉妒姜榆的地方,她娘家人虽不靠谱,但却有一个疼爱她的姨婆。   “这自行车留着也好,姜榆现在没什么收入,说不准把自行车卖了还能变现。姜榆,我正好缺一辆自行车,往后你要是出手,记得优先卖给我。”王茉莉笑着和她打机锋。   姜榆当做没听出来,点了点头。   “要是真有那时候,肯定优先卖给表姐。”   王茉莉出够了风头,才想起邓弘毅还站在身旁,拉着他的手告辞。   刚转身要离开,便听见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姜榆!姜榆!厂里贴公告了,你们复职了!”   喊这话的人是林冬花,她跟自己复职似的,激动得不行,跑得气喘吁吁。   而她刚才喊出的话,仍在众人的耳旁回荡。   徐丽华最先回过神,“冬花,你刚才说什么?”   林冬花灌了一大杯水,总算喘匀了气儿。   “厂里都贴出来了,贺科长和姜榆两人都复职了。”   贺飞燕喜不自胜,连忙问道:“郑厂长呢?”   林冬花一愣,“那我不知道,我就看见了贺科长和姜榆的名字。”   整个厂子,也就他们俩敢和邵嘉康对着干。   连贺庭岳都复职了,想来郑厂长也快了。   大院的这些人心思各异,有高兴的,自然也有失望的,更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姜榆淡定如常,一如先前听到自己被停职时的反应。   最失望的莫过于王茉莉,她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贺庭岳和姜榆竟然就复职了!   她使劲咬着牙,牙根酸软,扯了好几次嘴角,实在笑不出来。   邓弘毅觉得丢脸,用力拉了她一下。   “快走!”   王茉莉咬着唇,跟个小媳妇一般跟在后面。 第323章 我就是不甘心   复职的消息来得突然,姜榆很快想明白,这个通知怕是越过邵嘉康下来的。   邵嘉康只是二厂的代理厂长,他可没资格复贺庭岳的职。   哪怕他有,他也只会想尽办法让贺庭岳回不去。   姜榆之所以淡定,是因为她知道复职是迟早的事。   但她还是笑着接受了大家的恭贺。   等晚上贺庭岳回来,她才问起郑厂长的事。   贺庭岳道:“快了。”   正如姜榆所猜测,复职一事,邵嘉康全然不知。   等他知道的时候,公告已经张贴出来。   邵嘉康勃然大怒,把办公室的东西砸了大半,丝毫没觉得怒气消散半分。   同一时间,周雪也听说了这件事,忙不迭来厂里找邵嘉康。   邵嘉康正在气头上,没心情应付她。   “这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说来就来的!下次没有我的同意,你不准进来,听见没有?”   周雪没把他的怒气放在眼里,问道:“我听说姜榆复职了!”   邵嘉康冷冷一笑,“她怎么复职的,你不清楚吗?还得多亏了你,亲手把机会送到她面前!”   周雪委屈地咬着唇,“怎么就是我的错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可二厂现在不是被你把控着吗,为什么你不拦着,竟然还叫姜榆回来了!”   邵嘉康紧紧攥拳,手背青筋喷张而起。   他怎么没拦?也得他拦得住才行!   上头根本没有问过他的意见,直接让贺庭岳和姜榆复职,可见是对他有了不满。   “厂里的事你少管,这段时间安分待着。”他冷脸相对,显然不想和她多说。   周雪满腹委屈,“姜榆如果回来了,那我也要回来!”   邵嘉康不耐烦地拍了几下桌子,“你回来做什么?除了惹麻烦,你这些天干过什么正经事?周雪,你有点自知之明,以后少掺和厂里的事。”   周雪瞪大了眼,这样不留情面的话,她很难相信是从邵嘉康嘴里出来的。   “你终于说出真心话了!你一直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比不上姜榆!”   邵嘉康没有耐心再去哄她,冷哼一声:“你和姜榆孰高孰低,你心里没数吗?要不是你给我拖后腿,贺庭岳根本没有回来的机会!你害得我跟孙子一样给人赔笑,我说过你半句吗?”   提到之前的事,周雪便有些心虚。   她恼羞成怒地跺着脚,“行,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你满意了吧!”   周雪离开了厂办,飞快跑出去。   似曾相识的一幕再次重演,她和姜榆在大门口相遇。   但这回,两人易地而处,形势逆转。   姜榆凉凉一笑,睨着她看。   “这不是周雪同志嘛,往哪儿去?”   周雪咬着牙,想到过往的情景,脸上火辣辣的,难堪地别过头。   姜榆努努嘴,“没想到我回来的时候还能见到你,你还在宣传科吗?没有你的日子,还真有些无聊呢。”   周雪气结,张了张口,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看着她得意的脸庞,攒了一肚子气。   转而看到蓝饶萍的身影,她飞奔过去。   “干妈!”   蓝饶萍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避开她朝着姜榆而去。   “欢迎回到宣传科,姜榆。”   姜榆笑了起来,“我很荣幸,能继续跟着蓝副科长学习。”   蓝饶萍笑着拍拍她的手背,“我可没什么好教你的,该是我们跟你学习才对。金科长等着呢,我们快进去。”   从始至终,都没看周雪一眼。   “干妈!”她不甘心又喊了一声。   这才把蓝饶萍的注意力勉强拉回。   “你不是二厂的职工,我会和门卫交代一声,以后不要随意进来。”   周雪眼里瞬间涌上了泪花,“干妈,连你都这样对我。”   蓝饶萍自认为念在过往的情分,对她已经多有包容。   但周雪仗着她和邵嘉康的纵容,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底线。   人的顿悟好像都是发生在某一刻,那一瞬间蓝饶萍突然明白,周雪远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乖巧。   “你希望我怎么对你?纵容你犯错,故意伤害别人,这样你就高兴了?周雪,往后就别喊我干妈了,你好自为之。”   周雪脸色刷的白了,“干妈,你不要我了吗?”   蓝饶萍淡声道:“你已经不是孩子,不需要监护人。”   而她,会继续寻找她的孩子。   蓝饶萍这一回的果决,当断则断,叫姜榆有些意外。   还以为她会一辈子受周雪蒙骗。   姜榆和贺庭岳复职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保卫科原先群龙无首,让张家华狐假虎威了一阵。   贺庭岳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让手底下的两个队长回归原位。   这样一来,被邵嘉康强行塞进来的张家华位置就尴尬了。   底下的人本就不服他,林长安一来,他只能靠边站。   不需要贺庭岳开口,自然会有人把他排挤出去。   为此邵嘉康把贺庭岳喊过去谈话,让他注意分寸。   贺庭岳只有一句话:“我确实不大懂分寸,要不还是继续停我的职,让家华来管事。”   这句话把邵嘉康堵得差点没气炸,贺庭岳故意说这心里话,因为明白他根本没有做主的权利。   最后没办法,只好把张家华暂时调回一厂保卫科,在邓弘毅手底下待着。   可一厂保卫科大家各司其职,可没有空给张家华顶替。   把他调过去,无异于降职。   接到通知的张家华,神色恍惚,这段时间的努力化为乌有,他成了一场笑话。   他心有不甘,跑去找邵嘉康。   “凭什么贺庭岳回来,我就得走?邵厂长,您之前承诺过……”   “是不是我做什么事,都需要跟你解释?”邵嘉康神色冷然。   真是荒唐,现在谁都能跑到他面前质问,都把他当软柿子了。   张家华脸色缓和几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不甘心,难道厂长就甘心让贺庭岳回来吗?”   “我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又不是你没用,掌控不了保卫科,你今天也不用走!机会我给过你,你没把握住,就别再怨谁。”   邵嘉康抬手摆了摆,“出去,以后多和邓科长学学,什么时候又长进,立了功,我再想办法给你升职。”   从二厂走出来,张家华脸色颓败。   邵嘉康给他的就是一张空口支票,遥遥无期。   什么样才算是长进?多大的功劳才算是立功?   他闭上眼,急促喘着粗气,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被变相降职的事,也传到了家属院。   孙母忙不迭拿着这件事去问徐丽华:“老徐,听说家华降职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徐丽华脸色一僵,吃惊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不可能,我们家华做得好好的,怎么可能降职。”   孙母讽刺道:“小贺都复职了,就凭先前家华做的那些事,小贺也不可能让他继续在二厂待着,听说把他调到了一厂保卫科。一厂又不缺队长,不是降职是什么?”   正巧张家华回家,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徐丽华的心凉了大半。   “家华,我听说你……”   张家华没搭理她,快步进屋,砰的一声关上门。   他的行为,已经给了徐丽华答案。   张家华还没风光多久,便犹如一场梦随风消散,泯于众人。 第324章 省得叫大家沾上晦气   姜榆才复职,便忙着精梳机的问题。   把精梳机调试好,正式投入生产,转眼已经六月底,北城的天气越来越热了。   郑厂长依旧没有复职,一厂和二厂都在邵嘉康的把持下,大家都在猜测郑厂长大概率回不来了。   没过多久,王茉莉和邓弘毅的婚宴如期而至。   姜榆没去乡下给王茉莉送嫁,而是在城里等着她进门。   原本张菊香的家门口,贴上了大红喜字,鞭炮声响起,热闹极了。   王茉莉穿着一身红衣,脸上了粉,被汗水冲刷着,成了白汗。   人多确实热闹,可也热啊。   大家都堵在狭小的屋里,等着看新娘子,里面的空气跟散不去似的,各种味道都有。   姜榆实在忍不了,捂着嘴想出去。   结果被徐丽华喊住:“姜榆,瞧把新娘子热成什么样了,你家不是有风扇,借给茉莉吹一吹呗。”   自从张家华被调去了一厂,形同降职,再也蹦跶不起来。   远的不说,就说大院里的邻居,成天拿这事儿臊她。   她心里憋屈啊。   一边想着张家华这样也挺好,不和贺庭岳对上。   一边却觉得委屈,好端端的,凭什么给她儿子降职。   人本来就是矛盾的,她要真一边倒,那才奇怪。   如此纠结了一段时间,她心里对姜榆便生了几分怨怼。   张家华先前是过分了些,但对姜榆又没有造成实质伤害,何必如此记仇。   这说出口的话,也就带上了刺。   姜榆本没想过这一点,听见徐丽华开口,她爽快答应,把电风扇给搬了过来。   王茉莉愣了好久,看着悠悠转起来的风扇,清凉的一阵风迎面吹来,才回过神。   “这是风扇?姜榆,你家买风扇了?”   姜榆笑吟吟道:“不是刚买的,买了有一段时间了。”   风扇拿出来,赶着去吃酒的二舅妈都走不动道了。   她稀罕地坐在王茉莉身边,享受地闭上眼。   这可是电风扇,她头一回见呢!   “姜榆,有这好东西,你不早点拿出来。”她随口埋怨了句。   王茉莉心气高,她是不想要这风扇的,让姜榆在自己的婚礼上出风头。   “姜榆,你这风扇这么贵,我可不敢要,你还是拿回去吧。”   她这话一出,二舅妈就不高兴了。   “这大热天的,有风扇你还不要?姜榆家条件好,送个风扇给你做添妆有什么不行的。”   二舅妈好大的口气,一开口就是送,也不想想这风扇有钱还买不来。   姜榆几乎要被她气笑,“二舅妈,我好心把风扇借你们,你要说这话可就没意思了。”   二舅妈理不直气却壮:“你表姐结婚,你总不能什么都不给。”   姜榆嗤道:“我结婚的时候,别说东西,你们可是连份子钱都没给。你真要跟我算,不如我们算个清楚。”   王茉莉臊得慌,捂着脸推了下自家老娘。   “妈,你快跟我爸去饭店,那么多客人,总不能都叫我爸招呼。”   二舅妈不大情愿,风扇的事还没说定呢。   可好不容易王茉莉结婚,她面上正风光的时候,又舍不下去酒楼出风头的机会。   权衡之后,她最终选择去饭店招待客人。   姜榆看了一眼风扇,好整以暇问道:“表姐,这风扇你还用吗?”   王茉莉笑得有些勉强,“不用,回头我有需要,我再叫老邓买。”   邓弘毅买不买得起另说,至少现在不能丢了面子。   “走吧,姑姑肯定已经到了,你也好久没见到她了吧?”   姜榆脸色僵了僵,看来王茉莉还不知道断绝书的事。   今天是她的婚礼,姜榆无意和她解释太多。   “你先去,我稍后就来。”   说罢,她便抱着风扇回去了。   把风扇抱回家,姜榆跟着贺庭岳一同出门去吃酒。   邓弘毅是一厂的人,酒席上势必有不少一厂的职工。   从邵嘉康成为二厂的代理厂长开始,两个厂子已经隐约有了水火不容的趋势。   贺庭岳和姜榆一出现,便有人笑着起哄:“贺科长怎么坐在那边,今儿我们邓科结婚,你应该坐我们这边。等邵厂长接手二厂后,我们两个厂子就是一家人。”   酒席的座位安排,说根据厂子来分的,大家自然跟自己熟悉的人坐在一起。   贺庭岳才走到林长安身边,便听见一厂保卫科的蒋成怀这样说。   他和邓弘毅一般,都是邵嘉康提拔上来的人,自然有所偏向。   但凡和他们交好的人,都认为郑厂长已经没有希望,只等着邵嘉康彻底接手二厂,成为国棉厂权力最大的那位。   贺庭岳没搭理他,倒是林长安几个愤愤不平。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贺庭岳扫了他们一眼,“喝人家喜酒,别露出这种表情,不大气。”   该吃吃该喝喝,有些事又不是光靠打嘴炮就能改变。   男人女人向来不同桌,皆因女人大多不喝酒。   姜榆这张桌说话也在打机锋,个个说话都带刺儿,不把你扎个遍体鳞伤不罢休。   只是这些话,姜榆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笑笑就算了。   轮到新郎新娘家敬酒的时候,王茉莉环视一周,目光落在姜榆身上。   她笑着开口:“姜榆,你怎么坐在那张桌?你是我的表妹,合该是我娘家人才对。”   她说的娘家人,自然是有王美丽在的一桌。   王美丽焦急万分,她先前为了面子,没把姜榆被停职的事往娘家说。   现在心里懊悔不已,要是早说了,王茉莉就不会开这个口。   姜榆现下的身份,大家避之不及,就跟瘟神似的,谁还上赶着和她攀关系。   “茉莉,就让她坐那边吧,酒席都开了,不好挪动。”   王茉莉刚想点头,便听见邓弘毅道:“姑姑,没什么不好动的,都是一家人,无需客气。这边也不挤,挪挪凳子还坐得下。”   王美丽冲着他用力眨眨眼,“不用了!”   心想这人怎么如此死心眼,他就不怕被姜榆牵累?   不过转眼一想,人家是当领导的,胆识就是与旁人不同。   这往后啊,轮到她二嫂享福咯。   邓弘毅没看懂她的暗示,指使人去拿凳子。   姜榆笑道:“谢谢姐夫,我坐这边就好。”   王美丽立马接话:“就是啊弘毅,姜榆还算有自知之明,哪里配跟我们坐一起,省得叫大家沾上晦气。就让她坐那边,你往后也不必拿她当正经亲戚看待。她现在啊,跟我们可没关系。”   她眼底的嫌弃溢于言表,心里更是把姜榆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   旁人不说,她自己总该明白,现在这敏感的时候,怎么好随意出门。   被这么多人瞧见,还丢她的脸面。 第325章 你不知道姜榆复职了吗?   然而王美丽却不知道,她这一番话叫大家有多震惊。   甭管大家心里怎么想,客观来讲,姜榆无疑是优秀的。   尤其是从她进二厂开始,荣誉加身,有这样一个女儿还有什么不满意?   王美丽不上赶着,竟然还主动和姜榆撇清关系?   这一点,不仅他们感到不解,邓弘毅也不明白。   “姑姑,您言重了。”   王美丽光顾着讨好他,想着以后为姜浩谋份工作,却没注意到其他人奇怪的脸色。   “不言重,哪里言重了?弘毅不愧是当科长的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宰相肚里能撑船!对,就是这话。”   邓弘毅被她夸得有些迷糊,笑了几声,看向王茉莉,神色不解。   王茉莉嗔道:“姑姑,你说什么呀。”   王美丽啧啧了声,与有荣焉:“姑姑跟你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家这么多小辈,就数茉莉最出息能耐,从小眼光就好,嫁的也好,姑姑家往后还得靠你多多帮衬。”   王茉莉臊得慌,要不是王美丽的眼神如此真诚,她真会以为她是在讽刺自己。   但她和邓弘毅都心知肚明,姜榆和贺庭岳这一对,比他们强不知道多少倍。   “姑姑,坐下吃菜吧,别说了。”   王美丽却上头了,拉着她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   她已经和姜榆断绝关系,往后家里最有出息的人就是邓弘毅。   不趁着这机会拉踩姜榆捧王茉莉,她还怎么开口求邓弘毅给姜浩安排工作?   “姑姑得说,姑姑要说!你还那么小的时候,姑姑就在想啊,这要是我女儿就好了。姑姑待你的心,和对亲生女儿是没有差别的。姜榆那死丫头,从小就不如你,结了婚还是不如你,我对她已经失望透顶。”   徐丽华乐呵呵看着热闹,“妹子,姜榆究竟做啥了,让你这个亲妈厌恶成这样?”   王美丽道:“怎么你们不知道吗?她做出的事,我都没脸说,差点把我们一家害死!茉莉啊,姑姑得劝你一句,我知道你和姜榆姐妹感情好,但不能连累了弘毅。还是让姜榆走吧,以后也别和她来往了。”   王茉莉听得稀里糊涂,“姑姑,究竟什么事啊?”   姜榆究竟做了什么,让王美丽这样大义灭亲。   王美丽面露沉痛,“既然你问起,姑姑就直说吧。姜榆和间谍搭上了关系,因为这个还被厂里停了职!那可是间谍,要吃枪子儿的!不过你放心,姑姑已经和她断绝关系,往后她和咱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杜娟连忙冲着王茉莉表忠心:“表姐,往后我们家没有大姐,您就是我的亲姐!”   王美丽很是满意,心想杜娟还算上道。   十几桌的酒席,不约而同沉默下来,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姜榆停职那会儿,大家都以为她和贺庭岳走到头了。   可饶是那时候,大家也没想过避着他们。   令大家吃惊的是,他们没做过的事,王美丽先做了。   这听着,怎么不像是亲妈。   王茉莉觉得荒唐,讷讷道:“姑姑,你不知道姜榆复职了吗?”   邓弘毅神色复杂,“贺科长也复职了,厂里只是给他们停职调查,已经还他们清白。”   一道惊雷,电光火石间击中了王美丽的脑袋。   她愣在原地,明明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怎么组合在一起却这么陌生呢。   “什……什么?”   王茉莉无奈道:“姜榆复职了,姑姑不知道吗?”   看来是不知道,不然也不会这么丢人。   王美丽瞠目咋舌,尖叫出声:“怎么可能!她都和间谍搭上关系了,还能复职?你们厂领导怎么办事的,是不是调查错了!她怎么能复职呢!”   这话听着,她女儿复职,她反倒不高兴。   徐丽华本抱着看戏的心情,听见王美丽的话,忍不住啐了口。   “亏得还是亲妈,我瞧着还不如后妈。”   孙母连连摇头,“这么能耐的女儿,要是我的,我可就等着享福咯。”   林红霞站着说话不腰疼:“就算是亲妈,听到间谍这两个字,魂都吓没了,不撇清关系,等着被拖累吗?我倒觉得她做的没问题。”   她的眼神隐隐带上了谴责,看着姜榆道:“你妈不懂,你该和她说清楚,怎么复职了也不跟她说。”   姜榆抬眼看她,“我家里有点动静,姜婷就得跟我爸妈说,上回我停职,不也是她特地回家说的吗?我原以为这一次,姜婷也会说来着。合着是我想错了,姜婷回娘家都是报忧不报喜的吗?”   姜婷默默低下头,避开那些看笑话的视线。   林红霞没好气瞪了姜婷一眼,没点出息。   王美丽失魂落魄,这回再顾不上夸王茉莉了,身形不稳,一屁股坐下。   周边戏谑轻蔑的目光,都快把她脸上的皮给扒下来。   她心思转了几圈,不知道该埋怨谁,兜兜转转又怨怪上了姜榆。   姜榆真狠心啊,她明明有机会和自己说清楚,偏偏选择在一旁看笑话。   二舅妈看王美丽面红耳赤的模样,低声问了句:“你先前怎么没说过姜榆的事?”   王美丽嗔怨道:“她被停职,还是那种不光彩的原因,老支书叫我们不要往外说,我就没跟你们提。”   到现在,南河村还分为两派。   有些人觉得姜榆为人不错,还是愿意支持她。   其余人则是害怕被姜榆拖累,千叮咛万嘱咐,再不能叫姜榆上门,避之唯恐不及。   二舅妈直说她糊涂,“那些话都是人云亦云,你听听就算了,怎么还当真呢?要我说,他们就是眼红你,巴不得你和姜榆决裂。”   王茉莉给她找的这个女婿,她还是满意的。   但在二舅妈眼里,王茉莉还是差了姜榆一截。   差在哪里呢?当然是因为自己女儿没工作。   “你还是抓紧和姜榆修复关系。”   王美丽都快把衣摆抓破了,为难道:“已经签了断亲书,来不及了。”   二舅妈没把这当回事,摆了摆手。   “断亲书算什么?她是你养大的,还能不认你?看见我这银戒指没有,弘毅给买的。姜榆家可比茉莉家有钱,不止电视机,还买了电风扇!电风扇你没见过吧,插上电,那扇叶子呼啦啦转着,立马就有风吹出来。”   王美丽一瞪眼,不可置信道:“姜榆家买电风扇啦?”   “可不就是!她家条件这么好,你多哄哄她,别说银戒指,就是个金戒指她也给你买了!”   二舅妈使劲鼓动着她,她和王美丽的心思是一样的,王美丽和姜榆关系好,她也能受益。   王美丽嘴角下垮,苦哈哈道:“这怎么一样,姜榆和茉莉终究不同,我倒是羡慕二嫂,茉莉肯定孝顺你。”   二舅妈笑得合不拢嘴,“还真是!茉莉要是不孝顺,能给我买银戒指?你别看弘毅是大领导,他可听茉莉话了,往后肯定也孝顺我。茉莉还说要在城里给我留一间屋子,等她怀上,我伺候她坐月子。”   王茉莉有这个心,她打心眼里高兴。   王美丽酸了,“弘毅他老家的人呢,就没意见?”   二舅妈嗤了声,“他老家可偏远了,来北城一趟可不容易,那些山旮旯走出来的人都不讲卫生,茉莉可不要他们伺候。都是乡下人,很好打发的。这回结婚,茉莉不让他们来,他们就不来,多听话啊。” 第326章 他可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二舅妈正得意洋洋和王美丽炫耀着,一大堆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   “别说了,快看看那些是谁,好像是来找你女婿的。”   二舅妈笑容一僵,转头看了过去。   被邓弘毅扶着的老太太用力咳嗽几声,吐出卡在喉咙的浓痰,用脚踩着在地上蹭了蹭。   “你说说你,结婚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要不是我们听说了消息,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们?”   钱老太目光跟针刺似的,上下打量着王茉莉。   王茉莉到底年轻,不懂得掩饰情绪,那眼底的嫌恶根本藏不住。   钱老太心里冷冷一笑,什么玩意儿,还敢嫌弃她。   “这就是我的新儿媳妇?”   王茉莉咬着牙,什么叫新儿媳妇,这不是在提醒别人还有旧的吗?   先前她就没打算让钱老太过来,想着以后过着没有婆婆的日子,别提有多美。   也不知道哪个多嘴的,竟然把她和邓弘毅的消息告诉人家,让这老太太千里迢迢赶过来。   老太太来了也就算了,竟然还带着邓弘毅大哥一起过来。   邓弘毅对老太太自来孝顺,扶着她介绍:“妈,这位是茉莉。茉莉,我妈肯定是知道我结婚,太高兴了,这才没来得及提前通知她要过来。”   钱老太睨着她,“我老太太不请自来,你不会不高兴吧?”   王茉莉再不高兴,也不可能点头。   “妈,您说的哪里话,您可别怪老邓,是我不让他通知您老人家。我原本想着路途遥远,您跟公公年纪大了,经不起颠簸,公公没来吗?”   邓弘毅这才想起:“妈,爸呢?”   钱老太扶着他的手就哭了出来,“儿啊,你爸没了!他到死还念叨着你,不让我们告诉你,怕你大老远抛下工作赶回来。”   邓弘毅震惊万分,神色痛苦,低吼出声:“妈!我爸没了,再远再难我肯定是要回去的,你怎么不告诉我!怎么不告诉我啊!”   钱老太拉着他的手哭诉,念叨着自己的不易,母子俩说着话,差点让人忘记这是在邓弘毅的酒席上。   王茉莉冷眼旁观,心里对钱老太恨极了。   这个老太婆一来,邓弘毅眼里都没有她了。   “老邓,有什么话还是之后再说吧,今儿咱们结婚呢。”王茉莉压抑着怒气提醒。   钱老太连连点头,“你媳妇儿说的是,天大地大,你结婚最大,先把你爸的事儿放一放。”   “妈,有什么事能比我爸的死还大!反正都开席了,也没我什么事,我先带你和大哥去吃饭,等吃饱再带你们回家。”   邓弘毅拉着他们俩走,把王茉莉抛在脑后。   二舅妈这才走了过来,“茉莉,那是谁呀?”   王茉莉紧绷着一张脸,“邓弘毅他妈。”   王美丽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妈不是在老家吗,怎么过来了?没提前跟你说吗?”   王茉莉摇摇头,就是提前说了,她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止他们。   钱老太悄不声出现,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王茉莉都不知道怎么招架。   王美丽扬了扬眉,“你妈刚才还说弘毅听你话呢,你要是不喜欢他们,就让弘毅把人给送回去。”   这话一出,王茉莉脸色更难看了。   她没好气瞪着她,“姑姑,你故意往我心口上捅刀子是不是?”   王美丽莫名其妙,看着她的背影嘟囔:“这是你妈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我怎么捅刀子了。”   拍马屁还拍到腿上了。   徐丽华笑了出来,“姜榆她妈,你大约不知道,这邓科长是我们厂出了名的大孝子,他再怎么听媳妇儿的话,还能越过老娘去?”   王美丽不明就里,“这话从何说起?”   徐丽华故作神秘,笑了笑。   “谁不知道邓科长每个月都把大半的工资寄回老家,孝顺父母,还得接济兄弟,他可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你家茉莉眼光好!”   徐丽华摆明了就是幸灾乐祸,这人有情有义,却是对自家父母兄弟。   但凡是个清醒的闺女,都不能选择这种男人嫁了。   有啥好东西都轮不上一自己媳妇儿孩子,全给老家的兄弟了。   要徐丽华来说,这王茉莉的苦日子还在后头。   二舅妈闻言白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幸好有王美丽扶着,不然真就摔了。   王茉莉事先也没说过这些,不然她怎么都不能同意这婚事,这就是个火坑!   “二嫂,你清醒点,酒席都摆了,这婚还能不结?你刚才不都说了,弘毅最听茉莉的话,往后这钱捏在谁手里,还不是茉莉说了算。”王美丽觉得这些都是小事。   唯有二舅妈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多少有吹牛的成分在。   邓弘毅真要那么听王茉莉的话,现在就不会为了老娘把她抛在脑后。   “姜榆,姜榆你怎么还吃呢,快帮帮你表姐啊!”二舅妈拉着姜榆的手乞求。   姜榆:“……二舅妈,我们来吃席的,份子钱都随出去了,干嘛不吃?”   二舅妈焦急得不行,气急败坏跺着脚。   “你没瞧见你姐夫都跑了,就丢下你姐一个人在这里,丢不丢人!还有你姐夫那乡下老娘,怎么说来就来,丁点没把你姐放在眼里!”   姜榆擦了擦嘴,打断了她的抱怨:“舅妈,要是表哥结婚的时候不告诉你,还不让你来吃酒,你能高兴?”   二舅妈神色一滞,“这……这怎么能一样!”   “哪里不一样?人家千里迢迢过来,你作为亲家,得好好招待人家呀,哪里有就把人赶走的道理。表姐,你说是吧?”姜榆看着王茉莉眨眨眼。   王茉莉勉强一笑,“是,我婆婆大老远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妈,你少说两句。”   原本想着就她和邓弘毅小两口过日子,莫名其妙跑出一个婆婆指手画脚,她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然而她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酒席,王茉莉都没瞧见邓弘毅出现,积攒了一肚子委屈。   她强忍着送走了亲朋,在娘家人的陪伴下回家。   才从外面走进来,便瞧见了满地的瓜子壳和花生壳。   钱老太和邓老大脱了鞋,齐齐盘腿上炕,嗑瓜子聊天。   这个天,脚在鞋子里闷了许久,味道都发酵了。   鞋子一脱,酸臭味便充斥着整个房间。   王茉莉没忍住呕了一声,捂着嘴跑出去吐了起来。   钱老太伸长脖子往外看,眉头一皱,自言自语。   “这是有了?你们才结婚,她就怀上啦,不正经!我早跟你说过,娶媳妇必须得经过我同意!谁家好闺女婚前就跟男人搞上,她一看就是冲着你的钱来的。这往后啊,我就不走了,也跟着你在城里享享福。你的工资就让我来领,妈给你保管!”   这话,邓弘毅能忍,二舅妈却忍不了。   “你个老妖婆,你说谁不正经呢?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   钱老太鞋都没穿,就这样从炕上爬下来。   她矮,气势却不输人。   “我说你女儿不正经,我哪句话说错了?谁假正经闺女嫁人,故意瞒着不让婆婆知道?还没进门呢,就盼着我早死,这放在我们乡下,得被人戳脊梁骨的!” 第327章 你把风扇借我用几天   王茉莉和邓弘毅结婚头一天,双方老娘大干一仗,最后不知怎么从单挑变成了打群架。   姜榆从隔壁跑过去看戏的时候,混乱成一片,王美丽都牵扯其中。   钱老太连打带骂,人挺狼狈,但那一张嘴就没停过。   大院的邻居没少劝,但是真劝不住。   眼瞧着把人拉住,钱老太一说话,又如同火上浇油,把人的怒气给挑起来。   这一场架,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才堪堪落幕。   王茉莉看着一地狼藉,连贴着的大红喜字都被人撕了,委屈得嚎啕大哭。   邓弘毅一阵心累,“我妈都没哭,你有什么好哭的!她为了我们结婚,大老远跑过来,你不尊重她,还闹这一出!”   王茉莉怒瞪着他,“邓弘毅!今天是咱俩结婚,你就让你妈这样对我!”   “我妈怎么对你了?你说不让她来,我答应你,真就没告诉她,可你仔细想想,当儿子的结婚不告诉老娘,这说得过去吗?”   邓弘毅先前心里就有不满,只是一直忍着,在钱老太和大哥出现的那一刻,就爆发了出来。   “好了别闹了,今天是咱俩结婚,闹成这样好意思?”   王茉莉捂着脸大哭,“你还知道今天是咱俩结婚!”   连新房都被钱老太占据了,还算结婚吗?   “你妈住下来也就算了,你大哥怎么办?你不会还想让他在家里住下吧?”   邓弘毅别开脸,今天会闹成这样,也是他没想到的。   “让我大哥住下怎么了?他是我哥,我亲哥!我的房子,他还住不得了?”   二舅妈当即就要拉着王茉莉走人。   “他这样的人家,我们高攀不起,这婚就当没结,妈回头找媒婆再给你说个好的!”   王茉莉哪里肯,她先前就知道邓弘毅老家还有父母兄弟在,对他们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她无法接受的是他们突然出现,还霸占了自己的新房。   “邓弘毅,你给我个准话,我们才结婚,你就要跟我离婚吗?”   邓弘毅眸色闪躲,无奈开口:“我奔着跟你好好过日子去的,我干嘛离婚?我跟你保证,我哥就住这几天。他有媳妇儿孩子,不可能长久待在这边。”   他不想离婚,好不容易找到个喜欢的,刚结就离,岂不是贻笑大方。   王茉莉见他表明态度,给二舅妈投去一个眼神。   只要邓弘毅不想和她离,她有的是法子拿捏他。   “妈,今儿都是误会,你跟我爸他们先回去吧,帮我跟家里的亲戚说声对不住。”   台阶给了,大家都识相顺着往下走。   邓弘毅连忙从家里拿出两罐麦乳精,“岳母,这东西你带回去,等回门的时候我再带着茉莉回去看您。”   二舅妈对他依旧颇有微词,但她对这些东西没意见,麻利收下了。   王茉莉拉着二舅妈往外走,“他们愿意留,那就让他们留下,我还不信一个乡下来的老太太能算计过我。等我怀上孩子,邓弘毅得把我当祖宗供着,我还用得着怕她?”   二舅妈听着有道理,拍拍她的手。   “你也别太争强好胜,偶尔和姜榆示个弱,都是自家姐妹,她还能不帮你?她是有正经工作的人,回头有机会,兴许你也能进厂当个工人,好叫你娘家兄弟沾沾光。”   二舅妈比王美丽脑子活络,也更明白。   她不会一味偏心儿子,从而寒了女儿的心。   只盼着自家孩子有出息,无论是女儿还是儿子,都能回过头帮衬家里,一家子不就能蒸蒸日上。   “我知道,妈你们回去吧。”   二舅妈喊上王美丽,一行人走出了大院。   路过姜榆那院子的时候,王美丽顿住脚步。   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进去,站在南房门口张望。   “大妈,你找谁?”贺莉兰瞧见她,问了句。   等看清她的脸庞,贺莉兰才喊了声:“嫂子,你妈过来了。”   姜榆走出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她。   “有事?”   王美丽见她这冷心冷情的样子就来火,“我是你妈,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是忘记我们签过断绝书了?听见我被停职,担心自己被牵连,第一时间要跟我断亲的,不就是你吗?”   姜榆嘲讽道:“那份协议一式四份,你要是忘记了,支书和队长手里还有。”   王美丽心里有一瞬是发虚的,可她是当妈的,是长辈,她能有什么错?   就算要打要骂,孩子也只能受着。   “姜榆,我会跟你断绝关系,那不都是因为你?那可是间谍,我跟你爸都是过安生日子的平头百姓,真被你牵累了,这一家子往后可怎么办?”   姜榆听来听去,横竖王美丽没觉得自己错。   女儿风光,她要过来沾边。   女儿败落,她得撇清关系。   可这世上,哪儿能好事都落她头上。   “扯这些没意思,没事就回去吧。”姜榆把盆里的水泼了出去。   王美丽跳着脚避开,“怎么没事,杜娟怀孕了,她现在不能干活,还得我伺候她,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你当姐姐的总得接济一下。”   她环顾一周,伸长脖子往屋里看。   “我可听说了,你家还买了风扇,我是你亲妈,这辈子还没见过风扇呢。这样,你把风扇借我用几天,刚好天儿热了,杜娟老嚷着难受。”   王美丽说着,便要进屋去。   姜榆也不拦她,好整以暇坐在门口。   “姜浩最近在做什么?”   王美丽嘟囔:“他有什么可做的,有个能耐的姐姐和姐夫,都不知道帮衬他。”   “你不知道,我却知道,他最近老在公社那边跟几个街溜子打牌,赌得还不小。你要是真疼他,就安分一些。不然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任何一样东西,我都会找姜浩讨回来。”   王美丽脚步一顿,瞠目瞪着她。   姜榆此刻的样子,真叫她感到陌生。   “你说什么?”   姜榆冷声道:“就你听到的意思,想让姜浩好好的,就按照协议上写的,老死不往来,不然我可不保证,姜浩那回出门会不会断条胳膊折了腿。”   王美丽一趔趄,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   她惊恐不已,嘴里碎碎咒骂着:“你良心被狗吃了,那可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不仅说得出,我还能做到,你要是不信,大可试试。”   王美丽骂了她几句,但她一早就知道姜榆是个对家里没有心的人,除了骂她出气,也别无他法。   从家属院走出来,杜娟连忙迎上。   “妈,怎么样,风扇呢?”   王美丽余怒未消,刚好她撞上来,劈头盖脸骂起来。   “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那遭瘟的娘家,姜榆能对姜浩跟仇人似的?丧门星,扫把星,我们老姜家迟早被你害死!”   杜娟早听习惯了,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那事儿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提。姜榆就没说给我们弄个工作啥的?没工作,姜浩成天往外跑,这以后我们娘俩吃什么。”   王美丽呸了声,“用你男人一条腿换的工作,你要不要?”   杜娟撇撇嘴,“要是姜浩折条腿能换工作,也不是不行。”   反正有钱就行,她也不盼着姜浩多出息。 第328章 我不干了   邵嘉康逐渐气盛,连带着一厂开始嚣张起来。   这几天厂里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人心浮躁。   尤其是厂办大楼这边,人人自危,唯恐下一个被邵嘉康拿来开刀的人,便成了自己。   邵嘉康的刀,很快便到了宣传科头上。   他动不了姜榆,便把矛头指向金科长。   邵嘉康先前就有想法,逼迫金科长退休,把蓝饶萍扶正,顺便再空降一个副主任过来。   如此一来,宣传科就算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回,他没有找理由,直接以金科长年迈为由,勒令他退休。   金科长自然不服,年纪到了他自然会退。   现在没到时间,厂里又是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退。   他去找邵嘉康好好理论一番,坚决不向他低头。   隔着楼层,姜榆都听见了金科长的怒吼。   宣传科办公室一阵静默,死一般的窒息。   蔡晓乐嘀咕:“邵厂长怎么变了。”   以前的好男人好丈夫,现在变得令人害怕。   吴金顺沉默,姜榆则是嗤笑,哪里是变了,他本就如此。   蓝饶萍沉着眼不说话,她何尝不是这样觉得。   她提出过无数次反对,她不想当什么正科长,维持现状就很好。   但邵嘉康不愿意,他将金科长视为眼中刺之一,必须除掉。   熬过令人难以忍受的一天,隔天姜榆再上班,便听见了金科长受伤住院的消息。   这消息是从蔡晓乐嘴里听到的。   “我和六子出去遛弯,意外发现金科长,看到他的时候,他腿都断了,瞧着半条命都要没了。”   蔡晓乐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怎么回事,急急忙忙先给人送医院去。   金科长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报案,说是有人故意在人少的地方等着他,断了他的腿。   “你说,这事儿怎么这么巧?”   蔡晓乐说的巧,自然和金科长退休的事有关。   他才表明态度,坚决不退休,转眼就断了腿。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下他再不情愿,都得乖乖退休。   如此一来,邵嘉康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姜榆心明眼亮,如何会想不明白。   “巧吗?”她冷笑。   怕是有人蓄意为之,哪里是巧合。   如姜榆所想,金科长前脚才出事,蓝饶萍接任正科的通知就下来了。   当天,周雪趾高气扬来到了宣传科,接替蓝饶萍成为了新的副科长。   这过家家一般的人事任免,叫宣传科其余人都气笑了。   “蓝副科长转正,我是服气的,可你算什么东西?论资历论能力,你样样都不出众,还是个前科累累的人,邵厂长这什么眼光?”   蔡晓乐这暴脾气,一言不合就开怼,可不管周雪和邵厂长什么关系。   要是周雪真做了这副科长,她情愿辞职!   “人事任免通知已经下发,你就算不服气,也只能给我憋着!以后,宣传科的副科长就是我,你们的工作直接向我报告。”   周雪心里痛快得不行,这段时日,从未有过那么一刻,叫她心里像此刻畅快。   她突然觉得,把姜榆从二厂赶出去有什么意思。   就该叫她在自己手底下做事,对自己卑躬屈膝,小心翼翼。   蔡晓乐摔了手里的东西,气得脸色涨红。   “行,我不干了!”   她用力踹开椅子,摔门而去。   周雪耸耸肩,“她不干,多得是人愿意进宣传科,求之不得呢。你们呢,要是不干的话,趁早提出来,我好让厂里招人。”   吴金顺和姜榆对视一眼,双双沉默下来。   吴金顺低着头,他软弱了几十年,处处退让,只想以和为贵。   可现在的宣传科,已经叫他感到窒息。   甚至是整个二厂,让他觉得乏味。   周雪嗤了一声,她还以为姜榆有多硬气,会为了一口气抛下工作呢。   姜榆没动,倒是吴金顺站起身。   “我也不干了。”   他沉默着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姜榆笑了起来,“行吧,那我也不干了,这里的工作做着没意思。”   周雪看向吴金顺,瞠目咋舌,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吴金顺口中说出来。   “吴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金顺是个闷性子,从来不多话。   此刻面对周雪,他才发现自己攒了这么多话想说。   “我说,我不干了!”他抬眼直视她。   “周雪,我其实忍你很久了。我比你先进宣传科,你凭什么让我给你端茶倒水,你没长腿吗?仗着蓝副科长在宣传科作威作福,你还出来工作干什么,直接去紫禁城当公主不就行了!”   老实人爆发,连姜榆都吓了一跳,从不知道吴金顺竟然有这么大怨气。   周雪怒极发笑,“那就滚!从宣传科滚出去,都给我滚!”   沉默良久的蓝饶萍站起身。   “走吧。”   周雪不可置信回过头,“干妈,你要去哪里?”   蓝饶萍淡声道:“我也不干了。”   周雪神色一慌,“干妈,以后你就是正科了,你熬了这么多年才转正,为什么要走?”   蓝饶萍不想回答这种没意义的问题,率先抬脚走了出去。   吴金顺和姜榆紧随其后。   面对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周雪发了疯一般,把东西都给砸了。   从二厂离开,姜榆第一时间去探望金科长。   意外的是,贺庭岳也在此处。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贺庭岳问道。   姜榆耸了耸肩,“厂里下了通知,让蓝副科长接替金科长的位置,还空降了一个副科长,你猜是谁?”   贺庭岳无需思索,直言:“周雪?”   “荒唐!”金科长怒斥一声。   他年纪大了,折腾一番,精气神都没了。   “邵嘉康简直胡闹!”   姜榆安抚道:“您别生气,我们都不干了,周雪就算进了宣传科,那也是光杆司令。”   金科长吹胡子瞪眼,“你也胡闹!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蓝饶萍呢?她就任由你们胡闹?”   姜榆:“……蓝副科长也不干了。”   金科长:“……”   “她本来想过来看您的,没好意思。”姜榆低声道。   金科长叹息一声,他从来没怪过蓝饶萍。   邵嘉康做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们几个啊,叫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姜榆正色道:“不知说什么,就说说您这腿吧,就没这么巧的事儿!您前头刚和邵嘉康吵了架,后脚就被人打断了腿,十有八九就是他叫人干的!” 第329章 升职   姜榆虽然是气头上说的话,但却不是空穴来风。   想来想去,邵嘉康的可能性最大。   贺庭岳也是这样认为,尤其是通过金科长这次的事,他有七八成的把握。   等他和姜榆从医院出来,他才说起心中的怀疑。   “金科长这次的事,让我联想到多年前发生的一桩事。”   姜榆灵光乍现,“你是说一厂的老厂长?”   金科长的事,和老厂长儿子经历过的事十分相似。   “动手的人没用任何凶器,打断了小腿。”   他去查了记录,无论是手法还是位置,都一样。   “邵嘉康也太可怕了。”姜榆唏嘘不已。   贺庭岳眼底无波澜,却深邃了几分。   他蹦跶不了多久。   周雪仅仅当了宣传科的光杆司令一天,第二天梦便碎了。   因为,郑厂长复职了。   而邵嘉康,因为涉嫌贪污被停职拘留。   保卫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邵嘉康缉拿,消息一出,国棉厂炸开了锅。   局势的突然逆转,更是让大家惊愕不已。   眼看着邵嘉康就要接替郑厂长的位置,临到关头,却让人大吃一惊。   “郑厂长真回来了?”   “那邵厂长呢?他以后还能回来吗?”   “你们没看公告吗,邵厂长涉嫌贪污,严重的话要吃花生米的。”   “邵厂长人挺好的,他会贪污?我不信。”   “你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被保卫科抓了。”   邵厂长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名声,如同搭建的高台,一朝崩塌。   有人不信,有人吃惊,有人旁观。   郑厂长重掌二厂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大家各归各位。   他先把周雪从宣传科赶出去,她美梦破碎,自然哭闹不止。   她在二厂门口大闹一通,最后被保卫科的人当众扔了出去。   身体的疼痛暂且不提,光是丢的脸面,就够她受了。   解决了周雪的事,郑厂长和金科长深谈一番,最后金科长选择了提前退休,把位置让给了蓝副科长。   如此,便空出了一个副科长的职位。   原先大家以为郑厂长必定会从其他地方调一人去宣传科,然而通告一出,却叫大家大跌眼镜。   姜榆升职了,接替蓝饶萍的位置,成了宣传科的副科长。   她跻身二厂的领导层,成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副科长。   不少人对此有意见,都被郑厂长一一驳回。   “那你们倒是说说,厂里有谁比姜榆更合适?”   “凭什么是她?她资历浅,但她这段时间立的功劳,比你们进厂二十年的都多!”   “资历浅怎么了?时代变了,现在看的是能耐!”   “等你们能找出一个比姜榆更能耐的人,我再考虑把她换了。”   就这样,郑厂长力排众议,把姜榆推上了这个位置。   姜榆接到通知的时候,还觉得跟做梦似的。   她竟然升职了!   不是涨个几块钱工资,而是直接升了副科长!   在往来的恭贺声中,她差点迷失自己。   “姜副科长,恭喜呀,以后你就是咱领导了。”蔡晓乐促狭道。   姜榆摆摆手,“你别说了,先让我缓缓,我跟做梦一样。”   蔡晓乐扑哧一声笑出来,“我也没想到,郑厂长回来后,好多人都复职了,真好。”   “复职?那先前跟着一起抗议的车间女工呢?”   “也复职了,不过通知今天才出,可能还没落实到位。”   下班后,姜榆立马跑到公告栏去看了一眼,果然瞧见了何倩倩的名字。   她不仅复职,现在已经是小组长了。   而她先前的组长王彤,则是升了车间组长。   只是有些人还没通知到位,暂时没回来。   姜榆想着明天刚好休假,不如跑一趟南河村,把这个消息亲自告诉何倩倩。   升职一场,姜榆原本想着要低调,奈何贺庭岳却想为她庆祝一番。   没叫上家里的孩子,他们两个去东客来下馆子,点了一桌子菜。   酒足饭饱后,夫妻俩才溜达着回家。   此刻家属院大多知道了她升职的事,见到她少不得要道一声恭喜。   才走到大院门口,便瞧见徐丽华在和王茉莉说话。   “正说你呢,听说你升职啦,现在都是个领导了。”   徐丽华竖起大拇指,心里酸是真的,但确实佩服姜榆。   谁能想到啊,眼看着郑厂长都没希望了,竟然还能有翻身的时候。   反倒是大家看好的邵嘉康,到现在还关在保卫科出不来。   姜榆谦虚一笑,“徐大妈,这多亏了领导看重,我资历浅,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王茉莉扯了下唇角,笑不出来。   她也想像徐丽华那样道声恭喜,又说不出口。   犹记得先前听到姜榆停职的时候,她多高兴啊。   姜榆可不差她这一句“恭喜”,跟贺庭岳牵着手走进屋,转眼把她抛在脑后。   “嫂子!我听说你升职了,真的吗?”贺飞燕飞奔过来。   姜榆挺了挺胸脯,很是得意:“以后请喊我姜副科长。”   贺飞燕激动地手舞足蹈,发出尖叫。   “嫂子你简直是我的榜样,你太厉害了!”   姜榆才进二厂多久,接连涨薪也就算了,现在一跃升到了副科长,坐着小汽车都没这么快的速度。   “明儿我要去南河村,正好正东和莉兰都放假了,要不要过去玩一天?”   贺正东立马应声:“要!我们还上山打猎吗?”   姜榆压低了声音:“去,我顺便带你们过去看看阿野的养鸡场。”   约定好明天的行程,姜榆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坐在一方小院,抬头就能看到霞光满天。   姜榆坐在自家院子里,闻着混杂的饭菜香,听着外头的热闹声,满足地笑了起来。   “贺庭岳,我好高兴啊。”   “你这么棒,我也很高兴。”   他抬手摸了摸姜榆的头发,顺势搭在她肩上。   夫妻俩还没安静多久,忽而听见隔壁钱老太骂了起来。   “邓弘毅,你真是老娘的好儿子,你大哥才在家里住了几天,你就想赶他走!我看你不是想赶他走,你是想赶我走吧?”   姜榆一听,顾不得还要看晚霞,忙不迭跑出去看热闹。   贺庭岳:“……”   职位再高,都掩盖不住她爱看热闹的本性。 第330章 心大   等姜榆跑过去的时候,钱老太已经开始扒拉邓弘毅。   她数了数,这已经不知是他们家第一次闹起来了。   从邓弘毅和王茉莉结婚开始,他们家就没消停过。   先是王茉莉控诉钱老太把她内裤扔茅坑去了,后是钱老太痛骂王茉莉不做人,背着她吃肉。   但就前面几次看来,钱老太都没讨到好。   反而让邓弘毅不耐烦,觉得自家老娘没事找事。   就这次的事情,钱老太这样闹还是因为邓弘毅提出要送他大哥走,老太太不肯了。   “妈,我这屋子就这么大,统共两间,总不能一直让我跟我媳妇分房睡吧?”   邓弘毅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这是他之前就答应王茉莉的。   现在时间到了,自然要把人送走。   钱老太说什么都不肯,口口声声指责他不孝。   “我知道,你现在有了媳妇忘了娘,你爹死了,你现在觉得我这个老娘拖累你了!我的老天爷啊,你怎么不把我也收了,好让我跟我家老头子团聚,我也用不着在这里受儿媳妇的气!”   邓弘毅觉得头疼,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便听见王茉莉轻声道:“老邓,我觉得妈不愿意就算了吧,她肯定是舍不得大哥。”   邓弘毅一听,心里对她愈发愧疚。   先前承诺过她的事,一件都没做到,她还如此善解人意。   然而王茉莉的话没让钱老太消停,反而让她咒骂得愈发厉害。   邓弘毅原本已经松动,想着让大哥再留几天。   结果钱老太不领情,反而骂得更狠了,无异于在他怒火上浇油。   “妈,这些年我挣的钱大半都寄回了老家,你现在说我不孝,你就不怕寒了我的心!我现在条件就这样,两间屋子,我和大哥住一间,你跟我媳妇儿住一间,可我跟我茉莉才结婚,你总不能让我们一直分房睡!”   最后,邓弘毅不顾钱老太的反对,毅然决然把人给送走了。   钱老太捶胸顿足,觉得邓弘毅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百依百顺的儿子。   姜榆的目光落在了王茉莉的脸上,看见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   王茉莉从来不是不谙世事的小白花,她有心机,有算计,钱老太一个乡下来的老太太,不是她的对手。   姜榆觉得无聊,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家。   晚上,她与贺庭岳躺在一处,感受着风扇吹来的凉意。   黑夜中,她无比清醒,丝毫没有睡意。   “我不会一觉醒来,发现升职只是做梦吧。”   贺庭岳抱着她,手臂收紧,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廓。   “姜榆同志,傻不傻,怎么会是做梦。我媳妇儿这么优秀,这些是你该得的。”   姜榆吃吃笑着,“哪里有你这样的,自夸自卖。”   贺庭岳跟着低笑,“我媳妇儿优秀,那是有目共睹的。”   姜榆和他说着话,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牵起的唇角不曾落下,睡觉也在做着升职的美梦。   次日,姜榆早早起了。   蹲在院子里刷牙的时候,徐丽华走过来。   “姜榆,昨晚听见没有?”   “听见什么?”姜榆一愣。   徐丽华道:“邓科长他家老娘,洗澡的时候摔了一跤,非说是王茉莉在洗澡间抹了肥皂。”   邓弘毅把老太太连夜送去了医院。   姜榆摇摇头,“我没留意,昨晚挺早就睡了。”   徐丽华哦了一声,“起这么早,要出门吗?”   姜榆汗颜,她平时也没那么爱睡懒觉。   “回乡下一趟。”   徐丽华点点头,“是该回去报喜。”   姜榆升职,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可惜呀,这么好的事,就没落到她家头上。   姜榆没理会她酸溜溜的语气,进屋吃早饭。   一家人戴上帽子,做好防晒工作,跟郊游似的说说笑笑出门。   前往车站的路上,贺飞燕遇见了以前同一个学校的女同学,停下来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你,自从你分配了工作,都不理我们了。”   贺飞燕一愣,“学校给我的分配,还没下来啊。”   她同学比她更吃惊:“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可能没下来,我都看见你的名字了,你不是分到了八里小学吗?”   贺飞燕摇摇头,“不可能,我去学校问过几次,袁老师都说分配还没下来。”   女同学紧紧皱皱眉头,“我不会看错的,我就是看见你的名字了。现在都七月了,毕业证都拿了,分配还没下来,你就该去学校问问。”   贺飞燕神色迷茫,“我问了,袁老师说需要分配的学生太多,总有先后之分,等到七八月的同学也不是没有,又不止我一个。”   女同志迟疑片刻,欲言又止。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飞燕,你别那么相信袁老师,她对你有些意见,你察觉不出来吗?”   贺飞燕:“……有吗?”   “有!我们班好些同学都知道,先前评三好学生,她在班级里说的那番话,就是在敲打我们,不让我们给你投票。”   可贺飞燕心太大了,她根本没多想,大家也就没敢在她面前多话。   原以为毕业就好了,谁知道贺飞燕竟然会卡在分配这件事上。   贺飞燕表示不解:“袁老师为什么对我有意见?我和她关系一直挺好的。”   女同学:“……”   她无奈地摇摇头,“也就你觉得好吧,上回她妹妹早恋,是你告诉她的吧?她对象乱搞男女关系,也是你跟她说的吧?袁老师在课堂上讲错了题,也是你纠正的。”   贺飞燕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也能成为袁老师讨厌她的理由?   “可我做的这些,不都是为了她好吗?她一而再再而三跟我们强调,在学校不能早恋,她妹妹比我们还小呢。还有她对象人品不行,我总不能瞒着吧?”   女同学不欲多说,“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自己去学校问问吧,我记得分配名单上是有你的。”   说完,她快步离开。   贺飞燕仍旧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们走吧。”   姜榆看了一眼贺庭岳,“要不今天先不去,咱们去飞燕学校问问怎么回事。”   这个提议,贺飞燕头一个不答应。   “嫂子,我没事的,应该是误会,袁老师不至于那样对我,我和她又没过节。咱们先去南河村,我还想看看阿野的养鸡场呢。”   姜榆:“……你真是心大,你做的那几件事确实没问题,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学生,她在你面前有作为老师的威严。你揭穿了这些事,明理的人会感谢你,但心胸狭小的人,便会觉得你多管闲事,让她丢了脸面。”   贺飞燕一顿,“不能吧,袁老师也不像是小气的人。”   姜榆白了她一眼,不是她小气,是你心大。   “行吧,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等咱们回来再去学校问问。” 第331章 分家   继上次断绝关系的事情之后,姜榆再一次出现在南河村,叫不少乡亲们都感到惊讶。   村里知道她复职的人不多,王美丽虽然知道,但她不曾宣扬过。   要是让让人知道,他们不会恭喜,只会笑话王美丽目光短浅,和一个这么有出息的女儿断绝了关系。   因而大家对姜榆的印象还是停留在上回见她的时候,避之不及,生怕沾染晦气。   贺飞燕乐了,“嫂子,他没看你的眼神,跟看瘟神似的。”   姜榆:“……你还挺自豪。”   笑得跟地主家二傻子似的。   贺飞燕捂着嘴笑,“嫂子,能让大家都怕你,这也是一种能耐呀。”   姜榆白了她一眼,“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他们来得正巧,才到何有福家门口,便听见争吵声。   姜榆没忙着进去,就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   才知道原来是陈秀英又给何倩倩介绍对象了,男人是一个鳏夫,年纪比何有福还大。   她起初只说了男人条件好,没说年纪,更没说他膝下的两个孩子比何倩倩还大几岁。   何有福和刘君美没反对也不支持,只说让何倩倩自己决定要不要去见见。   何广财和陈秀英铆足了劲儿劝她,软硬兼施,终于让何倩倩答应下来。   结果一看吓一跳,何倩倩才知道那个男人已经上了年纪,还是个鳏夫。   她下意识就要跑,却叫那老鳏夫拦住,差点被占了便宜。   好不容易脱身回家,她没敢说出实情,只说自己没看上。   陈秀英觉得她不识好歹,连着在家里摔摔打打好几天,何倩倩才没忍住把真相告诉了父母。   这个把何有福和刘君美给气坏了,直骂何广财和陈秀英没良心。   陈秀英觉得自己就是太有良心,才给何倩倩介绍了个条件这么好的对象,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她哭着喊着说自己一片好意都被糟蹋了。   一来一去,家里就又吵了起来。   吵着吵着,陈秀英又提起分家的事,说何广财每个月工资不高,没道理老是养着何倩倩。   这一回,何有福没再惯着她,分家就分家!   他才想出去找老支书过来主持分家之事,便瞧见了姜榆一家人。   何有福无奈苦笑,“姜榆,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   姜榆抿着唇,“有一会儿了,看见你们在说事,就没打扰。”   何有福唉声叹气,摆摆手。   “先不说了,进屋坐吧。”   姜榆的出现,让陈秀英更加坚定要分家。   再不分家,得被姜榆连累死。   “坐什么坐!爸,分家的事都说好了,干脆今天就分了。村里都没人敢和姜榆来往了,就你上赶着,这个家再不分,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何有福脸色难看至极,急促的喘着粗气。   “你!我还没死呢,这个家不是你说了算!”   陈秀英嚷嚷起来:“行呐,我说的不算,那我就跟何广财离婚,我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你们不怕死,我还怕呢!”   刘君美捂着脸,无力道:“有福,去找支书过来,再把广财喊回家,就分家吧。”   何有福死死咬着牙,他就一个儿子还分家,说出去都得被人笑话。   可家里三个女人,一致决定要分家,他拧不过。   何倩倩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爸,要是分了家,以后我招男人上门,我不外嫁,我给你们养老送终!”   刘君美把她拉起来,抱着她哭。   “妈没白疼你,无论你给不给我们养老,这个家都是要分。”   她实在和陈秀英合不来,早前何广财结婚,她就有过这个念头。   不过当时想的是让何广财去外面建房子,她不和儿子儿媳住在一起。   那时候条件不好,被何有福拒绝了。   陈秀英嗤了声,很是不屑。   “你现在没有工作,还得靠着爸妈养,你拿什么招上门女婿?拿什么给爸妈养老?话说的倒是好听。”   何倩倩难堪地别开眼,“我又不是一直没工作,我以后肯定能回去上班。”   陈秀英撇撇嘴,她才不信。   何有福当断则断,叫人去找老支书过来,又让人把外头的何广财喊回家。   这样一来,大家都知道他要分家的事。   “队长就一个儿子,分什么家啊?”   “他现在和广财闹僵,往后谁给他养老?”   “说是秀英给倩倩介绍了个对象,倩倩不满意,这才闹起来。”   “这不是小题大作嘛!倩倩年纪到了,总不能一直养在家里。”   “……”   大家纷纷跑来看热闹,不一会儿何有福家门口便围了一圈人。   瞧见姜榆的身影,众人不由得撇嘴,心想姜榆还真是扫把星。   贺飞燕偷笑,“嫂子,他们又把你当瘟神了。”   姜榆轻哼一声,没说话。   分家事宜很简单,何有福把家里的东西和钱财分出去一部分给何广财,往后何广财带着妻儿去外面另起房子。   老支书沉吟片刻,“有福,你把广财一家分出去,那你现在住的屋子怎么办?你总不能情愿空着,都不给广财住吧?”   何有福道:“他们要住也行,扣三百块钱,他们继续在家里住着,不然这个家还不如不分。”   老支书询问何广财的意见,何广财咬咬牙,点了下头。   陈秀英高兴得不行,终于能自己当家作主了。   “双方都没意见,就签字吧。”   何有福顿了顿,“再加上一条,我现在住的这房子,以后给我女儿。我家倩倩说了,她以后招上门女婿,给我们养老送终。我现在算是看清楚了,儿子女儿有什么要紧,有不孝的儿子,也有能依靠的女儿。”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老支书颇有微词:“哪里有把房子留给女儿的道理,你又不是没有儿子,干嘛让倩倩招赘。”   何有福梗着脖子,“国家也没有规定不能把房子留给女儿吧?我女儿愿意招赘,我凭什么不能把她留在身边!”   何广财觉得面上无光,何有福肯定是觉得他不孝顺,才打着让何倩倩招赘的主意。   他不由得心生恼怒,对这对父母有了不满。   “爸,倩倩没有工作,她有什么能耐给你们养老?”   刘君美冷眼看着他,“倩倩没能耐,你就有了?你能进肉联厂,还是我跟你爸帮的,出了多少钱多少力,这些年你有想过要还吗?从你结婚到现在,你给过我跟你爸多少钱?不指望倩倩,我还能指望你?”   何广财脸皮都被她刮了下来,火烧一般疼。   “我每个月都给了你八块钱!”   刘君美冷嗤,“八块钱?你媳妇儿孩子的吃喝拉撒都在家里,还得老娘伺候他们,这八块钱是给我的吗?你怎么不想想,你每个月只给八块钱,之前是怎么好意思问倩倩要二十块钱的!”   何广财不想继续纠缠,怕再说下去,底裤都得被人扒了。   “我不跟你吵,要分家就分吧,我签字!往后我搬出去,家里的房子我不稀罕。”   老支书点点头,“既然都没意见,就签字吧。” 第332章 要不这次分家就算了吧   双方签字,刘君美着手开始清点东西。   能让他们带走的东西不多,何广财和陈秀英也不在乎这些,主要是钱。   只要把钱拿到手,其他都不重要。   这个家,没一会儿就分了。   老支书扫了他们一眼,摇头叹气,转身缓慢走了出去。   何有福这才有空搭理姜榆,让她进屋坐。   姜榆笑道:“家里的孩子还等着我带他们上山,就不进屋了。我这回过来,主要是为了找倩倩,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她。”   何倩倩双目锃亮,带着希冀看向她。   “姜榆姐,什么好消息?”   何广财和陈秀英对视一眼,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紧接着,便听见姜榆说:“你复职了,明天记得准时去厂里报到。”   何倩倩快步跑到姜榆面前,满是惊喜地看着她。   她哽咽着:“姜榆姐,你不是骗我的吧?我真的复职了?”   姜榆笑着点头,“我不是跟你说过,相信我。郑厂长已经回到了二厂,之前跟你一样被开除的女工都能回去。”   何有福和刘君美狂喜,两人湿了眼眶。   这么些天的等待,总算没有白费。   他们没想到的是,好消息远不止这个。   姜榆瞥了一眼何广财夫妻俩,接着说道:“倩倩不仅复职,还升职了,她以后就是车间的小组长了,恭喜你。”   何倩倩晕乎乎看着她,看着有些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姜榆姐,我不会是在做梦吧?我升职了?”   贺飞燕忍俊不禁,敲了下她的脑袋。   “你要是不信,明儿去了厂里,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何倩倩喜极而泣,捂着嘴哭了起来。   “爸,妈,我升职了!姜榆姐说我升职了!”   何有福和刘君美连连点头,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老支书心里不是滋味,一个丫头片子,竟然这么能耐,把何广财都给比下去了。   何倩倩哭过后,才想起问姜榆。   “姜榆姐,那你呢,你复职没有?”   贺飞燕与有荣焉,一脸骄傲说道:“你们不知道,我嫂子早就复职了!她跟你一样,也升职了,现在是二厂宣传科的副科长,是我们国棉厂目前为止最年轻的领导。”   乡亲们哗然,震惊万分,尤其是老支书和何有福。   他们俩本来就是当官的,自然明白“副科”是什么级别。   先前大家知道贺庭岳是正科的时候,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但那时候的震惊,远比不上现在。   姜榆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资历浅不说,她进二厂还不到一年!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前途无量,未来有无限可能。   何有福比听到何倩倩升职的时候还激动,一时间没忍住握住了姜榆的手。   “姜榆啊,伯父之前就知道,我没看错人,你是个有本事的!好!好啊!你有出息,我是真替你感到高兴!”   不是为着巴结姜榆,纯粹就是看见自己身边长大的小辈有了出息,他由衷感到骄傲。   姜榆,是从他南河村走出去的!   姜榆抿唇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有福伯,你就别夸我了,我就是运气好,刚好科长退休,才给了我这个机会。”   何有福可不赞同她这话:“有运气,也得有实力才能抓住机会。你要是不嫌弃,中午在伯父家里吃饭,就当伯父给你庆祝升职!”   姜榆满口答应,“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老支书急忙抢过话:“不客气!不用客气!有福啊,还不快让广财去买点肉回来,中午好好招待姜榆,可别怠慢了。”   何有福一愣,看着他脸上略显谄媚的笑容,心里有些不舒服。   谁能想到老支书先前还对姜榆喊打喊杀,逼着姜永华家和姜榆断绝关系。   他如今这个模样,好似全都忘了。   姜榆笑容淡了几分,“有福伯,不用太铺张浪费,我家这几个孩子都不挑食,就咱们自家人坐下来吃一顿就行,我不习惯和外人一起吃饭。”   这话就差往老支书面上甩耳光,直言不想和他一起吃饭。   老支书也是个狠人,听见这话也是面不改色,还能笑着点头。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你们自己吃,吃完我再过来。”   他心里当然后悔,可后悔没用。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修复和姜榆之间的关系。   老支书识相先离开,其他人想和姜榆说话,但想到先前的事,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没敢开口。   他们不好意思,何广财可不会。   在他眼里,父母和妹妹都是自家人,没有隔夜仇。   “姜榆,我妹妹真复职了?你确定吗?她明明被开除了,怎么还能复职呢?”   姜榆淡声道:“你要是不信,尽管去二厂问问,这件事也不是我说了算。”   她的话,打消了何广财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   何倩倩真的复职了!   他眸色闪了闪,心里百转千回。   “倩倩,你要是早说你可以复职,我们也不必分家了。”何广财斥责道。   何倩倩敛眸不语,和他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反感。   陈秀英算盘打得很好,开口:“要不这次分家就算了吧,我们不分家了!我仔细想了想,倩倩年纪还小,哪里就能决定入赘的事。给爸妈养老的事,当然还得儿子来。”   何倩倩升职,工资肯定会涨。   这么多工资,她一个人怎么花得完,理所当然多多帮衬唯一的哥哥。   刘君美心头只觉得讽刺,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让公公婆婆把儿子放在身边教养。   她对何广财空有养,没有教,以至于自己发现他性子歪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纠正。   “分家协议都签了,你以为还能作废?你把我们当什么了,破烂?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现在不是你们不想跟我住一起,是我不想看见你们!你妹妹是复职了,但既然分了家,她挣再多钱都跟你们无关!”   何广财脸色大变,“妈,我才是你的儿子!”   刘君美咬着牙说出了狠心话:“我情愿没有你这个儿子!”   陈秀英心里懊悔不已,好端端的,怎么就把事情闹成了这样。   “妈,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这么狠心。你不认儿子儿媳,难道连孙子也不认了吗?”   姜榆蓦然笑了起来,“陈嫂子,只许你占别人便宜,不准别人占你家分毫,合着全天下的好事都该叫你占尽了,可没有这种道理。” 第333章 断绝书不作数   刘君美铁了心要和何广财撇清关系,无论他们两口子怎么不服,这次的分家已成定局,没有后悔的余地。   何广财和陈秀英心里懊悔,嘴上却在咒骂,连父母都怨怪上了。   何倩倩看着支离破碎的家,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甚至和刘君美说:“妈,要不还是不分家了,跟之前一样,我可以每个月给钱回家。”   结果遭到了何有福的拒绝:“你以为你大哥是二十块钱能满足的?等你开了这个口,他就会跟你要全部工资。”   不是他一定要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何广财,实在是这个儿子让他失望。   姜榆给何倩倩递了消息,便带着一家人上山去。   而老支书则是急急忙忙找到了姜永华,和他说了姜榆升职的事。   姜永华傻眼,“不是说姜榆被停职了吗?”   他猛然回头看向王美丽,“上次茉莉结婚你也在,你没听说姜榆复职的事?”   王美丽别开眼,不自然道:“听说了有什么用,姜榆是个没良心的,她根本不在乎我们这些亲生父母。”   想到姜榆她就来气。   老支书又气又恨,指着她骂:“你糊涂!你知道姜榆现在是什么职位?她是国棉厂最年轻的领导,前途无量!有了这个女儿,你们俩这辈子都不用愁,等着享福就成!”   王美丽哑然,目瞪口呆望着他。   她刚才听见了什么?姜榆做领导了?   “支书,您是不是搞错了,姜榆才多大啊,她怎么做领导。”   王美丽不大信,打一开始她就没盼着姜榆能好。   老支书狠狠瞪了她一眼,懒得和她废话,看向姜永华。   “这事儿你怎么看?”   姜永华闷不吭声,能怎么看,断绝书都签了,现在过来问他怎么看。   王美丽抱怨:“支书,当初不是你说姜榆会拖累我们,叫我们和姜榆断绝关系的?现在那孩子都不认我们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老支书头一回尝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那也是为了南河村好!   正当他无言以对的时候,外面跑来一拨人。   为首的杜大娘招呼都没打,直接闯进来。   “支书,我咋听说姜榆升职啦?她成厂领导了!”   老支书嘴角抽了抽,“就你消息灵通,咋咋呼呼干什么!”   杜大娘忙道:“咱们村好不容易走出个领导,那不得帮衬我们这些乡亲们?我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得报答我们呀!我家盼娣还没工作呢,她都把倩倩弄进去了,肯定也能把盼娣弄进去。”   王美丽一口啐了过去,“你做梦!上回姜榆那事儿,就是你给闹出来的,你就是见不得我家好,故意往她身上泼脏水,怂恿我们和她断绝关系!”   她心里那个恨呐,要不是杜大娘胡说八道,姜榆至少还算孝顺,逢年过节的礼钱总少不了。   现在好了,闺女升职她都沾不上光。   杜大娘闻言,为自己喊冤:“你这是要冤死我啊!姜榆自己都承认她和间谍有关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也不是我叫你跟她断绝关系的,我们村谁不知道你重男轻女。”   王美丽把责任推到她身上,她是万万不能认的。   老支书用力拍了拍桌子,“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卫国家的,你少说两句。”   他紧盯着姜永华,“无论如何,你得修复好跟你女儿的关系。”   姜永华讷讷道:“可是已经签了断绝书……”   “父女间哪里有隔夜仇?我做主了,那断绝书不作数!”   老支书只有一个想法,得把姜榆挽回来。   他叹息一声,慢悠悠站起身。   “等会儿姜榆在有福家吃饭,等他们吃完,我们再过去找她。”   王美丽自然一叠声应好,想着姜榆都升职了,送她一台电风扇算不得什么吧?   这也就有了姜榆一家正准备离开,却被堵在何有福家的一幕。   何有福面露不满,“叔,你这是做什么,姜榆赶着回去呢,都让让。”   杜大娘嘟囔:“你说得轻巧,合着你女儿有工作了,就不管我们了。”   刘君美走了出来,“你这是什么话?谁规定当大队长,还得帮你们解决工作的事儿?他要有这个能耐,谁还当这劳什子大队长。”   杜大娘看向姜榆,“队长没能耐,姜榆有呀,她现在可是领导。”   姜榆双手抱着胸前,好整以暇笑了起来。   “所以你们堵我,是为了让我给你们解决工作,我要是解决不了,今儿就不让我走了?”   老支书忙解释:“没有的事!叔爷就想跟你聊聊,这不难得见一面,和工作没关系。”   而后怒喝一声:“王卫国,把你媳妇儿弄走!她再多说一句,老子扇她!”   杜大娘吓得一激灵,落荒而逃似的跑了。   姜榆看了一眼时间,“那就进屋坐着说吧。”   她看到姜永华的时候,就知道这事得好好掰扯。   一行人进了屋,原本宽敞的堂屋显得拥挤起来。   老支书笑了笑,“姜榆,叔爷先恭喜你,打一开始叔爷就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   姜榆不买账,脸色冷淡:“这些场面话就不必说了,支书想说什么直接开口。”   老支书横了姜永华一眼,“你们还不快道歉!自己生养的女儿,断绝书能签,那血缘关系能断得了?我宣布,断绝书不作数!”   姜榆哼笑一声,眼底的讽刺都快凝成实质。   姜永华开不了口,哪里有当爸的给女儿低头的道理。   王美丽能屈能伸,为了电风扇,说句对不住也没什么。   她抢先道:“姜榆,妈跟你道歉,不应该跟你断绝关系。往后你还是妈的女儿,还是一家人,你可得好好孝顺我跟你爸。”   老支书:“……”   他生了一丝无力感,就不该喊上她。   姜榆轻笑,“已经签订的协议,没有反悔的余地,当然,我也没打算反悔。不过念着你们养我一场,等你们年迈,你们去公社告我,到时候该给的养老费,我还是会给的。”   但想从她身上得到更多,肯定是没有,她又不是冤大头。   王美丽顿时对她不满起来,尖锐的嗓音刺耳:“你是我生的,你骨子里流着我的血,这是断绝书切不断的!从我生下你那一刻开始,你就欠我,这是你该还的,还一辈子也还不完!”   姜永华皱着眉,轻斥:“你说这些做什么?”   王美丽哼了声,“你没听见她说的话?这没良心的死丫头根本不想认我们!你真想跟我们断绝关系也成,给姜浩安排个工作,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否则,我就去你厂里闹,把你的工作闹没!”   姜榆丝毫不见畏惧,淡定看了一眼老支书。   “支书,你们就想跟我说这个?” 第334章 你的孩子掉了   老支书肠子都悔青了,就不该让王美丽出现。   “没有的事!你放心,你妈要是真想闹,我不给她开介绍信,她哪儿都去不了!”   他只是想和姜榆缓和关系,从没想过要提什么条件。   哪里有人见面就提要求的,那是奔着决裂去的。   姜榆站起身,不再看姜永华和王美丽。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老支书哪里敢再留人,生怕王美丽又说出难听话。   “好,叔爷送你。”   “留步,我也不是不识路。”   然而,王美丽却不甘心她就这样走了。   “杜娟怀孕了,你都不去看看她?你个白眼狼,我当初就该把你放尿桶里溺死,要没有我,你能有今天?你这种人,厂里总有一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把你开除!”   姜榆不在乎这些话,贺庭岳却做不到不在乎。   他顿住脚步,把躲在外面的姜浩揪了出来。   两百斤的姜浩在他手下跟只小鸡一般,被他扔到地上。   姜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却被贺庭岳踩住。   “岳母,你继续骂,你骂我媳妇儿一句,我就揍他一下。”   王美丽顿时僵硬在原地,直到听见姜浩的求救声,才回过神。   她立马喊了起来:“天杀的姜榆,你就这么看着你弟弟被人打!”   这话一出,姜浩便挨了揍。   他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翻腾过来。   “妈……”   王美丽捶胸顿足,急得直跺脚。   但她看着贺庭岳跟阎王似的,哪里敢上前。   “你们快帮忙啊!我儿子就要被打死了!”   其余人无动于衷,选择了冷眼旁观。   姜浩挨打关他们什么事,那都是王美丽嘴贱。   王美丽气急之下,又开始骂起了姜榆。   只是她越骂,贺庭岳下手越狠。   直到姜浩被揍得受不了,狰狞着脸庞看向王美丽。   “妈,你闭嘴行不行!”   王美丽哭嚎着:“我不骂了,我不骂了,你放过他吧!”   贺庭岳冷冷踢开姜浩,对他的惨叫视若无睹。   “往后做事,先想想你儿子,你欺负姜榆,我会千倍百倍偿还到你儿子身上,不信你大可试试。”   王美丽吓得瘫软在地上,心里把姜榆翻来覆去地骂,只是不敢再宣之于口。   何有福连连摇头,“自作孽。”   姜榆双目亮晶晶,时不时抬眼看向贺庭岳。   被人维护的感觉真好。   “其实不用搭理他们,我根本不在乎。”   从小到大被王美丽骂习惯了,这几句话算什么。   贺庭岳握着她的手,“你不在乎,我在乎。”   姜榆甜甜笑了起来,脑袋往他那边靠,低声道:“不过你刚才揍姜浩的样子,非常英武!”   他轻笑,“是么?下回再揍几次给你看。”   姜榆轻咳两声,摆了摆手。   “那倒不用,打人总归是不好的。”   两人才走到村口,瞧见了杜娟。   姜榆不稀得搭理她,却被杜娟拦住了去路。   “姜榆!你眼瞎,没看见我在吗?”   姜榆顿住脚步,“看没看见,有什么区别?”   杜娟脸色憋得通红,“我怀孕了!”   “这件事我早知道了,你怀的又不是我的种,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我怀的是姜浩的孩子,姜浩是你弟弟!”   姜榆扯开唇角,“我认他,他才是我弟弟。”   杜娟不信她真这么狠心,伸手找她要钱。   “你给我两百块钱,不然我就把这孩子打了!”   姜榆眉头一皱,“这蠢法子,是姜浩教你的?”   “蠢不蠢,有用就行,给我钱,不然我就把孩子打了!”   杜娟抬起下巴,理直气壮和她伸手。   姜榆笑了声,满眼讽刺。   “那就打了吧。”   杜娟瞪大眼,“你怎么这么狠心,这可是你亲侄子!”   “你当亲妈的都不在乎,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让开!”   姜榆两手揣兜,没打算碰她,担心杜娟无耻碰瓷。   没想到她还是低估杜娟的厚脸皮。   杜娟为达目的,往地上一坐,捂着肚子哀嚎起来。   “哎哟我的肚子,可把我疼死了!救命啊,大家快来看看,姜榆好狠的心,把我推在地上不管,想要我孩子的命啊!”   贺飞燕眯了眯眼,盯着她的肚子看。   “嫂子,你看她肚子。”   姜榆眉梢一扬,杜娟因为动作幅度大,露出了肚皮上的一个角。   她竟然在衣服底下塞着东西。   “杜娟,你真怀孕了?不会是假孕吧?”   杜娟的哀嚎戛然而止,慌张地拉着衣摆。   “你胡说什么!我当然是真的怀孕,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假孕!”   姜榆嗤了声,“你为什么假孕,这得问你自己。你肚子下塞了什么东西,都露出来了。”   杜娟惊慌失措捂着肚子,余光瞥见王美丽的身影,心头突跳。   反正都被姜榆发现了,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脏水往姜榆身上泼。   “哎哟我的肚子!妈快救我,姜榆要杀我,还要害你孙子!”   王美丽飞奔过来,抱着杜娟哭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杜娟人没了。   “我的天老爷,这日子还怎么过啊,生了这么个孽障,你干脆把我收了吧!”   “你好狠的心,容不下你弟弟,现在还要害死你侄子!你干脆把我杀了,这样你就满意了!”   姜榆气笑了,“你搞清楚,我不想跟你们搭上任何关系,是杜娟莫名其妙拦着我,伸手跟我要钱。”   王美丽不听她的解释,反而怒火中烧:“所以你就推她!她还怀着孩子,你怎么可以和她动手!”   “我没推她,但就算推了,她也不见得会有事。毕竟她究竟有没有怀孕,你还是留个心眼吧。”   姜榆瞥了一眼杜娟的肚子,不屑地嗤了声。   才抬脚要走,听见了姜浩的声音。   回头一看,他一瘸一拐走来,嚷着姜榆要害他媳妇儿和孩子。   这三个把碰瓷的精髓学到了家,演技入木三分。   声音更是凄惨,响彻南河村。   闹得乡亲们纷纷跑过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走过来一看,才听见王美丽控诉姜榆打杜娟,差点把杜娟肚子里的孩子都打没了。   贺飞燕听着她颠倒黑白,怒不可遏。   “你这人怎么胡说八道,我嫂子根本没动手,她装的!她根本没怀孕,你们都被她骗了!我就没见过你们这么无耻的人!”   杜娟哭得更大声了:“你这是想逼死我啊!我不活啦,我干脆带着孩子一起去死,让老姜家绝后!”   “那行啊,我送你去医院,你敢不敢跟我去医院检查?”姜榆冷冷睇着她。   杜娟往姜浩怀里缩了缩,“我找村里的大夫看过了,不需要检查,你给我赔钱就行,我要两百块钱!”   姜榆哼了声,“我们走。”   两百,抢钱都没这么快。   眼看着他们理都不理,杜娟着急之下竟然直接站了起来,还追着他们跑了一段路。   见状,便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杜娟,你的孩子掉了!快捡起来!”   王美丽和姜浩瞠目咋舌,看着杜娟肚子里掉出来的东西。 第335章 他是怎么对你好的?   姜榆听见了身后的吵闹声,头也不回走了。   休息日过后,她又恢复了两点一线的规律生活。   “蓝科长,早上好。”   蓝饶萍脚步顿住,看着姜榆笑了起来。   “姜副科长,早上好。”   姜榆看着她憔悴的脸色,忍不住问道:“您昨晚没睡好吗?”   蔡晓乐抬眼看过去,觉得姜榆多问了。   邵嘉康还在保卫科关着,处理结果一日未下,刀就在头上悬着,蓝饶萍能睡好才奇怪。   “进办公室说吧。”蓝饶萍道。   姜榆点点头,跟了上去。   才坐下,蓝饶萍便开口:“姜榆,你应该知道邵厂长的事吧?你知道多少,能不能跟我说说。”   姜榆没隐瞒,直言:“根据调查,之前化纤材料的丢失,和邵厂长有关,他应该已经交代了。”   这次的性质严重,他轻易出不来。   蓝饶萍眼睫低垂,“如果我把他贪污的钱补上呢?”   姜榆一愣,“您要帮他吗?”   蓝饶萍轻叹,她昨天去看了邵嘉康。   邵嘉康和她哭着忏悔,表示只要有钱,这次的事并不是无可挽回。   他希望蓝饶萍救他。   只要他能出来,丢掉的只是职位,他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但如果出不来,他这辈子都毁了。   昨晚,她彻夜未眠,都在想这件事。   那可是她同床共枕近二十年的丈夫,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她心中的天平,在失踪的女儿和邵嘉康之间摇摆不定。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这些年,他虽然行事有些偏激,但对我还是挺好的。”   姜榆:“……”   如果她不知道邵嘉康和周雪那些事,应该也会和大多数人的想法一样,觉得邵嘉康是个不错的男人。   “蓝科长,可是如果把这钱贴进去,你还有钱找你女儿吗?”   蓝饶萍一怔,昨天除了邵嘉康,她还见了她婆婆。   婆婆跪在地上哀求,希望她能救邵嘉康。   她又去问过朋友的意见,朋友也觉得她应该先救邵嘉康。   今早出门,周雪一早在门口等着,苦苦哀求她帮帮邵嘉康。   她身心俱疲,那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偏向邵嘉康。   而姜榆,是唯一一个考虑到她女儿的人。   “姜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邵嘉康这里不是小数目,不是简简单单把洞填满就行。   他要交的是罚款,罚款会比他这些年贪污的钱多几倍。   流水的钱花出去也没用,他得找人作保,捞他出来。   邵嘉康口口声声让她放心,他能找到人,缺的是钱。   “我是不是不应该犹豫,他是我丈夫,我当然应该救他。”   姜榆摇摇头,“我觉得这件事没有应不应该,而在于你想不想。”   蓝饶萍垂眸,“如果我说我不想,岂不是很没良心?毕竟这些年,他对我很好。”   姜榆托着下巴,疑惑问道:“他给你打洗脚水吗,他给你做饭吗,他把工资都交给你吗?如果这些都没有,那他是怎么对你好的?”   蓝饶萍神色茫然,若真要细细数来,这些都没有。   姜榆的问题,她竟然无法回答。   她不由得问自己,她为什么会觉得邵嘉康对她好?   因为她接连失去两个孩子之后,没打算再要孩子,他选择了包容。   好像从那之后,邵嘉康在众人眼中,就没有不好的。   可这么多年以来,他不曾负担过家里的任何开支,不曾管顾过家里的任何事,哪怕她和婆婆生病也不曾照顾。   姜榆的话拨开她眼前的迷雾,蓝饶萍突然觉得脑袋清醒了许多。   “姜榆,你不喜欢邵嘉康。”   她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为什么?是因为他和郑厂长是对立关系吗?”   姜榆:“我确实不喜欢他,但和郑厂长没有关系。蓝科长,今天下班后,你跟我去个地方吧,那里会给你答案。”   蓝饶萍不解:“去哪里?”   “等到了再说,如果到时候你还觉得邵嘉康对你好,那我无话可说。”   姜榆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蓝饶萍和姜榆一同踏出二厂的大门。   蓝饶萍很快发现,姜榆要带她去的地方,是东民巷。   “来这里做什么?”   她知道姜榆在这里有个院子。   姜榆卖了个关子:“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等她们来到门口,赖六子刚好叫人卸了锁。   “嫂子,可以了,进去吧。”   姜榆点点头,“六子,麻烦你了。”   “小事儿!”他摆摆手。   蓝饶萍更加不解,“你不是有钥匙吗,为什么要卸锁?”   姜榆问道:“蓝科长,你当初把钥匙给我的时候,知不知道周雪手里还有一副。”   蓝饶萍脸色微变,她还真不知道。   “所以……”   “周雪已经在这个院子住了有一段时间,我不怕跟你说,她住了多久,我便叫人盯了她多久。”姜榆淡声道。   她一直叫赖六子盯着周雪的行踪,周雪现在正在保卫科陪伴邵嘉康,没那么早回来。   她带着蓝饶萍走进周雪住的那间正房,里面东西很多,但打眼一看,不会有人觉得这是单身女同志的房间。   因为无论什么东西,都是成双成对,包括床上的枕头。   姜榆打开一旁的衣柜,里面也不只是周雪的衣服,肉眼可见还掺杂着不少男人的衣服。   “周雪处对象了?”蓝饶萍眉头皱起。   “可她处对象,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想把她赶走,大可直接和她摊牌,何必……”   趁着周雪不在的时候过来,还翻她的东西,多少有些不礼貌。   姜榆把衣柜里男人的衣服拿了出来,问:“蓝科长,这些东西你不觉得眼熟吗?”   蓝饶萍抬眼看她,目光落在那件白色衬衫上。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发白。   姜榆不说她还没想到,被这么一提醒,她便想起邵嘉康有一件一模一样。   她颤抖着手,去抓那件衬衫。   翻看一看,果然看到衬衫两只袖子上的纽扣是不同款式的。   皆因邵嘉康之前有一只袖子的纽扣掉了,她找不到同款,便用颜色相近的缝上。   不仔细看,看不出差别。   蓝饶萍不可置信捂着嘴,烫手一般,慌忙丢开手里的衬衫。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眼神愈发阴鸷,转而去翻其他东西。   最后在五斗柜里找到一张相片,上面赫然就是邵嘉康和周雪。   周雪坐在邵嘉康大腿上,亲着他的脸颊,男人笑得非常灿烂。   姜榆拧着眉,目露嫌恶。   蓝饶萍双手一颤,照片轻飘飘落下。   伴随着她身形不稳,瘫软在了地上。   她死死咬着自己的手,压抑着内心的痛苦。   一个是她同床共枕二十年的丈夫,一个是她精心抚养多年的干女儿。   无论是哪个人,都足以往她心口上捅刀子。   姜榆看了一眼时间,“周雪快回来了。”   蓝饶萍抬头看着她,眼眶通红,却始终忍着没让眼泪落下。   她压抑着愤怒和绝望,理智尚存。   姜榆就是因为了解她,才敢直接带着她过来。   “现在不走,等会儿和周雪撞上,就得撕破脸。打草惊蛇,对你没好处,因为没人会相信邵嘉康和周雪有奸情,只会以为是你在泼他脏水。”   她都能想到外面那些人会怎么说,站在制高点上指责蓝饶萍狠心无情,在邵嘉康落难之际抛弃他,无异于落井下石。   蓝饶萍果断利落做了决定:“走!”   两人把东西复原,走到门口,蓝饶萍看着被撬开的锁头。   “这锁头怎么办?”周雪看见怕是会以为闹了贼。   姜榆淡定道:“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男人,不会有心情在意这些,你放心吧。” 第336章 我正在想办法   姜榆和蓝饶萍从东民巷出来,漫无目的在路上走着。   “东客来有包厢,我请蓝科长吃顿饭吧?”   蓝饶萍抿着唇,还没从糟糕的情绪中走出来。   “好。”   姜榆是东客来的常客,她要包厢,酒楼这边便给她留了。   两个人吃不下太多,主要是为了说话。   “姜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姜榆倒茶的动作一顿,放下茶壶。   “有一段时间了。周雪刚把东民巷的院子买下来的时候,就有人看见过邵厂长和她在一起。”   蓝饶萍咬着牙,各种情绪冲击着她。   要不是她自制力足够,肯定会选择和他们鱼死网破。   她闭上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难怪你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劝我去帮邵嘉康。”   姜榆沉默片刻,“就算没有这件事,邵厂长也不值得你帮。”   他一心只有自己的前途,根本不在乎蓝饶萍。   蓝饶萍身处其中,当局者迷,加上多年来外人的洗脑,她还真以为邵嘉康是一位好丈夫。   “我现在该怎么办。”蓝饶萍双眼麻木看着她。   姜榆道:“蓝科长,你应该问自己,你是打算和他稀里糊涂过下去,还是和他离婚,一刀两断。”   蓝饶萍惨然一笑,“我想到他就觉得恶心,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当做没这回事。”   “所以,你选择离婚?”   蓝饶萍冷笑,攥着拳头在桌面用力捶了一下,咬牙切齿。   “我不仅要离婚,我还要让他们付出代价!邵嘉康最在意这名声,那我就让他身败名裂。”   姜榆点点头,“在此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邵嘉康欠了很多钱,你知道吗?”   蓝饶萍一脸迷茫,对此一无所知。   姜榆打量她片刻,确定她不是说谎。   “邵嘉康当上厂长之前的旧事,想来蓝科长比我更清楚,我就不多赘述。一厂的老厂长家里之所以接连遭遇不幸,贺庭岳怀疑皆是出自邵嘉康的手。他自导自演一出戏,再为老厂长送上及时雨,拿钱接济,让老厂长对他心怀感恩,同时力荐他接任厂长一职。”   姜榆话音刚落,便被蓝饶萍否认。   “不可能!那时候我两个孩子才出事,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   蓝饶萍不是没听过这种说法,但她始终不信,因为没人比她更清楚,邵嘉康根本没钱。   她父母给的陪嫁,她一直藏得很紧,邵嘉康拿不到手。   姜榆接着说道:“所以我们怀疑他找人借了钱,并且这么多年一直在还债,这也是他需要贪污的原因。”   蓝饶萍大为震惊,如果这是真的,那他该借了一笔多大的数目,才会到现在都没还清。   “借钱给邵嘉康的这人很关键,保卫科需要你的配合,把他引出来。”   蓝饶萍沉默下来,眼神有些复杂。   “所以你们一开始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姜榆摊了摊手,“贺庭岳还不知道我的计划,今天听见邵嘉康找你要钱,我才想起来。”   蓝饶萍苦笑,“姜榆,你真的很聪明,如果不是你的出身埋没了你,你会走得更远。”   姜榆不以为意,“我现在已经很满足。”   “好,我配合你们。”   ……   从东客来出来,蓝饶萍突然觉得乏味,不想回家。   她已经开始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会不会他们早就知道邵嘉康是什么样的人,却从没想过告诉她真相。   包括她尽心尽力照顾的,婆婆。   蓝饶萍在厂办将就了一晚,隔天一早周雪便找了上来。   好在她之前对周雪态度就不怎么样,现在板着一张冷脸,也不会让人怀疑。   “干妈,你都不知道干爹在里面有多辛苦,他瘦了一大圈,人也憔悴了。他身体不好,你再不帮他,他半条命都要没了。”   听到“干爹”这两个字,蓝饶萍像是吞了苍蝇一般,几欲作呕。   “我正在想办法。”   周雪用力跺着脚,她对邵嘉康的焦急是真心实意,蓝饶萍毫不怀疑这一点。   “干妈!干爹已经说了,你只需要准备好钱,他有办法出来的。”   蓝饶萍背过身,硬邦邦说道:“就是钱的问题,我得把东西出手,才能换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你有没有地方能帮忙借钱,息钱高没关系,等我把东西出手就能还上。”   周雪之前就想去借钱,但那边是高利贷,要是还不上,人家可不会轻易放过,掉胳膊都是轻的。   可有蓝饶萍这话,她就不需要再担心还不上钱,借多少都行。   “干妈,我有办法借钱!”   蓝饶萍立马转过身,声音冰冷:“那你还耽搁什么,快去!你多拖延一天,你干爹就在里面受苦一天。”   周雪不假思索,连忙点头:“我现在就去!不过干妈,你这边也得抓紧,那人做的不是正经生意,利息很高。”   “我知道了,快去!”   看着她急急忙忙往外跑,蓝饶萍终于掩饰不住眼底的讽刺。   邵嘉康还真有本事,让周雪对他死心塌地。   不出两天,邵嘉康果真被保卫科放了出来。   他出来第一时间,周雪先蓝饶萍一步冲上去,环抱住他。   “干爹,你终于出来了!”   邵嘉康浑身一僵,他可没忘记这是什么地方,急忙推开周雪。   “你这孩子,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可不能随随便便抱自己父亲。”   周雪眼泪簌簌落着,哀怨看着他。   邵嘉康用眼神安抚着她,拍拍她的肩膀。   “听话。”   推开周雪,他张开双臂想抱蓝饶萍,却被她避开。   蓝饶萍冷着脸,“你都几天没换衣服了,先回家洗澡。”   邵嘉康讪讪一笑,“生我气呢?”   蓝饶萍睨着他,“你做出的这些事,不值得我生气吗?你这么多年都在钻营,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甘心了?”   邵嘉康被戳了痛处,脸色有些不大好。   “可我这么多年的付出,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蓝饶萍质问:“既然是为了我们这个家,那你贪的那些钱去哪儿了?怎么没见你往家里拿?花钱享受的时候没我的份儿,填无底洞的时候,你就想起我来了?”   邵嘉康抹了一把脸,擦拭着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拜托朋友帮忙找我们的女儿,那些钱都花在找女儿这件事上。不过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没有下次。我也知道自己过去的努力付诸东流,但我不后悔,我可以从头再来。”   蓝饶萍死死盯着他,多么冠冕堂皇,多么感人肺腑。   要不是她早就看清邵嘉康的真面目,怕是还要抱着他痛哭一场。   “不说了,先回家吧。” 第337章 你敢害我   蓝饶萍带着邵嘉康回家,见周雪眼巴巴跟着,停下脚步。   “你也先回去吧,你干爹这里有我就行,其他你也帮不上忙。”   周雪对这话好似不服:“干爹能出来,还多亏了我呢,钱是我帮他借的!”   邵嘉康不解地皱眉,“借?”   蓝饶萍主动解释:“我暂时没那么多现钱,她先借出来,回头我再还上去。周雪你既然想揽这功劳,不然回头你自己还钱?”   周雪脸色一白,这可是高利贷,她把命搭上去都还不清。   “干爹……”   邵嘉康笑了笑,安抚道:“你干妈跟你开玩笑呢,她怎么会真叫你自己还,你先回去休息,这几天辛苦了。”   周雪有些不情愿,架不住邵嘉康态度强硬,就这样把她赶走了。   “那些钱得尽早还上,不然利滚利,要吃不消的。”邵嘉康等周雪走后,才开口说道。   蓝饶萍佯装吃惊,“你知道周雪是在哪里借钱的?”   “知道,算是我的熟人,也只有他能一次拿出这么多钱。”   蓝饶萍想再深入问几句,然而邵嘉康却不愿说了。   回到家,孙淑芬早早准备了柚子水,说给邵嘉康洗澡去晦气。   等他洗完澡,她看着自家儿子瘦削的面容,掩着嘴哭了起来。   “儿啊,你在里面受了不少苦吧?都怪你媳妇儿,我早让她救你,她愣是狠心等了这么多天。”   蓝饶萍听见这话,嗤了声,没和她分辩。   合着这么多年,她给孙淑芬做的事,都被当成了理所应当。   先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两个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邵嘉康忙道:“妈,要不是我媳妇儿能耐,我现在还出不来,你怎么能这样说。”   孙淑芬笑得有几分勉强,点了点头。   “你说的是,是妈说错了,萍儿你别介意。”   蓝饶萍扯了下唇角,“妈你去做饭吧。”   孙淑芬一愣,捂着嘴咳了两声。   “我这身体……”   蓝饶萍揉了揉太阳穴,“我有些头疼,昨晚没睡好,先去睡一觉,饭做好了再叫我吧。”   不等孙淑芬开口,蓝饶萍直接回了屋。   她这当甩手掌柜的模样,可把孙淑芬气坏了,捂着胸口大喘气。   “她!她!你看看你的好媳妇儿,我身体不好,她怎么敢叫我做饭?”   邵嘉康不耐烦处理这些琐碎事,刚从里面出来的他,已经是身心俱疲。   这几天,他每天都要接受贺庭岳的盘问,时刻保持警惕,还得和他斗智斗勇。   倘若给他重来一回,他第一件事便要把贺庭岳拉拢成为自己人,而不是和他站在对立面。   “妈,我已经很累了,你去做个饭好吗?”   周雪那边还有一大笔钱等着蓝饶萍去还,要是她一气之下不还了,会面临更严重的后果。   孙淑芬见他神色疲惫,才不甘不愿应下,走进了厨房。   看锅灶,她心头一阵悲凉。   邵嘉康进去这几天,她体验到了人情冷暖,现在连儿媳妇也变了,真叫她心寒。   蓝饶萍可不管她怎么想,这些天都在不动声色关注邵嘉康。   他是个官迷,如今虽然脱身,却一朝回到解放前。   要他一辈子庸碌无为,他哪里甘心。   不过安静在家待了两日,他便开始活动起来。   很快,他恢复了以往的生活方式,夜不归家。   “我叫六子盯着他了,他这几天都在东民巷。”   听到这话,蓝饶萍已经能做到心无波澜。   “随便他去哪里,别来找我就行。”   如果不是为了演戏,她现在连那个家都不想回。   两人正说着话,忽而听见蔡晓乐咋咋呼呼跑了进来。   “蓝科长,不得了!”   蓝饶萍啧了声,“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播音的时候不是挺沉稳的。”   蔡晓乐吐了吐舌头,“那我不是着急嘛。”   蓝饶萍没好气白了她一眼,“你最好有急事。”   “我保证,这绝对是急事!”蔡晓乐举起手发誓。   “说吧。”   “有人举报东民巷有人乱搞男女关系,被一场保卫科的张家华亲自抓了现行,我们快下去看,边走边说!”   蔡晓乐三两句话把事情说清楚,根本没办法描述出场面的震撼。   因为当事人是邵嘉康和周雪,俩人连屋都没进,大白天就在院子里乱来。   张家华这段时间疯魔了一般,急于立功,带着人闯进去,连人脸都没看清楚,直接把人胖揍一顿后绑了。   永远不要低估华国人爱看热闹的心,几乎是张家华绑人的功夫,门外已经围了一圈人。   等张家华发现自己绑的是邵嘉康的时候,林长安已经带人走过来。   他径直把邵嘉康和周雪接手过去,顺便拍拍张家华的肩膀。   “不错啊家华,立功了,回头让厂里给你发奖励。”   张家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邵嘉康那恨不得吃人的眼神,背脊发凉。   “邵厂长,我不是……有人陷害我,是有人故意引导我来这里!我不是故意的!”   邵嘉康狠狠咬着牙,“你最好祈祷我翻不了身,不然老子弄死你!”   话音才落下,林长安一脚踹了过去。   “家华,他可不是厂长了,你怕什么!把这对狗男女绑回去,按章处置。”   按什么章程?自然是游街啊。   邵嘉康拼命挣扎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狼狈不堪。   “林长安,你敢!”   林长安嗤了声,“我敢不敢,你很快就知道了。”   周雪害怕得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敢说话,眼泪簌簌落下。   她后悔了,悔的却是不应该在大白天拉着邵嘉康乱来,才会被人发现。   要是再小心一些,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林长安押着邵嘉康和周雪两人,一路从东民巷到国棉厂。   短短的一段路程,那些人的眼神就像凌迟一般狠狠在他们身上刮着。   “什么啊,周雪不是他干女儿吗?”   “我记得蓝科长对周雪很好的,对她说是亲生女儿也不为过。”   “那你怎么不说邵厂长,我之前还觉得他是个好男人呢,找对象都比照着他这样的找。”   “只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呗,蓝科长真可怜。”   邵嘉康浑浑噩噩走着,一抬眼,和人群中的蓝饶萍对上。   她的目光冰冷沉静,除了冷,没有其他任何情绪。   好似他只是被丢弃的一件垃圾,不值得她动怒伤心。   一丝冷意从脚底袭来,蔓延至全身,邵嘉康突然狠狠抖了一下。   他隐隐有种猜测,蓝饶萍早就知道他和周雪的事!   那今天的事——   邵嘉康面目逐渐狰狞,差点挣脱束缚,冲着蓝饶萍张牙舞爪。   “贱人!是你算计我,你敢害我!”他怒吼出声,像一只囚兽,做着困兽之斗。 第338章 自导自演   蓝饶萍抿了抿泛白的唇瓣,等众人看过来,她已经是黯然神伤的模样。   她揪着心口,俨然被邵嘉康伤透了心。   “我怎么算计你?你是我丈夫,周雪是我女儿,你们两个是我在世上最亲最近的人,我要怎么算计,才能让自己同时遭受你们的背叛?”   一颗眼泪从眼角滑落,蓝饶萍一向以坚强形象示人,现在却当着大家的面哭了,可见是被伤透了心。   “我呸!不要脸的狗男女,到现在还想倒打一耙。”   “蓝科长为了救他出来散尽家财,连嫁妆都花光了,对这个男人情深义重,结果养出了个白眼狼!”   “你们都被邵嘉康骗了,这种男人最虚伪不过,他这些年挣的钱都给外面的女人花了,一分没拿回家。”   “这个我知道,他老娘成天在家里装病当太后,花着蓝科长的钱,还经常对蓝科长颐指气使。”   “邵嘉康做的那些事,他家老娘都知道,还帮忙打掩护呢!”   “都说他不介意蓝科长没孩子,没准他早在外面找女人生了呢!”   为蓝饶萍抱不平的那些人越说越激动,情绪上头,有人朝着五花大绑的两个人扑了过去。   林长安给保卫科的人使了眼色,齐齐退后,任由他们打。   邵嘉康和周雪二人如同落水狗,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侮辱双重折磨着他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雪嚎啕大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头发都被人扯下一小撮,狼狈不堪。   张家华怒视着这一幕,质问林长安:“就算他们有错,也没有你这样侮辱人的!”   林长安狭长的眸子掠过一丝轻蔑,“果真是邵厂长养的一条好狗。”   张家华对他的侮辱无动于衷,青筋暴起,梗着脖子道:“我知道你在给姜榆出气,你想报复我!报复我之前抄贺家的事!你这是公权私用!有本事你冲着我来,别对邵厂长下手!”   林长安懒得搭理他,抬手挥了挥。   “别打了,都回去准备臭鸡蛋,回头游街能用。”   众人这才停手。   蓝饶萍听着林长安的话,嘴角抽了抽,如此光明正大的落井下石。   她清了清嗓子,“好了,都回去干活,等游街的时候再出来看!”   “蓝科长,我们到时候能出来看游街吗?”   姜榆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笑道:“我会和保卫科说一声,尽量安排在休息日。”   蓝饶萍没好气看了她一眼,真是促狭鬼。   邵嘉康这么爱面子的一个人,让他如此丢脸,和要了他半条命差不多。   周雪痛恨万分,死死瞪着她们俩!   “干妈,你真这么狠心!”   蓝饶萍淡淡瞥了她一眼,不欲和她多说。   回到办公室,蓝饶萍浑身卸了力坐在椅子上。   “看见他这样,我竟然觉得很痛快。”   她苦笑着摇头,“好歹同床共枕二十年,我这样是不是很坏。”   “他出去找女人的时候,花着你的钱却背叛你的时候,可没想过和你同床共枕二十年。”姜榆无情戳破了她的伤感情绪。   蓝饶萍苦笑,“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清醒?”   姜榆撇了下唇,“我们努力这么久,可不是为了看你心软放过他的。”   “我不会放过他,你想多了。”蓝饶萍淡淡开口。   姜榆道:“是你想太多,他背叛你,你报复他,理所应当,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说完这句话,她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才回到座位,蔡晓乐走了上来。   “姜榆,邵厂长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姜榆扬眉,“何以见得?”   “之前有一次,你说过暗示的话。”   蔡晓乐记得很清楚,当时她和蓝饶萍还义正言辞谴责了她。   她们当时都不相信邵嘉康会是这种人。   姜榆轻笑,“你们不信,只能说明他演得很成功。”   但经营出来的好名声就像是筑起的高台,你站得越高,一朝倾塌,摔得越惨。   姜榆今天心情格外好,哼着小曲儿回家。   回到大院,徐丽华几个都在讨论邵嘉康的事,急急忙忙和姜榆求证。   姜榆点点头,“等游街的时候,你们不就知道了。”   “哈?还要游街啊?”徐丽华一脸吃惊。   姜榆笑了,“这不是正常流程吗,徐大妈,家华立功了,厂里会奖励他的。”   徐丽华脸色跟吞了苍蝇似的,这样的立功,听着不大光彩。   更何况那邵厂长是一手提拔张家华的人,没有他,张家华甚至进不了保卫科。   现在把人以这种名义抓了,听着岂不像是忘恩负义。   姜榆丢下这句话,便回了自己家。   不一会儿张家华回来,徐丽华惊声大喊:“家华,你的脸怎么了,谁打的?你不是立功了吗,厂里应该奖励你!”   张家华冷冷一哼,快步进屋。   姜榆瞥了一眼,看见了他那堪称调色盘的脸,乐了声。   一厂保卫科的人大多是邵嘉康提拔上来的,尤其是邓弘毅和蒋成怀。   今儿邵嘉康出了这种事,他们自然怪罪在张家华身上。   往后张家华在一厂,怕是要不好过。   姜榆走进厨房,看见灶头上面的冷馒头,拿了一个,坐在外面台阶上吃了起来。   馒头吃了不到一半,又听见隔壁闹了起来。   听了一会儿,贺飞燕跑了进来。   “嫂子,老太太和王茉莉又吵起来了。”   姜榆问:“因为什么事儿?”   贺飞燕:“王茉莉心眼还真多,她竟然把自己内裤扔进公厕,诬陷她婆婆,上回让她成功了,大家还真以为是老太太扔的,结果这回被人瞧见了。”   钱老太才得以洗刷冤屈。   邓弘毅原本就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人,相反他还很孝顺。   先前之所以对钱老太不满,是以为她故意为王茉莉。   结果现在发现王茉莉是自导自演,还被人揭穿了,自然火冒三丈。   钱老太哭得呼天抢地,恨不得把王茉莉做过的事在整个家属院宣传一遍。   利用这件事崛地而起,一举洗白。   王茉莉捂着脸哭泣,委屈的不行。   “我承认这回内裤是我自己扔的,但上回真不是!老邓,我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她现在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几天她瞧着邓弘毅和钱老太有破冰的趋势,她心里有了危机感。   才想着故技重施,再来一次。   她确实很擅长这种手段,但上回确确实实是钱老太扔的!   然而现在的邓弘毅哪里会信她。   王茉莉越是否认,邓弘毅越是生气。   “我以为我了解你,可我今天才发现,我从没看透你。王茉莉,你不是今天才知道我有娘,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我不明白我接我娘过来住有什么不对,让你千方百计要赶她走!”   王茉莉泪流满面,无助地摇头。   “我没有……”   邓弘毅冷冷一笑,“那你告诉我,你今天扔内裤做什么?不就是为了冤枉我娘,好把她赶走。你要实在接受不了她,我们就离婚。”   王茉莉惊愕张着嘴,“你说什么?”   “我没办法把我娘送走,你没办法接受她,只有离婚这条路。”   邓弘毅硬着心肠,这话怎么都不像是威胁,他是真有这个想法。   王茉莉咬着牙,无声哭泣。   “我知道错了,这是我婆婆,我怎么会想把她赶走呢,你原谅我吧。”   钱老太只想立威,也没想过要闹得他们离婚,懂得适可而止。   “儿子,那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往后她再折腾,你就和她离婚!”   邓弘毅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看着钱老太点了下头。   “妈,您受委屈了。”   钱老太摆摆手,“谁叫你是我儿子呢,不过你二哥还没来过首都,他想趁着这机会过来住几天,顺便见见你媳妇儿。”   邓弘毅哪里敢说不,连声应下。   “刚好我想把家里拾掇一番,改成三间小屋子,二哥来了也不愁没地方住。”   王茉莉一口牙齿几近咬碎,却没资格置喙一句。 第339章 你那一双儿女还挺可爱   本来按照先前的做法,邵嘉康和周雪应该要被抓去游街。   然而,事情临到头却生了变故。   上头有人给郑厂长施压,力保邵嘉康,让他不得不把人放了。   姜榆听到这件事的时候,邵嘉康和周雪已经从保卫科走出来。   对此,蓝饶萍并不惊讶。   “先前贪污的罪名比这个更严重,你以为他是怎么出来的,当然是背后有人。”   姜榆眉眼微动,“是谁?”   蓝饶萍摇摇头,“是老厂长的朋友。”   之前老厂长感念邵嘉康帮助了他,给他引荐了不少旧友,支持他一路向上发展。   姜榆嗤笑,“邵嘉康这种人,都有人想保他。”   蓝饶萍淡定得很,“只能说,前面那些年,他没白钻营。”   “不想这些了,没意思。”   她已经从邵家搬出来,现在住在姜榆买的东民巷院子。   但住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她在计划买一套房子,或者租一套。   下班后,她和姜榆并肩走出来。   远远就瞧见了邵嘉康的身影,他特意在这里等蓝饶萍。   “邵厂长,难为你现在还敢出门,脸皮修炼到家就是不一样。”姜榆笑着讽刺。   邵嘉康冷眼看着她,“你倒是得意。”   姜榆抬了抬眉梢,“我升职了,自然比你得意。”   他冷冷一哼,目光转移到蓝饶萍脸上。   “我想跟你聊聊。”   蓝饶萍目不斜视,并不看他。   “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难不成你想跟我说,你和周雪的事都是误会?”   邵嘉康深谙颠倒黑白的手段,但都被人抓了个现行,再说是误会未免太假,他只得伪装出气愤的模样。   “这些都是周雪的阴谋,我没敢告诉你,其实她之前就对我示好过,但我从没回应过她!这次,是她主动扑上来勾引我,我不设防,才让她得逞。你信我,肯定是有人设了圈套,等着我往里面钻!”   姜榆目光扫视,没瞧见周雪的身影。   她要是在场听见这些话,不知会是什么感受。   “所以,你和周雪是清白的?”蓝饶萍眼底流露出讽刺。   邵嘉康掷地有声:“当然!我对你从一而终,任何人都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   蓝饶萍轻笑,说得真是感人肺腑。   她从包里掏出照片,递到邵嘉康面前。   “那你是否能跟我解释,这照片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周雪强迫你配合她拍的吧?她住在东民巷,柜子里却放着我给你买的衣服,随时为你准备好枕头和生活用品。你不回家的夜晚,都在她那里过夜。这些,也是她的计谋?”   邵嘉康冷汗涔涔,他想得太简单,原以为蓝饶萍哄哄就能好,却没想到事情远比他所想要棘手。   自认为把蓝饶萍拿捏住的他,生平头一次慌了。   他闪躲着她的目光,慌乱低下头,思索着该怎么圆谎。   好在这时候,周雪不知打哪儿跑了出来,跪在蓝饶萍面前。   “干妈!都是我的错,是我勾引他,我发誓以后会离他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看着干爹这么多年尽心尽力帮你找孩子,看在他这么多年对你的陪伴,你就原谅他吧。”   蓝饶萍又气又怒,不是气他们颠倒黑白,而是自己这么多年的维护和教养,换来了周雪的自甘下贱。   邵嘉康是什么人,也值得她傻乎乎一头往里头栽?   “我不会原谅他,也不会原谅你,你就算在这里跪到死,我也不会。”   周雪愣愣地看着她,无助的目光投向邵嘉康。   她找人借了这么多钱,没有蓝饶萍帮忙还钱,她要怎么办啊。   “你果真这么狠心,不顾念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从我们的孩子接连出事,你说不想再要孩子,我答应了。试问天下有几个男人,能做到我这般,接受妻子不生孩子?蓝饶萍,我为你做的,已经够了!”   他这话,毫无疑问引起了在场男同志的共鸣。   如此一想,邵嘉康的所作所为好似情有可原。   “其实他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也不是罪无可恕。”   “周雪不是承认了嘛,是她勾引邵厂长,和邵厂长有什么关系。”   “邵厂长是个真男人,这么多年,他也苦啊!”   “反正我媳妇儿要是不能生,我早和她离婚了,有邵厂长这么好的丈夫,知足吧!”   “这女人啊,就不该出来工作,光顾着挣钱,家都顾不上。”   “换个角度想,接连两个孩子出事,蓝科长就没问题吗?”   这些话,一句接着一句钻进姜榆的耳中。   她脸色沉下,“邵厂长,这些年你真没有再要孩子吗?”   这话一出,不仅邵嘉康,就连周雪都愣住了。   蓝饶萍自认为了解姜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是无的放矢。   “姜榆,这是什么意思?”蓝饶萍感受到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在崩塌。   姜榆只说了句:“东城,黄家,你那一双儿女还挺可爱。”   邵嘉康那张脸“刷”的白了,险些没站稳,往地上一头栽过去。   蓝饶萍双目猩红,先前隐忍的恨意,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她抬手,一巴掌重重扇在邵嘉康脸上。   男人一趔趄,绝望地倒在地上,他完了。   周雪顺势扑上去,目眦尽裂,扯着他的衣领质问:“姜榆在骗人对不对,你没有儿子,你没有其他女人!”   邵嘉康捂着脑袋,绝望低吼。   完了,一切都完了。   周雪疯了一般撕打着他,一边打一边哭。   “我十八岁就陪在你身边,你承诺过我的,只要你把蓝饶萍的钱拿到手就会和她离婚,你说过会娶我的!你说过要跟我生孩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   “那我算什么,邵嘉康,我对你的付出究竟算什么?”   她的青春都给了邵嘉康,为了他不惜毁掉自己的名声,承担所有的罪责。   可邵嘉康,却在她陷入泥泞的时候,给了她致命一击。   身旁看戏的那些人纷纷沉默下来,没料到还有这种反转。   “诸位现在还觉得邵厂长是个好男人吗?不如这种好男人,你们领回家,每日三柱香供着?”   沉默一片,没人敢回应。   这时,贺庭岳带人走了出来。   才从保卫科出来的邵嘉康,转眼又被控制住。   “你们抓我干什么!放开!”   贺庭岳冷睇着他,“叶三,这个人你不陌生吧?”   邵嘉康避开他审视的目光,“我不知道他是谁!”   “你不知道,我可以提醒你。当年你找他设局,打断老厂长儿子的腿,从他手中借了一大笔高利贷,假意接济老厂长,为自己谋利。多年后,你同样找了叶三,打断了金科长的腿,逼迫他退休。那笔将你从保卫科捞出来的钱,也是叶三给的吧?”   邵嘉康双腿一软,直直跪在了地上。   他闭上眼,惨笑几声。   他心知肚明,叶三都被揪出来了,他已经无路可走。   “你知道叶三做高利贷,涉黑,可还知道他做什么勾当,才能借给你如此大数目的钱?”   邵嘉康抬眼,眼底泛起惊恐。   他以前想过,但念头很快被他摁下。   叶三做什么行当跟他有什么关系,只要有钱就行。   贺庭岳的声音像是来自深渊,冰冷无比:“人口贩卖!他经手的生意,多达上千人,其中就包括你女儿,那个被周雪亲手交给人贩子的邵静。”   蓝饶萍浑身僵硬着,寒意从脚底窜起,飞快冰冻住了她的身体。   她机械地转头,看向贺庭岳,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邵嘉康往前爬了几步,双目猩红一片,瞳孔爆出。   “你说什么?静静不是走丢的吗?她明明是走丢的!”   周雪惊恐害怕,捂住了脑袋,缩成一团。   “我没有做过,你污蔑我!”   贺庭岳给林长安使了个眼色,让他把人控制住。   “究竟是不是污蔑,一查便知。” 第340章 不是你的种   直到邵嘉康和周雪都被抓走,蓝饶萍仍旧像失了魂一般站在原地。   姜榆没动,就在一旁陪着她。   贺庭岳掌握的信息比她多,其中有很多是她也不知道的。   例如叶三,例如那个叫邵静的孩子。   蓝饶萍惨淡一笑,嘶哑着嗓音开口:“我是不是很可笑。”   她耗尽人力物力去寻找女儿,装出好母亲的样子。   可她的女儿之所以会丢,都是因为她把周雪带了回来。   没有周雪,邵静不会有此悲剧的结局。   蓝饶萍仰头望着天,漫天的霞光落入她眼底。   “都是我的错。”   姜榆握住她的手,冷得跟冰块似的。   “周雪有错,邵嘉康有错,这些都是他们造的孽,不应该让你来承担。蓝科长,找到了叶三,就有了线索,你现在应该打起精神继续找你女儿。”   姜榆的话提醒了蓝饶萍,现在哪里是感慨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她当然应该先找人。   “是,我还是有机会找到她的,对不对?”   她看着姜榆,迫切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三十岁才得到这个女儿,算起来,那孩子不过十来岁的年纪。   找到女儿,她还有很多机会补偿。   姜榆点点头,“对,你还有机会找到她,如果连你都放弃她,那她该怎么办。”   蓝饶萍擦了眼泪,抱住了姜榆。   “谢谢你姜榆。”   姜榆本想送她回去,被蓝饶萍拒绝。   “我还没脆弱到这个地步,我自己也可以。”   姜榆深知她性格,便没有勉强。   然而蓝饶萍回到东民巷,却瞧见了郑淑芬。   短短几日没见,她憔悴了不少。   可不是,儿子出事,家里又少了个伺候她的儿媳妇,什么都得亲力亲为。   “萍儿,你总算回来了,妈等了你好久!瞧你这段时间都瘦了,妈给你炖了猪蹄。”   蓝饶萍看都没看她一眼,把钥匙揣进了口袋。   “邵嘉康心思确实缜密,安排周雪背锅不说,还把你喊过来。我是有多蠢,才会让你觉得,这么多年都没给我做过饭的你,突然给我炖了个猪蹄,我就会原谅你们?”   担心自己计划失败,还想用郑淑芬来感化她,邵嘉康真是可笑。   郑淑芬讪讪,辩解:“不是他叫我来的,我知道他做了让你伤心的事,我没什么好说的,妈就只有一句话,你永远是我的儿媳妇,我只认你一个!”   蓝饶萍嗤笑,“是只认我一个儿媳妇,还是习惯我给你当牛做马,给你钱花,舍不得我?这几句话,就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   “萍儿,你怎么能这样想我?”郑淑芬揪着心口,满眼受伤看着她。   蓝饶萍不想和她拉扯这些虚伪的话,锐利的双眸紧盯着她。   “我只问一句,邵嘉康和周雪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郑淑芬一慌,不敢和她对视,却也无法否认。   可她能怎么办,那是她儿子,她还能亲手毁了自己的儿子?   “萍儿,你这么较真做什么?无论他在外面有多少女人,我只认你这个儿媳妇,有我在,他不敢跟你离婚!”   蓝饶萍嗤笑,“当你儿媳妇是什么很光荣的事吗?我一天到晚伺候你,你生病的时候是我照顾你,你没钱花的时候是我给你的,邵嘉康外头那些女人可比我轻松多了!”   郑淑芬脸色一白,“我们是一家人,你给我花钱是应该的,你怎么能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蓝饶萍只觉得荒唐可笑。   除了利用她的时候会把她当一家人,其余时候她只是个外人罢了。   “说了这么多废话,我差点忘记告诉你,邵嘉康被保卫科的人扣住了。这些年他一分钱都没拿回家,因为他借了高利贷,工资都拿去还钱了。我估摸着他以后都得在里面待着,你还是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郑淑芬张着嘴,好似丢了魂,怔怔看着她。   等脑子消化完她的话,才反应过来,露出了真面目,狰狞可怖,好似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   “你做了什么?他明明放出来了,为什么还会进去,肯定是你对他做了什么!蓝饶萍,我儿子要是出了事,我就拿刀捅死你,跟你同归于尽!”   郑淑芬捶着胸口,哭着控诉她:“同床共枕二十年的夫妻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邵安没了,邵静走丢了,你一句不想要孩子,他就由着你。这么多年,我催过他多少次,他都没再让你生一个。我们老邵家究竟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住在蓝饶萍隔壁的老大爷听到动静,开门看了一眼。   “小蓝,你这是做什么,好歹是你长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郑淑芬哭了一会儿,寻求这老大爷的为她做主。   “大哥,你给我评评理!她嫁进来这么些年都没能给我家留个后,我儿子出去找女人怎么了?她不生,我儿子还不能找其他女人生了?没和她离婚就不错了!”   老大爷觉得有理,义正言辞谴责蓝饶萍:“小蓝,我之前还觉得你识大体,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听大爷一句话,快把你婆婆扶起来,一家人好好过日子,珍惜缘分。”   蓝饶萍冷瞥着他,“四大爷,她儿子犯了事儿,被保卫科抓了。你要是不服,大可去二厂保卫科发挥你弟弟正义感。你放心,他们家没有绝后,没有我,邵嘉康早在外面找女人生了。”   老大爷的儿子听见这话,连忙呵斥一声:“爸,你多管什么闲事,快回来!”   郑淑芬显然不知道这件事,不然脸色不会这么复杂。   蓝饶萍觉得讽刺,邵嘉康这保密工作做得还挺好。   “你要是不信,找邵嘉康问问。”   郑淑芬又惊又喜,忙着去找邵嘉康问清楚,哪里还有功夫为难她,立马转身跑了。   蓝饶萍这才拿出钥匙开门,满脸疲惫走了进去。   她原本想着用邵嘉康在外面的两个孩子牵绊住郑淑芬,让她没空过来找麻烦。   万万没想到,后面的事情发展会脱离控制。   邵嘉康承认了自己还有孩子的事,嘱咐郑淑芬帮忙照顾。   “她叫黄莉,你去找蒋成怀,他知道人在哪里。”   郑淑芬原本绝望的心,再次燃起希望。   有了这一对孙儿,她的人生都有了盼头,兴冲冲去找蒋成怀,打听黄莉母子仨人的下落。   好不容易找到人,却意外听见黄莉那戳心窝子的话。   “你个死鬼,怎么才来!你听说没有,邵嘉康出事了!这可怎么办,往后我就不能找他要钱了。”   郑淑芬从门缝里看过去,见黄莉依偎在一个男人怀中,小鸟依人的模样。   她瞪大了眼,理智差点被怒火烧尽。   男人猥琐笑了起来,“你这女人还真无情,好歹跟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如今他出事,你却只想着钱。”   黄莉嗔道:“我跟他要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还有我们的两个孩子。得亏他出事了,要是让他知道这两个孩子是你的种,他还不得把你弄死。”   男人哈哈大笑,“能给邵厂长戴绿帽,我这辈子也算值了!”   郑淑芬悲痛欲绝,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心情更是跌宕起伏,从天堂掉落地狱。   她撑着一口气,捡起角落里放着的木头棍子,用力推开门,对着里面的男女一通乱打。   她失去了理智,下手毫无章法,一心只想把眼前的男女打死。   男人躲在黄莉身后躲避,看着疯魔的郑淑芬,吓得双腿发软。   黄莉的脑袋挨了好几下,连还手之力都没有,额头汩汩流着血,就这么倒了下去。   男人见势不妙,落荒而逃。   等蓝饶萍听到这些事的时候,郑淑芬已经因为故意杀人被抓了起来。   姜榆唏嘘不已,“真没想到,那两个孩子竟然不是邵嘉康的。”   要不是郑淑芬把事情闹大,除了黄莉,谁还能知道真相呢。   蓝饶萍沉默不语,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只知道后来,有人看到蓝饶萍去了保卫科。   “蓝科长,按理来讲是不能见的,但贺科长让我给您行个方便。”   林长安叫人去把邵嘉康带出来,就算谈话,也只能在他们的监视下说。   蓝饶萍安静等着,邵嘉康被人带出来,整个人形销骨立,瘦得快要脱相。   比起身体的折磨,精神上才是最痛苦的。   关在方方正正的小屋里,不见天日,等待着最终判决。   邵嘉康看见她的那一刻,眼底重燃希冀。   “饶萍,你是来救我的吗?”   蓝饶萍抬了抬下巴,“坐。”   邵嘉康呼吸急促,眼底含着热泪,迫切地看着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这么无情!”   蓝饶萍轻笑,“你想多了,我哪里有本事救你。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我得过来告诉你,你妈杀人了,杀的是黄莉。黄莉你应该还记得吧?我也给你生过两个孩子,我的邵华邵静,你早忘了吧。”   邵嘉康脑袋被人敲了一记闷棍,疼得他几欲炸裂。   “你说什么……”他喃喃道。   蓝饶萍不厌其烦,又给他重复了一遍。   邵嘉康猛然发疯,撑着桌面瞪她,眼神跟刀片似的凌厉。   “我妈怎么可能杀人,她平时连刀都拿不动,怎么可能会杀人!你骗我,都是你害的她,是你陷害她!你害我也就算了,我妈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老人,你动她做什么!蓝饶萍,你够狠,你会有报应的!”   无论他如何歇斯底里,蓝饶萍都是那副淡然的模样。   正因她太过淡定,看得林长安心里发毛。   她勾起唇角,“你就不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杀黄莉吗?”   邵嘉康怔怔地望着她,这一刻,他突然害怕知道答案。   蓝饶萍可不会因为他的害怕而闭嘴。   “黄莉生的一对儿女确实可爱,可惜,不是你的种。真是苦了你这么多年,拿钱去养她跟别人的一双儿女,多亏有你,她那个姘头这些年才能衣食无忧。看见你有今天,我就放心了。”   邵嘉康一张脸由红转青,由青变紫,最后一口血喷了出来,嘴里发出“嗬嗬”声,僵直着倒下。   蓝饶萍扯了下唇角,居高临下看着他。   “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如今报应在了你身上,你怎么就受不住了呢?原来宽容,只能用来要求别人。”   ……   邵嘉康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各种版本都有,家属院不可避免也在讨论这件事。   姜榆回到大院的时候,钱老太正坐在门口高谈阔论。   “要我说啊,还是没孩子造成的。”   “要是有孩子,男人还会去外面找女人?这蓝什么科长的,她有很大的问题!”   “前面生的两个孩子都是短命的,她就该麻溜生第三个,拴住男人,他自然不会往外跑。”   姜榆脚步一顿,定定看着钱老太。   钱老太一抬眼,和她深沉的双眼对上,吓了一大跳。   “姜榆,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姜榆哼笑,“老太太,你家男人是狗吗,得拴着?”   “你这闺女怎么说话的!你说谁是狗?”钱老太不满地站起来。   姜榆两手一摊,“这不是你说的吗,男人得拴。邵嘉康现在还在保卫科关着,他身上背着足以吃枪子儿的罪名,你帮他说话,是对厂里的处置感到不满吗?”   钱老太一慌,她就是碎嘴了些,哪里知道邵嘉康犯了这么大的事儿。   “我没帮他说话!我就是随便聊聊,不说了,我家灶上还烧着菜呢!”   钱老太跑了,其他人也怕沾上麻烦,一哄而散。   姜榆这才走进屋,有些疲惫,在桌上趴了一会儿。   没多久,一道阴影打下。   一双手轻抚上她的后脑,给她按着穴位。   “累了?”   姜榆唔了声,“邵嘉康的事处理完了?”   贺庭岳道:“他和叶三有牵扯,得继续深入往下查,已经移交到了公安局。”   姜榆厌恶极了叶三,“这些人贩子都该死!你说,邵静能找回来吗?”   贺庭岳沉默下来,谁能肯定呢。   “希望吧。”   “那他妈呢?黄莉都被她杀了,她是不是要偿命?”姜榆低声道。   思及至此,姜榆心里情绪很复杂,说不上来的压抑。   贺庭岳摇摇头,“说不准,别想太多。” 第341章 我想吃口肉你都拦着   贺飞燕从外面回来,显然也是听说了邵嘉康的事情,迫不及待回来问。   姜榆和她简单说了几句,而后皱起眉头,突然想到她的事。   “分配的事怎么样了?你有问过袁老师吗?”   这些天忙着邵嘉康的事,差点忘了。   贺飞燕点点头,“我去问过袁老师,她说会帮我查查,让我回家等消息。”   姜榆:“……你就听了?”   贺飞燕眨眨眼,“不然我还能做什么,分配工作是学校的事,我没办法干涉。”   姜榆往她脑袋上敲了一记爆栗,“我看你对自己的工作,是一点都不上心!算了,明儿我亲自陪你去学校问问,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贺飞燕信任那个袁老师,姜榆却不。   哪里有负责任的老师一直让学生等消息,却永远没下文的。   贺飞燕努努嘴,“嫂子你忙自己的事就好,我明天再过去问问。”   姜榆拍拍她的肩膀,“那你自己上心一些,没道理这时候还没分配下来。”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姜榆一点都不信她。   贺飞燕因为有家里做支撑,她不像其他同学那样着急,因而等到现在还没分配消息,她丝毫不急。   如果学校不分配工作,哪怕贺飞燕一直不工作,姜榆也不会说什么。   但这份工作,无论好坏,那都是属于贺飞燕的。   好在隔天,贺飞燕拿到了分配通知。   她被分配到了乡下,也是巧了,正好是福南公社的小学。   姜榆凝眸看着分配通知书,总觉得有些不对。   “不是说八里小学吗?”   贺飞燕满不在乎,“可能是我同学看错了吧,福南公社也不错。”   至少是她去过的地方,不算太远。   姜榆见她心态这么好,便把通知书合上,让她放好。   “那你决定好了吗,去福南公社?”   贺飞燕点点头,“不去的话就没工作,去了至少还有工资呀。”   姜榆摸了摸她的脑袋,“这工作你先做着,我让你大哥留意,看有没有机会把你调回来。”   贺飞燕从不怀疑兄嫂对她的疼爱,正因如此,她才有恃无恐。   “不着急,我是去当老师,吃不了什么苦。”   姑嫂俩正聊着,忽而听见徐丽华的声音。   “家华!谁这么狠心,又把你打成这样啊!”   姜榆和贺飞燕对视一眼,纷纷起身往外走。   “他之前不是才被人打了,怎么今儿又被人打,人品这么差,也是少有。”贺飞燕嘟囔一声。   走出去一看,果然瞧见张家华那跟调色盘似的脸庞。   贺庭岳在一旁提了句:“他被一厂开除了。”   姜榆回过头,“怎么就开除了?”   “打架斗殴,不开除他开除谁。”   贺庭岳收回目光,洗手下厨去。   看热闹还没填饱媳妇儿肚子重要。   张家华被开除,大院儿就没几个人同情。   才当了个队长,就把刀对着自己人,要是给他机会继续往上升,还不知道多猖狂。   因而张家华被开除,大家心里还默默叫好。   但徐丽华跟哭丧似的,谁敢在这时候落井下石。   “小贺!”   徐丽华哭着,突然朝着姜榆这边扑过来。   姜榆和贺飞燕一左一右堵在南房门口,没给她进门的机会。   “徐大妈,有话跟我说也一样。”   徐丽华心急道:“那怎么一样,你又不是保卫科科长!你帮我给小贺说说情,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把我儿子开除了?”   姜榆淡声道:“一厂的事可不归我男人管。”   “现在一厂都被郑厂长管着,小贺只要想帮,他肯定有法子!”   徐丽华焦急万分,为了保卫科这份工作,张家华可是把他爸的退休金都搭进去了。   “可我们凭什么帮他?凭他朝着我们耀武扬威?凭他要抄我家?我们可没这么高尚,能做到以德报怨。”贺飞燕啐了一口。   她没拍手叫好就不错了。   姜榆心里转了两圈,好心提醒:“徐大妈,你们求隔壁邓科长,应该比求我们有用。”   徐丽华醍醐灌顶,可不就是!   邓科长才是张家华直属上级。   紧接着好几天,姜榆都能瞧见徐丽华往邓弘毅家跑。   又是送鸡蛋,又是送老母鸡,东西流水似的往他家里送。   王茉莉还算个明白人,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先前那些鸡蛋,钱老太私自留下,她管不了。   现在送的这只老母鸡,正好被她瞧见,她当下就给送了回来。   “不是年节,家里也没有人生病坐月子啥的,哪里好意思收大妈的鸡,您还是自己留着吃吧。”   徐丽华和她来回推了几遍,愣是不愿意她还回来。   东西都不收,事情肯定办不成。   “茉莉啊,你是个明事理的好闺女,我的丈夫和大儿子都是为了国棉厂牺牲的,就留下我和家华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保卫科这份工作,是我们花了钱的,现在把他开除,钱拿不回来,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吗?”   王茉莉面露难色,“大妈,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我做不了我男人的主,回头发现我们收下这东西,是要生气的。”   她打定主意不收,钱大妈追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   “这是丽华送我的东西,跟你有什么干系?你个丧门星,就不盼着我好,我想吃口肉你都拦着!”   王茉莉这段时间在家里做小伏低,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钱老太趁机立威,摆足了婆婆的谱。   现在她说要收,王茉莉苦口婆心劝了两句,实在劝不动,最终还是让钱老太给收下了。   之后徐丽华送的东西,她也不再管。   直到徐丽华和邓弘毅提起张家华的事,他才知道自家老娘竟然背着他收了这么多东西。   他怒不可遏,当即把那些东西清点出来。   有剩的退回去,吃了的便折算成钱还给徐丽华,并且义正言辞拒绝了张家华的事。   “你怎么不劝着我娘,她这叫私收贿赂,被人举报,我要劳改的!”   王茉莉咬着唇,眼泪啪嗒啪嗒掉。   “我在家里什么地位,我哪里敢说你娘半句不是,徐大妈送鸡过来的时候,我立马就还回去了,结果你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我骂了一通,非要收下。我在这个家里里外不是人,你还不如把离婚证扯了,我回娘家去。”   邓弘毅没想到还有这隐情,心里生了几分愧疚。   “怎么动不动就提离婚,这是能随便挂在嘴上的吗?是我着急了些,我会好好说她的。”   王茉莉抹着泪,“你多说说她,她已经不是第一回 收东西,也不是只收了徐大妈的,我能劝的都劝了,可回回说话都被她骂,以后我肯定是不敢再说了。我就是害怕,这要真被人举报,你的前途可就完了。”   她这一番话,提醒了邓弘毅,确实是这个理儿。   他谨言慎行这么多年,哪怕跟着邵嘉康多年,手脚也是干净的,根本不怕查。   要是因为钱老太出了事,那就不值得了。   当晚,邓弘毅委婉劝了钱老太几句。   钱老太却以为是王茉莉和他告状,当下怒骂起来,母子俩爆发了一场争吵。   邓弘毅见她执迷不悟,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一怒之下提出要把她送回乡下去。   钱老太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没气晕。   “老三啊,你没良心!你现在翅膀硬了,嫌弃我这个老娘累赘,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句话真真是没说错!”   王茉莉捂着脸嘤嘤哭泣,掩住了翘起的唇角。   “娘,你可不能这样冤枉我,我真没和老邓说什么!”   邓弘毅神色冷峻,更加铁了心要把她送走。   “你要是不走,往后我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你,更不会给大哥二哥!”   钱老太瞪大了眼,颤抖着手指着他。   “你!你!”   王茉莉连忙上手扶着她,背对着邓弘毅的她,勾起得意的笑容。   嘴上却苦口婆心劝着:“娘,老邓是最孝顺您的,您别生气,儿子给老娘养老是天经地义,他怎么舍得您吃苦。您呀,就少操心了,往后在乡下含饴弄孙,大家都得羡慕您呢。”   可终于把这老虔婆送走了,她心里痛快。   钱老太却一巴掌扇了过去,狠狠推开王茉莉。   “说得好听!肯定是你个扫把星和我儿子告状,都是你挑拨离间!”   她还朝着王茉莉踢了两脚,嘴里咒骂不停。   这个举动,无异于在邓弘毅的怒火上浇油。   “妈,你给我住手!你明儿就走,要是再闹,往后我不会再给钱,更不会寄钱回去。回去和二哥说,让他不用买票了,往后也不必来北城,我这边住不下。”   邓弘毅不但决定把钱老太送走,还决定减少生活费。   往后给她一个人寄二十块钱,哪个兄弟给她养老,这钱就是谁的。   他做事从来说一不二,涉及到自己前途更是零容忍,隔天就买票,把自己老娘送上了返乡的火车。   钱老太走后,王茉莉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脸色肉眼可见好起来,就差敲锣打鼓。 第342章 袁老师眼光可真差   七月底,姜丽在家里生了个胖小子。   生出来足足有七斤二两,把姜丽疼得哭嚎了一晚上,可不就是大胖小子。   曾常抱着孩子傻乐,根本舍不得放手。   对姜丽这个“功臣”,更是疼得跟什么似的。   姜榆上门送鸡蛋的时候看了一眼,总觉得这孩子长得和姜浩真像,特别是那眯缝眼。   “还真胖乎,取名字了吗?”姜榆问道。   姜丽坐在炕上,虽然脸色有些白,但自带母性光辉,整个人都温柔沉静下来。   “小名儿我给取了,叫毛蛋,等着大名让他爸取。”   姜榆:“……”大家都讲究贱名好养活,但她以后要是有了孩子,肯定是不要取这么难听的名字。   曾常没有父母,来伺候月子的是杨翠兰。   听到姜丽生了个小子,她这脸上的笑容就下来过。   “姜榆来啦。”   她端着蛋花汤走了进来,递给姜丽喝,顺便和姜榆唠嗑起来。   “那杜娟假怀孕的事儿你知道吧?”   姜榆点点头,“现在怎么样了?”   杨翠兰乐得不行,“杜娟呐,早在外面找了姘头,现在跟了私奔跑了!”   姜榆瞠目,“跑了?”   “可不就是!她假怀孕就是为了骗钱,跑的时候还把你家里的钱都给卷跑了,你妈哭的哟。”   杨翠兰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姜榆的脸色。   发现她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事不关己的的模样,心想她还真狠心。   “你要不回家看看?”   姜榆笑了,“断绝书都签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杜家是个什么人,他们还敢接纳杜娟做儿媳妇,自己引狼入室,还想叫她来擦屁股?   “我还得去百货大楼一趟,先不说了,丽姐你好好坐月子。”   姜丽笑着点点头,“去吧。”   姜榆走后,杨翠兰才翻看着她送来的东西。   除了鸡蛋,还有两块布,够给孩子做好几身衣裳。   还送了一些布头,给自己做尿布不错。   杨翠兰碎碎念叨:“她还挺大方。”   姜丽心里虽然不见得对姜榆有多少好感,却很赞同她这句话。   “她条件好,又升职了,工资别提有多高,对我们向来大方。你以为她去百货大楼做什么,说是她家小姑子工作分配下来了,要给她买两件好看的衣裳。”   杨翠兰啧啧两声,“亲爸亲妈都不管,倒是对小姑子挺好。”   “姜榆嫁给贺家,那就是贺家人,哪儿能天天想着接济娘家。”   杨翠兰一巴掌拍过去,“你结了婚,就不是我女儿了?”   姜丽嘟囔:“这怎么一样,我又没公婆,我男人也没个兄弟姐妹,你就等着我们孝顺你吧。”   杨翠兰满意笑了起来,挺起胸脯,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当初叫姜丽嫁给曾常是个明智的决定。   另一边,姜榆和贺飞燕到了百货大楼,才停好自行车,便听见她惊叫起来。   “袁老师的对象!”   姜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莫名觉得那男同志有些眼熟。   “你不是说她对象乱搞男女关系,已经分开了吗?”   说起这个,贺飞燕就气愤。   “我上回去找袁老师,才知道他们和好了!”   姜榆睨着她,“那你没说什么吧?”   “没,我倒是想说,没敢说。”   姜榆忍俊不禁,轻轻捏了下她的耳朵。   “难得啊,也有你飞燕不敢说的话。”   贺飞燕垮着脸,“可那狗男人真不是东西,袁老师眼光可真差,兜兜转转找了这么个玩意儿。”   姜榆多看了两眼,男人都和身边的女同志牵上手了,关系肯定不一般。   她看这个男人,越看越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突然脑海中浮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她想起来了!   “这个男人,他真是袁老师的对象?”   贺飞燕道:“那还有假,他跟我们袁老师处对象七年了,从袁老师十八岁到现在,愣是拖着不和她结婚。他作风不好,光是我看见的都有好几次了。”   可袁老师愣是不和他分,总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这时候分手,她担心自己以后就嫁不出去了。   可这男人摆明了就想和她耗着,不提分手也不结婚,就袁老师傻乎乎一头栽进去。   姜榆神色复杂,这个男同志他当然不想结婚,因为他喜欢的是男人!   她到现在还记得之前和贺庭岳去看电影,前面两个男同志手牵手坐在一起的画面。   其中一位,就是袁老师的对象。   “你还是劝劝你家袁老师吧,在这种人身上耗时间,不值得。”   贺飞燕耸耸肩,“我也想劝,可我劝不动啊。”   姜榆收回目光,带着她进去买衣裳。   挑花眼的衣裳,足够姑嫂俩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儿。   姜榆给贺飞燕挑了两件衬衫,其中一件还是的确良的。   这还不够,还选了一条长度到小腿的长裙,搭配小皮鞋特别洋气。   贺飞燕拿着裙子在身上比划,“嫂子,这领口会不会太大了。”   “不会,你骨架大,包太紧显壮,这样就很好看。”   姜榆连价格都没问,直接让把裙子包起来。   买了衣服出来,又遇见上回给贺飞燕带消息的女同学。   贺飞燕正式给姜榆介绍后,她才知道女同学叫方彩霞。   方彩霞性子和贺飞燕差不多,大大咧咧,有些没心没肺。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同学,叫蒋宁宁,和贺飞燕都是同一个班级的。   “飞燕,你分配的通知下来了吗?”   贺飞燕点点头,“我分到了福南公社。”   方彩霞吃惊道:“那岂不是要去乡下了?宁宁,你上回也瞧见了的,飞燕明明分到了八里小学对不对?”   她这些天回家仔细想了想,愈发觉得自己没记错,贺飞燕就是分到了街道办附近的小学。   就算今天没遇见贺飞燕,她也是要去她家的。   蒋宁宁勉强笑了笑,避开她们的眼神,摇了摇头。   “我忘记了。”   方彩霞诧异看着她,“怎么会忘记,我当时还跟你提了两句,说飞燕运气真好。”   蒋宁宁依旧摇头,说自己真忘了。   姜榆看着方彩霞一脸笃定的样子,心里终于重视起这件事。   “彩霞,你分配到了什么学校?”   方彩霞道:“我运气好,分到了西城那边。”   “宁宁呢?”   蒋宁宁没想到她会问自己,支支吾吾说了句:“八里小学。”   方彩霞眉头又皱了起来,前两天她还问过蒋宁宁,她说分配通知还没下来。   “宁宁,原来你分到了八里小学,你怎么没告诉我。”她嘟囔着。   蒋宁宁勉强笑了笑,“今天原本就想跟你说来着。”   贺飞燕满不在乎,她还想去买个雪花膏,便和方彩霞打了招呼,拉着姜榆离开。 第343章 可能我看错了   从百货大楼出来,姜榆转眼看见贺飞燕没心没肺,压根没把方彩霞的话放在心上,气不打一处来。   “你就不能对自己的事上点心?”   贺飞燕一愣,“嫂子,什么事?”   姜榆无奈道:“彩霞刚才说的话,合着你没听进去一点?”   贺飞燕乐呵呵笑着,“应该是她看错了,我要是真分配到了八里小学,分配通知上怎么写着福南公社小学?”   蒋宁宁都说忘了,那肯定是方彩霞看错了。   姜榆忍不住推了下她的脑袋,“如果是有人暗中操作,把本应属于你的名额抢走了呢?多少人想留在城里教书,就你自己来说,如果能留在城里,你会去乡下吗?”   这就跟头几年的知识青年下乡运动一般,号召力很强,但如果有选择,谁愿意背井离乡前往遥远的乡下。   贺飞燕原本已经接受了现实,觉得去福南公社也没那么差,至少每周都能回来。   可听见姜榆这话,她突然生了怀疑,难道她的名额真被人顶替了?   “可谁会这么做呢,又是谁顶替了我的名额?”   姜榆没有头绪,“你先带我去找袁老师问问。”   “现在吗?”   姜榆道:“九月就要开学了,到时候事情已成定局,你想更改都难。”   贺飞燕终于有了危机感,要是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却被人抢走,那她肯定不干。   袁老师家住的是楼房,楼梯不采光,有些昏暗。   姜榆和贺飞燕上楼梯的时候,还遇见蒋宁宁下来。   蒋宁宁身边跟着一位男同志,姜榆听见她喊哥,走近一看才发现,这男同志竟然就是袁老师的对象。   “宁宁,真巧啊,又遇见了。”姜榆笑着打招呼,目光放在了男同志身上。   “这位是谁呀?”   蒋宁宁扯了下唇角,“这是我大哥。”   贺飞燕惊愕看着她,袁老师对象竟然是蒋宁宁大哥?   她和蒋宁宁同班这么久,和袁老师揭发她对象乱搞男女关系这事儿,班里人都知道,可从没见蒋宁宁表露出什么。   是她和亲哥关系不好,还是她真能忍?   “宁宁,别说了,我们回家。”   蒋明睿声音冷淡,先一步走下楼梯,蒋宁宁紧随其后。   等走出去,她才回头看,神色有些紧张。   “大哥,她们肯定是来找茵姐的,不会是发现了吧?”   蒋明睿沉着脸,“你不要自乱阵脚,什么都没发生,自己先胡乱猜测起来,有意义吗?”   蒋宁宁委屈地嘟着嘴,“我怕嘛!”   “那你把名额还给她,自己去乡下?”蒋明睿冷声道。   蒋宁宁不说话了,已经到手的东西,她怎么可能给出去。   “既然做了,就别想着回头。家里都被林悦把着,有后妈就有后爸,你得自己立起来,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蒋宁宁把眼泪忍了回去,用力点了下头。   “大哥,我知道了。要不你赶紧和茵姐结婚吧,把茵姐绑在我们家,她就不会不帮我了。”   蒋明睿神色不耐,“我的事你少管。”   楼梯上,姜榆和贺飞燕也在讨论。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蒋宁宁替了你的名额?”   姜榆脑子活络,很快便把事情串联起来。   换做是之前,贺飞燕兴许觉得不可能,但现在也怀疑起来。   “蒋宁宁的大哥是袁老师的对象,如果是为了蒋宁宁,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以袁佳茵对蒋明睿的感情和执念,她能干出这昏头的事。   转眼,她们来到袁佳茵家门口。   对她们的到来,袁佳茵显然很惊讶。   “飞燕,你怎么又过来了?”   贺飞燕给她介绍:“袁老师,这位是我大嫂,关于分配工作的问题,她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跟您聊聊。”   袁佳茵笑容一顿,很快恢复如常。   “你们进来吧。”   袁佳茵还没结婚,学校分给她住的宿舍是单间,面积不大,但一应俱全。   姜榆没四处打量,等袁佳茵坐下,才开口:“我看过飞燕的通知,她分配到了福南公社小学。”   袁佳茵点点头,“是的。”   “我们听到有同学说,她们之前在八里小学的分配名单上,看见有我们飞燕的名字,飞燕应该去八里小学才是。”   袁佳茵脸色僵硬,哑然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没有这回事,是哪位同学说的?”   姜榆笑了笑,“先不管是哪位同学说的,袁老师确定没有这回事吗?之后我会让飞燕大哥去查,如果查到的结果,和袁老师说的不大一样,可就不好了。”   这其中的威胁之意,听得袁佳茵面带愠怒。   “飞燕,你今天带你嫂子过来,是想做什么,威胁我?真是可笑,你的分配通知已经下来了,难道就因为你嫂子的几句话,就想让我帮你改?我的为人你是清楚的,我不做那种公权私用的事儿!”   贺飞燕解释道:“袁老师,我嫂子没这种意思,是因为有同学说看见……”   “她说看见就看见了?你情愿相信她,都不相信到手的通知?是哪位同学在你面前说的,可以喊她过来对质!”   姜榆还没来得及开口,贺飞燕便把方彩霞的名字报了出来。   “我没说是袁老师动了什么手脚,您教我这么些年,您的人品我是完全相信的。但有同学在我面前提起,我嫂子才想带我过来问问,您不必如此生气。”   但偏偏袁佳茵这怒气,让贺飞燕加重了心中的怀疑。   反应如此激烈,倒像是恼羞成怒。   贺飞燕细思极恐,很难想象袁佳茵不会做出这种事。   袁佳茵冷哼,“行,那就喊彩霞过来问问。”   贺飞燕看向姜榆,询问她的意见。   姜榆叹气,她原本不想把方彩霞牵扯进来。   现在不找她也不行了。   “既然袁老师这样说,那我们就去找彩霞问问,当面说清楚。”   就这样,一行三人来到了方彩霞家。   贺飞燕原以为方彩霞会像之前两次一样,老老实实把话说出来。   不曾想,当袁佳茵问起的时候,她却说:“我之前是和飞燕说过这话,可我现在仔细想了想,好像没有飞燕的名字,我也记不太清了,可能我看错了。”   方彩霞低着头,不用看也知道贺飞燕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   贺飞燕咬着牙,“方彩霞,你抬起头来,你今天明明不是这样说的!一会儿说你看见了,一会儿说你看错了,你这人怎么跟墙头草似的!”   方彩霞抿着唇,坚持自己的说法:“我就是看错了,应该没有你的名字。我跟你道歉还不成嘛,下回我肯定不乱说了。”   袁佳茵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严肃着脸斥责:“彩霞,下次不确定的事我可不能乱说,造成这么大的误会。”   方彩霞胡乱点点头,“我知道了。”   袁佳茵看向姜榆,问:“姜同志,你听清楚了?”   姜榆笑了开来,“听清楚了,一场误会,麻烦袁老师了。”   袁佳茵微微一笑,“没事,飞燕是我的学生,我也盼着她好。” 第344章 你太无情了   姜榆带着贺飞燕站在路边,看着袁佳茵骑着自行车飞快走了。   贺飞燕仍旧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嚷着:“我今天才看清方彩霞的真面目,她怎么能这样呢!”   姜榆淡声道:“既然想不通,那就回去问她。”   她打一开始就没想把方彩霞牵扯进来,担心袁佳茵公权私用去为难人家。   架不住贺飞燕老实巴交,直接把人的名字给爆出来。   姑嫂俩折返回去找方彩霞,都想问清楚她为什么要改口。   方彩霞底下头,嗫嚅:“飞燕,对不起。”   贺飞燕气得不行,“谁要你道歉,我就想知道你刚才为什么改口?早知道你会这样,我打一开始就不会和袁老师说这些!”   方彩霞满心愧疚,“我也不想的,是蒋宁宁过来找我了。”   贺飞燕一愣,和姜榆对视一眼。   “彩霞,蒋宁宁过来找你做什么?”姜榆问道。   被她注视着,方彩霞实在说不了谎。   “蒋宁宁跟我坦白了,是她找袁老师帮忙,把她和飞燕的名额换了过来。”   贺飞燕:“……那你还包庇她们!”   方彩霞一脸为难,“可是她都跪下来求我了。”   蒋宁宁不仅跪下来,还和她说明了自己换名额的原因。   她父亲娶了后妈,基本不怎么管她和蒋明睿。   如果她还被分配到了乡下,以后被她爸抛在脑后,任由她自生自灭。   但贺飞燕不一样,她有疼爱她的兄嫂,她大哥有权有势,哪怕没有工作也没关系。   “飞燕,我觉得蒋宁宁说的有道理,你家里条件这么好,你就让让她吧。”   贺飞燕被她气笑,“她可怜又不是我造成的,凭什么要我让她?分配是教育局和学校决定的事,她觉得不满应该通过合理合法的流程向上反映,凭什么抢我的东西?就凭她可怜,她就有理了?她这么可怜,让校长让给她做,看校长肯不肯!”   方彩霞谴责看着她,“你太无情了!”   贺飞燕冷冷一笑,“是,我无情,我没资格做你朋友,以后别来找我了。”   方彩霞脸色一白,“我不是这种意思。”   “你就是这种意思!要是今天这种事发生在郝志军身上,你还会帮着蒋宁宁说话吗?”贺飞燕厉声质问。   郝志军也是她们的同班同学,方彩霞对他有意思,贺飞燕早就察觉到了。   她不仅知道方彩霞喜欢郝志军,还知道蒋宁宁早就背着她和郝志军有一腿。   她不想掺和这段三角恋,全当做不知情。   如今想想,如果方彩霞知道这些,还会帮蒋宁宁吗?   “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以后别来找我了。   贺飞燕不想再和他说话,拉着姜榆,气冲冲跑了出去。   直到回到家中,贺飞燕这气都没消。   “嫂子,你说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耻,抢了人家的名额,还敢装可怜!装可怜有用吗?”   姜榆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叹息一声。   “可人家装可怜,就是有用啊。”   贺飞燕气得肝疼,用力跺了跺脚。   “不准你帮她说话!”   姜榆摸摸她的脑袋,“好了别气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名额换回来。”   贺飞燕左想右想,都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把名额抢回来。   分配通知已经下来,事情都成定局了。   “你别急,我觉得这件事得让你大哥出面,找蒋宁宁的家长聊聊。”   贺飞燕嘟着嘴,“她爸是一厂的副科长,娶了后妈的那个。”   姜榆惊讶道:“你说的是林悦?”   贺飞燕点点头,“就是她,她年纪和蒋宁宁大哥一样大,当时好多人骂她不要脸呢。”   但人家就是能抓住蒋成怀的心,旁人再多意见也只能憋着。   姜榆恍然,想到蒋成怀的为人,她觉得这件事估计有些不好说。   晚上,她把事情给贺庭岳说了。   贺庭岳眉头一拧,脸色沉沉。   “所以飞燕原本应该分配到八里小学?”   姜榆轻声道:“我没证据,但八九不离十。”   蒋宁宁已经把事情交代得差不多了,只是有袁老师维护,她仗着分配通知已经到手,有恃无恐。   贺庭岳拍拍她的后背,淡声道:“明日我们找蒋副科长聊聊。”   如果他不识趣,这件事自然还有其他解决办法。   只是他和姜榆的考量差不多,好歹都是国棉厂的职工,没必要闹得这么僵。   隔天,贺庭岳和姜榆一同上门。   同在家属院,两家基本没有来往。   因而他们的出现,让不少人感到好奇。   林悦站起身,看着姜榆心情有些复杂,再次见面,姜榆已经和蒋成怀平级。   “贺科长,姜榆,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快进屋坐。”   姜榆笑问:“蒋副科长在吗?”   “在的在的,他还没出门。”   走进屋,姜榆正好瞧见蒋明睿和蒋宁宁兄妹俩。   这对兄妹看见他们,肉眼可见的吃惊。   尤其是蒋宁宁,他们还没开口,她开始自乱阵脚。   “大哥……”她把目光投向蒋明睿。   蒋明睿比她沉着冷静,瞥了她一眼。   “我们走。”   兄妹俩连招呼都没打,便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林悦面露不满,“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真是不好意思,我也管不住他们。”   姜榆笑着摇头,“他们走了也好,正好我们今天说的事,和他们也有关系。宁宁脸皮薄,我怕伤到她的自尊。”   林悦诧异看着她,难道是蒋宁宁在外面惹事了?   她虽然不怎么喜欢蒋成怀这两个孩子,但对蒋宁宁的性格还算了解,不是个会惹事的。   蒋成怀快步从屋里出来,先和贺庭岳跟姜榆客套一番,才问起他们的来意。   姜榆开门见山,把学校分配工作的事大概说了一通。   总结出来一句话,便是你女儿耍手段抢了我家小姑子的工作。   蒋成怀神色迟疑,沉默半息。   “这事儿,你们可有证据?”   姜榆道:“蒋宁宁在方彩霞面前已经亲口承认,不需要证据。”   蒋成怀哼了两声,“你也说了,是在方彩霞面前承认,又不是在你面前,你听到了?你怎么知道不是方彩霞在说谎。”   他虽然不怎么疼爱蒋宁宁,但毕竟是女儿,他总不会盼着她差。   能分到八里小学,总比去乡下好。   这丫头自己有本事,他当爹的总不能拆台。   “蒋副科长,我是奔着解决问题来的,事实摆在这里,蒋宁宁让袁老师换了飞燕和她的分配。”姜榆正色道。   蒋成怀摆摆手,“除非袁老师,或者宁宁亲自跑到我面前承认这件事,不然我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贺科长,我家宁宁向来乖巧,不会做这种事。不能因为你妹妹被分配到了乡下,就污蔑我女儿吧?”   姜榆看向贺庭岳,蒋成怀已经摆明了态度。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告辞了。蒋副科长,打扰了。”姜榆站起身。   看着他们离开,蒋成怀沾沾自喜。   “还以为有多了不起,这名额我咬死不承认,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林悦还真没想到,这蒋宁宁还挺有本事,悄不声就办了件大事。   “可这样一来,就把贺科长得罪了,没关系吗?”   蒋成怀冷哼,睨着她道:“你别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用得着怕他?”   林悦闭上嘴,反正这两个孩子是好是坏,都跟她没关系。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发愁,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怀上。 第345章 这究竟是谁污蔑谁啊   到了晚上,姜榆和贺飞燕说起蒋成怀的态度,又把她狠狠气了一通。   “我说了蒋宁宁怎么这么不要脸,合着是家学渊源呐?”   要是她不知道这件事,她自然会心甘情愿按照分配通知前往福南公社。   可如今既然知道了真相,她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嫂子,你帮帮我,现在可怎么办呐!”   姜榆温声安抚:“别着急,我们先想想法子。”   哪怕贺飞燕大大咧咧认了栽,她也不会同意自家人受这委屈。   等回了屋,姜榆才问贺庭岳:“你有办法吗?”   贺庭岳放下她的洗脚水,给她脱了鞋,让她的脚浸泡在热水里。   做完这些,他才说道:“学校是不用再去了。”   “为什么?袁老师这么大能耐,连校长都听她的?”   贺庭岳道:“据说袁佳茵父母双亡,从小寄养在她父亲的朋友家中,她能进学校工作,也是得益于她这个做校长的叔叔袁伟民。”   从小在身边养大的孩子,和亲生没有什么区别。   外人和袁佳茵之间,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姜榆恍然,眼里覆上愁色,这事就有些难办了。   “教育局呢?”   贺庭岳动作一顿,“我在教育局倒是有认识的,就是不到不得已,最好不找他。”   姜榆还是难得见他露出为难的神色,一时有些好奇。   “是谁?”   “我的小叔。”   “亲的?”   “亲的,但他自小离家,和我们不走动。”   贺庭岳连贺家都不联系,更别提这个小叔了。   贸然上门,总会受几句埋汰。   不是他拉不下脸,是觉得现下还没到那时候。   姜榆泡脚出了一身汗,想把脚抬起来,被贺庭岳又摁了下去。   “还没到时间。”   “已经很热了,我都出汗了!”   现在是夏天,回回泡脚都能出一身汗,姜榆一点都不喜欢。   架不住有贺庭岳监督,勉勉强强坚持了下来。   贺庭岳:“乖,再坚持几分钟就好。”   姜榆嘟着嘴问:“难道之前张菊香所说是真的,我上回落水对身子有伤害?”   毕竟是大冬天,女人最忌讳寒凉。   贺庭岳眉头微皱,轻斥一句:“别胡说!肯定有些影响,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已经调理了一段时间,早就好了。”   姜榆微微放下心,摸了摸肚子。   “那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不急。”   姜榆道:“反正这几年我肯定不会再往上升,很适合要孩子,不会影响工作。”   对于孩子,她心里是渴望的。   她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她就要这一个,无论男女,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他。   一想到那是她和贺庭岳的孩子,她就更期待了。   贺庭岳轻抚着她的眉眼,笑了起来。   “你想的话,明年再要。”   他预想中,其实再过两年更合适。   姜榆把湿漉漉的脚抬起来,让他给自己擦。   让她上了炕,贺庭岳端着水出去。   才过了两天时间,家属院这边就开始传起贺飞燕的事。   等传到姜榆这边的时候,话已经说得很难听。   “说是你家飞燕不满自己分配到了乡下,闹着要让蒋宁宁把的名额还给她,蒋宁宁不愿意,你们就威胁到了蒋副科长的面前。”   还说人蒋宁宁天天在家里哭,害怕这件事影响到蒋成怀,甚至跪在蒋成怀面前说。   “爸,别为了我的事得罪了贺科长,要不我还是把名额让给飞燕吧,谁叫我家条件不如人呢。”   现在家属院都在说贺飞燕仗势欺人,又说自从姜榆升职,她一家人都在用鼻孔看人,根本不把其他家属放在眼里。   林冬花是无条件相信姜榆的,对这话她自然不屑。   “他们说的好似自己亲眼所见一般,我成天跟你待在同一处,我怎么没见你们用鼻孔看人,真是笑话。”   只能说姜榆升职太快,惹了太多人眼红。   姜榆起初没把这些传言放在心上,直到蒋宁宁突然跑过来,哀求姜榆不要为难蒋成怀,她愿意把名额让给贺飞燕。   那一刻,姜榆才重新审视这个女孩。   她和贺飞燕是同龄人,心眼却更多。   “我什么时候跟你爸为难了?”   蒋宁宁脸上挂着泪痕,愣愣地看着她。   “你不是去找了我爸……”   姜榆嗤笑,“我是找了你爸,转眼家属院就传出我跟我男人威胁了你爸,逼迫你把名额让给飞燕。可你爸现在不是好好的,我们究竟对他做了什么,让你做这么多戏,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林冬花看不惯蒋宁宁这做派,凉凉说了句:“对啊宁宁,你有话好好说,姜榆究竟对你做什么了,她找人欺负了你吗,还是逼你爸辞职?亦或者给你爸穿小鞋了?你啥都说不出来,一张嘴就说人家欺负你,这究竟是谁污蔑谁啊。”   徐丽华这些天也听了一耳朵,那都是其他大院的人在说。   这时候见蒋宁宁一上门就跪了下来,也忍不住问道:“宁宁,究竟咋回事,你起来说呗,这又不是在旧社会,别动不动就弯膝盖。”   蒋宁宁被臊得脸上发烫,心里感到羞耻,捂着脸哭起来。   不一会儿,王茉莉走了进来,正气凛然护在蒋宁宁前面。   “你们都是长辈,这样逼迫一个孩子有意思吗?”   徐丽华乐了,合着他们都是坏人,就王茉莉是好人?   “王茉莉,你这话我可就不服了,她一进门就跪了下来,旧社会的奴才膝盖都没这么软的,又不是我们让她跪的。”   人家要跪,她还能跪回去不成?   王茉莉狠厉的眼神剜了姜榆一眼,“要不是姜榆为难她爸,她会这么害怕吗?她还是个孩子,你们一大帮子人逼她,她当然害怕。”   “表姐,你说话可要注意点,我怎么为难她爸了?蒋副科长是一厂保卫科的领导,而我在二厂,我有什么能耐为难他?”   王茉莉冷哼,“谁不知道你男人是郑厂长面前的红人,现在一厂二厂都是郑厂长管着,还不是你们一句话的事。”   郑厂长好,意味着他手底下的人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她每每想起,都觉得不甘心。   若是上位的是邵嘉康,如今受益的就该是邓弘毅。   给她安排一份工作,那还不是邓弘毅一句话的事儿。   王茉莉这话,姜榆听着都觉得酸。   她正好瞧见邓弘毅的身影打门口闪过,忙喊了声:“邓科长!”   邓弘毅步子一顿,抬头看了过来。   “姜同志,有事吗?”   姜榆笑吟吟道:“我表姐说我欺负了蒋副科长,鉴于这段时间家属院流言太多,我少不得要找您说道说道。”   邓弘毅不明就里,“这话怎么说?”   他手底下的人,被欺负了他能不知道?   姜榆带着几分凉意的眼神瞥向王茉莉和蒋宁宁,语调轻慢:“表姐,你男人过来给你撑腰做主了,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你上下嘴一贴,就往郑厂长跟我们头上扣帽子,想来是有证据的。”   徐丽华不屑一笑,“弘毅啊,你媳妇儿说,你们一厂保卫科的人被郑厂长欺负了,你们被穿小鞋了,是不?”   王茉莉脸色瞬间大变,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榆眼睛咕噜噜看着她,“你说我跟贺庭岳欺负蒋副科长,又说郑厂长在背后给我们撑腰,这不就是在说郑厂长公私不分,以权谋私。你又不是厂里的职工,想必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我现在找邓科长求证,没毛病吧?”   “简直荒唐!郑厂长代管一厂,是因为邵厂长犯了错误,他的管理,我们是心服口服!王茉莉,你听谁说的?”邓弘毅质问。 第346章 我给你做主   邓弘毅是直性子,有一说一。   从郑厂长进驻一厂,人事并没有太大变动。   相比之下,他比邵嘉康更有容人之量,并不会因为他们是邵嘉康提拔上来,便想办法开除。   在管理这方面,他心服口服!   王茉莉慌了,虚浮的目光落在蒋宁宁身上。   “没人说,我就是听见宁宁这样说……蒋副科长要没被人为难,她怎么会跪在姜榆面前求情。”   邓弘毅眉头紧锁,心里对蒋宁宁这一出很是不解。   “蒋宁宁,你又是从何得知这些,你爸跟你说的?”   蒋宁宁脑袋空白一片,手足无措,想起自己过来的初衷,实在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一步。   她今天演这一出,不是为了坐实姜榆和贺庭岳仗势欺人的罪名吗?   “我…我……”   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模样,邓弘毅总觉得自己在欺负人。   他叹了一声,“算了,我找你爸问。”   蒋宁宁惊恐尖叫:“不要!”   这些时日家属院的谣言,那都是她传出来的,要是叫蒋成怀知道,肯定会教训她。   邓弘毅眉目一沉,视线扫过她的脸庞。   他又不是傻子,不至于连小女孩的把戏都看不出来。   “你自己说不清楚,又不叫我去找你爸,那你倒是说说,人家姜榆怎么欺负你爸了?我好给他做主!”   蒋宁宁捂着脸嘤嘤哭起来,“都是我瞎说的,我就是害怕……邓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邓弘毅并不心软,见王茉莉还想为蒋宁宁说话,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吓得她不敢再开口。   “你一句瞎说,搞得家属院流言四起,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你这是蓄意挑拨,破坏国棉厂内部团结!别说你,你爸也逃不过处分!”   任何想破坏内部团结的人,都视作间谍处理。   要不是蒋宁宁年纪小,他肯定是要怀疑她的动机。   “你起来,我跟你回家找蒋副科长说说!”   蒋宁宁吓得大哭,她没想到邓弘毅竟然里外不分,帮着姜榆说话。   “不要,不要去找我爸,他会打死我的!”   王茉莉被她哭得心软,嗔怨道:“老邓,没必要上纲上线吧,宁宁还是个孩子。”   邓弘毅横眉竖眼,“她和飞燕一般年纪,你看飞燕会到处胡说吗?你最好闭嘴,等我回家再找你算账!不找蒋副科长,蒋宁宁不会知道她做的事性质有多严重!”   姜榆:“……”   她喊上邓弘毅的目的,纯粹是想让他把蒋宁宁弄走。   没料到邓弘毅这人如此正直,眼底容不下一粒沙子。   看着他坚持要带蒋宁宁去找蒋成怀,姜榆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临走前,邓弘毅还不忘给姜榆打声招呼:“姜同志你放心,我肯定给你一个交代!”   姜榆笑了笑,“谢谢邓科长,常听见大家夸您刚正不阿,今天才知道是名副其实,一点都没说错!”   邓弘毅昂首挺胸,跟站军姿似的。   “保卫国棉厂,是我们保卫科的职责!”   姜榆见王茉莉还没走,瞥了她一眼,再看看邓弘毅的背影,啧了声。   “可惜了。”   纵然邓弘毅有点小毛病,但他这人的人品没话说。   配王茉莉,可惜了。   王茉莉读懂了她的意思,心里气得不行。   “你这什么眼神,几个意思?”   姜榆和她对视,直言不讳:“字面意思,我觉得表姐配不上邓科长,可惜了。”   王茉莉大怒,眼里冒出两簇火苗。   “我哪里配不上?”   “哪里都配不上!请回吧,我就不招待了。”   姜榆摆摆手,顺势关上南房的门,独留王茉莉在原地谩骂。   有邓弘毅的介入,家属院的流言渐渐消散了。   他领着蒋宁宁回家,把蒋成怀喊到面前质问:“你女儿到处散播谣言,指控贺科长仗势欺人,仗着有郑厂长撑腰给你穿小鞋,你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说,厂里是否有人为难你?”   邓弘毅声音洪亮,跟装了大喇叭似的,引得大院儿的人纷纷出来看热闹。   他觉得自己此刻正义得吓人,拍拍胸脯和蒋成怀打保证:“蒋副科长,你别怕,老实说,要是真有人为难你,我给你做主!”   蒋成怀:“……”我谢谢你。   这些天家属院传的那些话,他不是没听见,只是装作没听见罢了。   他和贺庭岳早就不对付,乐得看戏。   他甚至还觉得蒋宁宁干的不错,年纪虽小,可脑袋聪明。   哪里知道邓弘毅会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   “蒋副科长,说话!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做什么!”   蒋成怀心里堵着一口气,憋得脸成了猪肝色。   “没有,我在厂里好好的,谁会为难我。”   蒋宁宁绝望地闭上眼,脸色惨白如纸,完了。   邓弘毅拍拍他的肩膀,“论年纪,你算是我的前辈,但有几句话我还是不得不说。工作要紧,也不能忘记教育儿女。你女儿说的那些话,不利于组织团结,往严重了说,她的思想很有问题!”   外头那些人听见这话,有些糊涂。   “邓科长,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小贺逼迫蒋副科长,让宁宁把分配名额让给贺飞燕吗?”   “那天宁宁哭得可惨了,贺科长一家不做人啊!”   邓弘毅大步走了出来,义正言辞谴责:“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贺科长最正直不过,姜同志也是位能力出众的好同志,他们要是针对蒋副科长做了什么,我头一个不答应。不如你们自己问问,蒋副科长在厂里可有被人为难过。”   蒋成怀背着手,死死攥着拳头,面上还得乐呵呵赔笑。   “一厂二厂井水不犯河水,郑厂长又是个和善人,我哪里会被人欺负,都是谣言,没有这回事。”   他本就不在乎蒋宁宁这个女儿,当务之急自然是先把自己摘出来。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看向蒋宁宁的眼神便有些不善了。   合着是胡扯的,浪费他们的同情心。   “不是我说,宁宁你这哭哭啼啼的性子得改改,话还没说清楚,先叫人觉得你被欺负了。”   “成怀啊,你跟你媳妇儿得好好教教这女儿,瞧这性子都歪了。”   “得亏人贺科长和姜榆大度,换做是我,非得撕了你们这张嘴不成。”   也有人依旧同情蒋宁宁,在一旁帮腔:“话也不是这样说,姜榆确实来找过蒋副科长,兴许他们真想要宁宁的分配名额也说不定。”   真相如何暂且不论,大家只知道邓弘毅走后,蒋成怀把蒋宁宁痛打一顿,勒令她这几日不准再出门,又让林悦找媒婆过来,争取早日把这个女儿嫁出去。 第347章 凭啥我男人不行   日子吵吵闹闹的过,蒋家那些事都和姜婷无关。   自从付向阳吃药的事情爆出,她心如死灰。   姜丽生了儿子的消息更是刺激到了她,无论林红霞怎么骂,她连门都不爱出了。   她偶尔还会想起林城晖,尽管他不是城里人,可至少他身体是健康的。   嫁给他的女人,如今是不是比她幸福呢?   孙母看了连连摇头,劝林红霞:“老林,向阳有没有去医院看看,这身体没救了吗?”   被林红霞一口喷了过去:“我呸!你说谁没救?谁没救?我家向阳没问题,是姜婷不能生!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信!”   姜婷听见她的话,用力攥紧手里的木盆,指甲发白。   她压根不需要解释,因为大院儿没人会信林红霞。   徐丽华嗤了声,“你还得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还是抓紧带向阳去医院看看,兴许还有得治。向阳不好,你让姜婷喝再多偏方,就能怀上了?”   无论他们怎么劝,林红霞都坚持自己的说法:“反正我们向阳没病!”   姜婷沉默着低下头,余光瞥见付向阳的身影,眼神愈发黯然。   然而这一次,付向阳却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妈,我的考级通过了,现在是中级机修工了!”   厂里的机修工分为四个等级,学徒以及初中高级。   付向阳熬了一年,度过了学徒时期,成为初级机修工。   后通过考试,现在终于晋级,意味着各种福利待遇都会跟着提升。   林红霞快步走下台阶,激动得热泪盈眶。   “儿啊,你说真的?”   付向阳笑着点头,“自然是真的。”   “好!好啊!妈就知道你是个有出息的!”林红霞心里欣慰极了,付向阳身子不好是先天不足,但他脑子是真的好。   她颇为得意地看向徐丽华,“老徐,别成天关心我家向阳生不生,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你还是多关心家华的工作吧,这成天在家里闲着也不是个事儿,我家向阳至少不靠女人养!”   这话可真是戳徐丽华的心窝子了。   她现在最担忧的,不就是张家华的工作。   “老林,家华一时没工作,那都是暂时的,可男人不行,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唉,我这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既然你不在乎孙子孙女,那我就不多管闲事了。回头我抱孙子,你别眼红。”   徐丽华哼了一声,剜了她一眼,转身进屋。   林红霞嗤然,满脸不屑。   “她就这么肯定,林蕊一定生儿子?我看那肚皮,指定是个闺女!”   孙母幽幽道:“闺女也好,总比不能生好。”   她也跟着起身,走进了屋。   以前觉得自家孙女不好,她现在却觉得满足,全靠林红霞对比衬托。   付向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自尊心碎了一地。   今天通过考级的好消息,都没能冲散他此刻的阴霾。   这时,姜婷却握住了他的手,眼眶含着热泪。   “别听她们胡说,不能生是我的问题,跟你又没关系。”   付向阳惊愕看着她,心里涌上感动的情绪,让他鼻酸。   他反握住姜婷的手,“这辈子能娶到你,是我的荣幸!姜婷,我虽然不能……但我一定会努力考级,涨工资,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一刻,姜婷突然对孩子没了执念。   先前念着林城晖的那点想法也烟消云散。   不能生怎么了,光是付向阳是城里人,还吃商品粮这一点,是林城晖永远比不上的!   “傻瓜,你是最优秀的,我当然信你。”   姜婷如此善解人意,让付向阳感动万分。   付向阳思来想去,觉得和她结婚以来有些亏欠她,便提出想送一个金戒指给姜婷。   正好他涨工资了,也不是负担不起。   结果遭到了林红霞的反对:“她什么身份,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乡下人,还想要金戒指?做梦去吧!”   “妈,这不是为了哄她吗?我身体怎么样,姜婷是最清楚的。她不嫌弃我,还给我背锅,为了我们家颜面着想,也得把她给哄好了。”   林红霞一听,觉得还算有道理。   但也舍不得让付向阳去买个新的,怕他手太松,买了个太贵的。   “这事你别管,我来买。”   林红霞为了庆祝付向阳考级成功,非要喊上彭大厨过来摆两桌,喊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这也是为了扬眉吐气,让那些笑话她的人好好看看!   姜婷一改往日抑郁的模样,家有喜事,春风满面。   大院儿摆酒,姜榆跟贺庭岳自然也要出来吃席。   姜婷故意在她面前晃悠,亮出手上的戒指。   “我家向阳啊,涨工资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买了个金戒指,我都不想要的,他非要给我买。”   姜榆淡淡看了她一眼,“这么小,拿个放大镜给我,不然怎么看得清楚。”   姜婷:“……这么大的戒指你都看不见,你眼瞎啊!”   姜榆呵了声,“也就还行吧,比你脑子大。”   姜婷恨恨地咬牙,“你有吗?贺庭岳给你买过吗?”   姜榆眨眨眼,无辜道:“这需要买吗?我婆婆给我留了一个。”   姜婷不信,这可是镜子,谁舍得就这么送人。   “你就吹牛吧!”   她们说话的功夫,贺飞燕已经把姜婷的金戒指打量了一遍。   “姜婷嫂子,你这戒指怎么还掉色啊?”   贺飞燕指着其中细小的一个点,要不是认真看,还真不容易发现。   姜婷立马捂住自己的戒指,瞪了她一眼。   “你胡说什么,金戒指怎么会掉色,你看错了!”   炫耀不成,她反吃了一肚子气。   等到没人关注她的时候,她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戒指。   竟然真瞧见了掉色的地方!   姜婷心虚地捂住戒指,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招呼大家吃菜。   只是心里难免有怨气,买不起就买不起,干嘛给她个假的,真丢脸。   心里生怨,她不自觉就多喝了两杯。   本身酒量不好的她,一不小心喝醉了,坐在姜榆身边,拉着她说话。   “我家向阳不能生怎么了,他是城里人,他有工作,还有本事!他比林城晖好一千倍一万倍!”   酒席上的人齐齐安静下来,看着姜婷。   付向阳脸都绿了。   姜榆:“……关林城晖什么事,你喝醉了,回去歇着吧。”   姜婷不依不饶拉着她,“王招娣不是嫁给林城晖了吗?她过得幸福吗?她肯定没我幸福!林城晖就算不是傻子,他也一辈子都是泥腿子,永远比不上向阳!”   她指着天,怒吼一声:“我家向阳除了不行,哪儿哪儿都好!老天爷,你不长眼啊,人人都能生,凭啥我家向阳不能生?世界上的男人这么多,凭啥我男人不行!”   姜榆闭上眼,心情很是复杂。   “闭嘴吧你!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还拉上林城晖,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你的奸夫。   没瞧见付向阳从头绿到了脚! 第348章 咱们离婚吧   姜婷还想再说,林红霞一巴掌拍了过来。   “你个丧门星,你说谁不行?明明是你不能生,还想攀扯向阳!”   谁知喝醉的姜婷如此凶猛,竟然抓着林红霞的头发,狠狠扇了两个耳光。   “老虔婆,你一早知道你儿子不行,还哄我进门,想让我给你家当活寡妇!我不介意他不能生,也不怕别人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可你欺人太甚,送个金戒指都是假的!”   姜婷心头压抑已久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借酒耍疯,把林红霞的老底都给揭开。   到最后还是付家人一起上,才堵住了姜婷的嘴,把她带回了家。   徐丽华好奇道:“姜榆,林城晖是谁呀?听着是个男人的名字,不会是姜婷的老相好吧?”   “徐大妈,林城晖是贺庭岳的朋友,以前也是当兵的,后来因伤退役,在家里休养了几年,姜婷结婚前都没和他见过,怎么会是老相好?你可别胡说八道。”   徐丽华不信,“那姜婷怎么开口闭口都是这个名字。”   姜榆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但我能肯定的是他们没关系,林城晖媳妇儿还是我朋友呢。”   徐丽华心想莫不是姜婷单恋,人家没看上她,她才转而嫁给了付向阳。   结果嫁给付向阳后过得并不好,她心里又开始惦记上林城晖了。   不过这些都只是徐丽华的脑补,她没敢说出来,姜榆可不愿意听到林城晖和姜婷扯上关系。   今天原本是付向阳的主场,被姜婷这么一闹,他成了众矢之的,却是臭名远扬。   一传十十传百,时间一长,家属院的人都知道他身体有毛病。   只要见到他,都不自觉往他三角区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傍晚时分,姜婷终于酒醒了。   她并没有失忆,很快想起酒席上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她躺在床上,神色呆滞,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把付向阳的事抖落出来,还扇了林红霞!   “我的天老爷!”她立马坐了起来。   她竟然和林红霞动手!   就在姜婷越想越怕,开始瑟瑟发抖的时候,付向阳推门而入。   “醒了?”   他神色除了有些冷淡,其他倒是一切如常。   姜婷心里懊悔不已,都怪姜榆,不然她也不会发现戒指是假的,心中一时气闷,喝多了发酒疯。   “向阳,我……”   “别说了。”付向阳打断她,坐在了床边,看着她。   “这样也好,要不是今天你说了这些话,我都不知道你心里原来藏了这么多委屈。”   他苦笑,“也是,我这种废人,哪里会有女同志心甘情愿跟着我。姜婷,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咱们离婚吧。”   姜婷的脑袋像是被人敲了一记闷拳,疼得她嗡嗡作响。   “离婚?向阳,我知道错了,我就是喝多了才会说那些话,我不要离婚!你要是跟我离婚,我还能去哪里啊!”   姜婷也是个狠人,当下跪在了付向阳面前,用了十足的力道往自己脸上扇。   “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好,求你不要离婚!”   林红霞从外面踹开门,脸上还挂着红彤彤的巴掌印,可见姜婷下手有多重。   “离婚,必须离婚!我们付家要不起你这种媳妇儿!”   姜婷打死都不答应,一边哭一边扇自己。   直到林红霞出了气,付向阳才心软。   “我提离婚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你好。你身体健康,又能干,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付向阳觉得心累,尤其是姜婷口中提到的“林城晖”,更是狠狠刺痛了他的自尊。   干脆破罐子破摔,离婚好了。   姜婷抱着他不撒手,哭喊着:“你就是最好的,我跟你结婚是要过一辈子的,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   付向阳抬眼看林红霞,“妈,既然姜婷知错了,我们就原谅她吧。”   林红霞气哼哼,“先观察一段时间,要是她再惹事,我肯定是要让你跟她离婚的。”   付家的闹剧,这才落幕。   然而外面的谣言却没停。   徐丽华见她难得出门,自然要八卦一下。   “姜婷,你和那林城晖是什么关系?”   姜婷像是被踩到痛处一般,立马跳脚。   “什么林城晖,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   徐丽华见状,心里愈发怀疑。   真要是没关系,她能是这种反应?   “你不认识他?那你上次干嘛拿他和向阳比。我听说他是小贺的战友,在公社派出所工作,很不错呢。”   姜婷轻蔑地嗤了声,嘴上坚决不承认林城晖混的好。   “徐大妈,再厉害能有我家向阳厉害?他可是中级机修工!以他的本事,过几年就能和谢工一样厉害,不比那个乡下的泥腿子厉害?”   徐丽华思忖,这倒也是,付向阳身体如何暂且不提,至少他是城里人。   乡下的闺女还有改命的机会,她们能嫁人。   可男同志不一样,祖祖辈辈都是泥腿子,根就在乡下。   “这话有理,向阳总比乡下人条件要好许多。”   姜婷与有荣焉,挺了挺胸脯。   “我们村有个女同志,是姜榆的朋友,就嫁了那个林城晖。可就算林城晖在派出所工作又怎么样,压根没人羡慕!”   徐丽华高高抬眉,“这又从何说起?”   姜婷啧了声,连连摆手。   “我从不在背后说人的。”   话说到一半,徐丽华的胃口都被吊起来了。   “我们就聊聊,这哪里是在背后说人,我又不往外说。你放心,我嘴最紧了。”   姜婷迟疑片刻,睨着她:“那我可就说了?”   “说,你说就是!”   “你知道那林城晖为什么会退役吗?因为他摔坏了脑袋,成傻子了!吃饭洗澡都要人伺候的那种,跟废人没什么区别。”   徐丽华大为吃惊,“啥?傻子还能进派出所,这不是玩笑呢嘛?”   姜婷一脸嫌弃,“嗐!谁叫他先前在战场上立了功呢,组织看在这件事的份儿上,给他安排了工作。加上他是贺庭岳的朋友,给他安排工作,那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你说姜榆是不是害人,把她朋友介绍给了傻子,无非就是图他彩礼高嘛。”   反正林城晖又不在这边,随她怎么说,都不会有人出来反驳。   徐丽华听得连连拍大腿,“这姜榆真不是人啊,这不是把她朋友往火坑里推?”   姜婷叹气,“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这个大姐最没良心,连带着她的朋友也一样,只管自己过日子,从不管娘家人死活。那个王招娣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眼里只有钱,哪里管对象傻不傻。”   徐丽华哼了声,“原来姜榆是这种人,我今儿算是看清她的真面目了!”   姜婷说得愈发起劲,“徐大妈,你现在知道我家向阳多好了吧?至少他脑子聪明,能挣钱,又是城里人。我能嫁给向阳,那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我别提有多满足,怎么可能看上那林城晖?”   “那是那是,你这样一说,还是向阳好。”   姜婷听得心满意足,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这辈子的选择没有错。   她一遍又一遍在心里说服自己,付向阳不能生怎么了,那林城晖一辈子在乡下混着,哪儿都比不上付向阳。 第349章 是我让给你的   姜婷在徐丽华面前说了一通,觉得自己终于找回面子,心满意足回家。   徐丽华又在门口坐了一会儿,没过多久看见两个生面孔。   她开口问道:“找谁呀?”   王云珊还是在姜榆结婚那会儿来过,显得有些拘谨。   “大妈,我找姜榆。”   徐丽华指着南房那边,“姜榆不在家,不过估摸着快下班了,你先在她家里等等。”   “好嘞,谢谢您。”   王云珊看向林城晖,“那咱们进去等等吧。”   看着他们俩走进去,徐丽华伸长脖子看。   没一会儿就看见贺飞燕从屋里跑了出来。   “晖子哥,云珊嫂子,你们怎么过来了?”   徐丽华琢磨着,这称呼她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林城晖笑道:“我升职了,被调到了公安局,就带着你嫂子一起过来,安顿好了才来找你们。”   贺飞燕惊呼:“晖子哥,你升职啦?真厉害!”   王云珊现在想起来,脸上的笑意根本止不住。   林城晖得到领导赏识,调到城里,对他们来讲都是意外之喜。   “我就是觉得这是个好消息,特地过来找你嫂子说说话。你晖子哥还怕麻烦你们,不让我来。”   贺飞燕大手一扬,“这当然是个好消息,晚上就别回去了,我们去东客来,好好为晖子哥庆祝一番。”   等了一会儿,姜榆跟贺庭岳下班回家。   听到这个消息,同样为他们感到高兴。   林城晖谦虚一笑,“都是运气好。”   贺庭岳拍拍他的肩膀,“运气好,也得有实力在。”   外面的徐丽华隐约听到“公安局”这几个字,心里对林城晖的身份愈发好奇。   姜榆什么时候认识了来头这么大的朋友。   “姜榆,这是你朋友呀?”她扬声问了句。   姜榆笑着走出来,“是呀,徐大妈,我朋友升职了,现在调到了城里工作。”   徐丽华从台阶上走下来,偷偷问:“还是公安局的?公安?”   姜榆点点头,“刑警队长。”   “哟,来头不小啊。”徐丽华叹道,后瞥了一眼王云珊,“这是他媳妇儿?模样长得真周正。”   “是,他们两口子都是我朋友。徐大妈,你应该也听说过他们的呀。”姜榆笑吟吟看着她。   徐丽华愣住,“我什么时候……”   对上姜榆的目光,她脑海里灵光一现。   “这小伙子不会就是林城晖吧?”   王云珊听见这话,疑惑看了过来。   “大妈,你认识我们?”   徐丽华哎哟一声,“哪儿能不认识啊,我对你们俩可熟咯。”   姜婷在她跟前说了这么多,句句都在贬低林城晖,抬高付向阳。   她想不认识都难。   幸好她没来得及把那些话传出去,不然姜榆一准找她麻烦。   “姜榆,可你妹说这林城晖是傻子啊。”   王云珊脸色一沉,“我家男人以前确实摔坏了脑子,但顶多是像个孩子,可不是傻子!”   徐丽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打了下自己的嘴巴。   “对不住,是大妈说错了话,可这话也不是大妈说的,是姜婷说的。她还说姜榆为了高彩礼,狠心把你介绍给了一个傻子。”   王云珊气笑了,“我和晖子结婚的时候,他的病已经好了!我男人是退役军人,他会受伤,那都是因为保卫国家和人民,就算真傻了,那也不应该成为你们嘴里嘲笑的对象!”   “是是是,大妈说错了。我打心眼里佩服你军人,哪里会嘲笑,你这可误会我了。”徐丽华心里把姜婷狠狠骂了一通。   王云珊知道和她为难没用,却不愿就这么算了,遂问姜榆:“姜婷家在哪里?”   徐丽华忙不得指着:“那儿!她就住在那屋!”   姜榆没来得及拦,王云珊就朝着付家过去。   “姜婷,给我出来!”   徐丽华哼笑一声,“姜婷这爱胡说八道的毛病,就该好好治治!”   姜榆凉凉瞥了她一眼,论胡说八道,能有人比得过你?   不一会儿,姜婷从屋里出来。   瞧见是王云珊,下意识就想关门,被王云珊先一步把人给揪出来。   “听说你到处败坏我男人的名声?倒是奇了,我男人跟你统共没见过几面,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说他的不是?”   姜婷低着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和林城晖又不认识。”   “就是不认识才奇怪,我结婚那会儿你也来了,你明明知道他身体健康,根本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但凡她骂的是自己,王云珊都没这么生气。   林城晖才调到城里工作,要是因为谣言出了任何事,她都能跟姜婷拼命。   姜婷余光瞥见林城晖,男人穿着衬衫,挽着半截袖子,衬得整个人高大威猛。   就连王云珊,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新衣,一点补丁都没有,丝毫不见在南河村时的小土妞模样。   不止如此,她过得比自己这个嫁到城里的闺女还体面。   姜婷不由得想到上一世,她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拖四,不要命的干活。   衣服都是缝缝补补三年又三年,从没穿过一件新衣。   她哀怨地看着林城晖,这原本应该是她的!   林城晖摸了摸鼻子,觉得她实在莫名其妙。   “媳妇儿,我真不认识她!”他急忙撇清。   他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和王云珊订婚。   在此之前,他没和任何一位女同志接触过。   王云珊瞪了他一眼,“我能不知道你不认识她?”   林城晖和她结婚以来,坦诚以待,没有任何隐瞒的地方。   姜婷处处透着古怪,肯定没安好心。   “姜婷,你要不要脸,你都是结过婚的人了,还敢用这副作态对着我男人?你婆家人呢,我非要好好问问,他们是怎么管教你的!”   徐丽华火上浇油:“姜婷,这件事你确实有错,你怎么能胡说八道呢?”   姜婷心头憋屈,听见她的话竟然爆发出来,一把甩开王云珊的手。   “我怎么胡说了?他以前就是个傻子!要不是我看不上他,他原本就应该是我的男人,哪里轮得到王招娣?王招娣我告诉你,你现在享受的一切都得感谢我,是我让给你的!”   王云珊惊愕不已,看向林城晖。   “她这是什么意思?”   林城晖差点仰天喊冤,“我哪里知道!我发誓,我从没跟她接触过,要不是跟你结婚,我甚至没见过她!”   这些王云珊是信的,林父林母那时候是想过要给林城晖说门亲事,但还没来得及行动,林城晖就清醒过来。   后来他遇见了王云珊,哪里还有机会接触其他女同志?   王云珊冷冷一笑,“你张口就想坏我男人清白,今天绝对不能这样算了!姜婷,你必须给我说清楚,我男人什么时候跟你相看过,什么叫做这个男人原本应该是你的!” 第350章 你凭什么要让?   林城晖往前走了一步,面色沉肃。   “我这几年一直过得浑浑噩噩,我爸妈是想找媒婆帮我说亲,但还没来得及介绍,我就清醒过来,在和云珊结婚前,我从没有和任何一个女同志接触过!姜婷,你得对自己的话负责,污蔑我的清白,挑拨我们夫妻感情,我可不会轻易算了!”   姜婷脑袋嗡的一声,猛然看向他,目光惊愕。   “你爸妈给你说亲之前,你就清醒过来了?就不傻了?”   王云珊忍无可忍,“我再说一次,我男人之前也不傻!”   姜婷失魂落魄跌坐在台阶上,按照上辈子的轨迹,林城晖根本没有清醒的机会,顺利说亲,和她结了婚。   这一世,他却是在说亲之前清醒过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她跟上一世一般,和林城晖结了婚,现在享福的就是她了?   姜婷神色茫然,重来一回,她总想着把姜榆的亲事抢到手,代替她进城里享福,从未细细想过,老天爷究竟为什么让她再活一次。   “姜婷,你别以为不说话就能逃避责任!说话!”王云珊大喝一声。   付向阳一进门,就瞧见姜婷被众人讨伐的模样。   他立马上前,护在姜婷的身边。   “你们想做什么?”   王云珊看着他,“你是姜婷的男人?”   “我是。”   她嗤了声,“合着长了个弱鸡样,难怪你媳妇儿嫌弃你。你好好问问她,自己有男人,干嘛老把目光放在我男人身上?说什么我男人原本是她的,这福气是她让给我的?老娘用得着她让?”   徐丽华连连点头,“她还造谣人家,说林城晖是个傻子,人家可不是傻子,他刚调到公安局工作呢!”   付向阳前头还在忌惮林城晖这个人,现在本人就跑到了面前。   这要是林城晖觊觎姜婷,他还能有理由发作。   偏生是姜婷处处念着人家,他这个做丈夫的,头都绿了!   “姜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真这么喜欢人家,我就跟你离婚,你现在就走!”   王云珊嘿了声,“你这话怎么说的,我男人跟姜婷统共没见过几面,什么喜欢不喜欢。”   姜婷承认自己已经后悔了,且越想越难受。   当初她要是嫁给林城晖,哪里有王云珊什么事儿!   可她没勇气和付向阳离婚,离开了付家,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向阳,我都是胡说的,我只跟你一个人相看过,不信你问姜榆!”   姜榆睨着她,“那你干嘛攀扯林城晖?到处败坏他的名声。”   姜婷咬着唇,“我就是嫉妒王云珊,心里不舒服,所以才说出这种话,这样说你们满意了?”   说罢,她一把推开付向阳,愤然跑进屋。   “啧,她这是什么态度?向阳,你可得好好管管她!”   付向阳脸色发青,“徐大妈,我家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说完,也跟着进了屋。   王云珊翻了个白眼,“真是有病,再有下回,看我不扇她!”   只有姜榆心里明白,姜婷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她后悔了。   但人生哪里有重来的机会。   “别生气了,我们去东客来吃饭,往后你也住在城里,可要多多来往。”   她先前就让王云珊来城里工作,但她舍不下林城晖。   现在林城晖也调了过来,她也能给王云珊多留意工作的事。   王云珊听到姜榆提起工作,羞赧一笑。   “我怀孕了,估摸着没那么快能出去干活。”   姜榆惊喜道:“怀上了?几个月了?”   王云珊莞尔,“才两个多月,看不出来吧?”   “真好,先说好了,我得当这孩子的干妈。”姜榆轻抚着她的肚子,没敢用力。   王云珊嗔道:“当,就让你一个人当,别人想当我还不让呢!”   提到工作,她不可避免想到贺飞燕。   “飞燕分配到了哪里?”   姜榆不欲和她解释太多,除了让她烦心没有任何好处。   便说:“分配到了咱们那边的公社小学。”   不料王云珊一脸疑惑:“那不能够啊!晖子有个表姐就在公社小学教书,我还看过他们今年的分配名单,没有飞燕的名字呀。”   分配通知下来后,对应的学校肯定会接到通知,好准备安排新的老师入职。   “云珊,你会不会看错了?”姜榆问道。   除非袁佳茵做事不够谨慎,没把这些尾巴扫平。   王云珊斩钉截铁:“我没看错!晖子也知道的,我那会儿还和表姐提起,说不知飞燕会分配到哪个学校。”   姜榆眉头微皱,“那有没有一个叫蒋宁宁的?”   “别说,还真有!不过你怎么知道?”   姜榆这才把蒋宁宁和贺飞燕之间的纠葛给说了。   如果学校那边的分配名单确定有蒋宁宁,这兴许能作为证据。   王云珊却大手一挥,“不需要这么麻烦,直接找教育局不就行了,对吧晖子?”   林城晖一愣,恍然点点头。   “是,我前阵子刚好帮过一个人,他是教育局的副局,明儿我找他反映这件事,举手之劳而已。”   姜榆和贺飞燕对视一眼,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还不快谢谢你晖子哥!”   贺飞燕这段时间头都快秃了,还以为名额被蒋宁宁抢过去,这回她只能认栽。   不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林城晖一来,事情迎刃而解。   “晖子哥,你真能帮我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其实我也不是不能去公社小学,就是名额被人抢了,我心里有些难受。”   林城晖笑了笑,“你是岳哥的妹妹,就是我林城晖的妹妹,这点小事有什么麻烦的,值得你这么客气。”   王云珊义愤填膺:“就是,这有什么麻烦的!她抢了你的东西,你凭什么要让?要是人人都这样,还要规章制度做什么,社会岂不是要乱套了!”   贺飞燕展颜一笑,挠了挠头。   “不麻烦就好,晖子哥,云珊嫂子,我以茶代酒,先谢谢你们了。”   林城晖拿起茶杯轻轻碰了一下,“谢什么,没有我,你大哥也能给你解决。”   只是他知道,贺庭岳不想和贺家人有接触。   从东客来出来,林城晖和王云珊便直接回家。   看着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姜榆才轻叹出声:“云珊遇到了对的人。”   贺飞燕脑袋靠在她肩上,“嫂子,我哥是不是对的人?”   姜榆没好气白了她一眼,“你这不是废话,走吧,回家。”   一家人说说笑笑走到半路,姜榆看见了何倩倩,她身边跟着一个哭闹的小胖子,嚷着要吃点心。   实在是这小胖子的哭喊威力惊人,整条街都是他的声音。   姜榆走了过去,“倩倩,他是谁?”   何倩倩无奈道:“是彤姐的儿子,彤姐今晚加班,让我帮忙看他一会儿。”   “他爸爸呢?”   “不知道,反正不在家。”   何倩倩原以为看个孩子而已,不是什么难事。   没想到王彤的儿子如此调皮,很不讲道理。   这大晚上的,他非要出来玩就算了,还要她帮忙去买顺林斋的点心。   这个点顺林斋早关门了,她上哪儿买去。   明明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却像是不懂事一般。   不等何倩倩哄他,地上的小胖子爬了起来,推开何倩倩。   “我不理你了,我要去找我爸!”   何倩倩焦急喊道:“都这么晚了,你上哪儿找你爸去!”   她还没来得及跟姜榆打招呼,只得抬脚跟了上去。   姜榆摇头失笑,“彤姐性子挺沉稳的,没想到儿子这么跳脱。”   贺庭岳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在电影院,见过蒋明睿吗?”   姜榆一愣,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看着贺庭岳沉沉的双眸,她脑海中掠过他曾经说过的话。   和蒋明睿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已婚,贺庭岳见过他儿子。   她惊愕道:“那个男人是彤姐的……”   贺庭岳淡声道:“我没见过王彤的丈夫,但八九不离十。”   他在电影院见过这个小胖子,亲耳听到他喊那个男人“爸爸”。   贺飞燕一脸迷茫,“嫂子,你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姜榆摇摇头,“没什么,回家吧。”   横竖是别人家的事,她管不着。 第351章 算他倒霉   贺飞燕不知道自家兄嫂在说什么,贺莉兰却听明白了。   “大哥,你以前见过孙小平吗?”   贺庭岳和姜榆双双回过头。   “你认识他?”   贺莉兰点点头,“认识,他跟我同班,特别流氓的一个人,我们班同学都不喜欢他。”   有一回孙小平打破了一个女同学的脑袋,被老师要求喊家长。   来的人是孙小平奶奶,特别不讲理,不由分说就坐在地上哭闹,说老师欺负人。   又说是那个女同学不安分,小小年纪就勾搭男孩子,话说得特别难听。   “从那之后,我们都躲着他走。”   姜榆拍拍她的脑袋,“是应该躲着他,省得惹麻烦上身。不过你不需要怕他,要是他敢欺负你,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贺莉兰嗯了声,“我知道的,他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告诉嫂子。不过他奶奶太讨人厌了,我一点都不想跟他们接触。”   好在她平时都和自己朋友玩,和孙小平基本没说过话,还不至于被他欺负。   隔天,姜榆照常上班,路上便听见林冬花说起邵嘉康的事。   说是郑淑芬的结果下来了,得吃枪子儿。   就是可怜了黄莉生的那两个孩子,亲生父亲跑了,要是找不到人收养,就得送福利院。   “那蓝科长不是没有孩子吗,干嘛不把这两个孩子收养了。”   这话一出,姜榆立马看了过去,说话的人是林悦。   林冬花随即斥责:“蓝科长的女儿只是走丢了,又不是找不回来,这两个孩子和她又没关系,凭什么让她收养?”   林悦撇撇嘴,“他们不是喊过邵厂长爸吗?四舍五入,那就是蓝科长的孩子。再说了,把这两个孩子收养了,以后她也能有个后,不然等她老了,谁给她养老?”   姜榆嗤然,“你放心吧,蓝科长这个级别,等她退休养老,厂里会有退休金,用不着你操心。”   林悦脸色一僵,“谁操心了,我就是随口问问,那两个孩子没人收养,多可怜。”   “你不也没孩子,要是想的话,也可以把这两个孩子收养了。”林冬花怼了回去。   林悦气恼不已,瞪了她一眼。   “我家老蒋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怎么没有孩子?话说宁宁过段时间就要去八里小学教书了呢,我得多买两块肉给她补补,先走了。”   林冬花冲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她有这么好心,给蒋宁宁买肉吃?我听说蒋副科长给他儿子弄了个工作,林悦心里怕都要恨死了。”   姜榆不予置喙,笑道:“林嫂子,上班吧,别搭理她了。”   她才来到办公室,蓝饶萍给她布置下任务。   “进口精梳机织的布支数更高,布料更好,你去仓库拿样布,回头把新的产品加入宣传册,咱们厂里的宣传册也得与时俱进,不断更新。”   “好的。”   姜榆刚想出去,又听见蓝饶萍道:“还有,蓝主任那边来了电话,说你的剧本很好,帮你联系了出版社,有意向出版电视剧同名小说,你这边同意的话,我晚上给他回电,让他再过来一趟,跟你商谈出版问题。”   天降馅儿饼,就这么砸在了姜榆的脑袋上。   “我的书吗?”   蓝饶萍看着她呆愣的样子,忍俊不禁。   “那总不能是我的吧。”   姜榆往前走了几步,乐呵呵笑着,看着有些傻。   “蓝科长,出版有钱吗?”   蓝饶萍嗔道:“不然过来跟你谈什么,当然是分成。放心吧,少不了你的。拍电视剧也是有钱的,只是厂里还没定下具体多少,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跟你说。”   姜榆高兴得不行,脚步轻快走了出去。   蔡晓乐瞧见她面上带笑,调侃道:“姜副科长,什么事这么高兴呀?”   姜榆嗔了她一眼,“没事,我和吴哥去仓库挑样布。”   她带着吴金顺来到仓库,却瞧见门口没人。   吴金顺四处张望,“奇怪,仓库这边怎么没人看着。”   两人等了一会儿,仍旧没看到有人回来,便想着去找找。   才走到旁边,便听见角落里传来的声音。   “睿哥,你把我们喊过来打牌,不会有事吧?”   姜榆看了一眼,瞧见竟然是蒋明睿几个围坐在一起打牌。   他一只手夹着烟,漫不经心道:“能出什么事?等我在二厂站稳脚跟,回头把哥几个一起弄进来。”   其余几人嘿嘿笑起来。   “那我们可全都倚仗睿哥了。”   “好说。”   “睿哥,怎么这些日子都没看见嫂子?”   蒋明睿脸色冷淡下来,“什么嫂子,她也配你们喊嫂子?”   “嘿嘿,可她对睿哥一往情深,难道你们以后没打算结婚?”   蒋明睿冷哼,“要不是她还有点用处,我早把她甩了,无趣得很。”   “睿哥甩她之前,也让我尝尝她的滋味呗,我还没碰过女人呢。”   蒋明睿敲了下他的脑袋,神色散漫。   “行!回头我把她喊出来陪陪你。”   姜榆神色微冷,带着吴金顺转身就走。   “姜榆,就这样由着他们吗?”   “你去保卫科喊人,仓库这边不能见明火,他却敢在这边抽烟,已经违规了,让保卫科过来处理。”   吴金顺点点头,不说蒋明睿抽烟这个行为,光是他把朋友喊进来打牌这件事,足够他喝一壶。   他直接跑去保卫科,把蒋明睿给举报了。   林长安很快带着人过去,把蒋明睿一行人控制起来。   不相干的人被赶了出去,唯独蒋明睿这个新来的仓库管理员,得留下来等着处分。   等吴金顺回到办公室一说,姜榆才知道是蒋成怀把蒋明睿弄进来当仓库管理员。   今天正好是上班第一天,就被姜榆给撞上了。   姜榆笑了声,“被我遇见,算他倒霉。”   吴金顺道:“不过蒋副科长还在厂长办公室,应该不会让他儿子被开除。”   如果蒋明睿这回没走,知道是姜榆让保卫科过去的,怕是心里会记恨。   姜榆哼笑,“会不会开除,不重要。”   亦或者说,蒋明睿这人不重要。   如吴金顺所言,蒋明睿被记过写检讨,但在蒋成怀的求情下,厂里决定再给他一个机会。   把他领回家,蒋成怀便拿起了棍子往他身上招呼。   “混账东西,老子卖了老脸去给你求的一份工作,你不好好珍惜,还敢给我惹事!”   蒋明睿挨了几下,很快被林悦假惺惺拦下。   “老蒋,孩子大了,也是要面子的,怎么能这样打呢?”   蒋明睿嗤然,“老子用得着你求情?滚蛋!”   蒋成怀怒火再次被激起,扬起棍子。   “你再说一遍!”   蒋明睿梗着脖子不说话,懒得搭理他。   林悦故作委屈地低下头,拍拍蒋成怀的胸口。   “好了,气坏了身子怎么办,你要是倒下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蒋明睿和蒋成怀不约而同看向她,前者狠戾,后者惊喜。   “你说什么?悦儿,你怀上了?”   林悦一脸娇羞,点了点头。   “今天刚去医院检查,才一个多月呢,我本来想过了三个月再告诉你的。这不怕你太生气,气坏了身子吗?”   林悦低头轻抚着肚子,笑意不打眼底。   她也是急了,才出此下策。   看着蒋宁宁分配了好工作,蒋成怀又给蒋明睿安排了工作,林悦心里着急啊。   她怕自己肚子再没动静,回头这个家就没她的份儿了。   蒋成怀哈哈大笑,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快意。   “好!好!”他都这个年纪了,还能让林悦怀上,足见能力过人。   蒋明睿看着这一幕,掩去了眼底的阴鸷,抬脚走了出去。 第352章 你给我一个孩子   走出门的蒋明睿,在路边坐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偌大的北城,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想到林悦怀孕,他眼底戾气更重,心里的恨意不受控制一般,肆意蔓延。   思索片刻,他去找了袁佳茵。   袁佳茵在放暑假,又不爱出门,基本都在自己的小房子里待着。   看着他上门,袁佳茵又惊又喜。   很快又瞧见他身上带伤,脸色担忧问道:“这是怎么了?”   蒋明睿不耐烦道:“别管这么多,有吃的没,我饿死了。”   袁佳茵忙道:“有,可你今天不是上班第一天吗,怎么不在厂里吃?”   提到这事儿,蒋明睿便心气不顺。   “别说了,快去拿吃的!”   袁佳茵顺从地点点头,给他热了菜,顺便拿了两个扎实的大馒头。   “明睿,我们年纪都不小了,你就没想过……”   袁佳茵明里暗里已经说过好多次,奈何回回蒋明睿都不接自己的茬儿。   一如这次,他直接装作没听见。   “宁宁的事不会有问题吧?”   袁佳茵眼神黯然,却不敢质问。   “不会,分配通知都下了,怎么会有问题。”   “那就好。”   蒋明睿没有多留,吃完东西便离开,他还得回去上班。   到了晚上,袁佳茵回家一趟。   她打小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自有记忆开始,便在叔婶身边长大。   出来工作后,她便自觉搬离了这个家,出来独立,时常还是会回家看看。   “佳茵回来啦。”   开口的女人是她是婶娘,叫彭欣媛。   彭欣媛和袁伟民早年结婚,多年不孕,后袁伟民把袁佳茵带回家,成了彭欣媛的一根刺。   袁佳茵十几岁那年,彭欣媛又收养了一个孩子,因为从小养在身边,很是疼爱。   有了儿子,彭欣媛便没空再去为难袁佳茵,平时俩人就不尴不尬地处着。   “婶娘,阳阳呢?”   提起袁安阳,彭欣媛脸上多了几分真心的温柔。   “出去找同学了,成天在外面野。”   袁佳茵淡笑着,“男孩子嘛,调皮一些也正常,叔叔在家吗?”   “在书房,你直接进去吧,昨儿我还听他念叨着要找你。”   袁家有三间卧室,袁佳茵搬出去后,她的房间便改成了书房。   看见她进门,袁伟民本就严肃的脸上愈发深沉。   “坐,我刚好有事跟你聊聊。”   袁佳茵心怀忐忑,坐在他对面。   “叔叔,有事吗?”   袁伟民沉声道:“我听说,你擅自更改了你班里同学的分配名额?”   袁佳茵脸色一白,下意识以为是有人在他面前告状。   “是谁说的?”   袁伟民哼了声,“你贺伯伯亲口告诉我的!你做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以为把分配通知名字改了就成吗?教育局那边有留底,分配学校早就接到了名单,以为把通知上的名字改了,就万事大吉了?等人过去报到,发现名字不对,到时候你怎么收场?”   袁佳茵还真没想这么多,她做这件事的时候心中惶惶,全是因为有蒋明睿的撺掇,才大胆了一回。   “你要帮的人叫蒋宁宁,她和蒋明睿什么关系?”   “是他妹妹。”   袁伟民大怒,“这可是关系到你工作的事,一旦暴露,你会被学校处分,甚至开除,他就这么心安理得让你做了?佳茵,你不是五岁,也不是十五岁,你已经二十五了,就不能为自己想想?”   袁佳茵动了动嘴唇,低下头来。   她就是为自己着想,才想着牢牢抓住蒋明睿的心。   袁伟民见她这模样,摆了摆手。   “罢了,这件事有你贺叔叔托底,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你抓紧摆平蒋宁宁那边,让她把分配名额还给人家。低调解决,要是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袁佳茵猛然抬头,“叔叔!我已经答应人家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袁伟民怒火中烧,用力拍了下书桌。   “就凭蒋明睿敢怂恿你做出这种事,他就不是个良配!你们已经处了七年,他可曾提出过要跟你定下来?佳茵,他配不上你,你听叔叔的话,和他断了吧!”   袁佳茵难堪地别开脸,“正因为我和他已经处了七年,我才不甘心就这样断了!叔叔,就这一回,你帮帮宁宁吧,我也不全是看在蒋明睿的份上,而是宁宁这个孩子确实可怜。”   袁伟民已经决定,就不可能再松口。   他态度强硬道:“她再可怜,都不是你做出这种事的理由!她可怜,也不是另外一位同学造成的,你凭什么牺牲别人的利益,去成全蒋宁宁?我给你三天时间,趁着事情没闹大,抓紧把事情摆平。你要是办不好,我就只能让你离开学校。”   但他相信,袁佳茵再怎么糊涂,都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葬送自己的前程。   袁佳茵连饭都没吃,从书房出来,径直离开。   她满心惆怅,本以为板上钉钉的的事,临到头却生了变故,叫她怎么和蒋明睿交代?   而姜榆这边,也刚从林城晖口中得到了消息。   “杨副局的意思是,拨乱反正,但最好不要张扬出去,飞燕拿回了分配名额就算了。”   也别去找蒋宁宁麻烦,一切低调行事。   姜榆看向贺飞燕,“你怎么想的?”   贺飞燕点点头,“我有什么不答应的,是她非要跟我为难,又不是我想害她。昨儿他们还邀请我去东客来聚餐呢,我给拒了,现在我反悔了,做错事的又不是我,我凭什么不去?嫂子你陪我去!”   “好,到时候我陪你去!”   姜榆对林城晖道了谢,“多亏晖子了,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办。”   林城晖摆摆手,“都是小事。”   他局里还有事,就是顺道过来送个口信,茶都没喝就要走了。   才走出胡同,便发现姜婷在路边等着。   见到他,快步走了上来。   那种含嗔带怨的眼神,叫林城晖实在消受不起。   他思来想去,实在不记得自己和她有过什么瓜葛。   “林城晖!你现在连跟我说句话都不肯吗?”   “……”   林城晖无奈回过头,“姜婷,我跟你统共才见过几次,你能不能不要摆出这副样子,容易叫人误会!”   姜婷哀怨地咬着唇,她心里不甘啊。   上辈子她吃了这么多苦,都是因为这个男人。   这一世她选了另一个男人,却没享到福,连个孩子都生不了。   “林城晖,我也不求你什么,你给我一个孩子吧!”   林城晖:“?”有病吧。   他怒极发笑,嘴角抽搐了两下,觉得姜婷真的疯了,没什么好说,拔腿就走。   姜婷察觉到他想走,立马死死抱住他的胳膊。   “你给我一个孩子,我就再也不缠着你了!”   “你疯了!你有丈夫,我有媳妇儿,你让我给你一个孩子?”   姜婷高高扬起下巴,双目明亮。   “王招娣有我能生吗?我能给你生双胞胎!林城晖,我会向你证明,我比王招娣强多了!”   林城晖不可置信,这话竟然是从一个女同志口中说出。   真是疯了!   他反扣住姜婷的手腕,“你跟我来!”   姜婷大喜过望,“你答应了!”   林城晖不作声,拉着她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来到了派出所门前。 第353章 你不是就要结婚了吗   不多时,一个震惊的消息,在家属院炸开了锅。   姜婷被人指控耍流氓,已经被逮到了派出所。   派出所的人过来通知的时候,林红霞觉得自己一张老脸都丢尽了,气急败坏拍着大腿。   “真是造孽啊!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让这么个扫把星进了门!”   徐丽华也是错愕不已,这么新鲜的事儿,还是头一回听说。   “公安同志,姜婷对着谁耍流氓了?”   公安道:“林城晖同志,她非拉着人家说要给他生孩子,还说自己能生双胞胎,人家是已婚,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还好林同志坚贞不渝,才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徐丽华:“……”   姜婷这岂止是耍流氓,简直是疯了。   林红霞捂着脸跑进屋,砰的一声关门,上了锁。   “不关我的事,我不管!”   公安为难道:“婶子,你要是不管的话,那我就去厂里找付向阳同志了?”   林红霞依旧不管不理,公安摇头叹气,只好转身离开。   结果傍晚的时候,佟方回来报信,说是付向阳听到姜婷的事,受不住打击,又进医院了。   林红霞又把姜婷咒骂一通,急急忙忙跑出门。   等贺庭岳回到家,姜榆才有机会问起。   贺庭岳解释:“和姜婷关系不大,他是为了救人,被机器伤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传来传去,就成了付向阳受不住打击晕倒了。   姜榆恍然,“他救的是谁?”   “来二厂交流学习的领导,豫省来的。”   “都没事吧?”   “领导没事,就付向阳受了轻伤。”   贺飞燕对这些都不大感兴趣,催着姜榆出门:“嫂子,快点吧,别等我们到那里,菜都被吃完了。”   贺庭岳睨着她,“你们去哪儿?”   姜榆道:“同学聚餐,飞燕让我陪她一起去。”   贺庭岳略有不满,看着贺飞燕道:“你又不是孩子,干嘛还让你嫂子陪你。”   贺飞燕理直气壮:“有的吃干嘛不去,又不用嫂子出钱,我出一份的钱吃两份,这有什么不好。”   贺莉兰嚷着:“姐,那也带我去吧,咱家吃三份,回本!”   “一边去!”贺飞燕自然不带她,“嫂子往那儿一站,能怼得我同学说不出话,你能行吗?”   贺莉兰:“……合着你带嫂子过去吵架的啊。”   姜榆嗔道:“别贫了,快走吧。”   贺飞燕那几个同学定的是东客来,林林总总来了十几个人。   眼瞧着就要开学,到时候大家各奔东西,不一定还有机会在一起聚会,便提出开学前聚一次。   方彩霞看到贺飞燕和姜榆的出现,很是惊讶。   “你不是说不来吗?”   贺飞燕道:“我仔细想了想,确实应该来,估计这是大家最后一次坐下来吃饭了。”   其中一位男同学笑着开口:“飞燕你这话说的,难不成等你工作,就不打算跟我们出来聚会了?”   贺飞燕笑了声,“你不是就要结婚了吗,等你有了媳妇儿孩子热炕头,哪里还顾得上我们这些老同学。”   大家似乎都不知道这个消息,纷纷看向男同学。   “郝志军,你要结婚啦?”   “藏得这么紧,怎么没见你带你对象出来见见?”   “你还这么年轻,竟然就要结婚了,这也太早了。”   “郝志军,你对象是我们学校的吗?”   方彩霞没出声,目光灼灼盯着郝志军看。   他们俩是邻居,她竟然都不知道郝志军有对象了,瞒得可真紧。   蒋宁宁则是别开眼,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倒是郝志军爽朗一笑,在众人的注视下,突然握着蒋宁宁的手抬了起来。   “我和宁宁订婚了,结婚可能要过两年,到时候肯定要请大家吃饭。”   众人不约而同哇了一声,竟然是蒋宁宁!   方彩霞怔怔地看着蒋宁宁,在众人往来的祝贺声中,悄悄红了眼眶。   她喜欢郝志军,蒋宁宁也是知道的。   两人读书的时候形影不离,她的心事都和蒋宁宁提过。   参加这个聚会之前,蒋宁宁还给她提建议,让她吃完饭私底下去找郝志军,和他表白。   她倒好,一声不吭就和郝志军订了婚,把她当傻子耍。   “宁宁,我记得你分配到了八里小学对吧?”有人笑着问道。   蒋宁宁笑了起来,“是,离家很近。”   “郝志军分到了西城,真羡慕你们。”   能分到城里的小学,那运气都是极好的。   方彩霞突然嗤了声,惹得蒋宁宁看了她一眼。   贺飞燕乐得看戏,根本不插嘴。   倒是姜榆有些稀奇,没想到来这里还有热闹看。   “彩霞,我点了你喜欢吃的羊肉,等会儿你多吃一些。”蒋宁宁讨好一笑,握着她的手。   方彩霞却不领情,拂开她的手。   “你真的分配到了八里小学吗?这个分配名额怎么来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她心里真是后悔,之前就不应该帮蒋宁宁。   为了蒋宁宁,她不惜得罪了贺飞燕。   结果呢,蒋宁宁把她当猴耍。   蒋宁宁脸色微白,神色仓惶地看着她。   “彩霞,你在说什么呀?我的名额当然是学校分配下来的,还能是怎么来的。”   方彩霞冷冷一哼,“原本分配到八里小学的人是贺飞燕,我亲眼所见!就因为你大哥是袁老师的对象,袁老师把你和贺飞燕调换过来,下乡的人就成了飞燕!”   就是这个眼神,蒋宁宁上回也是用这种无助又可怜的眼神看着自己,哀求自己帮她。   她觉得蒋宁宁是真的可怜,这才决定为她圆谎。   “你们都被她骗了!她就是个擅长演戏的骗子,把飞燕的名额抢走了,还装出无辜的模样。”   众人的目光,在贺飞燕和蒋宁宁之间来回。   前者事不关己,后者流着眼泪。   郝志军义愤填膺,自然选择护着蒋宁宁。   “方彩霞,你怎么能这样污蔑宁宁!”   方彩霞扬起下巴,紧绷着一张脸。   “你要是不信,就去问问贺飞燕,我说的都是真的!”   贺飞燕可不掺和这些,连忙撇清关系:“你们吵你们的,别扯上我,不关我的事。”   方彩霞气愤道:“飞燕,我可是为你出头,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贺飞燕凉凉看着她,“你是为我出头吗?你真要为我出头,上次在袁老师面前,你又是怎么说的。”   方彩霞心虚避开她的目光,那她现在不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嘛。   自己帮贺飞燕澄清,她还不领情。   “反正我没说谎,蒋宁宁就是抢了贺飞燕的名额!”   蒋宁宁质问:“你这样说,你有证据吗?如果你拿不出证据,那是污蔑!我知道,你喜欢志军,因为我和志军在一起,你觉得不甘心,所以才故意为难我。”   方彩霞涨红了脸,怒斥:“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他了?”   蒋宁宁瞥了她一眼,“你口袋里放着一支钢笔,是送给志军的,你想今晚和他表白来着。可我和志军在学校的时候就在处对象,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不能把他让给你。”   坐在方彩霞身边的人动作飞快,果然从她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   “哇,宁宁说的是真的!”   方彩霞难堪至极,觉得脸皮都被撕下来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捂着脸跑了出去。   蒋宁宁眼神黯然下来,委屈地看向郝志军。   “志军,我是不是做错了,不应该这样说。”   郝志军忙安慰她:“傻瓜,明明是她先冤枉你,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其他人纷纷开口宽慰。   “是啊宁宁,跟你没关系,是方彩霞自找的。” 第354章 各归各位   从头到尾,贺飞燕和姜榆都在埋头吃东西,没理会蒋宁宁的事。   然而,这把火最终还是烧到了贺飞燕身上。   “飞燕,不会是你和彩霞说的吧?”   蒋宁宁哀怨看着她,“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怀疑是我抢了你的分配名额吗?其实我能理解你不想去乡下的心情,可我真的没做过那种龌龊事。”   她越说,郝志军看贺飞燕的眼神越是愤怒。   “贺飞燕,我以前还觉得你是敞亮人,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事!”   其余人看贺飞燕的眼神,也渐渐变得不善起来。   “蒋宁宁,你爸到现在还没教会你,不要乱说话吗?”姜榆淡淡看着她。   蒋宁宁脸色一白,不知为什么,明明也没差几岁,在姜榆面前她就是觉得很有压力,甚至不敢和她对视。   姜榆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我看你们,和看飞燕是一样的,都是我的晚辈,有些话少不得要提醒你们,可别被人当枪使。小小年纪分辨不出好坏,总得眼睛放亮一些,别被人利用了。”   蒋宁宁咬着唇,“你这意思是我说谎吗?”   姜榆轻嗤一声,“你是不是说谎,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证据呢?”她抬起头,壮着胆子直视姜榆。   姜榆笑了,“这里又不是法院,我需要提供什么证据?怎么你还把自己当法官了?蒋宁宁,话说得太早,可是收不回来的。万一什么时候被打脸,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郝志军不和她说,却针对上了贺飞燕。   “你带来的什么人,你就这样看着她欺负人?”   “我嫂子什么时候欺负人了?郝志军,从头到尾我有说一句话吗,明明是蒋宁宁主动找我麻烦!”   贺飞燕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不屑极了。   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嫂子,你吃饱了吗?”   姜榆点点头,“走吧。”   贺飞燕掏出钱,把自己那份给了。   “今儿我本来是不想来的,后来仔细想了想,我才是那个受害者,我凭什么不来?我的那份我出钱,往后估计不会再来往,干脆一次把话说清楚。”   “蒋宁宁,留着眼泪,等往后再哭吧。有些事,不是靠你一张嘴就能颠倒是非黑白的,该是我的东西,谁都抢不走!你大概还不知道,福南公社小学早接到了名单,上头还有你的名字呢!光让袁老师把分配通知书改了有什么用?”   说罢,姑嫂俩便起身走了。   她们一走,桌席上便陷入了沉寂。   想到方彩霞的话,又想到贺飞燕振振有词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在骗人。   便有人问蒋宁宁:“宁宁,福南公社小学不是贺飞燕要去的地方吗,怎么名单上会有你的名字?”   蒋宁宁掩去眼底的慌张,满口否认:“是她污蔑我,名单上怎么会有我的名字,我分配到了八里小学!”   郝志军也是斩钉截铁:“贺飞燕胡说八道,你们也信她。宁宁的分配通知我都看了,她就是去八里小学,没有错!”   这一次聚餐,大家不欢而散,心头都有些不愉快。   明明在学校的时候,大家处得挺好。   这才走出来多久,便开始各奔东西。   郝志军送蒋宁宁回家,一路上沉默着。   把她送到家门口,才开口问:“宁宁,你真的分配到了八里小学对吧?你知道的,我妈不喜欢乡下,你要是去了乡下,我们俩就完蛋了。”   蒋宁宁心头一慌,用力点点头。   “你不是看过我的分配通知书吗,我就是分配到了八里小学,我没骗你。”   郝志军握着她的手,“我信你,我这不是有些害怕嘛,我挺喜欢你的,不想跟你分开。”   蒋宁宁脸颊微热,低喃:“我也不想。”   寂静的夜里,月光悬挂在高空,热恋中的男女暧昧丛生。   郝志军觉得脸红心跳,望着她那娇俏的脸庞,血液都要沸腾起来,忍不住搂着她亲吻。   蒋宁宁闭着眼,任由他抱着自己,心里的惶恐不安渐渐消散。   她把那些不愉快抛在脑后,沉浸在这个甜蜜的梦中。   只是这个梦太短暂,不过一晚上,便把她打入了地狱。   隔天一早,蒋明睿便给她带来了这个噩耗的。   袁佳茵那边兜不住了,必须把分配名额还给贺飞燕,各归各位。   蒋宁宁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开,歇斯底里质问他:“什么叫各归各位?我就是被分配到了八里小学,这个名额本来就是我的!大哥,郝志军已经说服了他妈,他妈已经同意我们先定亲,我不能下乡!”   她绝望地跪在蒋明睿面前,苦苦哀求。   见她如此,蒋明睿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起来!不就是一个男人,也值得你下跪?”   蒋宁宁哭诉道:“你根本不懂,我没有人撑腰,郝志军是我能抓住条件最好的男人,如果我和贺飞燕一样,兄嫂都是厂领导,我也不至于这样啊!”   蒋明睿冷冷一笑,“所以你是在嫌弃我没用,不如贺庭岳那样本事?”   蒋宁宁神色哀戚摇摇头,“大哥,我怎么会这样想,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求求茵姐!茵姐这么喜欢你,她要是不帮我,你就跟她分手,她肯定就答应了!”   蒋明睿神色不耐,要不是袁佳茵还有点利用价值,他老早提分手了。   却没想到,就这么一件小事,她都办不好。   “她已经说清楚了,这件事捅到了教育局,这么多领导看着,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把这件事声张,悄悄换过来。至于郝志军那边,只要你不说,他未必会知道。”   蒋宁宁咬着牙,“可等我去乡下教书,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蒋明睿目露狠戾,冷笑一声。   “这还不简单,你抓紧把婚事定下,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他再不满,也没办法甩了你。至于姜榆,大哥总会为你报仇的。”   蒋宁宁闭上眼,只能接受他的提议。   然而心头的那股恨意,怎么都消散不去。   与此同时,贺飞燕这边也收到了袁佳茵送来的分配通知书。   贺飞燕迫不及待展开一看,果见上面写着“八里小学”几个字。   袁佳茵目光带着几分阴鸷,语气森冷:“你现在满意了?”   姜榆觉得好笑,“袁老师这是什么态度?物归原主,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袁佳茵板着脸,“贺飞燕已经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和蒋宁宁抢这个名额?蒋宁宁这么可怜,你们让让她不行吗?”   贺飞燕:“袁老师还真说对了,不行!我就不让,有本事你再把这个名额抢过去!”   “你!”袁佳茵气得满脸通红,“我以前觉得你虽然耿直,可心地善良,今天才算真正看清你的真面目。”   姜榆哼笑,“袁老师说得冠冕堂皇,帮蒋宁宁难道不是为了私心吗?要是没有蒋明睿,你难道会同情她,冒险帮她?”   “你实在不适合当老师,连自己处了这么多年的对象,都看不清他是什么货色,如何教学生明辨是非?袁老师,好好看看蒋明睿,他不是良配,为了他扭曲三观歪曲事实,做你不想做的事,不值得。”   要不是看在袁佳茵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份上,姜榆压根懒得提醒这几句。   奈何袁佳茵不识好歹,还觉得姜榆在恶意污蔑蒋明睿。   “明睿如何,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不准你污蔑他!”   姜榆耸了耸肩,“得,算我多管闲事。” 第355章 你帮我们牵线   贺飞燕和蒋宁宁之间的纠葛并没有宣扬出去,贺飞燕不爱在背后说人,蒋宁宁则是拼命捂住这个消息。   她和郝志军的婚事提上议程,听说是要先把酒席办了,过了明路,结婚证可以过两年再领。   这些事,贺飞燕都是一笑置之,不予理会。   倒是方彩霞过来找她,想让她帮忙,去郝志军面前揭穿蒋宁宁。   “郝志军他妈根本不喜欢蒋宁宁,只要我们一起揭穿蒋宁宁的真面目,他们的婚事肯定成不了!”   贺飞燕好似今天才认识方彩霞一般,无声叹气。   “彩霞,你真喜欢郝志军?”   方彩霞脸色一僵,否认:“我不是喜欢他,我就是觉得他被蒋宁宁骗了!”   贺飞燕也不揭穿,反问:“毁了这桩婚事,然后呢?对你有什么好处?”   方彩霞抠着衣摆,磨了磨牙。   “我就是被蒋宁宁耍了,我不甘心。我的事她全都知道,可她什么都不说,一声不吭就把郝志军抢走了。凭什么啊,凭什么她做了坏事,却不需要负责!”   贺飞燕道:“如果就因为蒋宁宁的工作不在城里,郝志军就选择和她分手,这样的对象也不值得你喜欢。他会这样对蒋宁宁,日后也会这样对你,你何必呢。”   方彩霞狠狠擦去眼泪,“你不帮我就算了,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   贺飞燕张了张口,最终没开口留她。   只是后来,方彩霞又上门了。   她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贺飞燕和蒋宁宁的分配换回来了,质问贺飞燕为什么不去揭穿蒋宁宁。   “我从头到尾只是想拿回自己的分配,我不在乎蒋宁宁如何,方彩霞,你和她之间的事我不想管,请你离开!”贺飞燕对她烦不胜烦。   方彩霞捂着脸哭泣,“郝志军被蒋宁宁骗了!蒋宁宁根本没告诉他真相,她这是骗婚!”   她尝试去和郝志军说清楚,奈何郝志军不信,还用很难听的话逼退她。   “飞燕,我实在没办法了,你去劝劝志军行不行?我只是不想让他被蒋宁宁欺骗!”   贺飞燕没搭理她,还把她赶了出去。   过没两天,付向阳出院了,姜婷也被放了出来。   大家这才看到付向阳身上竟然有伤!   伤处在右手,厚厚的纱布包扎着。   只是几天不见,他竟然瘦成了一张纸,好似随时能倒下。   姜婷几天没洗澡,身上都发臭了,蓬头垢面,像个小媳妇一般跟在付向阳身后。   徐丽华主动问道:“向阳,你不是被你媳妇儿气晕了吗,怎么受伤了?”   付向阳面带不悦,“徐大妈,我是因公负伤,为了救人,跟我媳妇儿的事没关系。”   他也是刚才回到家属院才知道,竟然传的这么离谱,说他是被姜婷气的。   他承认,听到姜婷因为耍流氓被抓起来的时候,的确愤怒至极。   但在医院住了几天,他得到了救的那位领导的赏识,也算是因祸得福。   领导在郑厂长面前大肆称赞他,给他送了数不清的补品,还要求厂里嘉奖他,给他送锦旗。   付向阳这几天都处于飘飘然中,觉得自己受的伤都是值得的。   就这样,哪里还顾得上生姜婷的气。   徐丽华将信将疑,“因公负伤?那姜婷的事呢,你就这么算了?”   姜婷怒瞪着她,“徐大妈,你闭嘴行不行?我家的事,用不着你多管闲事!我已经和向阳认错了,也受到了惩罚,你还想我怎么样!难不成看见我们两口子离婚,你就满意了!”   “嘿!你这话说的,你要是我家儿媳妇,我早让我儿子跟你离婚了!大街上追着男人要生孩子,丢不丢人?”   徐丽华冲着姜婷啐了一口,“向阳这么优秀,却娶了你,真是可惜了。”   姜婷气得脸色扭曲,她还没说自己可惜了呢!   付向阳面露不满,“徐大妈,姜婷也是因为太想要孩子了,才会失了理智,她的行为情有可原,没到离婚的地步。”   他心知肚明,这会儿家属院的人都知道是他不能生。   他真和姜婷离婚的话,还有哪个女人会嫁给他?   就这么稀里糊涂过着吧。   “姜婷,进屋吧。”   姜婷诚惶诚恐点着头,跟在他身后。   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收拾,她先给付向阳打了水,伺候他擦脸。   “向阳,我觉得吧,我们……”   付向阳抬眼看她,“怎么了?”   姜婷一鼓作气:“我觉得我们还是得有个孩子!你现在涨工资了,又得到了领导赏识,是个体面人,没个孩子怎么成。”   付向阳脸色冷了下来,“你故意的是不是?”   故意往他伤口上踩。   姜婷连忙摆手,“不是,我就是觉得咱俩要是能有个孩子,往后也好有依靠。”   付向阳淡声问:“那你是什么意思,要收养一个孩子吗?”   “不是,我来生,让他们都看看,你才不是不行!”   姜婷都想好了,找个身体健康的男人,能怀上就行。   到时候生下来,谁会说这孩子不是付向阳的?   付向阳愠怒,白皙的脸庞涨得微红。   虽然这是目前唯一能为他正名的方法,但没有哪个男人愿意主动往自己头上戴绿帽。   他要是不生气,那才奇怪。   “你……你想找谁?”   姜婷摇摇头,“还没想好,就等你同意,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   付向阳闭上眼,捂着脸。   “我同意了,但这事儿别声张,能一回怀上最好。”   姜婷大喜过望,等她怀上,她要让家属院的人好好看看,她也是能生的!   ……   姜榆没空搭理付家的事,对姜婷如何更是不感兴趣。   奈何姜婷跟疯了似的,竟然找上她,提出:“你帮我个忙。”   姜榆一脸莫名其妙看着她,“我跟你很熟吗?你找我帮忙?”   姜婷理所应当道:“我们是亲姐妹,怎么不熟?你也不想想,我们嫁进城里都多久了,姜丽的儿子都要满月了,你我还没怀上,肯定会被人说闲话。”   姜榆:“我不怕他们说闲话,谁爱说谁说去。”   “可我怕!你帮帮我吧!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我。”   姜榆自然不打算帮她,但见姜婷这般,她突然有些好奇。   “你要我怎么帮你?”   姜婷正色道:“我想怀一个孩子,打算找林城晖,你帮我们牵线。”   姜榆:“……”   “你有病吧?我当初提醒过你多少回,付向阳身体有问题,你不信,现在发现了,不离婚就算了,还想去外面找男人?你不仅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姜榆打开门,指着外面。   “滚!你要是再敢打林城晖的主意,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姜婷气鼓鼓瞪着她,“我跟王招娣,究竟谁是你的亲妹妹?我又不是想跟她抢男人,我只是需要一个孩子而已!”   “我不管你需要什么,找什么男人,总而言之,不准打林城晖的主意!”   姜榆态度坚决,见她不走,直接上手把她给推了出去。   气得姜婷破口大骂:“你不帮我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这世上又不是只有林城晖一个男人!”   姜榆闻言,便知姜婷还没放弃这个念头,一时有些无奈。 第356章 难道你儿子是个瘫子?   之后,姜婷没再上门。   姜榆观察了她几天,没看见她有什么动作,也不知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对象,还是暂时把那荒唐的想法放下了。   这日正好是休息日,姜榆寻思着出门买点新鲜菜。   才走出门,徐丽华就挎着篮子跟上。   “姜榆,买菜呀,一起。”   姜榆慢了两步,等她跟上。   才到供销社这边,徐丽华这嘴就没停过,又跟另一个孙大妈聊上了。   谈到这个大妈想卖工作,问徐丽华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徐丽华便看了一眼姜榆,道:“你家飞燕要不要买?”   姜榆笑了声,“我家飞燕是中专生,学校有分配工作,不需要买。”   徐丽华啧了声,“可飞燕学校不是给她安排到了乡下吗?小贺就这么一个妹妹,应该舍不得她去乡下吧?”   姜榆随口说了句:“谁跟你说飞燕分配到了乡下?她分配到了八里小学,离这挺近的。我最近还想着换一张自行车票,给她买辆自行车。”   徐丽华咋舌不已,“还买?你家都有两辆自行车了!你和小贺顺路,共用一辆,把你的让给她不就行了。再说了,八里小学这么近,她就算走路也能去。”   姜榆瞥了她一眼,“徐大妈,又不用你出钱,你抠门个什么劲儿。”   一旁等候的孙大妈说道:“你们自个儿不买,也帮我问问,看有谁想买,我可以便宜一些。”   姜榆看向她,疑惑问道:“孙大妈,你什么工作?在哪儿做的?”   孙大妈:“不是我的工作,我儿媳妇在二厂,我寻思着她光顾着工作,不伺候自家男人,把工作卖了,她就能安心顾好家里。”   姜榆:“……难道你儿子是个瘫子?”   孙大妈瞪直了眼,嘿了声。   “你这闺女怎么说话的,我儿子有正经工作的,他才不是瘫子。”   “哦。”姜榆脸色淡淡,“你让你儿媳妇伺候你儿子,我寻思着这要是个正常人,哪里有放着钱不赚,让人回家伺候男人的。”   孙大妈哼了声,“女人就该三从四德相夫教子,这是咱们的任务!把这任务做好了,比什么都强!”   姜榆反问:“谁给你下的任务?国家在鼓励妇女走出家庭,撑起一片天,这个任务不见你做,你倒是学起封建社会那一套。这么喜欢相夫教子,有你伺候他们不就够了。”   她摆摆手,不想再和孙大妈多说,没一句是她爱听的。   徐丽华笑了笑,抬脚跟上姜榆的步伐。   “老孙她就这样,你和她较什么真儿?她这人就是有些封建,改不了的,她结婚前可不姓孙,后来嫁了人,非说自己得从夫姓,往后跟人介绍,都说自己姓孙。”   姜榆扯了下唇角,不予置喙。   “她儿媳妇是谁,让我看看二厂哪个倒霉催的,跟她儿子结了婚。”   徐丽华道:“叫王彤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姜榆:“……这不巧了,我还真认识,她儿子是孙小平对吧?”   “对,就是那个,也是个调皮捣蛋的。”   说起这孙家的事,徐丽华话就多了,只可惜姜榆不爱听,都是一些糟心事。   说了几句,她便止住了话题,问起贺飞燕的事。   “我先前明明听说她分配到了乡下,怎么又弄回城里来了?你跟小贺使了劲儿?”   “没有,她本来就分配到了八里小学,后来被人换了名额。刚好林城晖在教育局有人,给我们打了个招呼,就把名额换回来了。这叫物归原主,飞燕那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她可不做抢人东西的龌龊事。”姜榆简单解释了几句。   她又不是为了私心走后门,只是拨乱反正,没什么不可说的。   就算心虚,也不该是她们心虚。   徐丽华恍然,不由得联想到了前阵子蒋宁宁的事,顿时心如明镜。   “是蒋家那丫头换了飞燕的分配名额?我没猜错吧?”   姜榆睨着她,“徐大妈,我可什么都没说,回头别在背后扯上我。”   徐丽华摆摆手,“你没说,都是我自己猜的。”   不过竟然猜出来了,少不得要出去宣扬一番。   转眼,她又找到了孙大妈,说:“一厂蒋副科长的女儿分配到了乡下工作,兴许有买工作的意愿,你不如上门问问。”   孙大妈一听,立马和她道谢。   “回头要是成了,我请你吃饭!”   徐丽华没当一回事,谁不知道她最吝啬不过。   孙大妈不耽搁,急急忙忙上门找蒋家谈卖工作的事儿去了。   不巧,她过来的时候,郝家正好也在,商议两家婚事。   她是个生面孔,看得蒋成怀一愣。   问:“找谁?”   孙大妈笑道:“你就是蒋副科长吧?我听说你女儿分配的工作不大好,乡下多远啊,这嫩生生的闺女,你肯定也舍不得女儿跑这么老远,我手头刚好有份工作,你看看有没有……”   蒋宁宁脸色大变,立马站了起来。   “大妈,我的工作分配到了八里小学,就在城里,我不需要买工作!你从哪儿听来的,还没打听清楚,就跑到我家胡说八道!”   孙大妈一顿,惊疑道:“不能够啊,徐丽华说得真真的,她总不能骗我。”   徐丽华这人在家属院很有名,出了名的大嘴巴,蒋宁宁自然知道。   她咬了咬牙,认为肯定是贺飞燕跑到外面胡说。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大妈,我不需要买工作,您请回吧。”   蒋明睿等不及,更是直接上手,推着孙大妈出去。   孙大妈一趔趄,差点摔倒。   她可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当下指着蒋明睿骂了起来。   “你个遭瘟的小子,你敢打老人!我好心上门,多少人想买我的工作还买不着呢,你们不识好人心,还打我!”   孙大妈一屁股坐了下来,蹬着两条腿。   “我不管,今儿不赔我五块钱,这事儿没完!没完!我的亲娘哎,我怎么这么命苦哎……”   蒋宁宁脸色愈发阴沉,又气又急,心里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贺飞燕的阴谋。   贺飞燕肯定是想报复她,闹得自己结不成婚。   郝家父母的脸色更是难看,他们原就不是太满意蒋宁宁,觉得她不够大方。   先前就说服了郝志军,让他们先订婚,别忙着结婚。   至少以后还有选择的机会。   没想到蒋宁宁瞧着不声不响,手段层出不穷,哄得郝志军非要先摆酒,后领证。   这年头,摆了酒席,大家都知道了,领不领证有什么区别?   孙大妈这么一闹,郝母脸色不豫站起身。   “我看今儿不太方便,要不这婚事,就改天再商议吧。”   蒋宁宁脸色惨白如纸,哀求的眼神看向郝志军。   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要去福南公社小学报到,那时候就瞒不住了。   郝志军禁不住她求,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打算堵住孙大妈的嘴。   “志军!”郝母呵斥一声,用眼神制止了他。   郝志军面露迟疑,为难喊了一声:“妈……”   郝母冷哼,“走,回家!”   她紧紧攥着郝志军的手,不顾蒋成怀的挽留,强行拉着他往外走。 第357章 退婚   郝家人不顾挽留,避开孙母就走了出去。   大院里的人瞧见这一幕,便上前询问:“宁宁,这是怎么回事,婚事不谈了?”   蒋宁宁难堪地咬着唇,满眼痛恨看着孙大妈。   “是谁派你来的?你为什么要搅和我的婚事?”   孙大妈自然不认,她本就是好心,怎么就成坏人了。   “你这闺女好没良心,我这不是见你分配不上一个好工作,好心过来问问你,你不要就算了,还冤枉我,实在没天理!”   蒋明睿伸手拂开她,不让她靠近蒋宁宁。   “如果不是有人指使你,你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这时候过来?”   孙大妈没站稳,又倒在了地上。   这是蒋明睿对她第二次动手,泥人还有几分脾性,她自然又是坐在地上一番撒泼打滚。   惹得大院的的人都看不过眼了。   “明睿,你一个大伙子怎么好和老人家动手。”   蒋明睿梗着脖子,“我就动手了,那又怎么样,要不是她故意搅和了我妹妹的婚事,我能对她动手?”   孙大妈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他破口大骂。   “你个兔崽子,你放屁!大家给我评评理,我听说蒋宁宁工作分配到了乡下,我想着她爸妈要是个心疼女儿的,定然不能叫女儿下乡,正好我有个亲戚要转工作,我便好心上门问问,结果他家二话不说把我给赶了出来!”   她一阵捶胸顿足,“走就走吧,他还打我。我一个老婆子,好心上门,还被人这样对待,我命苦啊!”   这时,便有人觉得奇怪。   “不对啊,宁宁不是分配到了八里小学吗?”   林悦眼珠子转了转,笑了起来,故意抬高声音。   “是啊,我家宁宁可是分配到了八里小学,可不能胡说的。”   她早先就知道蒋宁宁的分配有问题,现在果然出事了。   又不是亲生的,蒋宁宁如何跟她可没关系,她乐得看戏。   孙大妈啐了一声,“打量着蒙我呢,明明就是福南公社小学,我可算是看清楚了,你对象压根不知道你分配到了哪里吧?你这闺女不老实,当心人家跟你退婚。”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戳蒋宁宁的心窝子。   蒋宁宁怕她抖露出更多,气急败坏喊着:“大哥,把她赶出去!快把她赶出去!”   不等蒋明睿动手,孙大妈麻溜的跑了。   但她说的话还在大家心里回荡,都在好奇蒋宁宁究竟分配到了哪个学校。   蒋宁宁不搭理他们,摔门跑了出去。   林悦掩嘴一笑,挥了挥手。   “大家都别看热闹了,都散了吧。”   蒋宁宁一路跑出去,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看着失魂落魄。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袁佳茵的宿舍楼下。   她捂着脸哭泣,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便上楼去找了袁佳茵。   “茵姐,你一定要帮帮我!”   袁佳茵看着她这般模样,心里愧疚不已。   “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没有法子。”   蒋宁宁哀怨看着她,“你就忍心我去乡下吗?我这一去,以后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往城里调。”   她实在不甘心,为什么贺飞燕要发现这件事,为什么被分配到乡下的人不是贺飞燕呢。   袁佳茵心里为难,她能想做的,都已经为蒋宁宁做了。   因此对于她的哀求,袁佳茵不为所动。   “你还是回家吧,我要是再帮你,学校肯定会把我开除的。”   她总不能为了蒋宁宁,赌上自己的工作。   蒋宁宁心有不甘,竟然埋怨上了袁佳茵。   “难怪我大哥不跟你结婚,你根本不配做我嫂子!我和郝志军的婚事要是没成,我大哥这辈子都不可能娶你!”   袁佳茵脸色惨白一片,眼底流露出受伤的神情。   她对蒋宁宁,就像是亲妹子一般。   在学校多多照拂不说,平时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第一时间想着她。   就连袁安阳,都没这种待遇。   “随你怎么说吧,你觉得我不配,那就当我不配好了。”   袁佳茵说吧,就要关门。   蒋宁宁急忙撑住,提出条件和她交换:“茵姐,你帮我一次,我也帮你一次好不好?”   袁佳茵不解:“你准备怎么帮我?”   “你不是想跟我大哥结婚吗?只要你帮我解决分配的事,我让大哥娶你!”   袁佳茵嗤笑,“你大哥能听你的话?”   “他不能,但只要生米煮成熟饭,等你怀上孩子,他就必须娶你!”   这话袁佳茵听着只觉得荒唐,别说她不做这种下作的事,就算要做,蒋明睿也不会配合。   说出来有些丢人,但她和蒋明睿处对象这些年,两人从未越过雷池一步。   蒋明睿甚至对她,好似有些排斥。   “回去吧,这话我就当没听见过。”   看着袁佳茵狠心关上门,蒋宁宁重重咬着牙,转身跑下楼。   转眼回到家属院,方彩霞找上门了。   “蒋宁宁,我听说你和郝志军的婚事没成?”   她家和郝家是邻居,自然消息灵通。   蒋宁宁冷眼看着她,“就算没有我,也轮不到你。”   方彩霞心头一阵郁郁,被踩了痛处。   还真被她说中了,郝志军已经明确拒绝了她。   拒绝就拒绝,她也不是没人要。   就是不甘心看着蒋宁宁得偿所愿,和郝志军在一起。   “我已经不喜欢郝志军了,这种三心两意的男人,我才不稀罕。你还不知道吧,在他跟你处对象之前,他早和贺飞燕表白过的,只是被贺飞燕拒绝了。你蒋宁宁,只配得上贺飞燕不要的二手货。”   看着蒋宁宁脸色阴沉下来,方彩霞心中一阵痛快。   方彩霞走后,蒋宁宁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又是贺飞燕,为什么她要处处和自己作对!   郝家动作很快,第二天便过来和蒋家说清楚,说是这婚不结了。   蒋成怀大怒:“不结了是什么意思?我女儿和郝志军处了这么久对象,白处了?”   “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两个孩子处过一阵子,但又不是卖身,我问过志军,他没碰过你闺女,也没有处过对象就要结婚这种说法。”郝母说道。   看着蒋宁宁脸色泛白,她又笑着安抚:“只是说不着急结婚,又不是让你和志军分开,但宁宁,阿姨有一句话得嘱咐你,处对象贵在真诚,你不能撒谎骗人呐。”   “笑话!我女儿骗谁了?处对象这种事,怎么说都是女同志吃亏!”蒋成怀怒声道。   郝母拂了下衣摆,“既然蒋副科长这样说,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蒋宁宁究竟分配到了哪个学校,你们把分配通知拿出来瞧瞧!”   蒋成怀粗声粗气:“八里小学,还有什么好看的!”   林悦睨着蒋宁宁,“既然你阿姨要看,那你就拿出来。”   蒋宁宁低垂着脑袋,不敢出声。   分配通知是新到手的,她不敢拿出来。   蒋明睿站出来,怒瞪着郝母。   “她分配到了福南公社小学,这个答案你满意吗?分配到哪个学校,都不影响她和郝志军处对象!”   郝母冷着脸,并不理会他的话。   她不能接受蒋宁宁分配到乡下工作是一回事,但最不能接受的,是这一家人企图蒙混过关。   “你和志军到此为止,这么有主意的闺女,我们志军要不起!” 第358章 把名分定下来   蒋宁宁追着郝母出去,无论蒋成怀如何怒吼,她都不放在眼里。   正巧姜榆下班回家,便看到了这一幕。   郝母看了一眼等在路边的郝志军,语气凌厉:“还等什么,快走!”   蒋宁宁嘤嘤哭泣,抓着郝志军的胳膊。   “你要跟我分手吗?就因为你妈不同意,你就不要我了?”   姜榆诧异地挑了下眉头,竟然就要分了?这也太快了。   郝志军狠下心肠,在郝母的注视下点了头。   “我们不合适,分手吧,你以后肯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对象。”   蒋宁宁冷笑,“是因为贺飞燕吗?”   郝志军错愕地看着她,“什么?”   “我已经知道了,你和贺飞燕表白过,你喜欢的是她!”   郝志军还没开口,被郝母拦截了话语:“就当是因为她吧,无论是哪个女同志,都比你这个满口谎言的闺女要好!”   蒋宁宁冷哼,“果然就是她!可我的分配名额,就是被她抢走的!她人品低劣,比我坏多了!”   听到这话,姜榆就不得不出面了。   “蒋宁宁,你再三诋毁我妹妹,先前我都没跟你计较,但事情早已真相大白,你还敢颠倒是非。撒谎多了,不会自己都当真了吧?”   蒋宁宁心里咯噔一下,惊慌失色,俨然有些意外会在这里遇见姜榆。   她心里的委屈在此刻爆发,大声反驳:“如果贺飞燕没发现,八里小学的名额就是我的了!她就是抢了我的名额,我又没说错!”   姜榆冷冷一笑,“这话,你敢跟我去学校说吗?飞燕大度,原先是不打算跟你计较太多,只说名额换回来就行。可我看你是毫不知错,还敢继续污蔑她!走,你既然觉得自己无辜,那我们就去学校好好说说!”   郝志军难掩失望,“宁宁,真的是你抢了飞燕的名额?你从一开始,就分配到了福南公社小学,是吗?”   蒋宁宁憋屈万分,她不想承认,可姜榆步步紧逼,让她退无可退。   郝母扯了下唇角,眼神冰冷阴沉。   好在及时发现,不然就叫她进门了。   “志军,你现在知道她的真面目了?”   蒋宁宁委屈落泪,嗔怨看着郝志军。   “要不是你跟我说,你妈希望你的对象分配到城里工作,我会想尽办法去抢贺飞燕的名额吗?这都是你的错!郝志军,我跟你处了这么久,你说分手就分手,那我怎么办?我的名声怎么办?”   她没抓住这个男人也就罢了,还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   那她做的这一切算什么?   郝母不再和她纠缠,拉着郝志军离开,没有多给蒋宁宁一个眼神。   蒋宁宁看着他们无情的背影,转而把怒气撒在姜榆身上。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你们一而再再而三为难我!贺飞燕条件这么好,她就算没有这份工作,对她来讲也没有影响,为什么非要跟我抢!”   她的歇斯底里,姜榆冷漠以待。   “合着所有人都有错,唯独你自己没有?”   姜榆摇摇头,不欲和她多说,转身走了。   回到家,把这个消息和贺飞燕说了,顺便八卦了下她和郝志军的事。   “所以郝志军真和你表白过?”   贺飞燕坦然点点头,“是,但我不喜欢他,他给我感觉……太懦弱了。”   郝志军和传统听妈妈话的男人不同,他妈妈说的很多观点他都不赞同,但他没有反抗的勇气。   他可能会否定郝母说的每一句话,但往往谈到最后,他都会选择妥协。   “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多累啊。”   姜榆很赞同她的想法,“他和蒋宁宁分手了,我担心他会重新纠缠你,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   贺飞燕也是这样想的。   奈何谣言已经在家属院慢慢传开,大家绘声绘色讨论起贺飞燕和郝志军的事。   知道郝志军和蒋宁宁为何分手的人只在少数,对于女同志,大家总是更爱往桃色新闻上猜测。   有人说起蒋宁宁和郝志军之所以分手,是因为贺飞燕插足。   郝志军劈腿,三心两意,喜欢上了贺飞燕后,从而悔了和蒋宁宁的婚事。   谣言愈演愈烈,根本找不到散播的源头。   短短时间,大家都以为是贺飞燕破坏了蒋宁宁的婚事。   连着几天,贺飞燕都没出门,脸色肉眼可见的差。   “真是烦死了,郝志军自己犯的错,不把屎擦干净,还牵扯上我!我招谁惹谁了?”   眼看着就要开学了,这让她还怎么去学校。   贺飞燕眼眶红红,委屈得像只兔子。   姜榆心疼不已,轻轻抱住她。   “别怕,你大哥会想办法的。”   这些天,她其实有在刻意打听过,想看看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却没得出结论。   如果这个谣言继续传下去,姜榆觉得有必要报警处理。   就在这时,郝家人上门了。   贺飞燕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郝志军。   听见声音,立马躲进了屋里,让姜榆应付他们。   郝母一见姜榆,便亲亲热热拉着她的手。   “我都听志军说了,你是飞燕的嫂子是吧?先前跟你匆匆见过一面,都没来得及好好说会儿话。”   姜榆招呼郝家人坐下,顺势抽出了自己的手。   郝母左右逢迎,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丢。   郝父则是不加掩饰的打量着,好像在衡量什么。   郝志军倒是规矩,除了一开始问了一句贺飞燕,之后没再开口。   郝母笑道:“姜榆,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这些天有些谣言传进了我的耳朵里,对两个孩子的名声都不太好。”   这叫她十分不悦,明明蒋宁宁欺骗了郝家,怎么传来传去,她却成了受害者。   郝母便找人在其中加了点料,刻意把谣言引导到了郝志军和贺飞燕身上,撇除蒋宁宁。   和蒋宁宁比起来,贺飞燕才是她最满意的儿媳妇。   出身好,长得不错,为人大方,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姜榆笑了笑,“是,我也听说了,但清者自清,这件事跟我们飞燕可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我也是才听说志军竟然还和飞燕表白过,这两个孩子彼此有意,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把名分定下来。”   姜榆眉头一皱,“阿姨,我怎么有些听不太懂,什么叫彼此有意?郝志军先前是和飞燕表白过,可我记得不错的话,我们飞燕已经明确拒绝。如果不是因为蒋宁宁的事,她甚至不会再和郝志军有任何交集,这一点,我相信郝志军最清楚不过。” 第359章 我还觉得你们高攀呢   郝母笑容一僵,她没料到自己提出“结婚”这件事之后,会让姜榆一口拒绝。   “你是不是需要征求一下飞燕的意见?我们志军条件不差的,她之前没那方面的意思,现在可不一定。”   她向来觉得,只有别人配不上郝志军,没有郝志军不配的道理。   姜榆摇摇头,“我不需要问飞燕,因为我对她很了解,她要是喜欢,先前郝志军表白的时候,她就不会拒绝。”   郝父哼了声,高傲地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姜榆。   “那你倒是说说,我们家这个条件,哪里让你们不满意?要不是我儿子看上了贺飞燕,我还觉得你们高攀呢!”   姜榆:“……”   她被气笑了,“叔叔你这话说得对,我们家配不上你家,所以你们请回吧,去找个配得上郝志军的闺女去。”   郝父气急了,气哼哼站起来,扫了郝志军一眼。   “听见没,人家看不上你,走吧!”   郝志军却觉得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不想就这样放弃。   “姜榆姐,能不能喊飞燕出来,我想和她聊聊。”   姜榆一口拒绝:“不好意思,我尊重飞燕的意思,她并不想跟你家有任何接触,处对象都不可能,更别提结婚了。”   郝志军心有不甘,“我哪里让她看不上了?”   姜榆上下打量着,说道:“你真要我给出一个答案,大约是全身上下,她都看不上吧。”   郝志军:“……”   他活到这个年纪,从小没受过什么挫折,贺飞燕是他遇到过最大的难题。   从来只有女同志追着他跑,没有看不上他的道理。   “飞燕!贺飞燕!你能出来听我说两句吗?我喜欢你,我觉得我们的条件相当,很般配!你再认真考虑一下,错过了我,你肯定会后悔的。”   姜榆一时有些无语,也不知道他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自信。   转而,她余光瞥见蒋宁宁的身影,就站在南房门口。   姜榆想着,蒋宁宁大概是听说郝家过来的事,特地来看看。   她心思转了几圈,缓缓勾起唇角。   “郝志军,你再怎么喊,我家飞燕都不可能答应你,我重申一次,飞燕不喜欢你。倒是你让我觉得奇怪,你先前明明和蒋宁宁在处对象,今儿怎么又表现得对飞燕一往情深的样子?男人摇摆不定,三心两意,可不是优点。”   郝志军连忙解释:“是蒋宁宁纠缠我!我这人就是太心软,她在我面前装可怜,欺骗我,我才同意和她处对象,但仅仅是处对象,我从没想过和她结婚!”   姜榆看着外面的蒋宁宁一步一步走进来,轻笑一声。   “前段时间你不是和她谈婚论嫁了吗,现在又说没想过和她结婚,这话好似没有说服力!”   郝志军迫不及待撇清和蒋宁宁的关系,恨不得举手发誓。   “那是她骗我,说她再不结婚,她亲爸和后妈就要把她卖给老鳏夫!我之所以答应和她结婚,都是因为我心软。我发誓,只要飞燕愿意和我处对象,我肯定会和她断得干干净净!”   郝母跟着附和:“是啊姜榆,我从来都看不上那个蒋宁宁,看着柔柔弱弱,实则心机深沉。她连飞燕的分配名额都敢抢,你就知道她为人如何了,我肯定不能叫这种人进门。”   蒋宁宁死死咬着唇,嘴里溢满血腥味仍不松口,眼泪扑簌簌流着。   这就是她看上的男人,前段时间还在浓情蜜意,今儿却把她弃如敝履。   见郝志军还想再说,蒋宁宁狰狞着尖叫一声,朝着他扑过去,抱着他的脑袋狠狠扇着。   姜榆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后退几米远,担心受到波及。   暴怒中的蒋宁宁,连郝志军一个大男人都不是对手。   他被蒋宁宁压在身上,肆意撕打。   郝母惊叫一声:“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儿子!”   她想上去帮忙,还没碰到蒋宁宁,便被她撞倒在地。   令姜榆惊奇的是,郝父竟然没打算帮忙,反而想着偷溜。   蒋宁宁打完人,用力甩了下凌乱的头发,冲着郝志军啐了声,居高临下看着他。   “我配不上你?你有没有照过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除了一张小白脸,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手!我没嫌你懦弱,你嫌弃我出身不好,真是天大的笑话!”   蒋宁宁用力擦了下脸上的泪水,最后抬脚踹了下郝志军,愤然转身。   郝母见她走了,才敢从地上爬起来,去看郝志军的情况。   她愤恨地瞪着姜榆,“你这人怎么这么狠心,看着我儿子挨打,你竟然无动于衷!”   姜榆双手抱在胸前,看向郝父。   “你男人都没打算帮你,你还想让我帮你?随意糟蹋别人的感情,像你儿子这种人,活该被打!”   郝母扶着郝志军起身,对着郝父又骂了几句。   郝父为自己辩解:“我一把年纪,还跟女同志打架,这像什么话?”   郝家人就在骂骂咧咧中走了。   姜榆检查了一下家里的东西,好在蒋宁宁只揍了郝志军,没有砸东西。   “飞燕,出来吧。”   贺飞燕从屋里钻了出来,环顾一周。   “他们都走了?”   “走了。”   贺飞燕撇撇嘴,“幸好走了,我刚才差点没忍住,蒋宁宁不动手,我都想出来揍人了。”   姜榆笑了声,“我也没想到她会来。”   更没想到之前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同志,会有这么强的爆发力。   今天之后,原本针对郝志军和贺飞燕的谣言突然拐了一个弯,变成单方面骂郝志军。   一会儿说郝家狗眼看人低,看不起蒋宁宁家里的条件。   一会儿又说郝志军在学校的时候就喜欢勾三搭四,脚踩好几条船。   后来还被人匿名举报,学校撤出了他的分配名额。   别说城里,就算乡下的学校都不要他这种人品低劣的老师。   而蒋宁宁,也放弃了去福南公社小学教书的机会。   令姜榆意外的是,她选择了嫁人,至少用这个方法可以留在城里。   她挑的这个人,更是让姜榆吃惊,竟然是佟方。   贺飞燕一时无言,“她还这么年轻,竟然去给人当后妈?怎么想的啊!”   姜榆问道:“她今年几岁?”   “十九。”   姜榆沉默下来,这个年纪做什么不好。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她和佟方年纪上倒不算差太多,总比嫁给林悦给她介绍的人要好。”   贺飞燕诧异道:“她后妈给她介绍了谁?”   姜榆沉吟片刻,“说是她娘家的堂叔,脾气有些暴躁,会打媳妇儿。林悦现在怀了孕,蒋副科长什么都顺着她,还真同意把蒋宁宁嫁过去。”   为此蒋明睿和蒋成怀大吵一架,仍旧没能改变父亲的主意。   蒋宁宁也是个主意大的,干脆自己找了个对象。   刚好佟方岳父母上回给他介绍的对象黄了,蒋宁宁就找上了他。 第360章 你算我哪门子姐夫?   九月,贺飞燕准时去八里小学报到。   姜榆看着她穿上新衣服,背上新的包包,骑着自行车出门。   自行车是姜榆的,主要她现在还没弄到自行车票,只能让她先骑自己的自行车去上班。   大院儿的人直夸她这个嫂子会疼人,连自行车都愿意让给贺飞燕。   这还真过奖了,姜榆可没想过让,她只是暂时出借而已。   贺飞燕上班后,两个孩子相继开学。   姜丽家的毛蛋满月,在大院里摆了几桌满月酒。   除去她父母,姜永华和王美丽也过来了。   还有叶老太和姜浩,祖孙俩一如既往的感情好,互相搀扶着进门。   看见姜榆的那一刻,叶老太冷冷一哼,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姜榆的厌恶。   姜榆没搭理他们,就连坐下吃席的时候,都没和他们一桌。   姜永华见状,低声劝了叶老太一句:“妈,你能不能不要摆一张臭脸?回头大哥看见,还以为你对他不满。”   毕竟这可是姜丽儿子的满月酒,和姜榆没太大关系。   姜浩扯了下叶老太的袖子,他还等着姜榆给他介绍工作呢。   自从杜娟跑了,村里人都在笑话他。   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干件出息的事儿,这辈子就这样了。   叶老太这才咽下心头的不满,扯出了僵硬的笑。   刚开席上菜,姜榆往外面看了好几眼,想着贺飞燕怎么还没回来。   等了一会儿,姜浩端着酒杯朝着她走来。   “大姐,我敬你一杯。”   姜榆不冷不淡道:“今儿是丽姐的儿子满月,你得敬她,轮不到我。”   姜浩尴尬地站在原地不动,不知如何是好。   叶老太立马就炸了,她本就不待见姜榆,哪里能看着她羞辱自己最疼的孙儿。   “你这是什么态度?浩儿愿意给你敬酒,你就该好好接着!”   姜榆还没开口,从外面走进来的贺飞燕笑了声。   “哪儿来的老太太,跑到我们大院儿耍威风。”   姜浩瞧见她,眼睛一亮。   他先前就看上了贺飞燕,只是被姜榆一口拒了。   隔了一年不见,贺飞燕出落得更好看了。   姜榆察觉到他的眼神,心里一阵厌恶,拉着贺飞燕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再不来,红烧肉都吃完了。”   贺飞燕笑嘻嘻,看着自己碗里的两块肉。   “我就知道嫂子会给我留的。”   两人顾着说话,把姜浩晾在一旁,更尴尬了。   好在曾常站起身,接了姜浩的酒。   “好弟弟,你这杯酒姐夫喝了,回去坐着吧。”   没想到他这个解围的举动,却让姜浩不满起来。   虽然大家都说姜野才是姜永华的儿子,但姜浩却是不认的。   同样是姐姐姐夫,姜丽比不上姜榆,曾常比不上贺庭岳。   这点他还是分得清。   “你算我哪门子姐夫?我给我大姐敬酒,你搭什么手?”   姜浩态度轻蔑,脸上明晃晃写着“我看不上你”这几个字。   席间的气氛,因为他这句话而凝滞起来。   曾常气笑,“行,老子不配做你姐夫,算我多管闲事。”   姜丽用力拍下筷子,不顾杨翠兰的阻拦站了起来。   “难怪杜娟会抛下你跑了,你还真是拎不清!我愿意认你做弟弟就不错了,你甩脸子给谁看?你想认姜榆,人可不稀罕你!姜榆的弟弟可有出息,哪里是你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姜浩僵直站在原地,姜丽这些话,比巴掌甩他脸上还疼。   他憋红了脸,下意识看向叶老太,想寻求她的帮助。   叶老太刚想发作,就被姜永华摁下了。   “妈,你们要是来闹事的,现在就给我回去!”   叶老太虽然拎不清,但还算有理智,知道这个场合不适合闹起来。   姜丽不耐烦的摆摆手,“回去坐着,看见你就来气。”   姜浩只好气鼓鼓回到了座位上。   一直到吃完席,姜家人才敢往姜榆跟前凑。   姜榆看向姜永华,问:“你们是来拿养老费的?”   姜永华错愕,“什么?”   “我上回不是跟你们说了,虽然我们已经断绝了关系,可我还是会给你们养老,就当是全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姜永华忙道:“姜榆,这段时间爸妈想了很多,已经知道错了。我知道那份断绝书伤了你的心,但那会儿不是没办法吗?爸妈这回过来,就是为了跟你道歉。”   他顺便把姜浩往前推,“之前姜浩对你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我也让他跟你道歉。”   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不痛不痒,就想抵消对她的伤害?姜榆听着就觉得讽刺。   “好,我听到了,既然没有其他事,那你们就回去吧,我不送了。”   姜榆说完,就要起身进屋。   转而被憋不住事的王美丽喊住:“等等!你就这样走了?”   姜榆扬眉,“不然呢,你们不是专程过来道歉的吗,我听见了。”   王美丽沉不住气,脸上浮现愠怒。   “我们大老远跑来,你一杯茶都不让我们喝?姜榆,我们好话说尽,也已经道歉,你还想怎么样?”   姜榆笑了,“我没想让你们道歉,更没想让你们说什么好话。我唯一想的,就是按照断绝书上写的,跟你们断绝关系。”   都说她狠心,这血缘关系说断绝就断绝。   可姜榆不得不说,没有这些人的出现,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妙。   叶老太冷哼,耷拉着眼皮,睨着姜永华。   “我就说了吧,你这闺女没心肝的,她根本不想认我们!”   姜永华脸色黯然,心头沉甸甸的。   好好一个家,怎么就支离破碎了呢?他实在想不通。   姜榆怨怪他们重男轻女,可村里哪户人家不是这般?   男人是家里的根,没有根怎么传宗接代,会有所偏颇不是正常吗?   “姜榆,都是一家人,你心里有什么事儿说开就好,让它过去吧。爸妈年纪大了,只想看着你们姐弟几个好好的。”   对于姜家这些人,姜榆已经练就铜墙铁壁,刀枪不入,软硬不吃。   他们现在服软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为最终目的做铺垫。   “爸,要不你还是直接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打亲情牌就不必了,咱们也没感情可谈,你还不如开门见山,你想让我干什么?给钱?还是给工作?”   徐丽华啧啧摇头,偷偷和林红霞说道:“这姜榆可真狠心,她娘家人摆明了就是想和她缓和关系,哪里是奔着那些来的?”   林红霞嗤了声,“张口闭口都是钱,她也不是第一天没有人情味儿,她那弟弟给她敬酒,她都不带搭理的。”   孙母叹息,“这弟弟也就算了,可亲爸亲妈怎么能不认?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爸妈一片苦心,却被她曲解了,多心寒啊。”   姜丽眨眨眼,不参与她们的谈话,她们显然还不够了解王美丽。   因为下一刻,王美丽便趾高气扬道:“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杜娟跑了,让咱家颜面尽失,我们在南河村待不下去了,你给姜浩安排一份工作,回头我跟你爸都来城里住,再给你弟弟找个城里媳妇儿,就不回乡下种田了。”   徐丽华:“……” 第361章 你比你大姐有良心   姜榆笑了声,“就安排一份工作,够吗?你们在城里,总得有住的地方吧?”   王美丽连连点头,“对,还是你想的周到,再给我们安排个房子,不能太小,不然住着不舒服,最好带个院子。”   叶老太添补了两句:“再拿两百块钱,浩儿才上班,手头肯定没钱,没钱怎么过日子?”   姜榆哦了一声,“还有吗?这些就够了?”   叶老太眼神闪烁,最后目光落在了贺飞燕身上。   姜浩什么心思,她这个当奶奶的最清楚不过。   有要求,当然要一次提了。   “我看你家小姑子不错,又有正经工作,和你弟弟正般配,不如你给撮合撮合,把她嫁过来伺候浩儿。”   叶老太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惊得大院儿一众人都没敢出声。   人家贺庭岳和姜榆有多宝贝这个妹妹?   在家里好吃好喝供着,出去上个班又给买新衣服,又要买骑自行车。   郝志军那种条件,姜榆都看不上,还能看上姜浩?简直痴心妄想。   就以姜榆对贺飞燕这疼爱的程度,往后出嫁,陪嫁肯定少不了,自然不会随意挑个男人就让嫁了。   徐丽华出言嘲讽:“老太太,你这是吃了多少大蒜,口气这么大,开口就敢要我们飞燕去伺候你孙子?怎么,你孙子是太子爷不成,还得你这个皇太后给钦点个太子妃?”   叶老太脸色一变,“我可没说这话,你别往我头上扣帽子!”   姜榆捏了捏眉心,“这话我今儿当没听见,你们得庆幸贺庭岳不在这儿,不然姜浩不折一条腿,别想走出这扇门。”   徐丽华轻蔑道:“谁不知道小贺就这么个亲妹子,你们还想觊觎她,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叶老太觉得她说得太夸张,一脸不信。   “就一个丫头片子,再宝贝,能越过我家浩儿去?婚事暂且不提,姜榆,你先把你弟弟工作的事搞定了。”   张口就要工作,众人心里纷纷想着,脸可真大,难怪姜榆这么反感他们。   姜榆自然不会如她的意,要是想给姜浩介绍工作,她早就行动了。   “奶奶,要是我不干,你要怎么办?”   叶老太喘着粗气,“那……那我就……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口!”   姜榆贴心让开了位置,“来,你现在撞!等你死了,姜浩就没人撑腰了,我想弄死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到时候你可没第二条命来护他了吧?”   叶老太浑身一震,竟然连死都威胁不了姜榆?   “你……唔唔唔!唔唔唔!”   她刚想哭喊,姜永华一个馒头塞了过去。   “妈,你给我闭嘴吧!”   老支书嘱咐了他多少遍,让他别提要求,只管和姜榆缓和关系再说。   没成想这一趟,又被叶老太和王美丽给坏了事!   他叹了声气,摇摇头道:“姜榆,你奶奶都是胡说的,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们这就回去了。”   眼瞧着他们就要走,姜婷出声喊住:“爸,不就是工作嘛,你怎么光找姜榆,不找我,我不是你女儿啊?”   这话一出,不说姜家人,大院里的人都震惊了。   姜婷还有这能耐?   姜永华将信将疑看着她,“你有办法?”   姜婷胸有成竹,得意笑着。   “我家向阳现在是中级机修工了,有能耐着呢。你们上我家坐坐,咱们好好说说话。”   不等姜永华回过神,叶老太立马拉着姜浩往付家走。   经过姜榆面前,用力哼了一声。   “同样是养女儿,竟也能养出两种人。浩儿,回头可得给你二姐磕个头,感谢她的大恩大德。至于你大姐,往后你升官发财,也别和她来往。她现在有出息了,看不上我们乡下人。”   这一番阴阳怪气,姜榆左耳进右耳出。   她更好奇的是,姜婷要怎么给姜浩安排工作。   这也是林红霞心里在想的。   姜婷自己都没工作,她竟然还想着给姜浩安排工作?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她当下就忍不住了,想抓着姜婷痛骂,被付向阳拦着了。   “妈,先看看姜婷怎么说。”   林红霞用力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昏头了!她怎么说,这事都不可能!你有什么本事,能给他介绍工作?”   付向阳沉默以待,他上回救了那个领导,让他帮忙安排一份工作,倒也不是不可能。   姜婷会开这个口,肯定是有原因的。   还真叫他猜对了。   皆因这段时间,姜婷思来想去,实在定不下究竟要找谁借种生孩子。   今儿看见王美丽过来,她便有了另一个想法。   假怀孕,等生孩子的时候回乡下生,再让王美丽帮忙找个没人要的孩子不就成了。   这个方法还不用自己生,也不需要做对不起付向阳的事,可简单多了。   但没好处的事,王美丽怎么会做。   想驱使她为自己办事,首先得让她尝到甜头。   王美丽一坐下,便迫不及待问道:“姜婷,你真有办法给你弟安排工作?”   姜婷拍拍胸脯,“这都是小事!妈,我们向阳之前救了个大领导,不就是一份工作,顺手的事。”   王美丽激动地握着她的手,“妈就知道,你比你大姐有良心,有啥好事都能想着你弟弟!等你弟工作落实下来,我让他好好谢你!”   姜婷反握住她的手,对上她的眼睛。   “妈,我如果能帮姜浩,你是不是也能帮我?”   王美丽笑容一僵,“你这话说的,我能帮你什么?”   “我说你能,你就能,端看你愿不愿意。”   叶老太催促着:“美丽,姜婷是你女儿,说什么帮不帮,只要她开口,你就没有不答应的。”   王美丽这才笑着点头,“是是是,你说什么妈都答应你,行了吧?”   姜婷这才满意,拉着她的手进屋,隔绝了外面那些人的视线。   叶老太嘟囔:“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等王美丽从屋里出来,她脚步虚浮,双目无神,不知在想什么。   叶老太连忙抓住她的手,“姜婷说什么了?浩儿的工作,安排下来了?”   王美丽回过神,心脏跳得飞快,脑海中仍旧回荡着姜婷的话。   她竟然要假怀孕,让自己给她找孩子!   这可不是小事,她哪里敢一口答应。   叶老太没得到答案,一巴掌拍了过去。   “你倒是说话呀!”   王美丽僵硬笑了笑,“姜婷说,向阳有办法,咱回家商量商量。”   “还商量什么,人向阳愿意帮忙,那是天大的好事,甭商量了,就这么说定了!”   叶老太展开笑颜,笑得见牙不见眼,跟朵菊花似的,褶子都开始荡漾起来。   笑了一会儿,她又握着付向阳的手老泪纵横,“向阳啊,我家姜婷能嫁给你,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要不是你,浩儿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指望姜榆那个没良心的,浩儿指不定这辈子都进不了城!” 第362章 进城享福   叶老太一口一个向阳,恨不得踩着姜榆把他捧上天。   叫林红霞想拒绝,都无从开口。   这可如何是好,付向阳有几分能耐,她这个当妈的还不清楚?   “不是,亲家母……”   王美丽乐呵呵笑着,拉住她的手。   “我懂,我都懂!往后我就没有姜榆这个女儿,只认姜婷一个!咱们两家多走动,互相帮衬。亲家母,你家的恩情,我心里记着呢。”   她心里拐了几个弯,已经想明白了。   只要能给姜浩解决工作,有什么不能做的?   她帮付家解决了人生大事,别说一个工作,就算再开口要其他,他们也应该给。   王美丽越想越满意,往后的日子就有盼头啦!   姜浩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不敢相信地攥住王美丽的手。   “妈,姐夫真要给我介绍工作?我能进城啦?我以后就是城里人,能娶城里媳妇儿啦?”   “能!你就安心吧,你姐姐和姐夫疼你,往后嘴甜点!”王美丽觉得自己也是扬眉吐气了。   往后姜浩进了城,她也能过来,体验一把做城里人的体面。   尤其是叫姜榆好好看看,没有她,自己照样能享福!   “妈,你们今儿就先回去,等有消息,我再告诉你们。”   王美丽嗔道:“还回去做什么?我们就在你家住几天,等浩儿工作安排好,我们直接跟着浩儿走,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这么久。”   林红霞:“……”我看你挺好意思的。   她心头一颤,暗暗瞪着姜婷。   “咱们家小,总不能让你爸妈睡地上吧?”   姜婷讪讪,“是啊爸妈,你们还是回去吧,你们能睡地上,我奶奶总不能跟着打地铺?”   叶老太忙道:“我不打紧,我能睡的!亲家也不用准备太好的饭菜,每顿有个半斤红烧肉就够了!炖烂糊些,我牙口不好。”   姜婷扯着王美丽走到一旁,咬着牙道:“妈,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你得抓紧回去找孩子!人人都说我家向阳不能生,我弄这一出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给他挣面子?他高兴了,姜浩的工作就稳了!”   王美丽醍醐灌顶,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行,妈现在就回去给你找!”   姜浩都有工作了,不得回去好好炫耀。   她和姜永华说了两句话,他便不再说什么,直接叫姜浩带着叶老太离开。   从付家出来,王美丽趾高气扬,好似工作已经到手。   她头一个针对的,就是姜榆。   “姜榆啊,你既然认那份断绝书,往后就别来往了。养你这么多年,就当我跟你爸养了个白眼狼。姜浩就要有工作了,往后我们家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再不会求你办事!”   “哦。”   姜榆不为所动,只觉得可笑。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姜婷愿意帮姜浩,必定有目的。   她这不痛不痒的模样,让王美丽愈发气闷。   “这人呐,都是风水轮流转的,莫欺少年穷,我们姜浩年轻,往后日子肯定是要越过越好的,到时候你可别眼红。”   姜榆看了一眼姜浩,就他这样,还用得上“莫欺少年穷”这句话?   “哦。”   王美丽心中憋闷,叉着腰喊道:“你就没其他话能说了!”   姜榆转过身看了一眼贺飞燕,“他们终于不缠着我了,晚上去东客来吃,庆祝一番。”   贺飞燕立马应下:“好!”   王美丽:“……”   姜永华摇头叹息,对姜榆很是失望。   “罢了,就当没生这个女儿,好在姜婷孝顺,知道帮衬她弟弟。”   姜浩有了工作,他心里总算安定下来。   原本对姜榆五分的不满,瞬间拉拔到了十分。   尤其是和姜婷一对比,姜榆确实心狠,娘家人沾不上她半点的光。   姜浩听到这话,开口和他表决心:“爸,以后我肯定会好好工作,让你跟我妈享福!”   姜永华感到欣慰,“你是个好孩子,不要辜负你二姐的一番心意。”   姜家人走后,付向阳才和姜婷问起。   听见她的话,他心里愧疚不已。   “都是为了我,才叫你费心思。”   姜婷握着他的手,“哪里是我费心思,给姜浩找工作这事儿,还得你来。”   付向阳点点头,“这事儿咱俩知道就行,我妈守不住秘密,我怕她走漏了风声。”   到时候孩子没抱回来,反倒坏了事。   姜婷点点头,“我明白的。”   而这边,王美丽一家高高兴兴回了南河村。   这脸上的喜色,根本藏不住。   饶是姜永华一再强调,事情没落实之前要低调行事。   可王美丽就不可能是低调的人。   杜大娘在村口遇见他们,停下来问了两句:“美丽,咋这么高兴?你发财啦?”   王美丽一张口,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和发财差不多!”   杜大娘愈发好奇,“什么事啊?”   “我们家姜浩,要去城里工作啦!”   杜大娘大惊,目瞪口呆:“你家姜浩都能进城工作?蒙谁呢!”   王美丽不满地睨着她,“我家姜浩怎么不能了?谁叫他有个好姐姐,嫁的男人还这么有本事呢!”   这么一说,杜大娘就想明白了。   “你家姜榆给介绍的?她不是跟你们断亲了吗,咋还给姜浩介绍工作。”   姜榆对姜浩的态度,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王美丽脸色淡了下来,撇了撇嘴。   “姜榆我是不指望了,她就是个白眼狼,恨不得我们死呢!”   杜大娘奇怪道:“那这工作是怎么来的,难道是茉莉给介绍的?”   “不是!这不还有姜婷吗?她给介绍的!”   杜大娘不信,“姜婷自己过得都不咋样,还能帮衬姜浩?”   王美丽得意一哼,“姜婷男人帮了一个大领导,给我们姜浩安排工作,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等姜浩有了工作,我们一家就去城里了,你们可别想我。”   杜大娘惊愕万分,扬声喊道:“啥?你们还要跟着姜浩进城里住?那乡下的地方呢,你们不种田啦?”   “我家姜浩有工作了,等他在城里结婚生孩子,我不得给他带孩子?哪里还顾得上这边!”   王美丽得意忘形,还想再说两句,被姜永华拦下。   “别说了,回家!”   王美丽意犹未尽,只好作罢。   “那我先回去了,回聊!”   杜大娘站在原地思索片刻,觉得这可是个大消息,得去和老支书说说。   姜婷既然有这个本事,那就是见者有份,也得给她家招娣安排一份工作!   老支书从杜大娘这边听说了这事,再三询问:“你确定是姜婷,不是姜榆?”   杜大娘用力跺着脚,“不会有错,就是姜婷!姜婷这丫头,有出息了,她嫁的男人有本事,救了一个大领导。”   为了表明这个领导有多大,杜大娘张开手臂比划了一个大圈。   王美丽都说要去城里了,这事儿一准没错!   老支书沉吟片刻,“姜老三是个运道好的,生的这一对双胞胎,都不错!”   杜大娘撇撇嘴,“姜婷是还不错,但姜榆就不一定了,她是个狠心的。”   老支书点点头,这话说的没毛病。   “走,我去找老三说说话!”   有了杜大娘的宣传,没一会儿整个南河村都知道了这件事。   姜浩有了工作,就要吃上商品粮了,还要带他父母一起进城里享福,谁不稀罕。   乡亲们纷纷跑过去,都想和王美丽套关系。 第363章 肯定不是什么好工作   两天过去,姜婷回到南河村。   才到村口,便听见杜大娘的声音。   “姜婷来啦!美丽,你家姜婷回来啦!”   姜婷这辈子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竟然沿路都有人和她热情打招呼。   杜大娘亦步亦趋跟着,笑着问道:“姜婷,你这回过来是为了姜浩工作的事儿吧?”   姜婷点点头,“是嘞,我男人找那领导,给我弟弟安排了一份工作。”   杜大娘羡慕极了,“你是个有福气的,你男人真有本事,不像我家招娣,我都多久没瞧见她了。”   王招娣不回家,她也没脸主动找过去,娘俩竟然跟断了关系一般,谁也不联系谁。   以至于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林城晖已经调到了城里。   若是放在之前,姜婷少不得要说说王云珊的事。   但现下她是主角,她才不会主动提起来,让王云珊把自己比下去。   “妈!”   王美丽早在门口等着,激动地握住了姜婷的手。   “是工作的事搞定了吧?那我们是不是今天就能收拾东西进城去。”   姜婷脸色一僵,“我们进屋说去。”   杜大娘忙喊道:“别呀,这么好的事,也叫我们听听。”   王美丽笑得灿烂,连连点头。   “就在这儿说,乡亲们早就知道了。”   姜婷勉强笑了笑,“姜浩的工作搞定了,但那个领导不是咱们北城的,人家是外地人,只能安排外地的工作。”   这话一出,大家的笑容都消失了。   乡亲们都有传统观念,如果可以的话,谁都不愿意背井离乡。   “姜婷,不在北城在哪里?”   姜婷笑道:“豫省,其实也不远的。”   王美丽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脸上却有些迟疑。   让姜浩背井离乡,她心里不大愿意。   但这毕竟是一份正经工作,还有钱的。   “就不能给介绍一份在北城的工作吗?”   姜婷拉着她劝道:“要是在北城,这工作就轮不到姜浩了。妈,我是真心想帮姜浩,可平心而论,姜浩会什么呢?他没读什么书,也不会什么技术,好工作哪里轮得到他?”   王美丽神色已有松动,可她还盼着去城里享福呢。   牛皮都吹出去了,这会儿却让人去豫省。   “豫省也太远了。”   姜婷啧了声,“哪里远,那边有火车,过年还是能回来的。那边领导已经说了,要是姜浩愿意,可以预支两个月的工资。”   听到工资,王美丽又心动了。   她拉着姜婷进屋,仔仔细细聊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让姜浩去!   虽然距离远,可工资高啊。   姜婷敷衍着他们:“如果做得好,往后是可以调回北城的。”   这句话彻底说服了姜家人。   等要离开的时候,杜大娘也问姜婷:“你瞧我家盼娣能去不?”   姜婷摆摆手,“去不了,只有男的能做。”   她没说具体是做什么的,但心知肚明,姜浩是去豫省煤矿上挖煤。   杜大娘难掩失望,“那我家卫国呢?”   姜婷一愣,“杜大娘,你确定吗?要是确定的话,我可以帮忙问问。”   杜大娘重重点头,“确定!你帮我问问!”   姜婷这么一说,其他人纷纷报名。   能赚钱,给预支工资,谁听了不稀罕。   报完名,又给姜婷送了不少东西,热情洋溢送她走出了南河村。   姜婷挎着大包小包,就这么回了家。   才走进大院儿,徐丽华见她这模样,还真稀奇。   “姜婷,真是难得,你也有从娘家拿东西回来的时候。”   她回娘家,从来都是空手去空手回。   这回真是天儿要下红雨了。   姜婷哼笑,“乡亲们太热情,非要送给我,我本来不想要的。”   徐丽华看到姜榆的身影,故意问道:“好端端的,他们送东西给你做什么?”   姜婷捂着嘴笑,“我给他们介绍了工作。”   徐丽华从台阶上走下来,“他们?”   她难掩震惊,付向阳竟然这么本事,能给这么多人介绍工作?   姜婷笑得得意,“是啊徐大妈,刚好那边需要很多人,家华现在还没工作,要不也让向阳给他介绍?”   徐丽华一愣,“在哪儿,做什么的?”   姜婷:“在豫省。”   却没说是干什么的。   挖煤辛苦又有风险,这时候说了,他们肯定不愿意去。   徐大妈又不傻,见她这态度,便知道不是什么好工作。   “豫省太远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不愿意他背井离乡。”   姜婷撇撇嘴,“那真可惜。”   她抬脚进了屋,拿着这么多东西,手都酸了。   等她进了屋,徐丽华才凑到姜榆身边,偷偷说道:“说得好听,肯定不是什么好工作。”   姜榆睨着她,“徐大妈,这可不一定,你又没去。”   “你想想啊,什么工作得去豫省,跑那么老远的,人家当地人怎么不做?”   姜榆耸耸肩,“随便她吧,反正跟我没关系。”   她不想理会,自然有人跑到她面前说起。   又过几天,何倩倩主动走到姜榆面前,提起姜浩的事。   说:“我嫂子的娘家大哥也去了,说是今天一起出发去豫省。”   姜榆道:“这不是挺好的,虽然是出远门,至少有工作了,还能挣钱。”   何倩倩却说:“可我爸说不对劲,他还劝我嫂子来着。”   但陈秀英哪里会领情,她只会觉得何有福想坏她好事。   姜榆问道:“哪里不对劲?”   何倩倩:“我爸先前问过姜婷姐,是什么工作,竟然一次招这么多人过去,姜婷姐竟然说不上来。”   要么就是这工作有问题,姜婷不敢说。   然而大家一头扎进去,都在高兴自己能挣钱了,根本不管真相如何。   何有福劝了几回,反而落了埋怨,就不再劝了。   姜榆这才意识到事情还是有些严重的。   “倩倩,村里有多少人过去了?”   何倩倩算了算,加起来有差不多二十个,都是青壮年。   这些人大多是家里的主心骨,要是真出了事,一个家就支离破碎了。   这也是何有福冒着怨愤,也要开这个口得罪人的原因。   姜榆拍拍她的肩膀,“你先回去工作,回头我问问姜婷,看看究竟是什么工作,竟然这么神秘。”   等下班回家,姜榆第一时间找了姜婷。   “你给村里人介绍的工作,究竟是去豫省干什么?”   姜婷咯噔一下,恼羞成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质问我?有本事你给他们介绍去!”   姜榆皱着眉头,她和姜婷一块长大,不至于连她的情绪都察觉不出来。   姜婷心虚了。   “我不是质问,你收了乡亲们这么多东西,总不能连问都不能问吧?”   姜婷冷哼一声,“那些东西是他们送我的,可不是我跟他们要的!” 第364章 挖煤怎么了   姜婷的态度,让姜榆心里愈发怀疑。   “甭管东西是他们送你的,还是你跟他们要的,我不过是问问让他们去豫省做什么,你怎么这么激动?难不成你给他们介绍的工作,见不得人?”   徐丽华早就怀疑姜婷了,看着姜婷遮遮掩掩,不由得说道:“你们不会把人拐走了吧?”   姜婷气笑了,“徐大妈,都是一些大男人,我拐他们做什么?”   徐丽华睨着她,“那你为什么不敢说?”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豫省那边新开了个煤矿,招工人挖煤。”   徐丽华瞪大了眼,“你说什么?挖煤?”   姜榆恍然,难怪姜婷不敢说。   挖煤这工作,辛苦不说,还有生命危险。   煤矿不出问题还好,一旦有事,便是危及生命的大事。   更何况这还是背井离乡,去豫省挖煤。   姜榆脸色微冷,“你跟乡亲们说清楚了吗?他们知不知道这是去挖煤?”   姜婷别开脸,心虚地不敢说话。   气得姜榆拳头都痒了。   “合着你给他们介绍工作,连做什么都没说?姜婷,你真是好样的!”   姜婷下意识挺了挺胸脯,好似这样能给自己壮胆。   “去挖煤怎么了?这又不丢人!”   姜榆怒极而笑,厉声怒斥:“这是丢不丢人的事吗?你让他们过去之前,起码给告知是去做什么!两眼一黑人就过去了,万一人家不想挖煤呢?”   不出事还好,真出了什么事,姜家人都能被他们扒了皮!   姜婷对此不屑一顾,“我们生产队一年到头都分不到这一个月的工资,人家还给预支工资,他们钱都拿了,不想去也晚了!”   她也没想过那些人会不想去,毕竟有钱,待遇还不差。   徐丽华连连摇头,幸好自己没答应让张家华过去。   这不摆明了坑人!   “无论怎么说,姜婷你确实不厚道,起码得事先跟人说清楚。”   林红霞嚷嚷着:“有什么好说的?有钱赚还不去,那多蠢!他们乡下人,在地里一年到头都不见得能赚这两个月的工资,多挖几个月,说不准就能回家盖房子了。不想干活,还想拿钱,天下没这种好事。”   她还觉得付向阳不该掺和这些事,吃力不讨好。   给他们介绍了工作,还落埋怨。   乡下人就是眼皮子浅,又懒又贪。   姜榆知道和她们说不通,急忙和厂里请了假,回来一趟南河村。   挖煤这份工作本身没有好坏,但姜婷没事先跟人说,这事儿就不对!   她径直找上了何有福,把挖煤的事告诉了他。   “这时候大伙儿都已经出发,再让他们回来肯定来不及,但我总觉得怎么都应该让他们知道这一趟是去干什么。”   何有福脸色沉下,黑如锅底,眼底翻涌着情绪。   “我就知道肯定有古怪!”   可无论他怎么说,大家就是不听劝。   姜榆宽慰道:“有福伯,其实去挖煤也没什么,不见得就是坏事。只是姜婷事情没和大家说清楚,这是她的不对。”   何有福气冲冲道:“当然是不对!先前煤矿倒塌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乡亲们要是知道去挖煤,铁定不会答应让自家人去。”   跑大老远去挖煤,就这点工资可打动不了他们。   何有福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得让大家知道。   他快步走了出去,在门口停下,回头看着姜榆。   “我要是说了,乡亲们可能会迁怒你爸妈。”   姜榆想到这些天,姜婷没少收大家的东西,就觉得这些怒火是她应得的。   “没事。”   得了她这话,何有福才跑了出去。   乡亲们得知这件事,竟然闹了起来,纷纷跑去姜家,找姜永华和王美丽算账。   也是这时候,王美丽才知道姜浩竟然被送去了挖煤。   顿时气血上涌,仰天哀嚎一声。   “我的儿啊!天杀的姜婷,竟然狠心把你送去挖煤,这个怎么办是好!”   杜大娘拍拍胸脯,心里后怕。   幸好她没让盼娣去。   “姜婷怎么这样,连亲弟弟都不放过,还让姜浩去挖煤。跑大老远去挖煤,万一出了事,等我们接到消息,怕是人都没了!”虽然和自己无关,但杜大娘还是忍不住抱怨。   众人的怒火被挑起,愈演愈烈。   “不行,我男人不能去挖煤,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孩子怎么办!”   “还有我大哥,他还没娶媳妇儿呢!”   “我儿子也是,他还那么小!”   “我以前听说煤矿会塌的,要是塌了,人都埋在下面,根本出不来!”   “这可怎么办呐!”   何有福沉声道:“都去找姜婷,得把人喊回来。”   众人纷纷应是,表示得想办法把人弄回来。   说着,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便往村口去。   姜榆正好在村口等着,看见这么多人,劝道:“有福伯,派几个代表过去吧,这么多人,一辆班车都装不下。”   何有福也觉得人多嘈杂,话都听不清楚。   “我挑几个人跟我走,其他人留下来等消息。”   姜永华和王美丽跑了出来,“我们得去!”   何有福定定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   “随你们吧。”   要不是看着他们也是受害者,乡亲们可不会放过他们。   王美丽想去拉姜榆的手,和她抱怨几句。   看见姜榆神色冰冷,动作顿了顿,没敢再上前。   一行人到了家属院,顾不得其他,径直找姜婷算账,要她把人给弄回来。   姜婷觉得荒唐,“人都过去了,我还怎么把他们弄回来?拿钱的时候,你们可没这样说。”   王美丽一巴掌扇了过去,看她的眼神跟看仇人一般。   “那是你亲弟弟,你怎么忍心这样对他!”   姜婷不可置信捂着脸,现在的王美丽,哪里还有前几日的温柔慈爱。   “你们要我给姜浩介绍工作,我不是介绍了吗?挖煤怎么了,挖煤照样能赚钱!我现在算是看清楚了,你哪里是想让我介绍工作,你是想让我白给姜浩钱才是。不想干活,又想拿钱,你们也不想想,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   王美丽堵得心里发慌,怒视着她。   “那你就应该早点告诉我们!早知道是去挖煤,我说什么都不会让姜浩去!”   姜婷冷嗤,“现在已经过去了,我怎么把人弄回来!”   何有福沉声呵斥:“你既然能跟人联系,就肯定有办法把他们喊回来!姜婷,往后你要是还想再回娘家,今儿这事就必须好好解决了!” 第365章 打死了我一尸两命   姜婷气愤不已,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她原先就想着让姜浩过去,后来想尽办法,才求得那位领导收留了这么多人。   结果呢?她付出了这么多,没得到认可也就算了,反倒被他们埋怨。   “我会跟人联系,让他们回来,这总行了吧?但你们提前预支的工资,一分钱都不能少,通通还回来!”   提到还钱,王美丽又不干了。   “你骗了我们,凭什么还钱!”   送姜浩出门的路费,还是她找娘家借的。   姜婷被她气得心肝疼,“你们不还钱,我就不让他们回来!”   王美丽怒不可遏,抬手就要打她。   姜婷干脆往前站了一步,“打!你打!打死了我,一尸两命!”   王美丽瞪直了眼,都这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在这儿骗人!   可她能揭穿姜婷吗?她不能!   这是之前就说好的,她给姜浩介绍工作,王美丽给她找孩子。   等姜浩回来,她还想求付向阳继续帮忙,要是能在北城给姜浩找份工作,就再好不过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红霞,她跟做梦似的,晕乎乎跑到姜婷面前。   “姜婷!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姜婷掩住心虚,装出羞赧的模样。   “妈,我怀孕了,这事儿向阳也知道,我本来打算过两天再跟你说的。”   林红霞怔怔望着她,突然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传来,她才反应过来。   姜婷说,她怀孕了!   怎么可能呢!   付向阳不能生,她带他去医院检查过,大夫说得明明白白。   从那时候开始,她对抱孙子就不寄希望。   “姜婷,你真怀孕了?向阳也知道?”   姜婷点点头,语气笃定:“妈,我真怀孕了!向阳能生,之前那些传言都是假的,你就等着抱孙子吧!”   林红霞半信半疑,可听到付向阳也知道这件事,心里渐渐信了。   她又是惊喜又是害怕,唯恐这是一场梦,醒来就没了。   “姜婷,别在这儿站着了,快进屋坐着。”   王美丽面目狰狞起来,她才不管姜婷是不是怀孕,姜浩才是最重要的。   “我儿子还没回来呢!”   林红霞拦在姜婷前面,“就算要让他们回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你们回家等消息就是,但你们要是敢动我儿媳妇一根汗毛,老娘跟你们拼命!”   何有福想想也觉得有理,让人回来,也不是立马就能回来。   “那我们先回去等消息,姜婷,你记得抓紧通知他们回来!我们村的乡亲们,都不愿意让自家人去挖煤。”   姜婷闷闷道:“我知道了。”   刚才一时嘴快,现在才知道后悔。   不帮姜浩解决工作的事,王美丽不可能帮她找孩子。   到时候她生不出孩子,可要怎么办?   想到这个,姜婷头都大了。   好说歹说,何有福才把人劝走,大院儿恢复平静。   徐丽华心头的震惊还没消散,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姜婷的肚子   “姜婷,你真怀上了?”   总觉得这孩子,来得太巧了。   姜婷轻抚平坦的肚子,神色得意。   “徐大妈,之前我没有怀上,你们不老是催我抓紧怀一个,还污蔑我们向阳不能生。现在我怀上了,你怎么又开始怀疑我?”   林红霞冷冷瞥了徐丽华一眼,“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最好是我家向阳不能生,你就高兴了!”   徐丽华听了她的话,嘴上直喊冤。   “老林,你这可就误会我了!你家姜婷怀上,我别提有多高兴,这不是太突然了嘛,我有些惊讶而已。”   林红霞理直气壮朝着她伸手,“上回林蕊怀上,我可是给了你家五个鸡蛋,现在该还给我了吧?”   徐丽华:“……给,给你!”   她心里暗骂一声,谁稀罕!   她转头进屋,拿出五个鸡蛋出来,不多不少。   林红霞一看,脸上笑着,心里却在骂她吝啬。   不过今儿心情好,就不和她计较了。   徐丽华都给了鸡蛋,其他人自然也得有所表示。   孙母和姜丽不约而同回屋拿了鸡蛋出来。   林红霞都收了,嘴角就没下去过。   余光瞥见姜榆,她忍不住提醒:“姜榆,你的鸡蛋呢?姜婷好歹是你亲妹妹,你不会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吧?”   姜榆哦了一声,“改天吧,我家现在没鸡蛋。”   她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林红霞对着南房啐了一声,“抠门!”   姜榆自然听见了,却没搭理,她打心眼里不信姜婷怀孕。   要么是姜婷出去偷人,要么是她假怀孕。   毕竟她上回还在求自己,说要找林城晖借个孩子,这会儿就有了?   姜榆觉得更可能是后者,假怀孕。   王美丽刚才神色不对,好似早就知道姜婷会怀孕一般。   因而她猜想,姜婷拿工作和王美丽做了见不得人的交易。   假怀孕,还想骗她鸡蛋吃,想得美。   然而,她信不信不重要,至少家属院这边的人都信了。   姜婷怀孕,付向阳一扫前耻,洗刷了“不行”的污名。   他原先还觉得这件事太过冒险,一旦戳穿,整个付家的脸面都被丢尽。   然而现在尝到甜头,只恨没有早点用这个法子。   付向红得知姜婷怀孕,第一时间跑了过来。   付向阳不孕这件事,从来只有他父母知道,付向红是不知情的。   她到现在还觉得是姜婷不能生。   听到消息她就跑了过来,沾沾自喜:“妈,我都说了吧,我那个偏方,肯定有用!你再给我点钱,那神婆手里还有个吃了就能生儿子的偏方,我去买。姜婷这身体不行,能怀上一个,却不见得能怀上第二个,保险起见,还是吃两副药吧。”   林红霞迟疑了,毕竟是付向阳的第一个孩子,她太过在意,唯恐会出问题。   她当然也想要孙子,可就怕这偏方吃了出问题,回头无论孙子还是孙女,都没了。   “不会有问题吧?”   “啧!能有什么问题?之前姜婷也吃过不少,你看她出问题了吗?妈,不是我夸张,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普通人想买这偏方还买不到呢!”   林红霞闻言,咬咬牙掏出二十块钱递过去。   “买!”   付向红拿了钱,心满意足离开。   从付家走出来,路过南房,她脚步停了下来。   “姜榆,姜婷都怀上了,你什么时候准备要孩子?”   姜榆淡声道:“明年再说吧,不劳向红姐费心了。”   “知道我费心,你就听姐一句劝,要是身子有问题,早治早好!姐这边有个偏方,你要是想买的话,我给你打折,旁人想买还买不着呢!”   付向红算着手里的钱,卖她们五块钱一副药,自己还能赚个三块钱。   姜榆抬眼看着她,忽而发现付向红好似脸色差了很多。   她记得在梦里,付向红早逝,后来把两个孩子过继给了付向阳。   “向红姐,你脸色这么差,有去医院看过吗?”   付向红呸了声,凶巴巴道:“我说你呢,好端端的你咒我干嘛!”   姜榆没在意她的态度,好心劝了几句:“有空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你脸色真的很差,身体要是出了毛病,早治早好,你也不想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妈吧?”   付向红一听,气得脸都红了,骂骂咧咧离开,显然没把姜榆的话放在心上。 第366章 趁年轻再要一个孩子   姜婷怀孕,姜榆理所当然成了她的对照组。   比起她的工作有多么出色,作为一个女人,大家的关注点更多是在她能不能生这件事上。   几乎走一段路,就能遇见人和她唠嗑两句,问她什么时候要孩子。   姜榆不厌其烦回答了一遍又一遍:“还没打算,现在工作为重。”   这天她说这话,正好被孙大妈路过听见,少不得要停下来说她两句。   “姜榆,女人顾好家庭就够了,挣钱是男人的事,哪里有女人为了工作不生孩子的。”   姜榆听见这话,反问:“孙大妈,我生不生孩子,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你要帮我养孩子吗?”   孙大妈觉得她这话可笑,“你的孩子,自有贺科长负责,关我什么事?”   “对呀,你又不出钱,那我生不生孩子关你什么事?”姜榆不冷不淡怼了回去。   孙大妈憋得郁气堵在胸口,脸成了猪肝色。   “你这闺女怎么不听劝呢,我这是为了你好!姜婷还是你妹妹,她都怀上了,你也不知道着急。”   姜榆:“我能挣钱,我着什么急。”   孙大妈很是看不上,面带轻蔑:“女人相夫教子最重要,把家顾好,比什么都强,你再能挣钱,都比不上你怀个孩子,这才是女人最大的价值。”   “这就是孙大妈瞒着彤姐,要把她工作卖了的原因?”姜榆眼神锐利了几分。   这话一出,孙大妈神色现出几分慌张。   其余人面面相觑,问:“老孙,你上回说要卖的工作,是你儿媳妇的工作?你不是说是远房亲戚要卖吗?”   孙大妈遮遮掩掩:“远房亲戚,就是远房亲戚。”   姜榆嗤然,“孙大妈,你儿媳妇什么时候成了你远房亲戚了?你不说彤姐不顾家,要把她工作卖了,以后让她在家里相夫教子吗?”   孙大妈暗暗瞪了她一眼,“别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说了,我得回家了。”   可惜她再怎么否认,这件事都捂不住,以飞快的速度传开。   王彤才下班,便有好几个人跑来问她。   “彤姐,你要卖工作呀?”   “你这是打算回家要二胎吗?”   “你婆婆到处打听人买工作,原来是要卖你的工作!这事儿你知道吗?”   王彤不明就里,“胡说什么,我才升职多久,干嘛要卖工作?”   等听人解释一番,她才知道原来是孙大妈搞的鬼。   几乎整个家属院都知道,她盘算着要把自己的工作给卖了。   王彤冷冷一笑,“我的工作,只有自己能做主,谁都动不了!你们也一样,什么狗屁相夫教子,领导都在鼓励我们妇女走出家庭,去承担社会责任,顶起一片天!”   她现在就回家好好问问,究竟是谁想动她的工作。   王彤从来都不是软柿子,以至于这些年和孙大妈关系一直不太和谐。   孙源是个不管家里事的,成天出去混,好似这个家和他没有关系。   说是家,其实是她们婆媳俩的战场。   王彤回到家,开门见山:“我听说你想卖了我的工作?”   孙大妈心虚不已,目的还没达成,先被她知道了。   “你听谁说的,好端端我卖你工作干什么。”   王彤冷笑,“我也奇怪,好端端你卖我工作干什么?这些年,你儿子给过你一分钱花吗?我给你吃给你穿,卖了我的工作,你喝西北风吗?”   孙大妈心中气闷,“你别老跟我算钱,那我不是给你带了这么多年的孩子,那钱是我应得的!”   “孙小平是我儿子,难道就不是孙源的儿子?你不是给你儿子带孙子?你真要跟我算,那你怎么不说说,孙源他爸生病那会儿,我花了多少钱?你要是再作妖,我就把你送回乡下去!”   王彤多的是法子拿捏她,只是从前都觉得没必要。   现在被碰了底线,她哪里还能忍。   说着,她就要去给孙大妈收拾行李,送她回老家。   吓得孙大妈连连求饶:“我这不是看你辛苦吗?想让你卖了工作,在家里好好休息!”   “休息?回头连饭都吃不起,你出去讨饭吃吗!”   王彤真想掰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多少水。   孙大妈被骂得心虚,缩了缩脖子。   “这不还有孙源吗?只要你回到家里,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整日不着家,到时候他会给钱的。”   王彤觉得更可笑了,“他赚的还没我多,养得起我们几个?别说了,我看你就是好日子过多了,现在就给我滚回乡下去!”   她把孙大妈的行李往外扔,恰好被孙源瞧见。   孙大妈像是抱到了救命大腿,忙和他哭诉:“你快和你媳妇儿说说,她要赶我走!这些年我辛辛苦苦给你们带孩子,她就这样对我。”   “你辛辛苦苦带孩子,我难道不是在辛辛苦苦赚钱?这些年你儿子从没管过你,你不去为难他,却来找我麻烦,你就是个白眼狼!没良心的老虔婆,你又不是我亲妈,我不养你了还不行吗?”   王彤对孙源不是没有怨气,只是忙碌的工作和生活,让她经常忘记自己还有个丈夫。   孙源好像只是把她这里当成招待所,以及甩责任的地方。   有人给他奉养母亲,抚养孩子,他偶尔回来看一看,不出钱不出力,往后还有人养老。   王彤不是没想过和他离婚,只是每每提出来,就有一堆人过来劝她。   “哪个男人不是这样?他好歹还有一份工作。”   “他不赌不嫖,脾气又好,已经很不错了。”   “孙源哪里不好?人得学会知足。”   大家都说他好,王彤却从没看见过。   “我不是你亲妈,可我是你婆婆!你就该养我!”   孙大妈用力推了下孙源,哭喊着:“你倒是说说话啊,你媳妇儿要赶我走,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听到这话,王彤又忍不住冷笑。   他哪里是不敢,他是懒得理会。   “正好你今儿回家,我一次跟你说清楚,要么送你老娘回乡下,要么你每个月给二十块钱养老钱养她!”   孙源满脸不耐,“住得好好的,闹什么!”   “她盘算着要卖我工作!成天啥都不干,就在家里惹事,我不惯着她!再说了,她是你妈,你养她不应该吗?”   “妈,你好端端的卖她工作干什么?”   孙大妈心虚道:“这不是想着,让她顾好家里,你们能趁年轻再要一个孩子。”   孙源心生不满,当初她催着结婚,他结了。   后来她又催着生孩子,他生了。   “小平都大了,还要什么二胎,有一个就够了。”   这也是王彤觉得最荒唐的一点,因为从她怀上孙小平开始,孙源便再也没和她同过房。   明面上她有男人,但其实和守寡差不多。   “别闹了,妈去做饭,我饿了。”   回回都是这般,闹到一半,便被他和稀泥,问题从来没有得到解决。   但这回,王彤不想忍了。   这个男人,好似永远戴着一张面具,叫她生厌。   “吃什么吃!你把这里当什么了,招待所?还是饭店?我再说一次,要么把你妈送走,要么每个月给钱。”   孙源神色微沉,“你怎么这么粗俗,张口闭口都是钱!”   “你不俗,你吃喝拉撒睡都不花钱?我说了你怎么不回家,合着是外面有人养你呢?那正好,把你老娘一起带过去,让人把你妈一起养了!”   孙大妈见王彤打定主意要送自己走,又气又急,坐在地上耍起赖。   “我命苦啊!帮你们把孩子带大,现在我年纪大了,你嫌我没用,就要赶我走!我还能去哪里,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这样你就满意了!”   她这一嗓子嚎出来,左邻右舍便有人过来。   还没了解来龙去脉,便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劝王彤。   “有话好好说,你婆婆没功劳也有苦劳,至少帮你把孩子带大了。”   “别动不动就赶人,没你这么当人儿媳妇的,这房子也不是你的。”   “孙源对你不错了,别成天闹,往后日子还长着,闹成这样日子过不过啦?”   “……” 第367章 他哪里不错?   王彤家闹的这些事,姜榆还是从何倩倩这边知道的。   “后来呢?彤姐把孙大妈送走了吗?”   何倩倩摇摇头,“彤姐心软,她一开始就是吓孙大妈,哪里真会把人送走。她说孙大妈有很多毛病,但带大了孙小平,对她这个儿媳妇不算太差。”   至少生活起居上,孙大妈帮王彤拾掇得很好。   王彤能够心无旁骛专心上班赚钱,也是得益于她把家里照看好了。   姜榆点点头,“归根结底,是孙源的问题。”   何倩倩不解,“孙源有什么问题?大家都说他这人不错。”   姜榆:“……他哪里不错?”   何倩倩掰着手指算:“他有工作,脾气好,听说他从没和彤姐吵过架呢。”   姜榆笑了声,“不吵架就是好,那他还不回家,也不给钱养孩子和老人呢,这好吗?”   何倩倩还没步入婚姻,又涉世未深,总是以很单纯的想法去看待他人。   姜榆时常担忧,她会不会被坏人拐跑。   “倩倩,要是以后有这么一个男人跟你结了婚,他让你生孩子,却把孩子跟老娘都扔给你,家里的事都不管,也不给你钱养孩子,让你只能自己出去工作挣钱。等他老了,需要人伺候了,他又回到了这个家,让你伺候他,让你的孩子给他养老。你觉得怎么样?”   何倩倩瞪直了眼,“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想得美!”   不负责任,白得一个好大儿给他养老,老了还有媳妇儿伺候。   这不是天大的美事。   何倩倩看着姜榆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醍醐灌顶,终于知道姜榆什么意思了。   “姜榆姐,你是说彤姐的老公,就是这种人?”   “他不是吗?”姜榆反问。   孙源明明是个极其不负责任的男人,但他在外人眼中,却是个实打实的好男人。   姜榆突然觉得,这个社会对男人的要求怎么这么低。   何倩倩脑海中好似的有一团迷雾散开,心明眼亮起来。   她突然奇怪,先前怎么会觉得孙源还不错呢?   “所以呀,看男人得擦亮双眼,你现在还小,不急着处对象,可以慢慢来。”   何倩倩点点头,“那我回去上班了。”   “去吧。”   何倩倩把姜榆的话记在了心里,回到车间,跟她同小组的大娘在侃侃而谈。   “倩倩跟我儿子见过面,我看他们两个,是越看越般配!”   “我儿子就喜欢倩倩这样乖巧的,不嫌她是乡下人。”   “倩倩脾气好,跟我儿子正好互补。”   说话的这人是谈大娘,是何倩倩这一组的成员。   同一个小组,不乏比何倩倩年长的人,却叫何倩倩升了小组长,其实大家心里颇有不服。   但何倩倩虽然年轻,工作能力确实不错。   大家揪不了她的错处,有意见也只能憋着。   这谈大娘家里有个儿子,成日在家闲着,有一日来车间找谈大娘,瞧见了何倩倩。   之后也不知怎么,何倩倩和谈大娘的儿子偶遇了几次,厂里就开始传起闲话来。   何倩倩不喜欢谈大娘,更不喜欢她儿子,但先前都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刚才和姜榆聊完,何倩倩觉得自己不应该放纵这些不实的传言。   “谈大娘。”   谈大娘的声音戛然而止,笑着看向她。   “什么事?”   何倩倩正色道:“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要说闲话。”   小组成员噤声,低着头开始忙自己的活儿。   谈大娘是这几个中年纪最大的,觉得被驳了面子,脸色不大好看。   “倩倩,这怎么是闲话,大娘说的是真心话,我家志杰中意你。”   何倩倩一张小脸绷得很紧,义正言辞开口:“谈大娘,可我不喜欢赖志杰!以后这话还是别说了,我还没处过对象,名声就被你败坏了,叫我以后还怎么嫁人。”   谈大娘笑容消失了,“嫁人?你还想嫁给谁?我家志杰跟你见过几次,他对你很满意,除了志杰,你还想嫁给谁?”   何倩倩没想到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谈大娘已经自作多情给她定了名分。   她的脸因为气愤涨得绯红,谈大娘实在无耻至极!   “我和赖志杰是见过几次,但那都是偶遇,我和他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谈大娘,难不成被你儿子看上的人,都得嫁给他不成?”   谈大娘梗着脖子,扬声道:“要不是你勾搭他,他能看上你?现在他就喜欢你,也看不上别人,你不嫁给他,他还能娶谁?”   谈大娘没少在车间里说自己满意何倩倩,大家都以为不出意外,何倩倩和赖志杰应该能成。   但一切的前提,都是基于何倩倩愿意。   如今何倩倩明确拒绝,却叫谈大娘给赖上了,谁听了不说一句无耻。   “吵什么呢?都上班了,还不干活!”王彤从外面走了进来,厉喝一声。   她是负责整个车间的组长,又是工厂的老人,平时很有威信,连谈大娘都怵她。   王彤瞧见何倩倩脸色不对,眼眶还是红的,把她喊了出去。   “倩倩,跟我来。”   何倩倩满腹委屈,跟着她走出去。   “哭什么?”   何倩倩这才把谈大娘话给说了,她嘴笨,没有经验应付这种无赖。   可又怕真被他们母子俩赖上,毁了清白。   王彤最厌恶这种事,一个两个在车间不好好干活,成天琢磨这些算计。   她拍拍何倩倩的肩膀,“别怕,我找谈大娘说说,让她管好自己的嘴。往后赖志杰来找你,你都别搭理他,他要是敢对你做什么,你就找保卫科。”   “好。”   让何倩倩回去后,王彤又把谈大娘喊过来,严肃批评了她,才让她安分老实一些。   谈大娘老实了,赖志杰却不见得。   下班的时候,何倩倩又遇上他了。   他跟往常一样,故意往她跟前凑,主动和她打招呼。   以前何倩倩觉得人家都跟你打招呼了,你不回应不礼貌。   现在她长了记性,知道远离他。   她对赖志杰视若无睹,特意避开他。   然而赖志杰却不甘心,堵住了她的去路。   “倩倩,你怎么不理我。”   何倩倩态度冷淡,“麻烦你叫我同志,我跟你没那么熟,就只是见过几次,说过几句话,交情没到那份上。”   赖志杰笑容淡了,打量着她的神色,看见她脸上的防备,心中警铃作响。   他伸手要去抓何倩倩的胳膊,被她眼疾手快躲开了。   “赖同志,请你自重!”何倩倩眉目凌厉,呵斥一声。 第368章 我们在处对象   赖志杰讪讪,摩挲着手指。   “倩倩,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让你生气了?”   这亲昵的语气,很容易让人误会他们有什么关系。   “赖同志,你没做错什么,就算你做错了,也跟我没关系,请你不要说这种令人误会的话。”   何倩倩有些气恼,现在才看清赖志杰居心不良,早知道就不应该和他接触。   赖志杰流露出伤心的神色,“倩倩,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狠心的话,你生我的气可以说出来,不要跟我撇清关系。”   何倩倩瞠目,“我跟你有什么关系?赖同志,你这是在跟我耍流氓吗?”   赖志杰露出委屈的神色,“倩倩,以我们的关系,怎么会是耍流氓呢?”   “真是笑话!我们两个就说过几次话,连朋友都不是,我跟你能有什么关系?”   何倩倩的三观被刷新了一次又一次,谈大娘的无耻,和赖志杰简直如出一辙,母子俩堪称一脉相承。   赖志杰皱着眉头,“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我们都已经……你现在拍拍屁股耍赖,就想不认账!我是在太心寒了,既然如此,就当我看错你了。”   他这话一出口,旁人看何倩倩的眼神,便多了一丝耐人寻味。   更有认识何倩倩的人主动开口询问:“倩倩,原来他是你对象啊?”   “处对象就光明正大的处,干嘛畏畏缩缩。”   “现在看来是和倩倩不想认账。”   “都处上了,这又不喜欢了?”   “可能是人家有更好的选择,看不上他了呗。”   何倩倩百口莫辩,急得直跺脚,眼眶通红。   要不是她打不过赖志杰,她非要撕了他的嘴!   “你胡说八道,我跟你就说过几句话,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赖志杰两手一摊,对她很是失望,语气黯淡:“你不想承认就算了,我不逼你。”   “你和倩倩是什么关系,我也想知道,不如你仔细说说。”不知何时,姜榆走了出来,就站在不远处。   赖志杰和何倩倩的对话,她听去了大半。   二厂基本没人不认识姜榆,瞧见她走上来,纷纷让开一条道。   “姜榆姐!”何倩倩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朝着她跑了过去。   姜榆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抚:“没事。”   赖志杰没见过她,还以为也是车间女工,笑着和她打招呼。   “同志是倩倩的姐姐吗?我和倩倩才在一起没多久,她可能没跟你提过我。”   姜榆对他这种模棱两可的说话方式很是反感,问道:“什么叫在一起,你和倩倩在处对象?”   赖志杰神色自若,“是,我们在处对象。”   “你胡说!”何倩倩声音猛地拔高,否认道:“我跟你就说过几次话,我根本不喜欢你,怎么可能和你处对象!”   姜榆握住她那气到发抖的手,轻轻拍了拍。   “倩倩别怕,我知道的。”   何倩倩委屈地扁着嘴,眼泪啪嗒啪嗒掉。   “姜榆姐,我和他真的不熟。”   姜榆点点头,“赖同志,你听见了?倩倩的说法,跟你的话有出入,不然我们去保卫科说吧。毕竟这对女同志的名声影响不小,要是每个想找对象的人都跟你一样,信口胡诌,岂不是要乱套。”   赖志杰脸色大变,“我没有胡诌!这是我和何倩倩的私事,何必小题大做,惊动保卫科呢。”   “保护人民是保卫科的职责,怎么会是麻烦?何倩倩并不承认自己跟你有牵扯,我们不冤枉你,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流氓。走,我们去保卫科坐坐。”   姜榆伸手就要去拉赖志杰,被他躲了开来。   赖志杰充其量就是个小无赖,对付何倩倩这样单纯的女同志还行,哪里敢去保卫科。   “不用不用,这都是小事,不敢劳烦保卫科。”   姜榆轻笑,“涉及到一位女同志的名声,怎么会是小事?我们二厂什么都不多,女同志最多,要是每个想追对象的男人都跟你一样,不顾女同志的意愿,动动嘴皮子就想逼人家跟你在一起,那我们二厂女工的权益谁来保障?”   站在一旁看戏的那些人,原本还觉得这事和自己关系不大。   听到姜榆的话,却有了危机感。   如果何倩倩真的没和赖志杰处对象,却被他摁着头认下,这一辈子可都毁了。   “是该找保卫科好好说说。”   “如果你们真的在处对象,保卫科肯定不会冤枉你。”   “反之亦然,如果你们没有再处对象,却硬拉着何倩倩,那你就是在耍流氓!”   “耍流氓可不能轻饶,少不得要送进去改造几年!”   赖志杰吓得腿软,脸色惊慌。   这时,谈大娘出来了,他忙不迭跑了过去,寻求她的帮助。   “妈,救我!”   谈大娘不明就里,一不留神被他抱住了胳膊。   “志杰,你怎么在这儿?怎么了?”   姜榆挑了挑眉,“原来你妈还是我们二厂的女工?这就更好办了,相信我们二厂的人觉悟都不会太低。刚好一起去保卫科坐坐,把话说清楚再走。”   这年头,就没人愿意和保卫科扯上关系。   谈大娘连忙护着自家儿子,看着姜榆赔笑:“姜副科长,有话好好说,他做错了什么,你跟我说,我来骂他!何必动不动就请保卫科,那保卫科的同志也得下班呀。”   姜榆拍拍何倩倩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   “倩倩,你来说。”   何倩倩咬着唇,“今儿在车间,谈大娘就在胡说八道,说什么她儿子看上了我,我就必须得嫁给赖志杰。彤姐还因为这个批评过她,没想到这才过去没多久,赖志杰又来缠着我。”   她满腹委屈,不明白这对母子俩怎么非得盯着她。   “我不怕保卫科调查!我可以发誓,我和赖同志就只偶遇过几次,说过几句话,除此之外,私底下没有接触过,更遑论处对象!”   谈大娘心里暗骂何倩倩不识好歹,赖志杰能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   心里这样想,嘴上自然不能这样说。   谁不知道姜榆现在可是厂里的大红人,她男人还是保卫科的科长,说的话举足轻重,得罪不起。   她思来想去,大不了不要何倩倩这个儿媳妇就是,赖志杰又不是娶不到媳妇儿。   她讪讪一笑,“误会,都是误会!我儿子志杰就和倩倩说过几次话,没有处对象,他刚才说错话了。志杰,快和倩倩道歉,女同志的名声要紧,不能胡说的。”   “妈……”   “道歉!”谈大娘瞪了他一眼。   赖志杰这才不情不愿开口:“是我说错了,我和何倩倩没有处过对象。但我是真心喜欢倩倩的,你现在不答应,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   姜榆冷声道:“处对象是两厢情愿的事,她不愿意,你就不能纠缠,不然照样可以当耍流氓处置。”   赖志杰不服气:“我还没有追求对象的权利了?”   “你有,但如果你的行为已经给对方造成困扰,这就是错。赖同志,二厂是工作的地方,闲人免进,回头我会和门卫说一声,往后别有事没事就进来逛,不合适。”   姜榆的话,激起了赖志杰的怒气。   他刚想回嘴,被谈大娘用力掐了一把。   “姜副科长,我们志杰明白了,下次决不再犯。”   说罢,谈大娘便拖着赖志杰匆匆离开。   等走远,赖志杰才甩开她的手。   “妈,我就喜欢何倩倩!我就要娶她!”   “哎哟你怎么还没看清,她那是你能高攀的吗?女同志这么多,回头我让媒婆给你找。我的儿啊,忘了何倩倩吧,咱们得罪不起。”   赖志杰怒气填胸,用力攥拳,手背的青筋顺着胳膊蜿蜒而上。   “我不!我就要何倩倩!就要她!”   他死死瞪着眼,突然浑身僵直着倒了下来,四肢蜷缩扭曲着抽搐。   谈大娘知道他这是犯病了,熟练给他顺着气,往他嘴里塞了帕子。   “好好好,让你娶!让你娶!” 第369章 就应该你负责   “等休息日回家,最好把这件事跟你爸妈说一声。”姜榆担心这个赖志杰还会在背地里捣鬼,特地交代何倩倩。   何倩倩原先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但今天这一出实在让她害怕。   “姜榆姐,他们应该不会再缠着我了吧。”   这一回她都怕了。   姜榆不是吓她,而是觉得赖志杰是个无赖,谁知道他会不会再耍流氓。   “反正你防着点,最好把这件事告诉你的领导,让大家都知道你和他没关系。”   “好。”   何倩倩这边的事还没解决,她娘家的兄嫂先找上门。   陈秀英的娘家哥哥也去挖煤了,现在音讯全无。   她爸妈抓着她问了好几次,非要陈秀英负责。   陈秀英实在没办法,便想去找姜婷算账。   可何有福带回来消息,说姜婷怀孕了,可不敢和她动手。   真出了什么事,害了人命,这可是要吃花生米的。   可陈秀英实在坐不住,于是找上了姜榆。   姜婷是她妹妹,她犯的事儿,让姜榆负责,也说得过去。   这不,姜榆回到家,便瞧见了蹲在门口的何广财和陈秀英。   “姜榆!你可算回来了!”   徐丽华提醒道:“姜榆,他们说是来找你的,在门口蹲了一下午,你认识不?要不认识,我就叫保卫科的人来。”   “认识!认识!”何广财连忙开口。   姜榆没应声,思索片刻,想不通他们过来是为了什么。   “你们有事吗?”   陈秀英等得没耐心,语气有些冲:“当然有事!我大哥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姜榆:“……送你大哥挖煤的人又不是我,你有问题找姜婷,关我屁事。”   她眉头一皱,不耐烦道:“闪开!”   陈秀英却觉得她不讲理,嚷着:“姜婷是你亲妹,你不负责谁负责?”   姜榆被她气笑,这是觉得自己更像冤大头?   “那你怎么不找她爸妈,不找付向阳,不找她公婆?我看着很好欺负吗?”   陈秀英目光闪烁,自然是因为心虚。   她不是没想过找其他人,但这么多人中,就姜榆最有钱。   兴许为了息事宁人,姜榆就愿意出点钱呢。   “我不管,反正你得对我大哥负责!”   姜榆睨着她,“就算去报公安,也没有让我负责的道理,要不是我,你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是去挖煤呢。”   她抬头看了一眼,乌云盘旋在上空,要下大雨了。   “再不走,我就叫保卫科了。你们不会是觉得保卫科管吃管喝,特地来蹭吧?”   何广财扯开陈秀英,试图和姜榆讲道理:“姜榆,秀英她大哥是家里的独苗,现在她爸妈担心得不行,态度可能有些不太好,你别介意。”   “她家里人着急我能理解,但我再重申一遍,这事儿跟我无关。”姜榆依旧是事不关己的态度。   何广财愠怒道:“谁叫姜婷是你妹,就应该你负责!”   说一千道一万,他今儿还真就赖上姜榆了。   姜榆冲着付家的方向喊了声:“姜婷,你当什么缩头乌龟,给我滚出来!”   付家人充耳不闻,姜榆没了耐心,直接上手把陈秀英推开,拿出钥匙开门。   她一动手,何广财就有了发作的借口。   “做了错事还敢打人,没这种道理!”他怒吼一声,五指成爪,朝着姜榆抓去。   将将碰上姜榆的肩膀,被刚回到家的贺庭岳箍住,一把掀开,压着他的肩膀,将他的胳膊反剪在身后。   “敢在国棉厂闹事,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   贺庭岳一抬脚,把何广财给踹了出去。   陈秀英拍着大腿,急得捶胸。   “没天理啊!你们还敢打人!我要去二厂告你们,我要去告你们!”   贺庭岳冷然看着他们,“尽管去。”   他没再搭理何广财夫妇俩,抬脚朝着付家走去。   紧闭的大门,在他脚下瞬间成了破烂。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木头门就这样被破开。   紧接着传来林红霞的怒吼:“我的天老爷,贺庭岳你要死啊,我儿媳妇还怀着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拼命!”   贺庭岳瞥了她一眼,没把她放在眼里。   眼看着林红霞扑上来要和他动手,贺庭岳大手一伸,扯着付向阳挡住了她那毫无章法的拍打。   付向阳闭上眼,左闪右躲,脸上还是挨了好几个耳光。   “妈!妈你打错人了!住手!”   付向阳原本就虚弱,几个耳光下来,脑袋晕晕沉沉,差点没站住。   “他们找我媳妇儿麻烦,你们没听见?”   付向阳的胳膊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被贺庭岳攥着,疼得他脸色发白。   “岳哥,我……我刚才在睡觉,没听见。”   贺庭岳下颌收紧,深邃的双目淬了冰一般,看得付向阳下肢发颤。   “全家都在睡觉?”   付向阳咽了咽口水,冷汗从额头上滑落。   林红霞觉得贺庭岳不讲理,忍不住辩解:“他们找的是姜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贺庭岳冷笑,手上微微用力,付向阳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妈,你闭嘴吧!”   林红霞立马噤声,想到儿子还在他手上,心急如焚。   “岳哥,我错了,我没睡觉,我听见了!”付向阳连连求饶。   再不求饶,他的手就要断了。   贺庭岳松开手,将人推到地上。   “再有下回,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徐丽华一直关注着这边,见贺庭岳走了,才敢出来说话。   “不是我说,这事儿是你们惹出来的,凭什么让姜榆出头?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过来,姜榆还那么大声,我不信你们没听见!”   林红霞扶着付向阳起身,嘴里小声咒骂着。   骂了贺庭岳,又骂姜榆。   付向阳捂住她的嘴,“妈你消停点行不行!”   林红霞嘟囔:“我又没说错,他凭什么这样欺负你!”   “就凭你们欺负他媳妇儿!”徐丽华接了一句话。   林红霞气不过,啐了一声。   “徐丽华你哪国的?你怎么净帮着姜榆说话!”   徐丽华老神在在,“我哪国都不是,我只讲道理,这事儿就是你们不对!这还只是个开始,你们再不把人弄回来,回头他们还得来。”   把人弄去挖煤,都不跟人说清楚,这不就是活该!   林红霞心气不顺,又想骂姜婷两句。   才开了个头,就看见姜婷从屋里走了出来,哀怨地看着她。   “妈,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这就出去给他们赔罪,让他们打骂,我都不还手!实在不行,我们母子俩给他们赔命去,一尸两命,总够了吧!”   林红霞吓得惊慌失措,忙不迭拦下她。   “你胡说啥!我孙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第370章 洪灾   何广财和陈秀英搀扶着从家属院出来,还没打算好去哪里,就遇上了倾盆大雨。   两人瞬间淋成了落汤鸡,躲雨都来不及。   何广财不禁抱怨:“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也不至于挨揍!”   陈秀英还觉得自己委屈,“我怎么知道你这么没用,在他手底下连一招都过不了。”   何广财瞪着她,“我没用?陈秀英,你有没有良心,我真没用,今天我就不会陪你来!”   陈秀英懒得和他争吵,“你快想想现在去哪儿!”   何广财本想带着她回肉联厂避避雨,可那边有点远,他便拉着陈秀英去找何倩倩。   何倩倩住的是宿舍,多人间,里面都是女同志,哪里能让他们进去。   可何广财和陈秀英全身都是湿了,也没地方去,她只好把何广财带到了男同志的宿舍。   一等雨停,她便迫不及待让他们俩回家去。   从二厂出来,陈秀英不满地抱怨起来:“连顿饭都不请我们吃,这还是亲妹呢!”   何广财不耐烦打断她的絮絮叨叨:“你能不能闭嘴!”   陈秀英越想越气,想折返回去,让何倩倩带他们去吃饭。   走没两步,听见一旁有人问:“这是倩倩的哥哥嫂子吗?”   何广财和陈秀英循着声音看过去,面面相觑。   “你是谁?”   “大哥,嫂子,你们好,我是赖志杰,倩倩的对象。”   何广财看着他穿着体面,谈吐之间,文质彬彬,好感立马就上来了。   “倩倩的对象?她怎么都没跟我们提过。”   赖志杰笑道:“她害羞,没提过也是正常,所以我少不得要主动一些。正巧听人说你们过来了,我想着请你们吃顿饭,谈谈我和倩倩的婚事。”   何广财还没反应过来,陈秀英眼睛亮了。   谈婚事?那岂不是意味着有彩礼拿。   看赖志杰这穿着,肯定是城里人,兴许还能要不少彩礼。   “那我们去哪里吃饭?先说好,太差的就不用了,我跟她哥都吃不惯。”   赖志杰好脾气笑了笑,“不如去东客来?等吃晚饭,我再去顺林斋拿给二位定的点心。”   顺林斋扬名北城,不少人来首都,第一时间就要去这里买点心,陈秀英自然也知道。   可她没吃过,手头不宽松,根本不敢买。   现在赖志杰一出手就是顺林斋点心,让陈秀英愈发笃定,他肯定有钱!   “行,那就去东客来!”   何广财犹豫不定,这是何倩倩的婚事,他都和何有福分家了,没有做主妹妹婚事的道理。   “要不……”   “哎呀你愣着做什么,快走!”陈秀英使劲扯了他一把。   北城的大雨,整整下了一夜。   伴随着滴滴嗒嗒的雨水声,姜榆很快入睡。   半夜,震耳欲聋的雷声中,姜榆仿佛听见了敲门声。   贺庭岳睁开眼,坐了起来。   姜榆也醒了,迷迷糊糊问:“是不是有人来了?”   他给姜榆盖好被子,自己下床出去。   “你继续睡,我出去看看。”   姜榆望着窗外,这雨还没停。   大半夜过来,怕是有急事。   她等了一会儿,跟着翻身下床。   走出来才发现,来人竟然是林长安。   他身上还穿着雨衣,没来得及脱下。   “长安,怎么了?”   “嫂子,前两天豫省特大暴雨,大大小小几十个水库垮坝,闹洪灾了!”   郑厂长大半夜收到消息,连忙叫人通知谢晋昌,召开紧急会议,准备救灾物资,组织运输队运送。   外面下着暴雨,贺庭岳原本想让姜榆别去。   然而姜榆作为厂里的一份子,哪里放心得下,冒着大雨回厂里开会。   人到得差不多,郑厂长面色沉重,可见情况并不乐观。   “水库垮坝,没有预警,大水倾泻,首当其冲的是豫南文江公社,据可靠消息,近万人已经遇难。”   众人纷纷低下头,心头沉甸甸的。   这不仅仅是一个数字,也是每一条鲜活的生命,更是支离破碎的家庭。   “情况特别严重,洪水所过之处,大小村庄荡然无存。我们没时间哀悼,逝者已矣,现在更重要的,是拯救灾区人民。洪灾肆虐,水火无情,这一趟我要亲自过去救灾!”   郑厂长站起身,一身凛然正气。   “但我不勉强你们,愿意过去的报名,不必有心理负担。想好了再开口,此行肯定有危险。遂城火车站都被冲了,车厢扭成了麻花,你们就该知道这次洪灾有多严重。”   贺庭岳肯定是要报名的,姜榆从不怀疑。   “我之前参加过救灾行动,有经验,由我带队吧。我个人不建议厂长亲自过去,国棉厂这边需要人坐镇。”   郑厂长沉思片刻,点点头:“好!”   姜榆紧跟着站起身,“厂长,我也报名。”   郑厂长一怔,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贺庭岳。   贺庭岳却笑了起来,“我媳妇儿的事,她自己做主,不用问过我。”   姜榆诧异抬起头,她原本以为贺庭岳会阻止她。   在场的人,只余两个年迈的长者没去,其他人都报了名。   郑厂长有条不紊安排着众人准备物资。   这次行动,是由官方发起的纺织基地联合救灾行动,和钢厂那边的人一同出发。   光是准备物资,都费了不少时间。   从半夜到清晨,从清晨到下午,不眠不休,加班加点。   暴雨没有停歇,像是无止境一般。   姜榆浑身都是黏腻的,不知是汗还是雨水,湿哒哒粘在皮肤上。   临行前,郑厂长给了大家准备时间,晚上七点统一集合。   贺庭岳第一时间喊上姜榆回家,握着她冰凉跑得发白的双手,心疼不已。   “说实话,我并不想让你去。”   姜榆笑了笑,眼神虽然疲惫,却神采奕奕。   “我就知道,那你怎么不和郑厂长说?”   贺庭岳看着她,眼底蕴含着缱绻温柔。   “你是我媳妇儿,我心疼你是我自己的事。在成为我媳妇儿之前,你是姜榆,你有权做主自己的任何事,我尊重你。”   姜榆反握住他的手,眸色坚定。   “我们会平安回来的!”   贺庭岳将她搂住怀中,“当然,我会带着你平安归来。”   姜榆拍拍他的肩膀,“别说了,我得回去洗个热水澡,很不舒服。”   贺庭岳点点头,“你先回家,时间还够,我买点肉,回家做个肉酱。灾区可没条件做饭,回头肉酱配个馒头,不至于太斋。”   换做是以前,他肯定想不了这么多。   可这回有姜榆,想到她要吃那样的苦,他一颗心都揪起来了。 第371章 幸好你肚子争气   姜榆回到家,贺正东从屋里飞奔而出,喊了声:“嫂子回来了!”   贺飞燕跟着从厨房跑出来,“嫂子,水烧好了,你先去洗澡吧。”   姜榆心里暖呼呼的,别看贺飞燕好像大大咧咧,关键时刻还挺贴心。   “好,我先去洗澡,你们再烧一锅水,你大哥也得洗。”   洗完澡还得收拾东西,时间并不是很充足,姜榆这个澡洗得飞快。   他们都不在家,吃食都是贺飞燕从外面买回来的,让姜榆坐下吃,边吃边说。   姜榆言简意赅,和他们几个说了要去灾区的事。   贺飞燕愣住,家属院都传遍了,说这次洪灾特别严重,接连数十个水库垮坝。   意味着姜榆和贺庭岳此行会很危险。   “你和大哥都去吗?”   姜榆点点头,“都去!飞燕,哥哥嫂子不在家,你得撑起来,弟弟妹妹都靠你照顾了。嫂子回头把家里的钱都留给你,想吃什么都自己买,不用省钱,听见了吗?”   贺飞燕闷闷不乐,“能不去吗?”   她知道这话有些自私,但她真的不想让他们去冒险。   从前哪里危险,贺庭岳就往哪里去。   现在他自己去也就罢了,还得带着姜榆一起。   姜榆拍拍她的肩膀,“跟你大哥没关系,是我自己想去的。”   吃完东西,贺庭岳回来了。   该交代的,姜榆都交代了,直接推着他进屋洗澡。   大院儿的人都聚在外面,等着和姜榆说话。   林冬花都憋了一晚上了,终于忍不住开口:“姜榆,究竟什么情况?”   “特大洪灾,情况危急,我们得去救灾。”   姜榆打包了一些吃食,决定去看看马婆婆。   这几天要出门,短时间内没办法再去她那边学习,得和马婆婆说一声。   马婆婆此刻也听说了洪灾的事,对她的决定表示赞同。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你虽年轻,可却是厂领导之一,有责任在,得去。”   说罢,她摇了摇头,叹息中藏着化不开的惋惜。   多少人命,多少家庭,都被洪水冲走了。   她叹道:“当年陈工早就说过,水利以蓄为主,重蓄轻排,容易造成涝灾,可惜这话始终无人听进去。造成今天的局面,有天灾,也有人祸,悔之晚矣。”   姜榆闻言,神色黯淡下来。   “婆婆,陈工是哪位?”   马婆婆道:“水利工程师陈钰,一位高瞻远瞩的人才,可惜他跟我先生一样被下放了,如今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姜榆本以为她只是感叹两句,没想到马婆婆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神色激动。   “姜榆,去找他!豫南大大小小的水库都经过他的手,他了如指掌,陈钰肯定有办法,挽救灾区更多人的性命!”   姜榆一顿,马婆婆说的话毫无依据,那可是特大洪灾,岂是凭一人之力能改变的。   但她不知怎么,总觉得马婆婆这话是真的。   “婆婆,可我们就要出发了,路上不能离队,我们也不知道陈工在哪里。”   马婆婆急忙道:“他跟我先生下放到了同一个地方,能查到的!去找他!”   她哆哆嗦嗦,翻箱倒柜,拿出一支保存完好的钢笔,上面隐约可见“陈钰”二字。   “拿着这个去找他,他会跟你们走,信我!他有这个能耐!”   姜榆握着钢笔,心头沉重。   “婆婆,我没办法对你做出承诺,但我会尽量把陈工找出来。”   她拿出帕子把钢笔包好,揣进口袋,大步走了出去。   回到家中,姜榆第一时间和贺庭岳提起陈钰。   观察他的脸色,他应该也是知道陈钰这个人的。   “姜榆,我们不能离队,这是命令。”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姜榆攥着口袋里的钢笔,掌心刺疼。   她深知这一点,可万一陈钰真的能起到作用呢。   如果他真有办法应对,哪怕多救一条人命,也是值得的!   “万一呢,万一他真的有办法呢?就像上回辽省地震,一切都是未知的,那我们为什么不能试一试。”   姜榆伸手揪住他的袖口,“我知道仅凭马婆婆几句话,这有些离谱,但我真的觉得……”   这是姜榆的第六感,她认为陈工对灾区有帮助。   说出去更让人觉得离谱,她确实不应该让贺庭岳陪她一起任性。   “你在家里等我,我得跟郑厂长申请,调查陈工去处。但不能带上别人,我们两个只能单独行动。”   姜榆连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贺庭岳苦笑,拦下了她。   “挨骂这种事,就不带上你了,你男人顶得住。”   他是个刺头,来二厂之后,本就没少挨郑厂长的训。   姜榆只好在家里等着他带消息回来。   徐丽华见贺庭岳匆匆离开,转而又跑过来问:“姜榆,你们也打算去灾区?”   姜榆嗯了声,“该去的。”   徐丽华神色复杂,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想劝,却知道姜榆已经下了决定,不可能更改。   “你等等!”   她赶忙跑回家,煮了十个鸡蛋,捞出来连冷水都没过,直接用帕子包了起来。   “这个你拿着,路上吃。”   姜榆哭笑不得,心里涌上几分暖意。   “徐大妈,我家有鸡蛋,这些你留着吃吧。”   徐丽华推了过去,嗔道:“给你就拿着,长辈给的东西,不能推辞的,早点回来,别让飞燕和两个孩子担心。”   “好,谢谢徐大妈。”   徐丽华前脚才走,后脚孙母又过来了,她拿的是刚做好的包子。   “肉的和菜的都有,我做的这大包子,良子一次能吃五六个呢!”   姜榆竖起大拇指,“那是,阮大妈回回做包子,都能把虎子馋哭。”   孙母放下包子,忍不住叹气。   姜榆一个女人,这么逞强做什么。   她就算不去,厂里也没人会有意见。   “你跟小贺小心点,安全第一。”   “我知道的,谢谢阮大妈。”   孙母才走出门,忽然听见徐丽华一声暴哭。   “谁让你报名的!那边是灾区,特大洪水,稍不留神就会被大水冲走!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你媳妇孩子怎么办!”   姜榆急忙往外走,一问才知道张家华也报名了。   他不是二厂的职工,是作为志愿者的身份报名的。   无论徐丽华怎么骂怎么打,他都铁了心要去。   “我爸跟我大哥当年出事的时候,我还小,没能力救他们。但我现在长大了,我能尽自己的一份力,我必须去!”   他自作主张报了名,徐丽华无力改变,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那遥远的地方,洪水席卷,死伤无数,众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姜婷坐在门口,想着上一世确实有这个特大洪灾,死亡不计其数。   她抿了抿唇瓣,事情发生之后她才想起来,其实这件事她早忘在脑后。   毕竟对她没有任何影响,事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   付向阳神色懊恼,“可惜我身体不好,去了也是拖累。”   姜婷瞪了他一眼,“你就算身体好也不准去,你去了,我们怎么办?”   林红霞重重点头,“姜婷说的是,不准去,也不准管!”   姜婷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可听着大院里的人七嘴八舌说着话,怎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干脆就不想了,可大院儿这些人都上赶着夸姜榆,听得她实在不舒服。   “要我说啊,女人这么折腾干什么,有那个精力,还不如早点怀上个孩子。”林红霞在一旁阴阳怪气。   姜婷讽刺道:“妈,人家贺科长心疼姜榆,说是太早怀孕对身体不好呢。”   林红霞嗤了声,“生孩子对身体不好,去灾区救灾对身体就好了?肯定就是姜榆不能生,非说什么过两年再生。”   她突然想到什么,大惊小怪喊了起来:“之前大院儿这边都在传,说向阳不能生,肯定就是姜榆传的!明明是她自己不能生,非要拉我儿子做挡箭牌。”   林红霞啧啧两声,心疼地摸了摸姜婷的肚子。   “幸好你肚子争气,给向阳正名。”   姜婷抿着唇笑,“要不是有这个孩子,外头指不定要怎么说我呢。”   婆媳俩正稀罕着,不多时看到何有福面容阴鸷,带着南河村一大帮人气势汹汹跑进大院,姜婷才恍然大悟,终于想起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   姜浩他们去挖煤的地方,可不就是豫南! 第372章 假怀孕   姜婷下意识想躲进屋里,然而王美丽先她一步,速度快成一道残影,冲上台阶抓住她。   “豫南洪灾,水库垮坝,好多村子都被淹了,你知不知道?”   王美丽从得知这个消息开始哭,哭得眼睛又红又肿,却依旧死死盯着姜婷。   “我究竟生了个什么畜生,才能狠下心送她弟弟去死!你把姜浩还给我,还给我!”   王美丽的手指死死扣住她,无论林红霞怎么哀求,都不松手。   姜婷心慌意乱,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妈,我也没想到会闹洪灾啊,你们跟我说起这件事后,我让向阳第一时间联系人把他们送回来,只是没来得及……”   王美丽伤心欲绝,一巴掌毫不留情扇了过去,一丝力道都没留,打得姜婷扑在地上。   林红霞哀嚎一声,紧跟着扑了过去。   “我的孙子!”   何有福这才伸手把王美丽拉开,斥责:“姜婷怀孕了你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出了问题,可就闹出人命了!那也是你的孙子!”   王美丽冷冷一笑,“怀孕?她男人是个没蛋的玩意儿,除非她出去偷人,不然她根本不可能怀孕!她假怀孕,想让我给她从乡下找个孩子,不然她会有这么好心,给我儿子安排工作?”   莫怪她狠心,实在是姜婷不做人。   她哄着自己给她找孩子,却从没在乎过姜浩的生死。   王美丽悲从中来,自己这几个孩子,就只有姜浩和她亲。   就这么一个贴心的儿子,都要被姜婷害死了!   林红霞大受打击,脑子迟钝了几秒,被徐丽华的话激醒:“老林,你快问问姜婷咋回事,她是不是根本没怀孕?”   其实徐丽华更好奇的是,姜婷会不会真去外面偷人了。   毕竟她可是有前科的,上回还抓着林城晖要给他生孩子。   林红霞面目狰狞,狠狠抓住姜婷的下巴,迫使她和自己对视。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假怀孕?”   姜婷拼命摇头,吓得眼泪直掉。   王美丽对这个女儿狠了心肠,厉声道:“她如果不是假怀孕,那她就是出去偷人了!姜婷亲口跟我说,付向阳是个废物,他根本不行!付向阳生不了,那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姜婷又气又恨,充满敌意的眼神狠狠剜着她。   “你是我亲妈,你为什么要害我!”   王美丽冲着她啐了一声,“姜浩还是你亲弟弟,你不是照样想害他!”   姜婷崩溃大喊:“我没害他,我怎么知道豫南会发洪水!早知道会出事,我说什么都不会把他们送过去。”   那么多条人命,她哪里背得起。   何有福咬咬牙,“付向阳呢?你叫他出来,抓紧联系人,看能不能把人送回来!”   付向阳这才失魂落魄,从屋里踏出来。   他吓得六神无主,早就把送去豫南挖煤的那帮人抛在脑后。   要不是今日何有福带人打上门来,他还没把洪灾和那些人联想起来。   “向阳,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联系人呐!”徐丽华催促着。   付向阳讷讷道:“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遂城火车站都被冲了。”   就算联系上了,那些人估计也回不来。   何有福怒吼:“你还没联系,怎么知道就联系不上?合着你什么都不想做,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他带来的人蓄势待发,一个两个都恨不得把付向阳撕了。   林红霞护犊子一般挡在付向阳跟前,“你凶什么凶,我儿子身体不好,要是把他吓出病来,老娘要你的命!”   她这话火上浇油,何有福身后走出来一个彪形大汉,一把扯住林红霞,把她从台阶上拖下来。   有了泄愤对象,大家的拳头巴掌都开始往林红霞身上招呼。   “老子可没有不打女人的说法!我弟弟到现在生死未卜,他要是出了事,别说你的命,老子能要了你全家的命!”   徐丽华吓得连连后退,唯恐自己受到波及。   “哎哟,何队长,还是把人拉开吧,这要是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何有福这才开口:“敖昆,松手!我们是乡下人,可我们是来讲理的。付向阳,你立马去联系人,把我们的人一个不落带回来!”   付向阳吓得腿软,下台阶的时候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我不是要跑,我得出去打电话,但那边不一定能联系上。”   何有福给敖昆使了个眼色,“你跟着去。”   敖昆是南河村的猎户,成天在山上跑,练就了一身的腱子肉。   他身材高大,模样硬朗粗犷,站在付向阳跟前,衬得他跟鸡崽子似的。   付向阳本就虚弱,加上受了惊吓,白皙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姜榆适时走出来,“有福伯,让大家来我家坐坐吧。”   何有福点点头,“走,在姜榆家等消息。”   姜榆招呼他们进屋,给他们倒了茶。   家里的杯子不够,还去段家借了一些。   何有福神色疲惫,折腾了好些时间,心力交瘁。   “姜榆,你这边消息灵通,豫南那边究竟怎么样了?”   姜榆摇摇头,“情况不容乐观。”   王美丽又是一声哭喊:“我的儿啊!姜榆,你最有办法了,你帮我把姜浩接回来!”   何有福冷冷一哼,“你这是什么话!那边是灾区,随时能出人命的地方,你让姜榆去救姜浩,他是你儿子,姜榆就不是你女儿了?”   王美丽愤怒道:“要不是她不早些跟我们说是去挖煤,姜浩怎么会困在豫南?她和姜婷都一样没安好心,都盼着姜浩出事!”   她这眼神,是连姜榆都恨上了。   姜榆没搭理她,今日能叫她进门,都已经是自己念旧情。   “有福伯,现在灾区情况不明朗,你还是带着大家回去等消息。”   何有福扶着额头,长叹一声。   “我也明白,那你这边有消息的话,第一时间告诉我。”   姜榆道:“我将跟随物资运输车前往灾区,我会留意他们的消息。”   何有福浑身一震,“你说什么?你要去灾区?”   姜榆点点头,“我跟贺庭岳一起去。”   王美丽刚才是气急了,说的话都不过脑。   她就是过过嘴瘾,哪里真想让姜榆豁出性命去。   听见姜榆的话,她着急了。   “姜榆,那边是灾区,会死人的,你去干什么?你弟弟现在生死未卜,你不能再出事啊!”   “妈都是胡说的,我就是担心你弟弟,没真要你去!你不能去啊,你要是再出事,我跟你爸这辈子都没个指望了。”   姜榆淡淡拂开她的手,“我不是为了姜浩去的,我是作为国棉厂的一份子,去灾区支援!上头已经下了命令,很快就要出发。”   何有福见她如此坚决,便不再多劝。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叔也不多说,注意安全,和庭岳平安回来!”   没等多久,敖昆带着付向阳回来。   豫南已成泽国,根本联系不上。   何有福看着付向阳瑟瑟发抖的懦弱样,心里不屑。   “我不跟你为难,但我警告你,但凡有一个孩子出了事,我跟你们付家都没完!”   姜榆抬脚跟着出去,一路送他们到胡同口。   王美丽离开前,再三叮嘱她要小心。   姜榆心里已经没有了波澜,有些伤害,不是施舍丁点关怀和温情,就能治愈的。   就算好了,也会留疤。   和王美丽和解,姜榆情愿和自己和解,不再去为无关的人浪费情绪。 第373章 你的老师是谁?   贺庭岳匆匆而归,带来了消息。   “郑厂长同意了,给我派了车,但我们要脱离大部队自己行动。”   他手上握着一份文件,是厂里开的证明,足够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还有一份是陈钰的下放资料,他去的地方也在豫省,但和灾区所处位置不同,这个地方离北城近,在交界处。   “现在出发,晚上就能到吧?”姜榆问道。   贺庭岳嗯了声,“这几天可能要辛苦你了。”   一路颠簸,肯定舒服不到哪里去。   姜榆莞尔,“我们是去救灾的,又不是玩乐,当然会辛苦。”   很快,两人便踏上了前往豫省的路。   “你先睡会儿。”   两人从昨晚半夜到现在,基本没怎么休息。   贺庭岳以前熬惯了,两三天不睡觉都是常事。   但姜榆不同,她早困了,全靠意志力撑着。   车上颠簸着,姜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到了目的地,贺庭岳喊她醒来,她还迷迷糊糊跟做梦似的。   “到了吗?”   “到了。”   但四周都是乌漆嘛黑,姜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媳妇儿,你在车上等我,我下去问问当地的大队长是谁。”   “好。”   贺庭岳给她留了手电筒,车里还不算太暗。   但姜榆心里还是有些发毛,希望贺庭岳快点回来。   姜榆随意往车窗上瞥了一眼,这一看可不得了,她竟然看见了一张脸。   在手电筒灯光的加持下,轮廓若隐若现,一股阴森之感。   姜榆啊的一声尖叫出来,手电筒都差点丢了。   外头的人连忙说道:“别怕别怕,我就是看见里面有人,过来看看!”   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姜榆惊魂未定,耳旁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你是谁?”   “我是同安村的……不是,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是谁?这辆小汽车是你开过来的?”   姜榆听见“同安村”几个字眼,连忙打开车门下去。   手电筒扫过去,瞧见一个绑着麻花辫的女孩。   “你是同安村的,那你认识一个叫陈钰的同志吗?他是几年前下放到你们村的。”   女孩一愣,“下放?”   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的,大约也就只有破屋那边住着的人。   “是有一个姓陈的,不过我们村的人都不爱和他来往。”   怕沾上是非,大家基本都是躲着他走的。   这时,贺庭岳回来了。   “媳妇儿!”   姜榆忙走过去,“问到了?”   贺庭岳嗯了声,转而看到一旁站着的人。   “她是谁?”   女孩立马道:“我叫春草,你们要找陈老头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指路,但我不会带你们去。”   姜榆开口道:“我们得先去找你们村的队长。”   陈钰身份敏感,他们不能直接把人带走,怎么都得先和当地大队长通个气。   春草闻言,便说要带他们回家,姜榆这才知道原来她父亲就是大队长。   去春草家的路上,姜榆问道:“大晚上的,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晃悠。”   春草说道:“我在田里抓田鸡。”   田鸡没抓到,听见小汽车的声音。   轰隆隆的,她吓了一跳,跑上来一看,原来空旷的地方竟然多了一辆小汽车。   之后发生的事,姜榆也知道了。   “爸!”   这个点,春草家里人都睡觉了,屋里静悄悄的。   春草一喊,屋里亮了一盏煤油灯。   不多时,大队长便走了出来。   “这都什么点了,你才回来!”   春草指了指贺庭岳和姜榆,“他们来找陈老头的,开着小汽车过来呢。”   大队长眯着眼,上下打量着贺庭岳和姜榆。   穿着体面,就是瞧着脸生,不是本地人。   “进屋说。”   他提着煤油灯进屋,让春草去烧水泡茶。   贺庭岳连忙道:“不必客气,我们赶着去豫南洪灾区救灾,说完话就走。”   大队长一愣,惊愕道:“你们要去灾区?旁人都躲着那边走,你们过去做什么?”   贺庭岳拿出工作证明推过去,说明来意。   大队长拿出放大镜,盯着盖的章看。   证明都是真的,又开着小汽车过来,想必假不了。   “两位同志,这陈老头我可以让你们带走,但你们得写个证明,留个联系方式,不然人丢了,我没办法和上面交代。”   贺庭岳一口答应,大队长让春草拿了纸笔出来,给他写了一张证明,并且留了地址。   紧接着,大队长才领着他们去找陈钰。   这个点,陈钰的破屋子这边一丝光亮都没有。   敲了好久的门,才听见有动静。   姜榆没见过陈钰,自然不清楚他以前是什么模样,只知道现在的他,胡子拉碴,头发过肩,一副颓然神态。   “陈工。”   陈钰眉眼动了动,因为手电筒太过刺眼,让他不舒服地眯着眼。   他背过身去,嗓音粗粝:“我已经不是陈工了。”   姜榆道:“我们是北城国棉厂的职工,原本这时候应该已经在去灾区的路上,可有人跟我推荐了您,我们特地和厂里申请,绕路过来,请求您出手帮帮灾区的人。”   陈钰冷冷一嗤,“我不是神仙,没办法起死回生,你高看我了。”   贺庭岳:“您不是神仙,但您知道因为这场洪水,还有多少人困在高处,食物和水都送不进去,他们都是老弱妇孺,撑不了几天就会饿死冻死。”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是我造成的吗?与我何干!”   陈钰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质问。   姜榆低声道:“自然与您无关,但老师说了,豫南几十座水库的建设都有您的参与,没有人比您更了解豫南的大水。要怎么排洪,该怎么救出那些人,只有您才有办法!”   陈钰冷笑,“正因为我懂,我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妻离子散,家庭破碎。   父母以他为耻,亲人避之不及。   他无数次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懂这些东西!   读书何用?读书何用!   “陈工,我原先不认识您,是我的老师告诉我,您是一位高瞻远瞩的人才,拼命说服我过来找您。她信任您。”   “多年前,您就有过先见之明,以蓄为主,重蓄轻排,容易造成涝灾。您也一定有办法,能把这场洪水排出去!”   陈工眯着眼看她,“你的老师是谁?”   姜榆拿出口袋里放着的钢笔,正色道:“马馥华女士,她的丈夫是秦康义先生,您应该认识。”   陈钰瞳孔紧缩,夺过她手中的钢笔,热泪盈眶,摩挲着上头的刻字。   “师姐她……她还好吗?”   那年,他和秦康义先后被针对,被下放到外地。   家中就只有孤儿寡母,想来日子不好过。   姜榆轻声道:“老师跟您一样,吃了不少苦。”   陈钰长叹一声,拭去眼泪。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洗漱过后,跟你们出发去豫南。” 第374章 不能走!   贺庭岳和姜榆在门口等待的时候,远处跑来一个人,瞧着很焦急的样子。   等大队长看清来人,暗道不妙。   “老沈,我听说有人过来带陈老头走,这是怎么回事?”   姜榆看了过去,询问:“队长,这位是?”   大队长无奈介绍:“我们村的支书,沈大新同志。”   沈大新是他同族的堂弟,才上任不久。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沈大新找不到立功的机会,便老抓着陈钰说事,以批评陈钰来凸显自己觉悟有多高。   从他上任开始,陈钰没少在他手底下吃亏。   “大新,这两位是首都国棉厂过来的,他们要带陈钰同志前往灾区,支援救灾。”   沈大新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摆摆手,“他们是谁我不管,他们要去哪里我更不管,但陈钰,不能走!”   姜榆眉头一皱,“我们带着调令过来的,临时借调陈工前往灾区支援。”   正因为知道陈钰身份敏感,郑厂长考虑得很周全,把各方面的手续都做好了,才让他们过来的。   沈大新掷地有声:“陈钰是过来改造的,可见此人思想有问题,人品上更是有瑕疵。如今还没有改造好,你们怎么能把人带走?要是出了岔子,谁来负责?”   姜榆看向大队长,他也是满脸为难,显然早就知道沈大新的为人。   “我们现在需要他的专业去支援灾区,至于有没有改造好,不在我们的考量范围,我们只负责把人带走。”   沈大新怒极,“真是笑话,他一个罪人,有什么能耐支援灾区?他既然下放到了我们生产队,那就是我们的人,归我管!我说不能带走,他就不能走!”   嘎吱一声,陈钰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一套陈旧的中山装,版型挺括,可惜穿在他身上有些松垮。   这些年的风霜劳碌,已经把陈钰摧残得瘦骨嶙峋,以往合身的中山装,已经有些大了。   从这一套陈旧却保存完好的中山装,姜榆仿佛看到了从前意气风发的陈钰。   他热爱自己的工作,自信挺拔。   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弯了背脊。   看到沈大新的出现,他笑容淡了几分,到底没和他争执。   “走吧,我们可以出发了。”   姜榆才点了点头,又听见沈大新气急败坏:“你不能走!你的思想还没有完全改造,得留在这里接受改造!我现在郑重警告你,你不准离开同安村半步!”   姜榆神色沉下,凌厉的视线扫过沈大新。   “沈支书,我再重申一遍,我们此行过来是为了接陈工支援灾区!要是延误我们的任务,你负责吗?”   沈大新很是不屑,“他一个下放到同安村改造的人,对灾区人民能有什么帮助?我现在怀疑你们和他是同伙,想趁机把他救走!我警告你,和他沾上关系,对你可没有丝毫好处!小心我写举报信到首都国棉厂,让厂里处分你!”   姜榆不想再和他辩解,转头看向陈钰。   “陈工,我们走吧,从这里过去豫南,路程还很远。”   陈钰点点头,“走,不要耽搁了!”   姜榆和陈钰先后离开,沈大新怒气冲天,还想追上去,被贺庭岳拦下。   “沈支书,我动起手来,没轻没重,你还是消停些。”   沈大新拳头攥起,等看清贺庭岳眼底的凌厉气势,顿时心生退却。   真要打起来,他肯定打不过贺庭岳。   可就这样让他把人带走,又心有不甘。   “你们这样办事不符合规矩,我要写信举报你们!你们给我等着,不仅陈钰,你们两个也要接受处分!接受组织的改造!”他义正言辞呵斥。   贺庭岳轻笑,神色自若。   “我等着沈支书的举报。”   沈大新快步跟了上去,嘴里絮絮叨叨:“陈钰,等你回来,我要加倍处罚你!你给我等着!”   陈钰坦然一笑,“我等着!若我真被处罚,我也认了!”   人来世上走一遭,总得留下些什么,才不算白来。   上了车,姜榆开口劝慰:“陈工,我们会为您陈情,这件事您没错,不会惩罚您。”   陈钰低笑,“闺女,他们要处罚我,根本不需要理由。”   他在同安村这么多年,不都是在接受处罚吗?   看到姜榆拿出钢笔的那一刻,他突然释怀了。   他不过是时代洪流中的一粒沉沙,拼尽力气卷起波澜,留下过足迹就够了。   姜榆望着车窗外,已是深夜,无尽黑暗,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迎来黎明。   诸如秦康义、陈钰一类的人,究竟做错了什么,她想不明白,也得不到答案。   看着汽车驶离,沈大新嘴里依旧没停。   “简直胡闹,他要是有那个本事,还会下放到我们村?他这种人觉悟不够的人,就该扫猪栏,清牛粪,用身体的劳动来教育他,惩罚他!”   大队长扯了下唇角,“国棉厂的两位同志亲自来接,兴许这位陈钰同志,是有真本事的。”   “我呸!你怎么帮着他说话,难道你也想接受组织的改造?等他回来,我肯定要写举报信,让陈钰关小黑屋!”   大队长不再理他,径直抬脚离开。   等姜榆一行人到达和运输队的汇合点,已经天亮。   姜榆和陈钰虽然累,好歹在车上睡了一觉。   贺庭岳却实打实熬了整整两天。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你都多久没合眼了。”   贺庭岳摆摆手,“我们先带陈工去见领导。”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洪水中心区还有一段距离,各地运送的物资暂时在这里存放。   皆因前方有一段被洪水冲出来的铁轨横亘着,根本没办法继续往前。   姜榆往远处看去,所见之处,已成泽国,到处是淹没冲倒的房屋。   灾区的一切,远比她想象中要更加震撼。   贺庭岳一出现,运输队的人找到了主心骨,跑来和他汇报工作,顺便和他介绍了一个人。   “这位是遂城赵书记。”   赵书记唇色开裂泛白,脸色极差,还不忘和贺庭岳握手,嘶哑着声音感谢国棉厂支援灾区。   贺庭岳迫不及待把陈工往前推,“赵书记,这位是陈钰,曾任水利厅总工程师。麻烦您将现在的情况和陈工说说,兴许他有办法排洪。”   赵书记目露迟疑,手里的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他实在没空去做那些无意义的事。   灾情如此,岂是个人有能力转圜的,他对陈钰保持怀疑。   这时,从他身后走出来一人。   “爸,书记来了。”   赵书记大惊,“已经到了?”   “在一公里外的长丁公社,正往咱们这边来。”   赵书记连忙道:“学文,你在这里等着,安排好送来的物资,有什么事让人过来找我,我先过去看看。记住,一切以灾区人民为重!”   赵学文点点头,“爸,你抓紧过去吧,因为我在这儿看着,不会出岔子。”   贺庭岳和姜榆还没来得及开口,赵书记便急急忙忙走了。   等他们想跟上去,却被赵学文拦下。   “两位同志,有什么想说的,跟我说也一样。我爸很忙,恕他目前没时间接待几位。”   姜榆把自己带陈工过来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通。   陈钰此人要说多出名,那肯定没有,毕竟他被下放了多年,后来者基本都没听过他的名字。   但之前能做到水利总工程师,他的能力定然不俗。 第375章 炸坝排水   赵学文扫了一眼陈工,对他并没有太多重视。   早在洪水淹没上游村庄的时候,市里就成立了专家组,研究解决方案。   水利工程师算什么,他这里也不是没有。   要是有用的话,早就用上了。   赵学文面上不显,其实心里觉得姜榆很天真。   这是天灾,哪里是凭一己之力能解决的。   “如果几位没有其他事,我让人安排你们去招待所休息。”   姜榆看向贺庭岳,心里对赵学文的轻视感到不满。   但更多的是无奈,立场不同,赵学文的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   贺庭岳道:“赵同志,我认为可以让陈工加入专家组,商讨解决方案。”   赵学文摆摆手,看着一望无际的洪水。   “贺同志,你看看这些被淹没的地方,重达几十吨的油罐都被冲了,无数人沉在水底,在这巨大的天灾面前,人和那些家畜没有区别,一样渺小!我们 正在想办法救人,但重建家园的事还在后头,目前这些工程师无用武之处。”   他就差明明白白说出来,他看不上陈钰。   专家组那些人难道不比陈钰优秀?   “感谢几位前来支援,你们先去招待所休息,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   说罢,赵学文转身便走,顺便唤来一人。   “带着这几位去招待所休息,他们再找我,你应付着,不用告诉我,更不用去吵我爸,我爸正在接待贵客,不能出差错。”   “可这几位是首都过来的……”   赵学文目露轻蔑,“首都过来的又怎么样,省委书记都来了,还差他们?”   贺庭岳原地站了一会儿,看向陈钰。   陈钰突然道:“有船吗?”   原本过来安排他们去招待所的人愣住,船倒是有,但他也不敢轻易答应。   “我得去受灾中心区看看,再给我一个地图。”   他先前参与建设过豫省的水库,大概知道位置。   但年代久远,怕有记错的地方。   贺庭岳看着呆愣的男人,“准备一艘船,我带陈工出去看看,再拿一份地图过来。”   他气势凌然,天生就是发号施令的上位者,叫人不敢拒绝。   “哦哦,地……地图有,船得等等,我去找人借。”   他仔细想想,只是帮忙找东西,也没带他们去见赵书记,不算违背命令。   就这一会儿时间,陈钰已经规划好了路线。   “我们得从那边出发,绕过横亘的铁轨,不需要逆行,顺流而下。”   贺庭岳点点头,“媳妇儿,你留下来安排物资,我和陈工坐船出去看看。”   姜榆有些犹豫,“你都好久没休息了,行吗?”   “没事。”   姜榆给他们装了十几个煮鸡蛋,鸡蛋早就冷了,但不影响。   又装了一大壶水,给他们随身带着。   “要注意安全,不要逞强。”   “放心吧。”   没等多久,船和地图都找来了。   陈钰拿出姜榆带来的钢笔,动作飞快,在地图上把水库的位置一一标注出来。   就他目前了解到的情况,又在已经垮坝的水库上打了叉。   他根本不需要多加思索,仿佛这些东西已经让他熟记于心。   那地图过来的那人惊叹一声,光是这露的一手,可比坐办公室的专家组强多了。   “陈工,我是本地人,现在村子都被洪水冲了,地图可能不准,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陈钰眸色微沉,“你可想好了,这可不是什么轻松事,有很多未知因素,风险极大。”   “没事,我孤家寡人一个,死了也没人心疼。不过我叫李庆年,文江公社人,要是真死了,嫂子记得回头给我上柱香。”   姜榆呸了声,“我男人还在你船上,你说什么丧气话!”   李庆年挠了挠后脑勺,“行,我们都得平安回来。”   话不多说,陈钰收拾好东西,便带着他们两个出发。   姜榆看着他们上船,目送他们的船只远去,又开始飘起了细雨。   贺庭岳挥挥手,“回去,我很快就回来。”   姜榆固执地站在原地,直到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   她转身回到了运输队那边,刚好看见林长安和佟方抵达。   他们是第二批运输物资的人,落后他们一步。   “嫂子,岳哥呢?”林长安走了过来。   姜榆指着那已经几乎看不见的小船,“他带着陈工出去了。”   林长安脸色微变,“这太危险了!”   他来之前,谢晋昌给他交代了一些事。   大水无情,很多村子还没来得及逃,就被这水淹没了。   文江公社的小学,一个年级就只剩几个孩子幸存,谁能想到这浑浊的水里还浸泡着成千上万的人。   林长安想的很简单,完成送物资的任务就好,不要多管闲事。   姜榆无声叹息,摇摇头没说话。   “把物资都搬下来,分类放好。”   各地运送过来的物资有很多,但根本送不出去。   还有很多人困在洪水中心,只能靠着空投物资生存。   物资投放困难,以至于大批物资堆积在这边,只多不少。   林长安劝了姜榆好几次,让她去招待所休息。   姜榆都拒绝了,固执地想留在这处,等待贺庭岳回来。   好在刚过中午,她便瞧见了船只的影子。   这一去就是近四个小时,终于回来了。   “那是岳哥他们吗?”   姜榆点点头,“三个人,没错。”   船只慢慢靠岸,一如姜榆的心,渐渐放下。   三人肉眼可见憔悴了不少,但陈钰双目神采奕奕,极有精神。   上来后,他的一句话便是:“炸坝排水,得把边潭水闸炸了,泄洪排水!”   李庆年沉默寡言,水闸下面还有好几个县。   要炸坝,得要先撤离群众。   等于是牺牲下游的几个县,来拯救豫南。   难,这个决定太难了。   姜榆动了动嘴唇,“下游受灾,造成的伤害和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陈钰指着身后,如同汪洋大海一般的洪水,眼神发亮,斩钉截铁。   “我们是为了止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把损失降到最小!边潭水闸,一定得炸!”   姜榆看向贺庭岳,见他点头,心里生了悲凉。   那可是多少人的家。   “去找赵书记吧,这件事得他做主。”   炸坝排水不是个小工程,得跟上头申请炸药,还不一定能成。   谁料李庆年开口了:“赵书记在接待省委书记,估计没时间见陈工。我带你们去找赵学文吧,物资这边都是他在负责。” 第376章 人模狗样的   然而李庆年带着他们去找赵学文,人家根本不屑搭理。   先是装模作样呵斥李庆年一通,后来才佯装歉意看向贺庭岳。   “贺科长,真是不好意思,我这边还忙着,你们需要什么,先和李庆年说。”   贺庭岳直言道:“我们需要找能做主的人。”   赵学文终于不再掩饰,不耐烦看着他。   “贺科长,我已经够给你们面子了,你们别得寸进尺!什么炸坝排水,你知道那得多少炸药吗?把边潭水闸炸开了,下游的百姓活不活了?”   陈钰力争:“所以要提前撤离群众!必须炸坝,这些水才能排出去,这是为了大局着想,把损失降到最小!再不把这些水排出去,那些人就要撑不下去了!”   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陈钰的语气自然急切,听着有些不大好,反而激起了赵学文的怒气。   “你算什么东西?你说炸坝就炸坝,领导人你来当得了!我再说一次,灾区的事由我们指挥,不需要你们插手!要是再干涉,别怪我不留情面。”   赵学文不想再和他们多说,直接让李庆年带着他们离开。   “再叫他们出现在我面前,你就别干了!”   李庆年心里苦不堪言,问道:“是不是得和赵书记说一声?”   赵学文眯着眼,目露精光。   “你听我的话,就足够了!我爸那里,我自然会交代。”   陈钰看着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失望地摇摇头,脸色颓然。   他弯下腰,长叹一口气。   “我已经尽力了。”   等他直起腰,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这里用不上我,我该回去了。”   姜榆忙道:“陈工,灾区这边的事还没解决……”   “我没办法解决!”陈钰怒声打断,“你没看到吗,这里不需要我。”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留下来有何用?   陈钰转身就走,背影透着深深的无奈和愤怒。   一如几年前,他被打上罪名,下放到同安村改造那会儿,那种壮志难酬的无奈。   姜榆沉默看着陈钰的背影,心里沉重。   “我们回招待所休息吧,你肯定也累了。”既然事情办不成,那就不强求了,还不如让贺庭岳好好休息。   林长安忙道:“是啊岳哥,你和嫂子先回去休息,运输队这边有我盯着。”   贺庭岳拍拍他的肩膀,“注意安全,让兄弟们打起精神,怎么来的就得怎么回家。”   “放心吧。”   李庆年摇头叹气,他懂陈钰的憋闷,只可惜他能力不足,帮不了陈钰什么。   沉思片刻,他再次去找了赵学文。   企图劝他,至少给陈钰一个机会,让他在领导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   却引起了赵学文的怒火:“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整个文江公社都被淹没了,你还想把洪水的引到下游?边潭水闸炸了,下游的几个县都会被大水吞没!这和拆东墙补西墙有什么区别?”   李庆年据理力争:“可陈工说了,这是降低损失最好的法子!提前撤离群众,炸坝排水,看似是牺牲下游拯救灾区,但只要做好防护工作,下游的县市未必会有太大的损失。”   赵学文满眼不屑,刚想回话,却见不远处一人飞快走来。   “陈工说的?哪个陈工说的?”   才看清来人,赵学文脸色微变,下意识落在赵书记身上。   赵书记眼神沉下,暗示他闭嘴。   赵学文心里乐得看戏,他倒要看看,谭书记听到“炸坝”这个主意,要怎么训斥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赵书记走上前来,看着李庆年道:“这位是谭书记,你有话就说。”   李庆年微微低下头,“是陈钰同志,我听说他以前是水利总工程师。我们去了洪灾中心区走了一遭,陈供建议炸坝排水,得把边潭水闸炸了,把水排出去,以此拯救上游百姓!”   赵学文心里仍旧不屑,冷冷一哼,脸上不加掩饰的轻蔑。   “真要炸开了边潭水闸,下游几个县的百姓还活不活了?我看他就是想出风头,为了一己私利不顾百姓死活,想踩着灾区人民往上爬。”   “学文!”赵书记脸色严厉,轻斥一声。   在他的暗示下,赵学文才察觉到了谭书记的脸色。   不是愤怒,反而很激动说道:“陈钰,他竟然来了?快!带我去见他!”   而后又回头看向赵书记:“老赵,把专家组和秦团长都喊过来,商量炸坝排水事宜。”   赵书记大惊:“书记,炸坝排水,此事太大,得和上头申请。”   “等会儿我就打电话请示,陈工说炸,那就得炸,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一块!不是我自贬,你那些专家组加起来,都比不上陈工一人!”   赵学文脸色难看至极,“书记,他能有什么本事,比我们组织的专家组强?炸坝排水,您不觉得荒唐吗?下游的人民怎么办!”   然而谭书记却没理他,直接转身离开。   这种无声胜有声,像一个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   直到谭书记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还没回过神。   赵书记冷哼一声,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已经一巴掌呼过去了。   “先把手里的事宜移交给庆年,你回家好好反省一下!”   赵学文不服,“我不觉得我需要反省!”   赵书记面带愠怒,点了点他。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把你那看不起人的毛病改一改!你不知道该怎么做,为什么不来找我!”   赵学文咬牙道:“我这不是想着您在接待谭书记?”   这话可把赵书记气坏了。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看看你身后的灾区,多少人还困在水里出不来,你敢搞这一套!谭书记为什么过来?那是因为我们在想尽办法,要拯救灾区人民!”   赵书记对他失望至极,但眼下不是教训他的时候。   他转身就走,快步跟上谭书记的步伐。   李庆年带着谭书记到招待所的时候,陈钰正闹着要走。   扬言这边已经没有需要他帮忙的事,他要回同安村去。   “陈工,留步!”   谭书记三两步跑了过去,拉住了陈钰。   “您还记得我不?”   陈钰眯着眼打量着他,嘟囔:“人模狗样的,谭永新?”   听见他这话,赵书记神色汗颜。   然而后者却哈哈大笑:“对,我是谭永新啊!陈工,好多年不见了,十几年前您救了我一命,现在您又来救我命了!”   陈钰冷冷一哼,瞥着他。   “谁救你了,我是为了灾区人民来的。”   “救他们,就是救我!再不控制灾情,我死都不够赎罪的!”   谭永新和他聊了几句,才知道是姜榆和贺庭岳把他带来的。   他好奇地看向贺庭岳,“贺科长,你怎么会想到带陈工过来?”   “不是我,是我媳妇儿。”贺庭岳牵着姜榆走上前。   姜榆解释道:“是我的老师推荐了陈工。”   “你的老师?”   “马馥华女士。”   谭永新恍然,“陈工那位师姐?”   陈钰哼了两声,“要不是馥华姐,我才不来。”   叙旧到此为止,谭永新看向赵书记。   “都把人叫来,商议炸坝!”   陈钰扬眉,“你就这么信我?不怕我连累你摘帽子?”   谭永新大手一扬,声音坚定:“你是陈钰,从不出错!退一万步讲,真出了事,我担着!” 第377章 皆大欢喜   接下来,姜榆基本没再见到陈钰。   他忙着开会,指点炸坝,分身乏术。   数不清的炸药被运往边潭水闸,而下游的县市纷纷行动起来,撤离群众,保护人民和财物。   这其中,自然不乏反对的声音:“不能炸!这要是炸了,我们下游的群众怎么办?祖祖辈辈的家都在这里,叫他们往哪里去?我们不同意炸,与水闸共存亡!”   暴雨中,无数嘶吼声撕开了雨幕。   负责执行命令的秦团长只有一句话:“我奉上级命令,必须炸坝,军令如山,立刻执行!”   秦团长软硬兼施,联系当地部队和村干部,挨家挨户做思想工作,转移分洪区的群众。   接连两天,姜榆和贺庭岳几乎没有碰过面。   除了负责物资,他们还要忙着安顿转移群众,安抚他们的情绪。   短短几天时间,姜榆瘦了一圈,也黑了,模样却愈发刚毅。   十吨炸药备好,陈钰和爆破专家一同前往边潭水闸,实施炸坝。   一阵巨响,边潭水闸所有闸门被炸毁,洪水像是出笼的猛兽,倾泻而下。   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淹没,转移的那些群众纷纷发出哭喊。   “我的房子!”   “没了,全都没了啊!”   “老天爷,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听得姜榆鼻酸。   他们失去的家园,岂是几句轻飘飘的话能安抚的。   其中一个男子情绪被激起,怒火喷发。   指着那倾泻的洪水大骂:“凭什么?凭什么要牺牲我们的家去救他们!洪水又不是我们造成的,不公平,不公平!”   他那年迈的老娘拉着他的胳膊劝:“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不把水排出去,上面的人可咋办?”   男人捂着脸,弯下了背脊痛哭。   “妈,我养了一年的猪,您连口肉都没吃上。”   姜榆别开眼,时间在洪水倾泻中流逝,上头蓄积的水位肉眼可见在下降。   等第二日,原先被洪水吞没的文江公社露出了原貌。   入目一片残破,堆积的泥沙,破败的房屋,因冲刷浸泡倒塌的农作物,还有……尸体。   好在,洪水排出去后,下游的损失还在控制范围,这一次炸坝排水无疑是成功的。   然而,此刻却无人能高兴起来。   随着受灾群众一批接着一批救上来,姜榆又开始忙碌起来。   她才给一个孩子拿了吃的,却瞧见林长安跑过来,脸色慌张。   “嫂子,岳哥出事了!”   姜榆手中的东西应声而落,忙道:“出什么事了?”   林长安拉着她离开,“边走边说。”   等上了车,他才和姜榆说起。   见洪水退去,那些转移的受灾群众待不住,非要闹着回家。   贺庭岳追上去的时候,遇到了山体滑坡。   那些群众被埋了两个,砸伤好几个。   贺庭岳在救人的时候,被砸中脑袋,紧急送去了医院。   姜榆一张脸紧绷着,死死绞着手指,没有出声。   除了担心,她生不出其他任何情绪。   能责怪他们吗?她甚至不知该怨谁。   要怪,只能怪天灾无情。   林长安送姜榆到医院,没有跟着下车。   “嫂子,我就不陪你去了,灾区那边缺人手,我还得帮忙。”   姜榆点点头,“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   走进医院,到处都有经历过洪灾的伤患。   病房住不下,便在走廊坐着躺着。   姜榆找到贺庭岳的时候,他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医生说有些脑震荡,得休息一段时间。   她坐在病床前,小心翼翼握上他的手。   贺庭岳睁开眼,看到她,笑了起来。   “怎么过来了。”   姜榆轻抚着他的眉骨,“你都受伤了,我能不来吗?”   贺庭岳偏过头看她,这一动,便觉得天旋地转,恶心想吐。   好不容易才压下吐意,长长呼出一口气。   “你别动,大夫说你伤了脑袋,得好好休息几天。”   贺庭岳扯开唇角,“其他人怎么样?”   滑坡下来的时候,他记得有人被埋了。   这时,病房门被打开,一名穿着军装,外面套着白大褂的女同志走了进来。   “还有心情担心他们,要不是他们胡闹,你也不会受伤!”   在看到姜榆的时候,女同志目光一顿。   “这是嫂子吧?岳哥,我原本想着你一个人在这里没人照顾,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现在不得了,出任务还带媳妇儿来。”   贺庭岳没搭理她,转头和姜榆介绍:“这是我以前领导的女儿,秦美静,部队军医,指挥炸坝的秦团长是她哥哥。”   姜榆恍然,“秦医生你好,我是姜榆。”   秦美静笑了笑,“嫂子,真是难为你嫁给岳哥,他最不解风情了。明知道这一趟有多辛苦,还带着你过来。”   姜榆笑着解释:“我不是跟着他过来的,作为二厂的一份子,我是跟着运输队过来支援灾区的。”   秦美静笑容顿了顿,“没想到啊,嫂子看着娇滴滴的,还有这能耐。”   贺庭岳很是自豪,好似秦美静夸的是他。   “我媳妇儿当然优秀,她能耐多着呢。”   姜榆嗔道:“闭嘴吧你,哪有这样自夸的。”   贺庭岳捏了捏她的手,“我又没吹牛。”   他们打情骂俏这一幕,看得秦美静觉得刺眼,连带着笑容都淡了几分。   她本就是听说姜榆来了,才急急忙忙跑过来。   她早知道贺庭岳结婚了,只是心里总怀着那一丝不甘,想过来给姜榆一个下马威。   没想到的是,姜榆并不差,至少和秦美静想的有些出入。   姜榆不是无知村姑,一点都不土,秦美静怀揣的优越感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消失殆尽。   秦美静站在一旁当了一会儿电灯泡,觉得没意思,才想抬脚离开,忽而见谭永新一行人走了进来,她大哥也在其中。   秦团长看见她,难掩惊讶。   “你在这做什么?”   秦美静白了他一眼,“岳哥又不只是你朋友,也是我朋友,我怎么就不能过来了?”   秦团长摸摸鼻子,“能,谁说你不能来。”   只是他一向了解秦美静,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谭永新走过来,先是问候了贺庭岳的伤势。   听到他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   “多亏两位同志支援灾区,及时请来陈工,缓解灾情。”   姜榆受宠若惊,连忙站起身。   “书记言重,我们做的不过是分内之事。”   谭永新看了一眼陈钰,“我比你了解老陈,要不是你亲自去接,又拿着马馥华同志的信物,他还真不一定会管这事儿。你们的功劳,我都记在心里。”   陈钰哼了两声,睨着姜榆。   “你推辞什么,这是你该得的!”   比起自己的嘉奖,姜榆更在乎陈钰的。   “书记,陈工此番算是立功吧?他能不能……”   谭永新仰头大笑,“老陈,姜榆同志也算是你的师侄了吧?你看看她,自己奖励还没讨,倒是护短,生怕我亏待了你。”   姜榆大大方方道:“我只是觉得陈工这样的人才,却没有得到重用,岂不可惜。豫南遭此一难,垮掉的堤坝需要重建,有陈工在,想来您也放心。”   她这一番话,说到了谭永新的心坎里。   从前是他力不能及,现在启用陈钰,名正言顺!   “放心,我已经写信为陈工平反,总不能叫立功之人寒心。”   姜榆看着贺庭岳,相视一笑。   如此,才算皆大欢喜。   转而又瞧见赵书记押着赵学文进来,要他给姜榆和贺庭岳道歉。   赵学文仍旧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不情不愿说了句:“对不起。”   他原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却听姜榆道:“赵同志没做错什么,不需要道歉。”   赵学文哼笑,“爸,你听见了?人家都没觉得我有错。”   姜榆嗯了声,“赵同志事先又不认识陈工,看不起他是正常的。再说了,先前赵书记在接待谭书记,哪里能让旁人打扰,赵同志阻拦我们,也是情有可原。”   赵学文拧起眉头,听着是在为他说话,可怎么这么别扭呢!   潭永新听得直乐,无奈地点点姜榆。   “你还真是个促狭鬼。好了老赵,往后好好教,告诉这孩子,我们是为人民的公仆,理应把百姓放在首位!”   赵书记连连应是,后来连夜把赵学文送去乡下历练。 第378章 你怎么这么狠心   秦美静失魂落魄,姜榆就像一块璞玉,安静的时候锋芒尽敛。   然后她的光,是掩盖不住的。   她与谭永新对话的时候,双目明亮,让人不自觉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叫人挪不开眼。   这样的一位女同志,秦美静自愧不如。   秦团长拍拍她的肩膀,带着她出去。   “现在死心了?”   秦美静苦笑,“大哥,我对岳哥早就死心了,我知道他不喜欢我。”   秦团长睨着她,“那你过来做什么?”   秦美静撇撇嘴,“执念呗,想看看究竟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岳哥。”   秦团长轻笑,好整以暇问道:“那现在呢?觉得她配得上吗?”   秦美静没说话,她不想承认,可他们确实般配。   “现在我觉得配不配不重要,岳哥喜不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姜榆不是今天这般模样,只要贺庭岳喜欢,又有谁能阻止?   同样,贺庭岳会喜欢的人,定然不差。   “既然放下了,你也找个合适的对象,好好过日子,别总叫爸妈为你担心。”秦团长劝道。   秦美静嗤笑,“大哥,为什么一定要结婚,才算是好好过日子?我全心投入事业,这样的日子不够精彩吗?”   秦团长哑然失笑,“算!怎么不算,是大哥想岔了。”   贺庭岳在医院休养几日,便和姜榆出发回北城。   陈钰之后还要回来,参与豫南的重建工程。   但他身份特殊,虽然已经平反,还有一些手续却需要本人回去办理,便跟着姜榆一路。   他们先回了同安村,毕竟是住了那么多年的地方,陈钰还有些人需要告别,顺便把行李收一收。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沈大新每日都在村口等,生怕陈钰不回来。   看见了他们坐的车,沈大新隔老远就开始骂。   “你还知道回来!我警告你,我已经写信上报,要严惩你,这回谁保你都没用,你躲不了!”   林长安刹了车,回头看着陈钰。   “陈工,要下车吗?”   陈钰摆摆手,“别理他,我住的地方还在前面,往前开。”   “好。”   汽车在沈大新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缓缓前进,无视了他,气得沈大新又破口大骂。   陈钰再一次站在自己的小破屋前,心境大有不同。   他走进去,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拎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包走了出来。   林长安连忙上前接过,“陈工,要去和谁道别吗?”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毕竟是生活了几年的地方,回忆不全是美好的,却也有值得他留恋的人和事。   他们都没跟着,看着陈钰往前走,背影逐渐远去。   沈大新好不容易追上来,还没开口,姜榆把平反证明塞了过去。   “沈支书,陈工已经平反,别拿你那一套用在他身上,不合适。”   沈大新大为震惊,“平反?谁给他平反的,我没同意!我不答应!他是组织的罪人,终身得为自己的罪行忏悔,凭什么平反!”   姜榆脸色淡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你同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工已经平反。豫南洪灾,陈工记头功,后续重建问题,少不得要他带领大家。好马配好鞍,陈工非池中之物,不应该在同安村埋没。”   沈大新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平反证明,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刻在眼里。   那个被他肆意打骂的陈钰,竟然平反了?   他还有平反的时候?   直到看见大队长亲自送陈钰出来,满脸喜色,他才如同大梦初醒。   “陈钰!”他急切地想寻求答案:“你平反了?这是真的?你用了什么无耻手段,竟然让上头给你平反!”   大队长看着他,轻斥一声:“大新!”   陈钰摆摆手,“通知不是已经到你手里,你还想问什么?”   “怎么可能……”沈大新喃喃。   陈钰被他欺压许久,一朝平反,更多的是释然,并不想再和他多说半句。   “我们走吧。”   林长安给他打开车门,“陈工,那我们就回北城了?”   陈钰嗯了声,“走吧。”   望着不断倒退的风景,陈钰眼前逐渐朦胧。   回想当初下放到同安村的时候,万念俱灰,从未想过还有今日。   陈钰平反,然而他以前家中的财产,以及要补回他的工资,都需要时间清算。   姜榆便把自己在东民巷的房子,暂时留给他住。   陈钰没和她客气,大大方方住了下来。   “您休息一下,等明天我来接您去家里吃饭,顺便把老师接过来。”   陈钰点点头,“行,我好歹在北城生活了这么多年,不至于走丢,我自己转转,你们都先回去吧。”   从陈钰这边告辞,姜榆和贺庭岳才准备回家。   他们一共离开十天,时间说长不长,但姜榆无比想念北城。   “还是家里好啊。”她感叹一声。   贺庭岳揉了揉她的脑袋,“知道家里好,下回就别往外跑了。”   姜榆连着呸了几声,“可别再有下次。”   两人才走到胡同口,便听见有人喊:“姜榆回来了!”   倒像她是什么大名人,回来还得让大家列队欢迎。   姜榆还没走进大院儿,贺飞燕和家里两个孩子先跑了出来。   “嫂子!”   紧接着,姜榆在他们的簇拥之下走了进去。   贺庭岳:“?”   他是隐形了吗?   “姜榆,你可终于回来了。”徐丽华脸上浮现真心的笑容。   张家华前两天就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消息,说是贺庭岳被砸破了脑袋,受了伤,得休息几天才能上路。   贺飞燕担心得不得了,和学校请了两天假,每天都在家门口等着。   好不容易看见他们回来,大家的心都放下了。   孙母打量着他们,“我怎么听说小贺受伤了?”   姜榆点点头,“受伤了,不算太严重,养了几天已经大好。”   “那就好。”孙母没再说什么。   倒是徐丽华想起来问道:“姜榆,你弟弟他们回来了没有?”   姜榆:“……不知道。”   她也不是没有去打听,只是这段时间实在太忙,她分身乏术,实在没空去找。   后来在救灾群众名单上看到了那些人的名字,知道姜浩他们没事,姜榆就没再管。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姜婷不满地走了出来,“那可是你弟弟,你过去一趟,都没想过要找他吗?你怎么这么狠心!”   姜榆乐了,“我狠心?你倒是说的好听,早干什么去了?要不是你,姜浩压根不会经历这一遭!我去豫南救灾,肩负着任务,本就不是为了他才过去。你这么疼他,怎么不自己去救。” 第379章 不然就不给治了   贺飞燕盼星星盼月亮,才把自家兄嫂盼回家,听见姜婷又来事,连手里的茶杯都没放下,急急忙忙跑出去。   “姜婷,你自己的屁股都没擦干净,少管我家的事!姜浩还是你弄过去挖煤的,要不是你假怀孕,打一开始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贺飞燕啐了一口,“我要是向阳哥,我现在就跟你离婚!就因为你成天惹事,整个家属院都知道他不能生了!”   姜婷还想说话,被林红霞一巴掌扇了过去。   “闭嘴吧你,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叭!”   要说林红霞现在最讨厌的人,莫过于姜婷。   她现在都不敢出门,一出门就有人跑她跟前问。   “老林,听说姜婷是假怀孕呐?”   “你家向阳是不是真的不行?”   “哎哟这要是不行的话,可得早点去医院检查,早治早好!”   “……”   看似是关心问候,其实大多想看她笑话,可把林红霞气坏了。   比起生气,她心里更多的是失望。   原以为姜婷是真的怀上了,这才过去多久,现实就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你再给我惹事,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林红霞对着姜婷又扇了一耳光。   疼得姜婷哭了出来。   “妈,那是我弟弟,我也担心啊,我问两句都不成。”   林红霞眼睛一瞪,“你还敢说!”   姜婷缩了缩脖子,害怕地低下头。   紧接着余光瞥见王美丽的身影,连忙喊道:“妈,姜榆回来了!”   王美丽和姜永华担心姜浩,隔两天就过来问消息。   这不巧了,今天正好姜榆回来。   “姜榆,你弟弟呢?你把他带回来没有?”   姜榆觉得累,拂开她的手,简单解释了两句:“他们没事,我在名单上看见了他们的名字,他们所在的地方没有被水淹到。”   王美丽和姜永华齐齐松了一口气。   “那姜浩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姜榆淡声道:“我只在名单上看到他的名字,没瞧见他人在哪里。我很忙,没空去找他,反正能确定他们没事就行了。”   她这事不关己的模样,点燃了王美丽的怒火。   “你有什么好忙的,还没有你弟弟重要?我让你去,就是想让你把姜浩带回来!结果你自个儿回来了,撇下姜浩不管,你良心被狗吃了!”   姜榆觉得她这话奇怪,“我的工作,当然比姜浩重要,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从没答应要把姜浩带回来,是你一厢情愿。”   王美丽气极,抬手就想打她,被姜永华给拦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   王美丽用力挣扎着,想挣开他的束缚。   “我要干什么?我要打死这个不孝女!”   姜榆嗤然,抬起眼。   “王美丽同志,你如果忘了断绝书,我不介意拿出来给你看看。你要是再闹,我就让飞燕去喊保卫科的人,请你们进去喝两杯茶。”   姜永华这才把王美丽拉走了。   他能拦住王美丽的动作,却没办法阻止她骂人。   王美丽这张嘴,骂起人来不带重样的,几乎响遍了家属院。   姜榆捏了捏眉心,随便她去。   “嫂子,我让正东烧了水,你先去洗个澡吧?”   姜榆接过她手里的茶,“让你大哥先洗,他头上的伤还没好,今天又颠簸了一天,肯定不舒服。”   贺飞燕这才想起贺庭岳的存在,连忙跑过去关心:“大哥,你的伤怎么样?”   贺庭岳冷冷一呵,“原来你看得见我呀?”   贺飞燕:“……现在看见了。”   贺庭岳道:“你去东客来打包点菜回来,我们将就吃一顿先。”   “好。”   而后,他才进厨房去打热水,却是让姜榆先洗。   姜榆连忙把水接过来,“你现在该多休息,这些活不能干。”   贺庭岳一气给她拎到了洗澡间,“你男人没这么脆弱,我给你收拾衣服,你先洗澡,等会儿水凉了。”   现在已经九月底,天气渐渐转凉,不像夏天那样,洗个冷水澡都没问题。   姜榆见他确实不像不舒服的样子,便应下来。   在豫南那边,因为洪灾,当地用水紧张,姜榆洗澡都不能好好洗,得追求速度。   终于回到家,她磨磨蹭蹭大半个小时,才从洗澡间出来,整个人都透着清爽。   等吃过晚饭,来不及和弟弟妹妹多说,她已经累得睁不开眼,只想好好睡一觉。   贺庭岳便说:“飞燕,有话明天再说,先让你嫂子休息。”   “好吧,你们先睡觉,我不吵你们。”   贺飞燕走出去,给他们带上了门。   姜榆松了口气,闭上眼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隔天醒来,又是精神饱满的一天。   他们才回来,厂里给他们多放了两天假,姜榆美美的睡了一个懒觉。   看见贺飞燕还在家,她问道:“今天不上课吗?”   贺飞燕讪笑,“我这几天都请假。”   姜榆嗔了她一眼,念在她担心了几天,没说什么。   贺飞燕这才有空和她说起这几天发生的事。   “向红姐去医院检查,说是得了癌症。”   姜榆心道果然,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   “什么癌?”   贺飞燕摇摇头,“没听清楚,反正挺严重的,向红姐她婆家人不想给她治。”   付向红查出癌症当天,她婆家就来找了林红霞和付爱国,商议治病的事。   “说是要很多钱,她婆家不想出,想让付家出,不然就不给治了。”   姜榆这就惊讶了,没想到付向红婆家竟然这么不留情面。   好歹给他们生了两个孙子,伺候他们这么多年,竟然丁点情分都没有。   “林阿姨答应了?”   贺飞燕摇摇头,“她和付向红婆婆打了一架。”   林红霞本身就因为姜婷假孕的事,正生着气。   付向红婆婆忒不会讲话,还主动提起来。   说:“你儿子不能生,往后你家就是个绝户,这钱留着也没啥用,还不如给你女儿治病。你可是她亲妈,不会连这个都不愿意吧?”   这话可戳到林红霞的心肝了,当下就抓起酒瓶子,给她破了脑袋。   要不是付向红晕倒,她们不分出个高下,怕是不能停。 第380章 你得赔钱   “还有蒋宁宁,她和佟方哥的婚事,吹了。”   贺飞燕说起这件事,眼神有些复杂。   原因无他,蒋宁宁找到了个条件更好的,说是承诺能给她安排一份工作。   她果断抛下了佟方,攀高枝去了。   “不过这也难怪,她爸靠不住,林悦又是个坏心肝的,她只能靠自己去争抢。”   就是苦了佟方,婚事一波三折。   姜榆扯开唇角,“佟方运气挺差的。”   和他为人也有关系,他看人的眼光向来不准。   贺飞燕叹道:“佟方哥说是以后不打算结婚了,就守着佟元过日子,也挺好。”   姜榆对不置一词,站起身道:“中午我要喊老师过来吃饭,得出去买菜。”   贺飞燕自然跟着她出门,和她许久没见,还有好些话没和她说。   姑嫂俩手挽手出门,才走出去,便看见了付向红从付家走出来,失魂落魄。   姜榆错愕不已,这才多久没见,付向红竟然憔悴成这般模样。   就像是一朵花的生命被抽离,迅速萎缩。   “向红姐。”姜榆主动开口打了招呼。   付向红好似才注意到她们,转过头。   “姜榆,你回来啦?”   起初她还是平和的,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抽动两下,面目狰狞得可怖。   她那耷拉下来的眼皮撑起,狠瞪着姜榆。   “都怪你!是你诅咒我!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生病,肯定是你在诅咒我!”   她的嗓音嘶哑,像个垂垂老矣的老妪,朝着姜榆拼命嘶吼。   姜榆想到自己先前对她的提醒,如今听到她这话,自然觉得荒唐。   然而付向红跟疯了似的,对着姜榆歇斯底里怒吼:“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老天爷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徐丽华听着都替姜榆感到憋屈,忍不住给她说了两句话:“向红,你得讲道理啊,你生病和姜榆有什么关系?”   付向红眼眸充血,“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提醒我去看病?肯定就是她在背后偷偷诅咒我,才让我害了病!”   她跟疯魔了一般,嘴里碎碎念着:“对,没错,肯定是你给我下了咒!你为什么要害我,我跟你有什么仇?”   姜榆面无波澜,“向红姐,我是看见你脸色差,好心提醒你。搞封建迷信可要不得,要被批评的。”   她话音才落下,便见林红霞从屋里飞奔而出。   “这算什么封建迷信!就是因为你上回说了那些话,我家向红才会生病!你个衰神,扫把星,肯定就是你的话咒到了我女儿,才叫她生了病!”   姜榆面色如常,很是淡定地挑了下眉头。   “哦,所以呢?”   林红霞冷哼一声,“你得赔钱!向红是因为你才得了病,她的治疗费你得承担一半!”   姜婷在付家跟个小媳妇儿似的,面对姜榆的时候,倒是敢于伸出利爪。   她站在一旁帮腔:“该赔钱,就是她咒我大姐!”   如此不要脸行径,偏生她就做出来了。   大院里的人纷纷露出震惊的眼神,对她的厚脸皮刮目相看。   姜榆点点头,“林阿姨,我还急着出去买菜呢,去晚了肉就没了,等我买完菜再回来跟你说吧。”   林红霞心中一喜,还以为她是答应了。   但她面上不显露情绪,勉强点头。   “那你可快点儿,我家向红还等着你的钱治病呢!”   姜榆这才拉着贺飞燕出门,用眼神阻止了她想脱口而出的脏话。   等走出胡同,贺飞燕才不可置信道:“嫂子,你真打算给她钱?”   姜榆冷笑,“做梦呢,今儿她要是在大院儿募捐,兴许我还能捐个五十八十。张口就想把锅扣我头上,这么荒唐的话,我可能听吗?”   “那你刚才怎么不骂她?”贺飞燕嘟囔。   明明她平时也不是这么窝囊的人。   姜榆点了点她的额头,“傻瓜,她现在是个病人,你和她争,无论你占不占理,最后都是不占理的那个。”   现在徐丽华觉得林红霞不讲理,只是因为姜榆没有闹开。   双方真起了冲突,大家不见得还会站姜榆这边。   贺飞燕心里不服气,“那就认栽?”   姜榆笑了声,“我的字典里,可没有认栽这两个字。”   不过这些事暂且不提,她得先去买肉,中午还得请陈钰过来吃饭。   买完肉,姜榆准备回去。   才走到胡同口,便见到了守株待兔的王美丽。   她扑向姜榆,嚎了一嗓子。   “姜榆,你救救姜浩吧!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姜榆眸色泛起冷芒,对她是烦不胜烦。   “昨儿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还来做什么?”   王美丽抽噎着道:“姜浩被公安抓起来了!”   “他犯什么事儿了?”   以姜榆对姜浩的了解,公安绝不会冤枉他。   只是王美丽眼里的他千好万好,怎么会犯事儿呢。   “还不是陈秀英她家大哥冤枉你弟弟,他们村有个人在洪水中淹死了,陈明非说是姜浩给推下去的!姜榆,你弟弟他不敢这样做的,他做不出这种事!”   姜榆冷嗤,“他都能把自己亲姐卖了,做出这种事又有什么奇怪的?”   对于这件事,她不予置评。   姜浩是否无辜都好,她不管,她又不是法官,轮不到她来给姜浩定罪。   王美丽嚎得撕心裂肺:“他以前都是被杜娟蒙蔽了,不然他怎么能害你!那都是杜娟的错!”   姜榆扯开唇角,眼底一片冰冷。   “是杜娟的错,是我的错,唯独不是姜浩的错,对吧?”   王美丽浑身一震,脸上还挂着泪痕,讷讷:“妈……妈不是这种意思。”   姜榆原本不想搭理她,转而脑海中掠过林红霞的脸——   灵光乍现。   她顿住脚步,语气缓了缓:“妈,实在不是我不想帮姜浩,你都不知道,我现在也有麻烦呢。不解决了这件事,我哪里有心思去救姜浩。”   王美丽连忙抓着她,“什么麻烦,妈给你解决!姜榆,妈其实最疼的就是你啊,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长得乖巧伶俐,妈最喜欢你了!谁找你麻烦,妈给你解决。”   姜榆佯装苦恼,把付向红的事说给她听。   “林阿姨要我出一半的医药费呢,没有千把块肯定搞不定,我哪儿来这么多钱呐。”   王美丽眼睛瞪得铜铃一般,狠狠啐了一口。   “这臭不要脸的东西,这不是明晃晃的讹人?”   姜榆叹气,“明知道她讹人,我又有什么办法,大家都站在她那边,我只能给钱了。”   “不能给!”王美丽尖叫一声,“凭什么给她钱?我这就找她算账去!”   姜榆拦下她,“妈,你这样找她,回头付向红出了什么事,人家还得讹上你,要我说啊,这事儿得找保卫科,你这样跟他们说……”   她凑近王美丽,提点了两句。   王美丽恍然,“好,我现在就去!” 第381章 封建迷信   看着王美丽离开,贺飞燕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嫂子,你真行!”   狠起来,连亲妈都利用。   姜榆睨着她,“我这可不是利用,我这是交换。”   等之后,她会去找林城晖了解姜浩的情况。   当然,如果姜浩是罪有应得,这就不是她能干涉的。   姑嫂俩前脚回到大院,林红霞后脚就出来了。   “姜榆!刚才说好的,快给钱!”   姜榆眨了眨眼,“林阿姨,给什么钱?”   “喝!你跟我装傻是不是?刚才说好的,你咒了我女儿害她生病,得赔钱!”   “哦,可我也没答应呀。”   “什么?”林红霞这可就不干了,快步走下来。   “那我家向红的医药费怎么办?”   她刚才还夸姜婷脑子活络来着,懂得想办法给家里省钱。   姜榆歪了歪脑袋,“林阿姨这话我还真听不懂,向红姐的医药费,怎么要我来出?”   林红霞理直气壮:“她是被你咒的,当然应该你来出!”   话音才落下,王美丽就带着保卫科的人冲了进来。   “你们都听见了,林红霞张口闭口都是封建迷信,得把她抓起来!”   她心想这不是巧了,幸好保卫科的人听见了这话,要不然她还不知道怎么拿出证据。   林红霞神色慌张,“我什么都没说,哪里搞封建迷信了!”   王美丽哼了声,叉着腰:“你刚才说是姜榆咒付向红,你女儿才生病,这不是搞封建迷信是什么?生病就得去医院看病,关姜榆什么事?”   林长安实在不耐烦搭理这些婆婆妈妈的事。   可刚才听见的那些话实在离谱,林红霞竟然认为付向红病因是姜榆!   先不提封建迷信这回事,林红霞这话就很离谱。   “林阿姨,付向红同志去医院检查,医生难道没和她说清楚吗?要是姜榆的嘴这么灵,她还用得着工作?动动嘴皮子,大家的钱都进她口袋了。”   林红霞不服,觉得林长安是贺庭岳手底下的人,当然帮姜榆说话。   她梗着脖子,“那你说,为什么姜榆一说,向红就检查出生病了?那肯定是姜榆诅咒了她!”   王美丽狠狠啐了一口,她自认为够不要脸了,想不到这林红霞比她更不要脸。   “我呸!你就是看姜榆这人老实,想坑她的钱!不要脸的老东西,小心遭雷劈!”   林红霞立马和她掐骂起来,两人嗓门大,谁也不让谁,吵得不可开交。   林长安揉了揉太阳穴,心里烦躁不已。   “算了,你们还是一起跟我回保卫科吧。林阿姨,你搞封建迷信,是要接受批评的!”   王美丽嚷了起来:“她搞封建迷信,干嘛抓我!”   “不是抓你,你举报人家搞迷信,总得跟着回去说明情况,把话说清楚你就能走了。”   王美丽听完,放下心来,指着林红霞问道:“那她呢?”   林长安一脸严肃,“当然是要在保卫科接受改造,根据她的改造程度,再决定要不要放人。”   王美丽幸灾乐祸:“如果一直改造不好,岂不是要关个十年八年。”   林长安点点头,一本正经:“大概是要的。”   不下贴猛药,哪里能把林红霞唬住。   “林阿姨,跟我去保卫科走一趟。”   林红霞双腿一软,开始哭喊起来:“不是我,是姜婷出的主意啊!是她让我和向红用这个法子讹姜榆的,说是这样能省下一大笔医药费!”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抹着,原来是装哭,哭着哭着悲从中起,多了几分心酸。   “我有什么办法,我家向红命苦啊,得了病,还嫁了个没良心的男人,不给她钱治病!我要是再不想办法,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病死!”   提到付向红的婆家,林红霞捶胸顿足,又骂了好几句。   王美丽听到是姜婷惹事,原本熄了大半的怒火重燃,快步进屋,把当缩头乌龟的姜婷给揪了出来。   “好啊你,瞧着不吭声,原来憋着一肚子坏水!你还在娘家的时候就不安分,到处说你大姐不好。现在嫁了人,害了你弟弟,还想害你大姐!”   要不是姜婷出的馊主意,又瞒着他们把姜浩送去挖煤,姜浩就没有今天这一遭!   一想到这个,王美丽的怒气蹭蹭上涨,左右开弓,不听姜婷狡辩,把她扇成了猪头脸。   “那谁,把姜婷也一起带走!这么坏的人,留在大院也是个祸害!”王美丽大手一挥,指使着林长安。   林长安:“……”   “行吧,姜婷同志跟我去保卫科走一趟。”   姜婷往后缩了缩,抓着林红霞哀求:“妈,我都是为了大姐啊!你咋能这么狠心,把我推出去顶罪!”   林红霞怒瞪着她,抬手一把将她推开。   “本来就是你出的主意,关我屁事!”   姜婷见她铁了心要把自己推出去背锅,心里生了怨气。   “那你怎么不说,是你不想出钱给大姐治病,说等大姐死了,要把她两个孩子过继到向阳名下!养孩子不用钱吗?我之所以找姜榆讹钱,根本不是为了给大姐治病,是为了养孩子,这你也是知道的!”   徐丽华惊愕万分,“老林,那可是你亲闺女,你都不舍得出钱给她治病?”   林红霞觉得没脸,干脆破罐子破摔。   “那我有什么办法?把家里掏空了去,向红也不一定能治好!”   还不如留着钱养付向红的两个儿子。   付向红满脸苦涩,这还是她亲妈呢,也不怪她婆婆也会这样想。   “妈你说得对,我不治了,我回去就跟我婆婆说,把孩子过继到向阳名下。”   姜婷不想养付向红的孩子,奈何事情走向不尽如人意,总是和她心中所想背道而驰。   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付向红死,更不想过继孩子。   林红霞握着付向红的手痛哭不已,“向红啊,别怪妈狠心,想想你两个儿子。”   徐丽华看了心有不忍,言道:“不就是钱的问题,二厂这么多人,招呼大家捐个款不就行了。”   孙母叹道:“是啊,也不用多,哪怕捐个一两块钱,也是好的。这么多人,害怕凑不够医药费吗?”   段老爷子背着手站出来,“那我就带个头,我捐二十。”   徐丽华咬咬牙,“我捐十块钱!”   姜榆淡声道:“我也捐二十。”   惹得王美丽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出声反对:“不行,你捐什么钱!她们刚才还讹你的钱呢!”   姜榆:“一码归一码,向红姐是我们家属院的人,在能力范围内,大家都搭把手。”   她没理会王美丽的反对,掏出钱交给段老爷子。   林长安和另外几个保卫科的人也捐了,光是大院这边的邻居,就凑了一百多块钱。   付向红感动不已,作势就要给他们磕头,被段老爷子拦住。   “别动不动就说死,好死不如赖活,你还有两个孩子,舅舅再好,都比不上亲爸亲妈。”   付向红先前万念俱灰,觉得天都塌了。   大家的捐钱让她看到了希望,感激之余,也生了几分求生意志。   姜婷心头松快了几分,脸上露出欣喜。   “妈,大姐的病能治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让大姐尽快住院!”   林长安在一旁凉凉提醒:“付向红同志有病在身,情有可原,她还得去医院看病,我就不跟她为难了,但你们俩得跟我们去保卫科。”   这话在林红霞和姜婷头上泼了一盆冷水,冷得她们透彻心扉。   林红霞急忙喊冤:“我那都是为了我女儿啊!”   “为了谁,都不是你讹人家的理由。你们俩还是老实点,别逼我动手。”   付向红心里还念着姜榆的好,一时间竟然没想到要给林红霞说情,只开口安慰了她几句。   “妈你放心去吧,你做的事确实不厚道,回头姜榆气消了,你就能出来了。”   林红霞气愤不已,“你说什么屁话,我那都是为了你!”   “你刚才自己也承认了,这钱又不是给我看病的,怎么能叫是为了我。”付向红可不认。   林红霞气得心肝疼,指着她骂道:“你有没有良心。”   付向红抬起下巴,“我只想活着,不想要良心,你们放心去吧,家里我给你们看着。” 第382章 我哪里来的对象?   付向红现在算是看清楚了,婆家靠不住,娘家也不见得能依靠,还得自己立起来。   她自己去看病总行了,不依靠任何人。   “各位的大恩大德我都记着,如果我病能治好,往后肯定会报答你们的恩情。”   段老爷子忙道:“这些以后再说,你先去医院,听医生的话,该怎么做怎么做,剩下的钱,我会动员大家给你凑。”   徐丽华想着自己反正没事,便主动提出:“算了,我陪你一起去医院吧。”   付向红捂着脸哭,“谢谢徐大妈。”   徐丽华摆摆手,“我也就只能出个力。”   捐个十块钱,已经顶了天。   等她们走后,姜榆想了想,又掏出了五十块钱偷偷塞给了段老爷子。   “这些您也拿给她吧。”   段老爷子叹了一声,“知道你条件好,可也不用……”   姜榆摇摇头,“我不是烂好心,只是做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从豫南走一遭,她懂得了生命的可贵。   有些人拼了命想活着,却连这个都做不到。   等她转身进屋,王美丽去而复返。   “姜榆,你说的我都做了,现在可以把你弟弟救出来了吧?”   姜榆冷淡道:“明儿我去找林城晖问问,如果姜浩真的动了手,我也保不了他。”   “不会的,他真没动手,都是陈秀英她大哥冤枉姜浩!”   王美丽的话,姜榆并不全信。   “等明天我问过人再说。”   王美丽前脚才走,贺庭岳后脚就回来了。   姜榆能休息,他却依旧忙得脚不沾地,还有许许多多的工作等着汇报。   听到林长安说起林红霞的事,他才忙赶回家。   姜榆觉得他回来得正好,丢下手里的肉。   “你来处理吧,中午陈工和老师要来家里吃饭,我正愁着这肉怎么做更好。”   贺庭岳接手她的活,熟练处理着手上的肉。   “今天怎么回事?”   姜榆当做闲聊,把付向红的事和他提了几句。   “我捐了七十,你不会嫌我太败家吧。”   贺庭岳笑道:“你捐多少,我都不会觉得败家。不过她这样对你,你还帮她?”   姜榆耸耸肩,“你就当我花钱买个好名声吧。”   中午,陈钰和马婆婆先后上门。   多年未见的旧友,自然抱头狠狠痛哭一场。   在饭桌上回忆起过往,怀念又心酸。   “陈工什么时候出发豫南,郑厂长想请您吃顿饭。”贺庭岳开口问道。   陈钰摆摆手,拒绝了:“吃饭就不必了。”   他想尽快返回豫南,不会在北城多留。   “姜榆,跟着你的老师好好学,你很不错。”   姜榆放下筷子,正色道:“您放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短暂的一次相聚,面临的又是离别。   隔天,陈钰便坐上了前往豫南的火车。   送别了陈钰,姜榆顺道去找了林城晖,询问姜浩的事。   “嫂子,我只能告诉你,姜浩大概率是冤枉的。具体的,等查明真相再说,我不好提前下结论。”   姜榆没多问,和他道了谢。   在外面溜达一会儿,她决定回南河村一趟,给王美丽带个消息,省得她见天儿纠缠自己。   巧的是,在班车上见到了同样回家的何倩倩。   “倩倩,怎么这时候回家?”   何倩倩坐在了她身边,“姜榆姐,我爸妈说家里有急事,喊我回家一趟。”   姜榆面露狐疑,“什么急事?”   “没说,就叫人给我带了口信儿,我就想着回家一趟。”   现在是上班时间,她自然是请假回家的。   姜榆点点头,“你回家看看,要是真出了事,有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好,谢谢姜榆姐。”   有何倩倩作伴,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福南公社。   难得回南河村一趟,姜榆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王美丽,而是送何倩倩回家。   “我正好有些事要跟你爸说,也没多远,先送你回家。”   结果回到家中,何有福瞧见她们,一脸奇怪。   “你们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姜榆和何倩倩面面相觑,比他更奇怪。   “爸,不是你托人给我传消息,说家里有事吗?”   何有福连忙否认:“我没有!好端端的,家里能出什么事。”   何倩倩这就奇怪了,也不知道是谁玩这种恶作剧。   难道就为了让她请假回家一趟?   “没出事就好,反正我请了假,明早再回厂里了吧,今晚在家里住。”   何有福笑着应下,“快领你姜榆姐进屋坐。”   他顺便去给姜榆冲了一杯糖水。   “我早听你妈说你回来了,但没好意思进城打扰你,豫南那边怎么样了?”   提到洪灾,姜榆脸色难免有些难看。   “死伤上万,损失不计其数,我回来的时候,灾情已经得到了控制。”   何有福脸色凝重,叹着气。   “好在控制住了。”   姜榆顿了顿,复又问道:“有福伯,你能跟我说说姜浩的事吗?”   何有福刚想开口,便听见外头传来何广财的声音:“爸!爸!大喜事啊!”   转眼,何广财进了屋,脸上难掩喜色。   “爸,倩倩的对象过来提亲了!”   何倩倩手里的杯子没抓稳,直接砸在了地上。   她神色迷茫看着何广财,问道:“大哥,你说什么呢,我哪里来的对象?”   何广财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笑了起来。   “还想瞒着大哥呢,我知道你害羞,可你对象又不差,干嘛遮遮掩掩。”   何倩倩急坏了,用力跺脚,再三强调:“大哥,我真的没有对象!”   她有没有说谎,何有福难道会看不出来?   何倩倩要是处对象了,不至于连父母都要瞒着。   “广财,你安的什么心,你妹妹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干嘛想尽办法要坏她名声!”   何广财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道那赖志杰在说谎?   可他把钱都收了,赖志杰一家已经到了南河村,现在反悔岂不是不厚道。   他心里想了一圈,何倩倩反正迟早都是要嫁人,赖志杰也不差,俩人正好配一对。   “爸,你连人都没见,别急着否定人家!倩倩对象相貌堂堂,为人很是不错,我这个大哥就自作主张,给她把人给定下来了!”   何倩倩气结,“我的婚事,你有什么资格自作主张?不管是谁,我不认,我也不管你收了人家什么东西,必须还给他!”   何有福要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真想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个卖妹求荣的东西! 第383章 你们这是无赖   “你给我滚!”何有福怒喝一声。   多看何广财一秒,他都觉得恶心。   哪怕是之前分家的时候,何广财都没从他眼里看到如此明显的厌恶。   这种眼神,就好像他是个垃圾。   何广财后退两步,才想转身,就听见陈秀英的声音:“广财,你愣什么,亲家都来了!”   姜榆跟着何广财的视线看了过去,看到了赖志杰一家。   何倩倩瞪直了眼,难怪谈大娘今天也请假!   她这辈子没经历过这么荒唐的事,眼眶都气红了。   “赖志杰,你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何倩倩语气不好的质问,赖志杰好脾气地笑了笑。   “倩倩,我来你家提亲呀,你大哥没告诉你吗?”   跟来看热闹的杜大娘眨眨眼,心里一边好奇姜榆怎么在这里,一边想着何倩倩的态度好似有些不对。   “倩倩,你对象是城里人呐?你真是个有福气的,自己有份这么好的工作不说,找的对象也是城里的。”   何倩倩大喝:“他不是我对象!我们二厂的人都知道,赖志杰缠了我许久,但我从没和他处过对象,而且我拒绝过他很多次!”   姜榆点点头,“我可以作证,先前谈大娘因为这件事,还被车间组长批评过。”   谈大娘丝毫不慌,笑了声。   “我们是来提亲的,又没说志杰和倩倩谈过对象。倩倩说的没错,我们志杰和她没谈过。”   何广财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杜大娘疑惑道:“那提哪门子亲?”   这不是胡闹呢嘛!   谈大娘睨着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谈婚论嫁向来都是家里人做主,哪里有她自己说了算的道理。”   姗姗来迟的刘君美恰好听到这句话,冷斥:“我可没把倩倩许配给你们,都什么年代了,现在提倡婚姻自由,不讲究婚姻包办这一套!这位同志,你思想觉悟有些低啊。”   谈大娘讪讪,回过头看她。   “这位是……”   陈秀英讨好一笑,“这是我婆婆,她说话向来有些直,您别介意。”   谈大娘笑得更加热情了几分:“原来是亲家,不介意,怎么会介意呢。”   刘君美冷哼,“我就一儿一女,女儿未婚,可不要随便上来攀亲戚,谁是你亲家!你刚才说父母之命,那倒是好好说说,哪里来的父母之命?”   谈大娘指着何广财:“长兄为父长嫂为母,他们收了我赖家的钱,等于就是答应把倩倩许配给我家。”   刘君美气得发抖,“何广财,你竟然为了钱把你妹妹给卖了!”   何广财心里觉得冤枉,赖志杰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打一开始,他就以为赖志杰真是何倩倩的对象。   谁知道这才过去多久,他竟然就改口了。   “妈,这怎么能叫卖呢?志杰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又是城里人,父母双职工,他配倩倩那是绰绰有余啊。”   气得刘君美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了他脸上,手心泛起一阵阵火辣疼痛。   她狠狠攥起手指,骂了句:“畜生!”   何广财心头那点愧疚感,被这一巴掌打散了。   他冷冷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你们怎么就不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早嫁晚嫁都得嫁,眼前就有个条件这么好的,我怎么就是畜生了?”   杜大娘连连点头,这一次她站何广财。   “君美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大哥的给妹妹找了个这么好的亲事,你咋还不知足呢。”   刘君美脸色紧绷,“你这么喜欢,那你就把人领回家去,反正我家不可能承认这桩婚事!你们可能不大清楚,何广财早从我家分出去,倩倩的婚事他做不了主!”   谈大娘和自家那口子面面相觑,奇怪道:“收了钱还能悔婚,这么不厚道的事儿,我还是头一回见。”   这时,赖志杰的父亲赖远兴走了出来。   他和赖志杰丝毫不像,儿子看着孱弱清秀,父亲身材倒是高大,鼓鼓囊囊的腱子肉,轻薄的衣衫根本遮挡不住。   他不仅生得高大,模样也很粗犷,看着像是一头低调蛰伏的狼,气势逼人。   “今天不想认这婚事,也成。何广财收了我家的钱,断一根手指,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说完,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刀子,漫不经心握在手中把玩。   这架势,还真有些像过来抢人的。   围观看热闹的乡亲们纷纷后退,生怕自己被误伤。   何有福不退反进,抬脚往前走,挡在刘君美前面。   “你要是敢在我们南河村动刀子,我就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当我何有福是被吓大的,没玩过刀子呢。”   赖远兴狰狞一笑,“这话可就太言重了。我不过是按规矩办事,何广财收了我的钱,说明协议达成,他现在反悔,让我儿子结不成婚,我要他一根手指,过分吗?”   赖志杰和他一唱一和:“爸,现在是文明社会,咱们是来讲理的,你先把刀子收一收。”   而后又看向何有福,温和一笑。   “岳父,只要您同意我和倩倩的婚事,到时候何广财就是我大哥,我尊敬他都来不及,他收的钱就算了,我们也不至于要他一根手指。”   何广财吓得腿软,他被赖远兴这模样唬住了,以为他是真想切了自己的手。   他心里懊悔不已,早知道这个钱会惹来祸事,他说什么都不会收。   想到这里,他狠狠剜了陈秀英一眼,叫你贪心!   陈秀英惶恐失措,跑到何倩倩跟前哀求:“倩倩,你就答应了吧!志杰条件这么好,你嫁给他不亏的!”   何倩倩躲到了姜榆身后,避开陈秀英的哀求。   她是心软,可她万万不可能为了何广财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你们把钱还回去不就成了,凭什么要我嫁。”   赖志杰轻笑,“倩倩,你有所不知,我爸这人规矩大。你大哥既然收了钱,真要反悔,那就得还十倍的钱,或者断一根手指,你们自己选。”   他的语气温温柔柔,说出来的话却令人胆寒。   何倩倩气红了脸,“你们这是无赖!”   谈大娘哼笑,双手抱在胸前。   “你这话说的,你大哥收了钱,你们家却不认这婚事,究竟是谁在耍无赖?”   姜榆拍拍何倩倩的手背,冷静开口:“你们在倩倩再三拒绝之后,私自去找何广财,谎称赖志杰和倩倩在处对象,哄得何广财收下了你们的钱,这难道不是无赖?” 第384章 把钱还回来   谈大娘脸色一僵,对于姜榆,她心里还是有几分忌惮。   赖远兴以前是在道上混的,身上有些江湖气,朋友不少。   但现在是法治社会,真叫他闹太大,他们还是不敢,不过是吓唬吓唬何广财罢了。   姜榆微微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睨着谈大娘。   “要是人人都这样,娶不上媳妇,就想方设法算计人家,岂不是视法律于无物?”   赖远兴面目狰狞,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   “你别拿公安吓唬我,老子不是被吓大的!”   姜榆笑了,“你不是,我难道就是?长得人模狗样,空有一把力气,怎么豫南水灾的时候不见你出力?怎么边疆打仗的时候不见你上?光会拿刀子对付自家人,真叫人不耻!”   她正义凛然的一番话,让赖远兴仿佛瞧见了自己已故的父亲。   他年轻的时候不务正业,狂放不羁,自以为正义,就喜欢在外面混。   后来年纪渐渐大了,成了家,有了儿子,他才更能体会父亲的心情。   姜榆说的这些话,直接唤起父亲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让他心里发虚,呼吸越来越急促。   “你小小年纪,怎么敢教训我!简直没大没小!”赖远兴被戳了痛处,浑身青筋暴涨而起。   要不是尚有理智,他会不顾一切冲上去揍人。   谈大娘笑了笑,走上前道:“姜副科长,你又何必管这闲事,何倩倩又不是你亲妹妹。”   姜榆淡淡看着她,“这是我南河村的事,又怎么会是小事?倒是谈大娘,也不知道你做出这种事,要是被人一封举报信交到了厂领导的手中,这工作还保得住吗?没了工作,你家可就不是双职工了。”   谈大娘咬了咬牙,“你一定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姜榆扯开唇角,“是你们做事不厚道在先,就怪不得我把事情做绝。今日你们要是用正当手段追求娶倩倩,我自然不会说什么。”   谈大娘心知,今儿怕是要吃这个哑巴亏了。   她还没那个胆子和姜榆对上。   “行,算我们倒霉,你们把钱还回来,这婚事就算了。我倒要看看,何倩倩是不是能找个比我们家志杰更好的。”   陈秀英脸色微变,她哪里有钱。   然而何广财还不知道她把钱都给了娘家,催促着她把钱拿出来。   “陈秀英,你愣着做什么,快拿钱!”   陈秀英咬着唇,“我没钱。”   何广财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想看着他们断了我的手指是不是!”   陈秀英别开脸,“干嘛要还钱,明明让何倩倩嫁过去就完事了,干嘛要给钱!我不给!”   何倩倩比何广财还生气,怒瞪着她。   “你们都已经分出去了,你凭什么做主我的婚事?我爸妈还在呢,哪里轮得到你干涉我的事!”   陈秀英冷冷一哼,“反正我没钱,你要是真这么狠心,就看着你大哥的手断了。”   何倩倩觉得荒唐,“你都忍心看着我大哥断手,我为什么不忍心?你们断吧,今儿断了他的手指,我立马就和他断绝关系,他以后就不是我大哥了!”   赖远兴:“……”   他拿刀出来不过是为了唬人,没想过要真的动手。   可何倩倩的话把他架在火上烤,让他不动手都不行。   他露出凶狠的表情,亮出刀锋。   “你们不要以为老子是在开玩笑,我这把刀还没见过血,正好拿你大哥开刃!”   说着,便一把将何广财扯了过去。   他虎背熊腰,衬得何广财一个大男人跟鸡崽子似的。   何广财看着近在眼前的刀尖,白眼一翻,腿立马就软了。   他哀嚎一声:“陈秀英!你有没有良心,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要是真出了事,我立马就跟你离婚!离婚!”   陈秀英慌了神,她哪里是真想何广财断手,她只是想逼何倩倩松口而已。   “你光骂我狠心,怎么不想想你妹!她还是你亲妹呢,她都能眼睁睁看着你断手!”   她给何广财使了个眼色,还不如去求何有福。   何倩倩不答应嫁,那就让何有福给钱。   反正钱已经被她送去了娘家,她是万万拿不出钱来了。   何广财只好转而看向自家老爹。   “爸!你救救我,我是你唯一的儿子,你怎么忍心看着我断手啊。”   何有福狠下心肠:“只要你把钱还给人家,这事儿就解决了!要怪就怪你自己贪心,拿了人家的钱。”   何广财心一沉,看一下刘君美。   刘君美冷冷道:“看我没用,我可比你爸狠心多了!”   这要不是亲生的,今天这事儿可没这么快能了结。   何广财心里一片冰冷,“我今天才算看清你们的真面目,在你们心里,我还不如何倩倩重要!难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吗?”   何有福闭上眼,掩去失望的神色。   “既然你这样说,回头把支书喊来,我们也签一份断绝书,往后我们就别再来往了。”   他原先不想闹得这么僵,总想着何广财再怎么犯错,总归是自己儿子。   只要何广财认错,他就原谅。   可他现在看着,何广财哪里有半分知错的样子?   何有福想想就觉得心寒。   他把自己从小一块长大的亲妹妹,视作牟利的工具,那他这个父亲又算什么?   “等断绝了关系,他就不是我何有福的儿子,随便你们断他的手,还是断他的腿,都与我无关!”   赖远兴:“……”   他今儿算是见识到了,不仅当妹妹的狠心,只做父亲的更狠。   何广财神色狠厉,咬着牙放狠话:“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我不给你们养老,可别怪我狠心!”   何有福高高昂首,毅然决然。   “你放心,我跟你妈就算出去讨饭,都不会回来找你!”   何倩倩捂着脸哭了出来,这个家,真的散了。   姜榆拍拍她的肩膀,“你爸妈现在只有你,你应该坚强一些,遇到事情得扛起来,不能退缩。”   何倩倩用力点点头,擦了眼泪。   “姜榆姐,我知道的。”   陈秀英终于怕了,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控制。   她只想把何倩倩嫁出去,从没想过要跟何有福断绝关系。   她拉着何广财的手,想让他服软。   不料何广财反手一耳光扇了过去,眼神跟吃人似的瞪着她。   “还不快把钱拿出来!要不是你非要拿那个钱,老子也不至于有今天!”   陈秀英心里恨极,“我拿的钱?是谁喝了两杯就上头,非说能做主何倩倩的婚事!明明是你贪心,想把妹妹卖了换钱。现在出了事,你反倒来怪我!”   乡亲们看何广财的眼神多了几分鄙夷。   不认错也就算了,还想让媳妇背锅,真叫人不耻。   何广财硬着头皮,粗声粗气说道:“这些先不说,你快把钱拿出来!”   陈秀英咬着唇,“钱不在我手里,我怎么拿。”   何广财目眦欲裂,“家里的钱都搁你手里放着,你没钱谁有钱?”   陈秀英声音发虚:“我大哥才从豫南回来,手头缺钱,我就 给他了。”   何广财暴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是我救命的钱,你怎么敢给出去!” 第385章 你家有女儿吗?   谈大娘看来看去,总觉得他们在做戏。   说白了就是不想还钱,又不想把女儿嫁过来。   她撇了撇嘴,“我说何广财,你也是在城里有工作的体面人,不会连两百块钱都想私吞吧?”   赖远兴和她所见略同,何有福还说什么断绝关系,说不准就是想跟着他儿子一起吞了他们的钱。   他再次攥紧手中的刀,“你拿钱不还,又赖账不认婚事,我断了你的手指,再去派出所自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也要把你给拉下来!”   发了狠的赖远兴,气势大涨,刀刃就在何广财手上抵着,已经划破了表皮,随时准备切下去。   陈秀英吓得腿软,跪在地上求情:“别!别啊!有话好好说,干什么动刀动枪的!”   谈大娘厉声道:“想好好说话,就给我还钱!总不能婚事不认,钱也不还,什么好事都叫你们占尽了!”   陈秀英看着何倩倩,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倩倩,你帮帮你大哥!他可是跟你一块长大的,这么多年的情分,你怎么忍心啊!”   何倩倩避开她的目光,“你求我没用,我也拿不出两百块钱。”   陈秀英把主意打在了姜榆身上。   “姜榆,你肯定有的,你帮帮我们!要不是你们家,我大哥就不会去豫南,我也不会把钱给他,说到底还是你家的错!这两百块钱,就当是你补偿给我们家的!”   姜榆扬了扬眉,“谁做的事你找谁去,送你大哥去挖煤的人是姜婷,你怎么不找她去?”   先前陈秀英就想办法讹钱,可惜没如意。   这回想故技重施,没那么容易。   柿子还挑软的捏,她又不是软柿子。   “我劝你抓紧把钱还了,现在这情况,你们就算闹到派出所,也是不占理的。”姜榆凉凉提醒。   陈秀英吓得嚎啕大哭:“可我没钱,我真的没钱!”   何广财则是出了一身冷汗,瘫坐在地上,喃喃:“我要被你害死了!我要被你害死!”   一想到要断手指,他便后背发寒,止不住的冷汗。   这时,老支书姗姗来迟。   “有福,这是闹什么呢!”   看到姜榆,他脸色缓和了几分。   “姜榆来了,先前听说你去了豫南,还顺利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姜榆以同样的态度回了句:“顺利,灾情已经控制住了。”   老支书乐呵呵笑着,“那就好,那就好!”   和姜榆说了几句话,他才把目光转向何广财。   “你跟你媳妇又闹什么,还不快起来!”   陈秀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抱着老支书的大腿喊救命。   “叔公,他们要断了广财的手指,你快救救他!”   老支书动了动腿,浑身一僵。   “你撒手!”   陈秀英这才扶着何广财站起来,抽噎个不停。   老支书轻咳两声,换做是从前,他其实觉得何广财也没犯什么大错。   他打量赖志杰片刻,也觉得他条件不错。   何倩倩配他,不亏!   可今儿不同,姜榆在这儿看着。   她和何倩倩感情好,肯定是站在她那边。   他要是开口帮何广财说话,少不得又得得罪姜榆。   现在正是要和她修复关系的时候,可不能把人得罪。   “你们的事,我大概知道了。广财媳妇儿,把钱还给人家!别跟我说你没钱,你要是没钱,砸锅卖铁也得把钱还了!要么就去找你娘家要钱,要么让广财跟你离婚,你自己看着办!”   陈秀英瞪大了眼,“叔公,凭什么!我在南河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凭什么说离婚就离婚!”   老支书今天的处理方法,叫姜榆感到意外。   这可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何有福和刘君美则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老支书哪里是变了,不过是因为何倩倩抱上了姜榆这个大腿。   不过无论他是因为什么,总归是好的。   “哼!我不跟你争辩这些,我是在让你选,不想离婚就把钱还了!”老支书冷声道。   陈秀英犹犹豫豫,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还钱。   但她手里没钱是真的,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绝对写了欠条。   谈大娘手握欠条,拉着赖志杰转身就走。   赖志杰不动,直勾勾盯着何倩倩。   “你就这么看不上我?”   何倩倩觉得他的眼神可怕,低下了头。   “我不是看不上你,我是不喜欢你。这个世界男人很多,总不可能我个个都要喜欢。”   赖志杰狞笑,转而看向杜大娘。   “大娘,你家有女儿吗?”   杜大娘看他的眼神直勾勾的,根本掩饰不住情绪。   一见到他们过来跟何倩倩提亲,只恨这对象不是王盼娣的。   赖志杰开口一问,就让杜大娘愣住了。   “志杰,你疯了!”谈大娘不可置信看着他,扯着他要走。   赖志杰拂开她的手,继续看着杜大娘问:“大娘,你家有女儿的话,不用嫁给我,我立马提亲。我爸妈双职工,就我一个儿子。”   杜大娘心中狂喜,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   她家王盼娣原本是留着招赘的。   可难得遇上一个条件好的,她怎么能放过。   “有!”她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女儿盼娣,十八了,能结婚了!”   谈大娘一颗心重重摔下,对赖志杰无奈至极。   “你想找对象,回头妈让媒婆给你找!”   她能看上何倩倩,除了因为她有工作,也是因为她父母都是干部。   村干部也是干部,大小是个官。   可这王盼娣有什么好,乡下土妞一个,还没工作。   赖志杰不搭理她,一意孤行:“妈,今天就定下来,我们去王盼娣家里提亲,最好马上结婚,我要办得风风光光!”   谈大娘向赖远兴求助,想让他开口劝劝。   谁料赖远兴竟然觉得可行。   “就听他的,反正迟早都要结婚,早点结早点抱孙子。”   谈大娘:“……”   就这样,事情百转千回,原本来和何倩倩提亲的赖志杰,转眼和王盼娣定下了亲事。   杜大娘走路带风,腰杆子挺得直直的。   她生了三个女儿,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样硬气过。   也有人说她王盼娣捡何倩倩不要的东西。   王盼娣起初心里有些不舒服,在看到赖志杰的那一刻便烟消云散。   何倩倩没眼光,条件这么好都看不上,有她后悔的。 第386章 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赖志杰转头敲锣打鼓要娶王盼娣,这可把何广财和陈秀英气得肝疼。   眼看着到手两百块钱,以后还有个条件好的妹婿。   一转眼,煮熟的鸭子都飞了,可不就让他们扼腕。   陈秀英冲着何倩倩啐了一口,“一辈子的贱骨头,空有工作顶什么用,不嫁个好男人,你就是一辈子的劳碌命!”   何倩倩昂首挺胸,挺直腰板。   “我就算是一辈子劳累,那也是我自己愿意的,关你屁事!”   姜榆笑了声,“秀英嫂子有空在这儿叫嚣,还不如回娘家要钱去,你们现在可还背着两百块钱的债。”   陈秀英眉头一拧,立马回嘴骂道:“要不是你,我们也用不着背这个债!亏你还笑得出来,你弟弟都成杀人犯了,不见你去帮他,反而在这里多管闲事!”   几次好事,都被姜榆给破坏了,叫她心里哪能不恨。   提起姜浩,姜榆面色如常,不见丝毫紧张。   “姜浩是不是杀人犯,尚未有定论,难不成派出所是你家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秀英尖声喊道:“我大哥亲眼看到是姜浩把人给推了下去,还能有错?”   姜榆脸色稍冷,“公安查案讲究的是证据,不是空口白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陈明说他看见了,难道他就看见了?那我还说是陈明推的,难不成陈明就是杀人犯?”   “你胡说八道什么!”陈秀英怒不可遏,“我大哥才不会做这种事!”   姜榆懒得和她辩解,她相信的不是姜浩,而是林城晖。   他说姜浩没有做,那姜浩就是没有。   她虽然不喜欢姜浩,却也不至于看着他被冤枉入狱。   陈秀英说不过她,自己反而吃了一肚子气。   她啐了一声,“我不跟你说,你且等着瞧!”   姜浩都被抓了,肯定很快就会判刑。   看到那时候,姜榆是不是还能笑得出来。   何广财和陈秀英双双离开,刘君美重重关上门,心头怒气难消。   “什么锅配什么盖,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陈秀英不好,何广财又能跑到哪里去?   她胸口急剧起伏,怒火越烧越旺。   何有福从旁劝道:“别气了,为了他们气坏自己,不值得。希望这次的事,能让他们长点教训。”   刘君美平复一些,才看向姜榆。   “你知道姜浩的事吗?”   姜榆点点头,“知道,不过没了解具体情况。”   刘君美摇头叹气,“他是从豫南移交到咱们北城公安局的,我们连他一面都见不上,也不是很了解事情经过。只是听说和陈明同一个村的人落了水,就这么淹死了,而后陈明控诉是姜浩把人给推下去的。”   这件事难就难在,当时只有他们三个在现场,没有第四个目击证人。   又有暴雨冲刷,痕迹都被清理了,难上加难。   “你奶奶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晕倒了,到现在都没出过门,说是有些中风。你爸妈为了姜浩没少来找我们,可公安局的事,我们哪里插得上手。”   哪怕是姜榆,都不见得能帮姜浩。   姜榆笑了笑,“伯娘,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她本想给王美丽传个消息就走,没想到在何家耗了这么久,转眼就到了中午。   刘君美拉着她不让走,非要留她在家里吃饭,姜榆却之不恭。   吃过午饭,何倩倩送她出门。   她心思重重,姜榆很难感受不到。   “怎么了?”   何倩倩低喃:“我之前听说过关于赖志杰的一些话。”   姜榆随口问道:“什么话?”   “说是赖志杰之前处过几个对象。”   姜榆想了想,“他瞧着挺着急结婚,怎么没结呢?”   何倩倩之前也是这样想的,还多问了两句。   结果别人说赖志杰不是个东西,别看他表面温和,其实性格很暴躁,会打对象。   前几个对象,就是被他打跑的。   他现在学乖了,知道结婚前要隐藏好。   因而何倩倩觉得他不能嫁,以后肯定会打媳妇。   姜榆理解了她的意思,问道:“你是想去劝王盼娣,让她不要嫁?”   何倩倩嘟着嘴,“我如果不知道这些,当然与我无关,可谁叫我知道呢?我也不是要让她别嫁,就只是想把这件事告诉她,决定权不还是在她手里。”   姜榆摇摇头,“这可是得罪人的事,人家不一定会听。”   “听不听是她的事,说不说是我的事。”   何倩倩坚持,姜榆便不再劝。   “我陪你去吧。”   她遂跟着何倩倩回头,往杜大娘家去。   这边,杜大娘正和王盼娣商量着要请家里哪些亲戚。   王盼娣有出息了,能嫁到城里,她肯定是要大办酒席的。   从前家里的亲戚都看不起她,杜大娘恨不得立马把这个好消息昭告天下。   正在兴头上,何倩倩就来了。   杜大娘脸色一僵,“倩倩怎么来了?”   面对何倩倩,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毕竟赖志杰原本就是来和何倩倩提亲的,她看不上,才轮到王盼娣。   王盼娣语气有些尖锐:“你不会是后悔了吧?我可告诉你,就算后悔也没用,我和赖志杰的婚事已经定下。”   何倩倩欲言又止,心想如果自己真的说出来,王盼娣怕是会极其不高兴。   但她还是说了。   等最后一个话音落下,一如姜榆所言,王盼娣大怒。   “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好!赖志杰跟你提亲,你拿乔不愿意嫁,现在他跟我家提亲,你又后悔,故意过来破坏!”   王盼娣看着她委屈的神色,冷冷一哼。   “还跟我装呢,你不就是想让我退了婚,好把赖志杰让给你?我告诉你,没门儿!”   何倩倩来之前就知道她会生气,但没想过她说话会这么难听。   “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赖志杰沾上关系,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之所以过来,真的只是想提醒你,你不信就算了,干嘛把人想得这么坏。”   反正话已经说了,王盼娣嫁不嫁,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何倩倩转头看向姜榆,“姐,我们走吧。”   姜榆嗯了声,看了一眼余怒未消的王盼娣,和何倩倩地一同离开。   “后悔吗?”   何倩倩摇头,“就算知道她会这样说,我也还是会告诉她。” 第387章 那也是你赔给我们   姜榆还得去找王美丽,便没让何倩倩再跟着。   来到姜家,还没进门,她便听见了嘶吼和怒骂声。   她加快脚步走进去,便见一群不认识的人在肆意打砸姜家。   姜永华被人揍了,嘴角还挂着红肿,和王美丽两人搀扶着坐在地上。   “姜浩已经进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连公安都没给我儿子定罪,你们凭什么这样欺负人!”   姜榆这才知道,这些人应当是死者的家里人。   姜永华余光瞥见姜榆,神色大惊,连忙摆摆手。   “你先回去,有事改天再来。”   然而,那些打砸的人中,有一人认出了姜榆。   “她是姜浩的大姐,在城里上班,她肯定有钱!”   姜榆本也没打算走,神色坦然走了进来。   顺便和站在门口看热闹的二栓说了声:“去喊大队长过来,有人在我们南河村闹事,回头给你两毛钱买糖吃。”   二栓一听有钱,撒丫子跑了出去。   姜永华从地上爬起来,掩饰不住的焦急:“让你走,你进来做什么!”   姜榆道:“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什么都讲法律,没人能一手遮天。他们今儿在这里打砸的东西,一样都跑不了,都得赔钱。”   刚才把她认出来的那人笑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就算赔钱,那也是你赔给我们!”   姜榆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辨认他是谁。   还是王美丽在一旁提醒:“他是陈明,陈秀英的大哥。”   姜榆恍然,“原来是你。”   陈明的眼神邪肆地在她身上徘徊,落在姜榆脸上,舍不得离开半刻。   要不是此刻还有外人在,他会表现得更加大胆放肆。   “姜浩有没有杀过人,公安局自有定论,轮不到你们来判刑。就算你们打砸了这里,姜浩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这个屎盆子再怎么往他身上扣,都没用。”   陈明仰头哈哈大笑,“外人都说你和姜浩关系不好,又说你和娘家已经断绝关系。我今天才知道,那些话都是扯淡。”   姜榆找了个还像样的椅子坐了下来,她帮的不是自己娘家,也不是姜浩,而是公理。   今天换做是南河村任何一个人,求到她面前,她兴许都不会坐视不理。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姜浩没犯事。   “甭管我和娘家关系如何,这都不是你们在我南河村这么嚣张的理由。”   陈明身后的女人哭得歇斯底里:“我儿子死了,被你弟弟害死了!砸了这些东西,我儿子能回来吗?你要是能把我儿子的命还回来,我家随便你砸,我半句话都不会说!”   姜榆眼眸微动,“婶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还是那句话,公安局都没给姜浩定罪,你们也不能。”   “陈明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姜榆瞥向陈明,“他说是姜浩,你们信了,姜浩喊冤,你们却不信。同样拿不出证据,你们凭什么觉得陈明说的话是真的?”   陈明身后那些人哑口无言。   “笑话!”陈明恼羞成怒,“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   姜榆睨着他,“你不必如此激动,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我只相信公安局的结论。如果他们定了姜浩的罪,该赔偿的,该承担的,姜家肯定不会推卸。”   王美丽一听姜榆的话,心中大定。   姜榆能说出这种话,她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这让她心里愈发肯定,姜浩肯定没犯事。   “是是是!姜榆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话。你们没了儿子,我也心痛,可如果不是姜浩做的,你们硬是把屎盆子扣在他头上,难道我们就不心痛吗?”   姜永华轻咳两声,抬手摸了摸嘴角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他开口道:“再说了,如果姜浩真的是被冤枉的,你们难道就不想找出真凶,为你儿子报仇吗?”   陈明身后走出来一个男人,头发半白,脸色很是憔悴。   “你的意思是,杀我儿子的是另有其人?你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姜永华一顿,看了看姜榆。   见她没反应,自己也不敢下结论。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了解我儿子,他有很多小毛病是真的,但绝不敢做出杀人的事。”   更何况,姜浩和那人根本不认识,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没有杀他的理由。   他之所以和王美丽会去求姜榆,本意也不是想让她给姜浩开罪,而是担心姜浩受了冤枉,再也出不来了。   陈明咬了咬牙,“冯叔,你们可别忘了,要不是姜婷把冯怀弄去豫南挖煤,他也不会出事!”   冯运德却摆了摆手,“在豫南洪灾之前,冯怀就说过,他愿意留下来当煤矿工人,从没想过要回来,这不能作为给姜浩定罪的理由。”   其他人埋怨姜婷,是因为他们没想让自家孩子去挖煤。   但冯怀不同,他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且冯家人都表示支持。   所以这一点,他们没办法责怪姜婷,也不会因此迁怒姜浩。   唯一让他们心中愤怒不平的是,他们儿子死了,陈明控诉是姜浩动的手。   陈明暗暗咬牙,儿子都死了,抱着那点道德底线做什么。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姜榆的出现,会让冯运德偃旗息鼓。   今天闹不起来,对他可没什么好处。   双方对峙的时候,何有福和刘君美来了。   王美丽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朝着他们跑了过去。   “队长,你再不来,我们就要被他们打死了!没天理啊,简直没天理!”   陈秀英看向陈明,兄妹俩交换了眼神。   她开口讽刺:“婶子,你儿子杀了人,他们只是打砸了你家里,这都是轻的。要是我儿子,我非要你们偿命不可!”   王美丽冲着她啐了一声,“我再说一次,我儿子没杀人,你胡说八道!”   陈秀英冷哼,“我大哥亲眼所见,还能有错?”   王美丽和她吵了起来:“我还说是陈明杀的,公安是不是还得把他抓起来!合着办案全赖你们说两句话,都不用讲究证据了!”   何有福被她们的话吵得脑仁儿疼,呵斥一声:“你们给我闭嘴!”   冯运德从里面走了出来,姜榆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已经足够让他平静下来。   “如果事后查出我儿子的事,和姜浩没关系,我会赔偿你们的损失。”   陈明大惊,“冯叔,你……”   冯运德转头看他,“叔不是不信你,而是姜榆说的对,我们谁都不能给姜浩定罪。等公安局查完,拿出证据,给姜浩定罪再说。”   陈明咬牙,“我亲眼所见,不会有假!我们这一趟总不能白来,怎么都得让他们赔偿!”   冯运德冷哼:“等确定姜浩真的是杀人凶手,我自然会找他们要赔偿!”   何有福开口道:“你们放心,如果这是姜浩做的,这个赔偿我替你们要,绝对不会偏袒他们!”   陈秀英心里着急,今天就这样走了,岂不是白费功夫。   “冯叔,事关冯怀的性命,难道就这样算了?”   王美丽冷哼一声,“你倒是殷勤,不知道还以为你能捞到好处!”   陈秀英呸了声,“我是有正义感,任何人遇见这种事,肯定都不会袖手旁观!你儿子害了人家一条命,吃枪子儿都是不够的,必须赔钱!”   姜榆眯了眯眼,“那你倒是说说,赔多少?”   陈秀英忙喊道:“两千!” 第388章 陈明在吗?   冯运德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   陈秀英和陈明太上赶着了,无利不起早,说他们无利可图,他都不信。   他看向身边站着的女人,“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女人嗫嚅:“要是不给好处,陈明能帮我们?我答应给他们两百块钱。”   冯运德怒不可遏,咬牙切齿:“你儿子才没了,你就想着弄钱?”   女人撇撇嘴,“他人已经没了,我们再怎么样,他都不可能回来!可我们总得活着吧?拿了这个钱,家里能起个新房子,还能给老二老三娶媳妇儿,这有什么不好。”   冯怀死了,她固然伤心   在家里里里外外一堆事,这个伤心在忙碌中消散了不少。   陈明在她跟前一说,她就觉得有道理,是得找姜家要赔偿,不然冯怀岂不是白死了?   冯运德喘着粗气,眸色猩红。   “在公安局没出结论之前,我们不能拿姜家的赔偿!回家!”   女人赖着不肯走,“凭什么不能拿,我偏要!今儿不给我两千,我就一头撞死在你们南河村!”   陈秀英啧了声,“你们看看人家多可怜啊,这两千块钱得赔!姜榆,你还是帮你爸妈把钱给赔了吧!”   她话音才落下,姜榆远远瞧见了几个公安的身影,由远及近。   何有福面色凝重,赶忙走过去。   “公安同志,你们这是……”   “陈明在吗?”   何有福点点头,“在。”   不等公安开口,陈明察觉到了不妙,拔腿就跑。   好在姜榆反应快,他才有动作,就被她察觉出来。   “拦住他!”   陈明没跑出去多远,就被人给摁住了。   片刻的功夫,公安已经走到了跟前,居高临下睨着陈明。   “看来不用我多说了,你已经知道我们为何而来。陈明,你涉嫌故意杀人,跟我们回去一趟,接受调查。”   陈明拼命挣扎着,发出嘶吼:“我是冤枉的!是谁跟你们说的?是不是姜浩,他污蔑我!”   公安冷笑,“是不是冤枉,我们自然会查清楚。”   他们把陈明扣住,押着他走。   一众人就站在原地看着,变故来得突然,以至于大家久久回不过神。   王美丽怔怔,忽然爆出一声大哭。   “我就说了,我儿子不可能杀人!陈明,你个天杀的,你诬陷姜浩!”   陈秀英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赶忙追上去。   “冤枉啊,我大哥不可能杀人!他肯定是被冤枉的!”   面对她的喊冤,王美丽狠狠啐了一口。   风水轮流转,她现在尾巴翘起,得意得很。   “什么冤枉的,肯定就是陈明干的,转过头来诬陷姜浩!”   而后又看冯运德道:“现在真相大白了,你们得赔钱!”   冯运德死死咬牙,声线颤抖:“是陈明?竟然是陈明做的!”   包括他身旁站着的女人,也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吧,冯怀和陈明关系一直挺好的……”   姜榆淡声道:“就是关系好,触及到利益,才有翻脸的可能。姜浩为人不如何,但他和冯怀从不认识,他根本没有动机。”   她说的这些,公安肯定也能想到。   具体陈明是为了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冯运德脸色铁青,一双眼睛红得几欲出血。   “走,回家!”   他倒要看看,陈家要怎么和他交代!   冯家人一走,何有福发出一声叹息。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王美丽刚才理亏,在冯家人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现在占理,看见他们就这样走了,还想追上去。   “我们家都被他们砸了,总得赔钱吧?”   姜永华忙把她拦下,“你现在追上去,你看他们有空理你吗?”   冯家忙着和陈家清算,谁有空搭理王美丽。   何有福沉声道:“冯运德这人我了解,他既然已经答应赔钱,就不会赖了你,放心吧,回头我帮你们找他要。”   王美丽这才放下心来。   姜永华眉头皱着,眼底一片疲色。   为着姜浩的事闹了这许久,好在结束了。   “姜榆,你弟弟的事,多亏了你。”   姜榆摆摆手,“我没帮他,他没犯事,公安局自然会放人。”   她照旧是要和姜家撇清关系的,这个想法到现在也没更改。   姜永华心中叹气,看着姜榆的身影远去,张了张口,最终没喊住她。   姜浩的事一解决,王美丽又恢复了本性,冲着姜榆的背影骂了几句。   “这死妮子就这样走了?家里被砸成这样,也不说给我点钱拾掇拾掇。她奶奶还在床上躺着呢,也没见她看一眼,真真是白眼狼!”   刘君美睨着她,“我看你比姜榆白眼狼多了,她为你们做再多都不见你记她的好,反倒觉得理所应当。”   王美丽挺直腰板,理直气壮道:“她是我女儿,本来就是应该的!”   这些话,刘君美这个外人听了都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是姜榆。   王美丽的偏心眼,根本没边。   要不是她先前有求于姜榆,怕是根本不会服软。   然而这一切,姜榆都不知道。   处理完南河村的事,她便赶着回家。   贺庭岳手头的事也刚好告一段落,骑着自行车正在车站等她。   也不知他等了多久,手都是冷的。   姜榆抓着他的手往自己口袋里塞,“干嘛在这里等我,我又没说几时回来。”   贺庭岳回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姜浩的事,处理好了?”   姜榆嗯了声,“凶手是陈明,姜浩应该没事。”   贺庭岳看着她坚毅的眉眼,不由得轻叹。   有时候,他更希望姜榆不要这么能干,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可又觉得这是属于她的能耐和光芒,不应该掩盖。   俩人没骑自行车,就这么慢悠悠走在路上。   北城的秋天是黄色的,银杏叶层叠错落在路面,有着别样的美感。   “你手里的事呢,完结了吗?”   贺庭岳点点头,“灾情相关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上头决定奖励你。”   姜榆眉飞色舞,高兴溢于言表。   “只表扬我?”   “那自然不是,但你是重点表扬。”   姜榆的表现太过出色,这也是令郑厂长头疼的一件事。   她太年轻,升到副科已经是极限,不能越过那些有资历的老人去。   思来想去,都不知道奖励姜榆什么好。   最终决定给她奖金。   具体数目还没定,但加上的贺庭岳的奖励,肯定不会少。   姜榆仰头,秋风拂面,耳旁吹过树叶刷刷的声音。   “事情终于完了,难得有空,我们去看电影吧。”   贺庭岳自然答应,拍拍后座。   “上来,先去吃饭。”   姜榆俏皮一笑,扶着他的胳膊坐上去。   “我想吃烤鸭。”   “好。”   姜榆原本想着和贺庭岳俩人单独吃个饭,寻个清静。   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熟人。   张春花。   自从上回她被抓去游街,周雪自身难保,将她弃之不顾,姜榆已经很久没再见她。   然而这一回,却见到她和一个男人在相亲,言笑之间含着娇羞。   姜榆托着下巴,“我总觉得这个男人有几分眼熟。”   贺庭岳给她卷好烤鸭,淡声说了句:“刘大贵,付向红的男人。”   姜榆:“……向红姐还活着呢,他就出来相亲?”   她神色复杂,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畜生也不过如此。   贺庭岳冷不丁又丢出一个瓜:“刘大贵是刘大勇的亲弟弟。”   姜榆目瞪口呆,“那张春花以前岂不是刘大贵的嫂子?媳妇儿还没死,他出来相亲就算了,还找自己小叔子?”   贺庭岳对这些不大感兴趣,纯粹是见姜榆好奇,才多说几句。   他催促:“快吃,凉了味道不好。”   姜榆这才低头咬了一口烤鸭,这还不如刚才的瓜好吃呢。 第389章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刘大贵和张春花两人聊得很投契,吃完后还牵上了手。   就要离开的时候,张春花终于瞧见了姜榆。   犹如烫手山芋一般,她急急忙忙甩开刘大贵的手。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不必如此。   付向红就要死了,她干嘛要心虚。   男未婚女未嫁,那就能在一起!   倒是刘大贵,在对上姜榆笑吟吟的眼神时,心虚的别开眼。   姜榆乐了声,还知道心虚呢。   张春花脸皮厚,笑着走上前。   “姜榆,真巧呀,这儿都能遇见你。”   姜榆勾起唇角,“确实挺巧,二位这是来相亲?”   张春花娇羞一笑,“还真被你说对了,就是相亲来了!我对大贵很满意,估摸着过段日子就能把事情定下。”   她都和刘大贵打听过了,付向红现在住在娘家不回去。   以付向红的状态,没钱买药治病,根本撑不了多久。   只等人一死,她和刘大贵就能领证结婚。   姜榆垂眸看着杯子里的茶汤,眼神微冷。   尽管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感叹这个男人的凉薄。   “你今天出来相亲,向红姐知道吗?”她看向刘大贵,问题一针见血。   刘大贵脸上掠过一丝难堪,他和张春花都心知肚明,这时候相亲,多少有些不厚道。   但他们很有默契,刻意忽略了这件事。   好像只要他们不提,就可以当做付向红不存在。   如今姜榆提起,他才知道这个名字有多难听。   “姜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是个男人,我不可能为了她守一辈子,我总得给两个孩子找个妈,不然谁来照顾他们?”   姜榆轻笑,眉眼间尽是讽意。   “所以你就在向红姐还活着的时候,迫不及待出来相亲?”   刘大贵恼羞成怒,粗声粗气:“这是我家的事!就因为我家不肯给她出钱治病,她现在连家都不回了,丢下我爸妈跟两个孩子不管,在外面躲清闲。”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付向红无情,他就无义,一报还一报而已。   张春花扯了下他的胳膊,嗔道:“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日子是我们两个在过,和她有什么关系。。”   刘大贵还觉得她贴心,笑着捏捏她的手。   “不说了,我们回吧。”   他们不打算和姜榆多说,出门的时候,姜榆还听见刘大贵温柔的嗓音:“你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也不容易,不如搬来我家住着。”   张春花一脸感动地点点头,“大贵,你对我真好,我先前真是瞎了眼,怎么就找了刘大勇那种男人。”   姜榆:“……”   贺庭岳拉回她的思绪:“吃饱了?”   姜榆连忙拿起筷子,“我还能再吃点。”   两人吃完烤鸭出来,时间刚好还够看一场电影。   来到电影院,买票进场。   姜榆和贺庭岳刚找到位置坐下,转而瞧见两男一女过来,坐在了他们前面。   她觉得这几人眼熟之际,前面的女人开口了。   “明睿,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你吃你的,不用管我们。”   姜榆暗暗伸长脖子,原来是蒋明睿和袁佳茵这一对!   可跟着他们俩一起进来的男人是谁?   姜榆碰了碰贺庭岳,他长得好,视野更好。   “那个男人是谁?”   贺庭岳收回目光,落在蒋明睿身边的男人身上,一时有些无奈。   “孙源。”   王彤的丈夫,也是和蒋明睿有一腿的人。   姜榆目瞪口呆,左右逢源?   她捂着嘴,忍不住打了个饱嗝,今天的瓜可真多。   袁佳茵坐在蒋明睿的左手边,一副幸福甜蜜的样子。   “明睿,这是你第一次带我来看电影,谢谢你。”   蒋明睿皱起眉头,“看电影的时候别说话。”   袁佳茵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微微低下头。   她心里为蒋明睿的冷淡感到难过,原以为他主动喊自己过来看电影是主动求和服软,没想到态度依旧没有改变。   袁佳茵看向孙源,心里对他有几分膈应。   他们对象出来约会,怎么还来了个电灯泡。   “孙同志结婚了吗?”   孙源脸色淡淡,“结了。”   蒋明睿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袁佳茵咬着唇,“我好奇嘛,孙同志是有家庭的人,这么晚了还跟着我们看电影,他媳妇儿不会不高兴吧?”   蒋明睿听到她的话,脸色愈发冷淡。   “人家媳妇儿高不高兴,跟你有什么关系。”   孙源脸色紧绷着,“袁同志多想了,我媳妇儿很大度,她从不管我在外面做什么。明睿跟我也是一样,不喜欢别人管束,袁同志这性格,和明睿有些不大合适了。”   袁佳茵被他反将一军,哀怨地看了一眼蒋明睿。   见他没有为自己说话的意思,心里愈发委屈。   姜榆突然觉得,坐在这个位置,他们三个人的一台戏,可比电影好看多了。   尤其是在看到蒋明睿和孙源避着袁佳茵十指相扣的时候,姜榆眼底的兴奋到达了顶点。   袁佳茵这个正牌对象,在他们之间硬生生成了第三者。   “看见没,牵上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姜榆在贺庭岳耳旁偷偷说道。   贺庭岳:“……你还看不看电影?”   姜榆:“电影有什么好看的,蒋明睿的人生可比电影精彩多了!”   贺庭岳捏了捏她的手,见她看得高兴,又不忍心泼她冷水。   一场电影下来,耳旁都是姜榆在说话。   “袁佳茵好惨哦,她都没发现自己对象和孙源亲密得过分吗?”   “又牵了!又牵了!这次是十指相扣!”   “糟糕,我怎么觉得他们有点般配。”   “袁佳茵还觉得孙源是电灯泡,殊不知,小丑竟是她自己。”   好不容易看完一场电影,贺庭岳迫不及待拉着姜榆要走。   他们才站起来,袁佳茵便察觉到了。   “原来是姜榆同志,真巧。”   姜榆歪着脑袋笑,和她挥手打招呼。   “袁老师晚上好,你也跟你对象来看电影吗?”   袁佳茵羞赧一笑,“是,我们就要回去了。”   五人正好同行,走出了电影院。   姜榆看向袁佳茵,问了句:“大晚上,袁老师怎么回去?”   袁佳茵笑道:“我骑了自行车。”   话音才落下,便听见蒋明睿开口:“袁佳茵,把自行车给我,我送孙源回去。”   袁佳茵:“那我呢?”   蒋明睿不满道:“你住的地方离这里近,走路回去就行。”   在袁佳茵不可置信的注视下,蒋明睿和孙源骑着同一辆自行车走了。   他们前脚才走,后脚电影院的工作人员追了出来。   “同志!两位同志!哎呀怎么就走了,他们的钱包落这儿了!”   袁佳茵看了过去,“你喊的是他们?”   她指着蒋明睿还没消失在视线范围的背影。   “是呀,他们经常来这儿看电影,我不会认错,回回都坐那个位置,都把钱包落下了。”   袁佳茵看着那个钱包,蒋明睿是不用钱包的,这应该是孙源的。   “先给我吧,改天我带给他。”   姜榆眨眨眼,“袁老师,要不你骑我的自行车追上去吧,他们还没走远。”   就那俩人散步一样的速度,估摸着还在外面溜达呢。   袁佳茵目露迟疑,“这样不太好吧,那你们怎么办?”   姜榆回头笑看着贺庭岳,“夜色正好,我们走路回去,吹吹风。”   见贺庭岳也点了头,袁佳茵才接受姜榆的好意。 第390章 我天生爱笑   袁佳茵跨上自行车,回头和姜榆挥手,见她笑眯眯看着自己,心里突然有些毛毛的。   其实她和姜榆算不上熟,因为贺飞燕的事,关系甚至算不上太好。   她主动开口说要帮忙,让袁佳茵心里有些受宠若惊。   “谢谢你姜榆。”   姜榆回以一笑,“快去吧,小心他们跑太快,你都跟不上了。”   袁佳茵闻言不再耽搁,踩着自行车飞快离开。   她动作快,没过多久就追上了蒋明睿和孙源。   看着看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   孙源坐在后座,环抱着蒋明睿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动作亲密无间。   袁佳茵一时有些出神,她从没想过他们之间,也能用“亲密”这两个字来形容。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喊住,便瞧见蒋明睿和孙源拐进了一个巷子。   她在巷子口停下,里面有些暗,她瞧不清,不敢骑着自行车进去,只好把自行车停在外面。   黑暗中,听觉比视觉更灵敏。   她循着动静过去,察觉到孙源和蒋明睿同时进了一间屋子。   在一阵啧啧水声后,她听见了蒋明睿气息微喘。   “见了她,满意了?”   袁佳茵垂眸,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还是她?   孙源哼了声,“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她分手?”   袁佳茵脑袋轰的一声,基本可以确定他们说的是自己。   孙源和蒋明睿只是朋友,为什么要干涉他们分不分手。   蒋明睿用低哄的语气道:“她有个叔叔是教育局局长,你从进到教育局就没挪动过,我想办法哄哄她,让她帮你牵个线。回头你升职了,我再和她分手。”   黑暗的巷子里,袁佳茵感受到一阵冷风呼啦啦吹进自己的心脏,浑身发冷,止不住抖动。   蒋明睿自然不知道她在门口,否则再不在意她,也不会让她知道自己的计划。   “你想怎么哄她?不会是和她结婚吧?”   袁佳茵一口牙齿咬得酸软,愤怒的情绪冲击着她的四肢百骸。   孙源的语气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像是在和普通朋友说话,倒像是……情侣之间。   蒋明睿低笑,“你都结婚了,却不准我结婚,是不是太霸道了。”   孙源声音微冷,“我为什么结婚?还不是为了有个孩子,往后我们年纪大了,总得有人给我们养老。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彤那人,我对她只有恶心。”   听到这里,袁佳茵捂着嘴一阵反胃。   她要是还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就是蠢了!   她死死咬着拳头,只有疼痛才能克制住她的怒意。   回想和蒋明睿的过去,他从未碰过自己,牵个手都像是受刑,何尝不是孙源对王彤的态度?   她以前不明白,以为都是自己的原因。   今天才知道,只是因为不喜欢而已。   不喜欢,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呢?答案一目了然。   因为蒋明睿喜欢的人,不为世道所容,他用自己来当挡箭牌。   年复一年,耗着她的青春。   袁佳茵不想再听下去,捂着脸转身跑了出去,骑着自行车的身影飞快消失在了夜幕中。   她原本应该回家,却不知不觉骑着自行车来到了玉林胡同,推着自行车来到了姜榆所在的大院。   袁佳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推着自行车在门口犹豫许久。   后来还是徐丽华发现了她。   “闺女,找谁呢?”   这一刻,袁佳茵的眼泪不受控制涌了出来。   “我……我找姜榆,我借了她的自行车。”   徐丽华听见她委屈的声音,觉得莫名其妙。   “你别哭啊,回头别人看见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姜榆,姜榆,有人找你!”   姜榆才洗完澡,头发湿哒哒的垂在肩上,从屋里走了出来。   “谁呀?”   贺庭岳紧跟着走出来,脸色发黑。   “头发没擦干不准出来,说过多少遍!”   嘴里一边说她,一边拿着帕子给她擦头发。   姜榆看清来人,错愕道:“袁老师,怎么是你?”   瞧见她哭得这么惨,心里更加惊讶。   “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徐丽华连忙撇清关系:“可不是我,我就和她说了两句话,她就哭了!”   姜榆哭笑不得,“徐大妈,我没说你。袁老师,你先进来吧。”   袁佳茵抽噎着:“这不合适吧,我就是过来给你还自行车。”   姜榆走上前把她拉了进去,“没什么不合适,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能让袁佳茵哭成这样,必定是蒋明睿做了什么。   现在要不是晚上,袁佳茵必定能看出姜榆眼底的兴奋。   “快快快,有什么难过的事跟我说说,让我高兴……哦不,让我给你分析分析。”   袁佳茵哀怨地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你很高兴。”   姜榆那上翘的唇角,根本掩饰不住。   “没有没有,我天生爱笑,跟你没关系。”姜榆连连否认。   贺飞燕:“……”你那幸灾乐祸藏不住一点。   她给袁佳茵倒了杯热茶,问道:“袁老师,究竟怎么了?”   看着她眼底流露出的关心不似作伪,袁佳茵终于哭了出来。   “对不起,飞燕,以前都是我对不住你。”   贺飞燕一滞,说不出“没关系”这句话。   转而道:“你确实对不住我,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但我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原谅你。”   袁佳茵哭得更大声了,“我知道错了,我会弥补你的!”   贺飞燕哦了一声,“那你就把你的伤心事告诉我,让我高兴高兴吧。”   姜榆差点给她竖起大拇指,上道。   袁佳茵的哭声戛然而止,咬着唇。   “你也太狠心了,我哭成这样,你竟然还幸灾乐祸!”   贺飞燕摊摊手,凉凉道:“因为我知道,你所有的难过,大概都源于自作自受。不然你说说,你现在哭是不是因为蒋明睿?”   袁佳茵一愣,“你怎么知道?”   姜榆更兴奋了,激动地拍着桌子。   “你发现蒋明睿和孙源有一腿了?”   袁佳茵尖锐喊道:“你怎么知道!”   她脸色煞白,一时悲从中来,眼泪掉得更狠了。   原来这个真相,早有人知道,只是她这个当事人被蒙在鼓里。   “姜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姜榆算算时间,“反正比你早多了,我之前就见过他们手牵手去看电影。”   因而今天再一次见到熟悉的一幕,她心里已经很平静了。   袁佳茵委屈地埋怨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榆扬眉,“你认真想想,我没跟你提过蒋明睿吗?你当时又是怎么说的。”   袁佳茵一阵心虚,她那时候又不知道蒋明睿竟然是这种人。   “如果我那时跟你说蒋明睿和孙源有一腿,你信吗?”姜榆问。   袁佳茵摸摸鼻子,“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信。”   贺飞燕点破真相:“因为你眼瞎。”   能和这么一个男人耗这么多年,不是眼瞎是什么。   袁佳茵又难受了,揪着胸口哭泣。   “我已经很惨了,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说我。”   姜榆看了一眼时间,“再惨,你都别想在我家过夜,回家哭去。”   袁佳茵扁着嘴,“你好残忍。”   贺飞燕推着她出门,不耐烦道:“行行行,我们残忍,蒋明睿最好,行了吧?”   把袁佳茵推出南房,贺飞燕毫不留情关上门。   她可没空搭理袁佳茵,听她说自己和蒋明睿的虐恋情深。   袁佳茵在南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嘤嘤哭泣。   佟元探出脑袋来,哒哒哒跑到她面前,伸出手,小小的手心里放着一颗糖。   “阿姨别哭了,请你吃糖。”   袁佳茵受宠若惊,“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小朋友。”   佟元嘟囔:“阿姨你哭得好像女鬼,吓到我了,还是回家哭去吧。”   袁佳茵才涌上来的丁点温情,顿时消散,心里拔凉拔凉的。 第391章 他肯定是喜欢我才打我   豫南洪灾的事告一段落,洪水中淹没的家园在国家的帮助下开始重建,一切开始步入正轨。   报纸铺天盖地都在报道这个好消息。   厂里对有功之人给予嘉奖,全厂通报表扬。   姜榆和贺庭岳排在最前头,奖励也是最丰厚的。   当然,这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奖励,别人羡慕不来。   领工资这天,姜榆顺便把奖金拿了回去。   厚厚的一个信封,确实不少。   除去奖金,还有《星星之火》的版权费用,也一并结清给她。   把钱拿到手的姜榆没有在外面停留,马不停蹄回家数钱。   “版权竟然有三千!”   姜榆脱口而出的惊呼,而后立马捂住嘴。   这三千,让她直接成万元户了。   她笑得眼睛弯弯,跟个小财迷似的,继续去拆看奖金。   这一看可不得了,她和贺庭岳两人的奖金加起来足有八百块钱!   加上两个人的工资,她一次领了四千多回家!   贺庭岳再一次感叹:“我是不是真娶了个财神爷回家。”   贺飞燕看着自己微薄的薪资,突然有些心酸。   “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嫂子这样挣这么多钱呀。”   姜榆十分大方,从中抽了五十块钱给她做零花。   “你负责花钱就行,学会挣钱做什么!咱家现在呀,是万元户了!”   贺飞燕瞠目结舌,万元户!   姜榆进门之前,家里有多少钱,她是清楚的。   远远够不着万元户的门槛。   “嫂子,你还真是个财神爷,能点石成金啊!”   姜榆被她逗笑,“别胡说八道,哪儿有这么夸张。等嫂子物色一下,回头再买个院子,你们姐弟几个,一人一套。”   贺飞燕嘟着嘴,“我才不要,我要跟你们住。”   “以后结了婚,你总要出去住的呀,咱家住不开。”   姜榆倒不是觉得贺飞燕一定得搬出去,但家里这么小,结婚还住一起,多憋屈呀。   她把手头的钱清点一下,数出四千块钱交给贺庭岳存。   看着存折里不断上涨的存款,她心里那叫一个美。   隔天上班,姜榆春风得意,肉眼可见的高兴。   何倩倩在门口等着,一看见她,就把她给拉走。   蔡晓乐想说两句话都没来得及。   “姜榆姐!”   “干嘛神神秘秘的?”   何倩倩偷偷道:“王盼娣被赖志杰打了!”   姜榆眉梢一扬,“这你都知道?”   “我看见了,王盼娣昨儿说进城,赖志杰要给她买东西,没多久她就回来了,脸上还带着伤。”   何倩倩不是幸灾乐祸,她只是觉得自己的话印证了。   她跑去找王盼娣,问她:“是不是赖志杰打了你?”   王盼娣恼羞成怒:“就算是他又怎么样?要你管!”   何倩倩不理解,问:“他都对你动手了,你和他退婚吧!”   令人意外的是,王盼娣好似丝毫不介意赖志杰对她动手。   听见何倩倩的话,愈发恼怒。   “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你心心念念要我和赖志杰退亲,就是想接盘!我告诉你,就算他打我,我也不会和他退婚的,你死了这条心!”   何倩倩瞠目,“可是他打你!”   王盼娣抬起下巴,一脸倨傲:“他肯定是喜欢我才打我,不然他怎么就打我,不打别人呢?”   何倩倩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劝她,结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榆捏了捏眉心,“你别管她的事了,吃力不讨好。”   劝没劝成,还把自己整出一肚子气。   何倩倩撇撇嘴,“我现在知道自己多管闲事了,往后再也不管她的事。”   但她憋了一晚上,不和姜榆说说,心里不舒坦。   姜榆拍拍她的胳膊,“回去上班吧。”   何倩倩前脚刚走,转眼姜榆又被人喊住。   她回头一看,是袁佳茵。   她状态比上次见面已经好了许多,至少不见憔悴,应该是调整过来了。   “袁老师,今儿不上课吗?”   袁佳茵把手里拎着的几个苹果递过去。   “这是我叔叔的朋友送的,很好吃。”   姜榆不解,“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还不如直接跟我说什么事。”   袁佳茵老实巴交和她说:“我回去就和蒋明睿分手了。我想来想去,我能认清蒋明睿的真面目,还是多亏了你。”   姜榆余光瞥见蒋明睿的身影,心里暗道不妙,这位姐是来给她添堵的吧!   “袁老师你……”   袁佳茵一把握住她的手,激动得眼眶含泪。   “你在电影院特地借自行车给我,就是在帮我对不对?我之前还怀疑你的动机,每每午夜梦回想起来,我都觉得我真该死啊!”   姜榆看着蒋明睿恨不得把自己吃了的眼神,一脸麻木。   你确实挺该死的。   袁佳茵继续说话,也不在乎姜榆有没有回应。   “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我和蒋明睿分手,如你所愿!”   如果不是她一脸真诚,姜榆绝对会以为她是在讽刺自己。   神他爹的如你所愿,她只是看热闹,袁佳茵分不分手,关她屁事!   姜榆捏了捏眉心,“袁老师,你误会了,我没想帮你,误打误撞而已。”   袁佳茵扯开唇角,“你真和别人说的一样,喜欢深藏功与冥,但你放心,我对你的感激永远不会少。”   蒋明睿咬牙切齿:“袁佳茵,你和我分手,是姜榆挑拨的?”   他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姜榆:“姜副科长,你之前针对我妹妹,害她丢了工作,现在又害我丢了对象,你究竟想干什么!”   姜榆:“……颠倒黑白的本事,你倒是出神入化。”   袁佳茵拦着她前面,不让蒋明睿前进一步。   “跟你分手,是我的选择,和姜榆无关。”   蒋明睿冷哼,“我刚才都听见了,她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袁佳茵觉得难以启齿,并没有和他说理由。   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她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宽容。   可蒋明睿咄咄逼人,非要找她要个借口。   袁佳茵深知,无非是因为他的目的没达到,想帮孙源升职的愿望落空。   “蒋明睿,有些话说开,就太难听了,我们还是到此为止吧。”   蒋明睿脸色黑如锅底,铁青一片,心间感到无比屈辱。   他不能接受自己竟然被袁佳茵给甩了。   今天说什么都要她给出理由!   “你要是不说清楚,那就是姜榆在挑拨离间,你听了她的话,所以跟我提分手!她给了你什么好处,是她给你介绍了比我更好的对象吗?” 第392章 除非你给我一个理由   现在是大家都过来上班的时候,来往人多,袁佳茵不欲和他纠缠。   听见他说这话,气得脸都红了。   “像你这种男人,路边随便拉一个人过来,都比你更好!”   袁佳茵一想到自己被他骗了这么多年,由内散发着一股恶心。   她见到蒋明睿,就会想到他对自己的排斥,从而想到他和孙源的关系。   他们那样亲密,显然不是刚处上。   过往的点点滴滴,都成了笑话。   “蒋明睿,你配不上我对你的喜欢,一点都不配!”   蒋明睿面目狰狞起来,紧紧攥住她的胳膊,质问:“所以被我说对了,姜榆给你介绍了对象,你觉得他更好,所以把我甩了?”   姜榆:“袁老师,麻烦你和他解释清楚,不然旁人还以为是我破坏了你们。”   袁佳茵哼了声,“我为什么要和他解释?就算是你破坏的又怎么样,我难道不应该和他分手吗?”   姜榆:“……”   不会说话就闭嘴好吗!   “现在是纠结你们该不该分手的时候吗?现在的问题是,我没有给你介绍什么对象,你和他分手,跟我没关系!”   姜榆扶额,袁佳茵这种颠三倒四的性格,究竟是怎么给人当老师的?   袁佳茵努努嘴,“我和他分手,也不能说和你没有关系,毕竟如果不是你,我和他确实不会分手。”   姜榆被她气笑,“你还挺能甩锅。”   袁佳茵见她动怒,连忙摆手解释。   “不是不是,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你让我认清了他的真面目,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蒋明睿额头青筋突突跳,忍无可忍。   “袁佳茵,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有什么面目。有本事你说说是什么原因,让你放弃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袁佳茵惊讶于他的厚脸皮,蒋明睿心知肚明,这些年他们两个能有什么感情?全靠她厚脸皮倒贴着。   现在她不想贴了,他反倒想起了感情?   “蒋明睿,我原本想给你留点面子……”   他嗤了声,很是不屑。   “真把话说开,没面子的人只会是你,我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不能接受不明不白的分手,除非你给我一个理由。”   袁佳茵怒极而笑,打算破罐子破摔。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就给你一个理由。这些年,我自问对你不薄,从不曾亏待你。前几年你没工作,我私下贴补了你多少钱,从没让你还过。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喜欢的明明是男人,还来欺骗我的感情!”   围观的众人哗然,纷纷瞪大了眼,恨不得掏掏耳朵,唯恐自己听错。   袁佳茵也觉得难堪,但说出这番话,心头却轻松了许多。   “我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跟我处对象这些年,你连跟我牵手都觉得排斥。你不是排斥我,你是排斥女人,任何一个女人!”   她和蒋明睿处对象这些年,他虽然冷淡,可袁佳茵时常说服自己,至少他不会出去乱搞。   她谁都没想到,蒋明睿那是不喜欢女!   “我不会歧视你,你喜欢的人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哪怕不是人也无所谓,可你不能欺骗我的感情!我最好的青春年华都耗在了你的身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袁佳茵字字泣血,含泪控诉着他。   过往那些年,都是结结实实经历过的,袁佳茵想起来就觉得如鲠在喉。   蒋明睿则是脑瓜子嗡嗡作响,耳朵跟屏蔽了声音一般,只看见她的嘴一唱一和。   他保守了这么久的秘密,就这么被袁佳茵戳穿了。   各种难听话,不受控制钻进他的脑海中。   “他喜欢男人?”   “不会是被他对象抓到了吧?”   “这也太恶心了。”   “最恶心的是他明明不喜欢袁老师,却还耗着她。”   “天呐,这种男人太可怕了!”   “只有我在好奇另一个男人是谁吗?他难道不知道蒋明睿有对象?”   “嘁,兴许那个男人也有对象呢?”   蒋明睿唇色泛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睁开眼,双目布满血丝,猩红一片。   他锁定袁佳茵的双目,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袁佳茵,你在胡说什么!我知道,你有了新欢,想甩了我,现在想尽办法往身上扣屎盆子!”   袁佳茵心生退意,她本就不想当众讨论私事,觉得丢脸。   分了就分了,何必再争出一个谁是谁非。   “蒋明睿,到此为止,我已经决定跟你分手,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蒋明睿如何能肯,攥着她的胳膊不让走。   “你倒是能一走了之,可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叫旁人怎么看我?”   袁佳茵冷冷一笑,“那不是你非要我给出的理由吗?我现在给了,你生什么气啊?”   姜榆低头看了一眼时间,“都去上班吧!袁老师,谢谢你的苹果,你也先回去吧。”   袁佳茵嗯了声,挣扎几下,用力甩开他的手。   “现在分开,还能好聚好散,但如果你继续纠缠下去,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蒋明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今日丢了这么大的脸,让他怎么好聚好散?   不出一会儿,全厂都能知道他喜欢男人!   他狠狠剜着姜榆,充满戾气:“姜榆,你非要跟我过不去!”   姜榆眨眨眼,“蒋同志这话说的,二厂职工一家亲,我哪里会跟你过不去。好好上班,对象没了还能再找,工作丢了可就找不回来了。”   蒋明睿满身怒火无处发泄,涨得他心肝肺隐隐作痛。   袁佳茵会发现自己和孙源的事,定然有姜榆的手笔。   想到孙源,又想到蒋宁宁丢了工作只能被迫嫁给一个瘸子,他心中的仇恨在这一刻燃烧到了顶点。   “蒋明睿,什么点了,你还不去上班!”   蒋明睿敛起怒意,扯开唇角露出僵硬的笑。   “我今天有点事,请假。”   说完,也没管人同不同意,转身就走。   他先前没工作,老出去混,结识了不少外面的混混。   花点小钱,找他们给姜榆点教训,小事一桩。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赖六子常年住在大新胡同,这边的混混就没几个他不熟的。   从上一年开始,他搭上了姜榆和贺庭岳这条线,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连带着不少混混都得了利。   能挣钱,谁愿意做这种买包烟都没钱的混混。   一听他要教训姜榆,几人表面应下,一转眼就跑去和赖六子告状。   “想教训我嫂子?”赖六子冷嗤。   “你们几个先答应他,等我找岳哥说一声,这回非叫他扒层皮不可。” 第393章 露水情缘   蒋明睿还不知道赖六子那边已经识破了他的计划,正准备请君入瓮。   他和袁佳茵分手的事,成了国棉厂的笑谈。   最大的看点便是分手原因,他喜欢男人。   当然,大家只是嘴上说说,是否真实,谁也没有证据。   蔡晓乐听得心痒,她总觉得姜榆消息灵通,藏着很多她们不知道的秘密。   跑过去问道:“蒋明睿真喜欢男人?导致他和袁老师分手的男人是谁?是我们二厂的吗?”   姜榆下意识摇头,“不是……”   很快改口:“我不知道,别问我。”   蔡晓乐眼睛一亮,姜榆果然知道!   “哎哟姜榆,你告诉我嘛,我保证不往外说。”   姜榆啧了声,“我真不知道,大概就是袁老师说的那样呗。”   蔡晓乐还想继续打听和蒋明睿有关系的男人是谁,姜榆死咬着不说。   她觉得无趣,又出门找别人说话去。   姜榆虽然没说,但二厂却不知怎么还是传出了孙源的名字。   大家传得绘声绘色,说孙源就是插足蒋明睿和袁佳茵的人。   孙源不是二厂的人,许多人不认得他,但大家认识王彤呀。   前阵子王彤要把她婆婆赶回乡下去,不少人都在背后骂他不孝。   何倩倩安安静静,不参与她们的讨论。   谈大娘却在车间高谈阔论,活像是自己看见了一般。   “我先前还觉得王彤狠心,现在想想,这要是我男人,我立马就和他离婚去!”   有人实在听不过去,便维护了孙源两句:“大娘,你又没亲眼看见,怎么能这样说呢。”   谈大娘睨着她,“有人看见孙源和蒋明睿经常一起看电影,肯定就是他,不会有错!”   有了她的推波助澜,蒋明睿和孙源的桃色新闻飞快传遍了整个国棉厂。   就这样一路传进了蒋成怀的耳中。   蒋成怀恼羞成怒,在办公室里发了好大一通火。   然而谣言满天飞,他想找人算账都不知能找谁。   当下,他便和厂里请了假回家。   林悦瞧见他回家,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起身出来。   “怎么这会儿回家来了,我妈来了,正跟我说话呢。”   面对她,蒋成怀怒气消散了几分。   然而厂里那些事,他却羞于启齿,想起来就觉得火大。   “蒋明睿呢?他回来没有?”   林悦摇摇头,“没,他不是上班去了吗?”   蒋成怀冷哼,“请假了。”   不然他刚才就要教训他。   林悦给自家亲妈使了个眼色,提出:“我打算回娘家住一段时间。”   蒋成怀一愣,“好端端回去做什么,你现在怀着孩子,要是路上不小心出个意外,你让我怎么办?”   林悦嗔道:“过年我都没回去,眼看着重阳到了,我就回娘家看一眼。”   她现在肚子里空空,从哪里变出一个孩子给他,当然要想办法。   幸好她妈过来给她想办法,想要弄个孩子出来,肯定得避开蒋成怀。   “这个先不提,你怎么这时候回来,瞧着还这么生气。”   蒋成怀沉默片刻,咬着牙把厂里那些谣言给她说了。   林悦和蒋明睿关系向来不好,乐得看他出丑。   然而在蒋成怀面前,却不能表现出幸灾乐祸的模样。   “还是明睿不结婚闹的,他和袁老师处了这么多年,也该结婚了吧?”   蒋成怀冷哼,“是该把他的婚事提上日程,不然老子脸面都丢尽了。”   他特地请了一天的假,在家里等蒋明睿回来。   谁料到了晚上,都不见蒋明睿出现。   他也不是头一回夜不归宿,蒋成怀虽然心里郁气难消,却没继续等。   林悦看了一眼时间,“你先睡,我还得去一趟招待所。”   她妈就住在招待所,今天要说的事还没说完,当着蒋成怀的面不好说话。   蒋成怀面露不悦,“大晚上还出去。”   “又不远,我就去看看我妈,就当是散步消食。”   说罢,林悦便出门去了。   而另一边,赖六子叫人绑了蒋明睿,堵了嘴,丢到姜榆面前。   “他想喊人欺负嫂子,被我小弟告诉我了,岳哥让我交给嫂子处理。”   赖六子简单粗暴,直接把蒋明睿给绑了。   姜榆垂眸看着,“打一顿,把他衣服扒了,不用解绑,就丢在路边。”   蒋明睿瞪大眼,仇视着姜榆,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尽管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姜榆知道,他骂得很脏。   “就这样堵着他的嘴,我不想听他说话。”   蒋明睿不值得姜榆费心思,和赖六子交代完,她便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赖六子按照她说的话,把人揍了一顿,又把他衣服给扒了,就这样丢在了路边。   “六哥,这样是不是太狠了?”   蒋明睿平时这么体面的一个人,明儿被人看到这模样,脸面都没了,简直杀人诛心。   赖六子脚步一顿,“你说的有些道理。”   他嫌弃地捡起蒋明睿的内裤,丢给小弟。   “套他头上,没人看见他的脸,这样就不丢人了。”   蒋明睿:“……”好一招掩耳盗铃。   几天没洗的内裤套在头上,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嘴里还塞着自己的臭袜子,几欲作呕。   一阵寒风袭来,蒋明睿打了个寒颤。   他用尽所能发出声音,希望有路过的人能救救他。   谁料大晚上,路上竟然空无一人。   直到——   他敏锐察觉到了脚步声,在离他不远处顿住,大概是在打量着他。   他急忙“唔唔唔”几声,拼命想翻起身。   蒋明睿自然有羞耻感,然而被一个人看见,总比被一群人看到要好。   不多时,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还真是个人呀?”   蒋明睿用力点头,“唔唔!”   救我!   林悦瞪直了眼,他头上套着内裤,自然叫人瞧不清什么模样。   单看这身材还是很不错的。   林悦心跳加速,兴奋感催动着血液上涌。   这不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吗?   她原先想的是,回乡下找个男人生孩子。   大不了多做几次,总有怀上的时候。   但那样等于把自己的把柄递到旁人手中,她心里不安。   换做是眼前这个人,双方互不认识,露水情缘,谁会知道呢?   “我一个人搬不动你,你等我,我喊人回来帮你。”   林悦放低了声音,嗓音温柔,却听得蒋明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总觉得自己像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好在林悦走后没多久,很快又回来了。   她信守承诺,果真喊了人回来。   蒋明睿那迟钝的脑子现在才反应过来,她明明给自己松绑就行,为什么要喊人!   “唔唔唔!”   林悦拍拍他的胸膛,觉得手感不错,又伸手摸了一把。   “别怕别怕,我会帮你的。”   蒋明睿毛骨悚然,他感觉到自己被抬上了板车。   他拼命挣扎,然而浑身都被束缚住,动弹不得。   林悦看着他认命般的样子,勾起唇角。   “悦悦,不会出事吧?”   林悦哼笑,“能跟我春风一度,是他的荣幸。”   蒋明睿浑身一震,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这声音熟悉了,是林悦!   他又开始挣扎起来,屈辱感几乎将他吞没。   林悦还不知自己在路上随手捡的人是蒋明睿,伸手拍拍他。   “我只留你几天,等事成之后,我会给你报酬。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就是需要借用你的东西。”   蒋明睿心里咒骂不断,他才不稀罕什么报酬! 第394章 他是我男人   接下来几天,蒋明睿都没有出现,林悦亲自过来帮他请假,说是身体不舒服。   然而赖六子却告诉姜榆:“他没回家。”   姜榆:“?”   “那他去哪里了?”   赖六子两手一摊,“不知道。”   他也正奇怪呢,好好一个大活人,竟然跟失踪了一般。   哪只他奇怪,蒋成怀和林悦也正奇怪。   “明睿好几日都没回来,不会出事吧?”   林悦可不是装的,她自始至终蒙着那人的脑袋,就露出一张嘴。   除却第一晚他有过反抗,之后尝到甜头,便乖乖任由她动作。   她不想知道这个男人是谁,拿开他嘴里的袜子之后,两人也没说过话。   林悦对此很满意,想着再过两日,事情便可以结束了。   蒋成怀冷笑,“管他去死!”   这工作要不是他找关系弄来的,他压根不会让林悦给蒋明睿请假。   又过了两日,蒋明睿还是没出现。   林悦这边觉得已经差不多,和屋里的人交代清楚,她便打算和他断了。   要说有多舍不得,那肯定没有。   但他毕竟年轻,比蒋成怀强了不止一两点,让她食髓知味。   然而林悦很理智,叫她为了露水情缘放弃蒋成怀,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林悦前脚离开,蒋明睿后脚从这间昏暗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眼下一片乌青,脸色苍白,双腿颤颤巍巍。   任谁一连几天被这么无度需索,肯定都撑不住。   林悦也是够狠,差点没把他榨干。   蒋明睿现在脑袋一片杂乱,他不能回家,思来想去,还是先去了孙源住的地方。   因为这几天的离奇遭遇,他有些失魂落魄,没注意到自己和姜榆擦肩而过。   然而他再怎么憔悴,姜榆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   蔡晓乐扯了扯她的袖子,拉住她停下脚步。   “蒋明睿!我听说他好久没回家了呢!”   没想到她和姜榆出来逛个街的功夫,竟然就见到了他。   姜榆回头看了一眼,“他这样子怎么有点像……”   “像什么?”   姜榆斟酌片刻,没把话说出口。   有点像被榨干了。   总不能蒋明睿这几天请假,都是出去跟人厮混吧?   蔡晓乐拉着她,“我们跟上去,看看他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姜榆:“……别吧。”   她并不好奇蒋明睿的事。   然而好不容易叫蔡晓乐见到,让她忍住不看,实在难受。   “姜榆,就看一眼,看一眼我们就走。”   姜榆无奈道:“有什么好看的。”   话音才落下,她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去看什么?”   姜榆回过头,“彤姐。”   王彤满脸好奇,“你们要去看什么?”   蔡晓乐兴奋得不行,“彤姐,我刚才看到蒋明睿了,我们去看看他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王彤脸色淡了几分,她不爱听到这个名字。   皆因这几日厂里的谣言,都是把蒋明睿和孙源联系在一起。   孙源是不负责任,但那也是她丈夫,往他身上泼脏水,她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蔡晓乐嘟着嘴,“去嘛去嘛,我知道厂里大家都在说他和你男人有关系,这肯定是谣言,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究竟和谁在一起吗?”   王彤的思维被她带着走,细细想来,还真有几分道理。   要是抓到了蒋明睿的把柄,兴许还能为孙源澄清。   “那我们跟上去看看?”   姜榆:“……”   她本来是真的不想去,然而蔡晓乐非拉着她。   结果一路跟着蒋明睿进了巷子,敲开门,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   蔡晓乐兴奋得不行,用力攥住王彤的胳膊。   “竟然真的是男人!”   他喜欢男人,实锤了!   她太过兴奋,以至于没察觉到王彤的表情不对劲。   只有姜榆默默地低下头,没敢出声。   王彤脸色发白,嘴唇微颤,用力眨了眨眼,想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庞。   无论怎么看,那都是孙源!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脑海里划过很多画面。   原来,孙源对她冷漠是有原因的。   面对蒋明睿,他眼底的温柔和关心都要溢出来了。   见他们进了屋,蔡晓乐还想跟上去偷听,被姜榆一把拉住。   姜榆睨着她,暗示她看看王彤的脸色。   蔡晓乐一愣,转头看向王彤,醍醐灌顶。   “彤姐,他不会真是……”   王彤冷冷一笑,“没错,他是我男人,孙源!”   蔡晓乐:“……”   她努力回想着,自己刚才是不是笑了。   她笑了吗?王彤不会记仇吧。   “彤姐,那我们走?”她小心翼翼开口。   王彤磨了磨牙,眼底迸射出惊人的恨意。   “你不是想去听听吗?走吧。”   蔡晓乐缩了缩脖子,“其实可以不看的,我也不是很好奇。”   往人家伤口上撒盐这种事,她做不来。   王彤一言不发,抬脚走了过去。   她此刻脸色阴鸷,如果有一把刀,蔡晓乐毫不怀疑她会把里面的两个男人给刀了。   蒋明睿进去之后,只是粗粗掩上了门,没有上锁。   他们说话的声音,能够清楚地传出来。   孙源看着失踪几天归来的蒋明睿,心里生了怨气,不想搭理他。   蒋明睿神色无措,前几天的经历让他还没理清头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孙源。   以他和孙源的关系,前几日所做的那些事是背叛。   他当然可以为自己找借口,他都是被强迫的。   可后面几天的心甘情愿,他无法欺骗自己。   蒋明睿低声道:“对不起。”   孙源看着他这模样,再多的埋怨都消散了。   他叹息一声,环抱住他,在他后背轻轻拍了几下。   “算了,先进屋休息。”   这种亲密无间,是王彤和孙源从未有过的。   王彤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抬头望天,忍住了泪意。   这叫她的孩子以后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   如果孙源打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那他为什么要娶她?   蔡晓乐越看越气,挥了挥拳头。   “彤姐,我们打进去吧!”   姜榆用眼神制止住她,“别胡说。”   她们安安静静看着王彤,等着她的反应。   王彤心情很复杂,沉默了许久,最后释然一笑。   “我们走吧。”   蔡晓乐:“就这样?”   王彤吸了吸鼻子,“等明天,我会找他离婚。”   姜榆反倒能理解王彤的做法,他们的事不为世道所容,传出去就是个丑闻。   王彤能干净利落离婚,但她的孩子呢?   孙小平难道还能不认这个父亲?   “彤姐……”她想开口安慰几句,却不知该说什么。   王彤苦笑摇头,“我没事,其实趁早发现也好。”   她已经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兴许是上天怜悯,让她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第395章 我没慌   王彤才发现孙源的秘密,得赶着回家处理事情,姜榆便没多留她。   只是看在她是何倩倩师傅的份上,说了句:“要是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王彤朝着她投去感激的一眼,“谢谢。”   剩下的都是她的家事,姜榆未必能帮上忙。   王彤走后,蔡晓乐脑袋耷拉下来。   “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姜榆瞥向她,“也不算是错事。”   蒋明睿和孙源之间的事,她一早就知道,只是苦于不知怎么透露给王彤。   现在蔡晓乐的起哄,误打误撞,变相帮了王彤一把。   “如果是你,你更愿意被瞒着,还是知道真相?”姜榆对上她的双目。   蔡晓乐一点就通,她家里也经历过类似的事,自然知道怎么选择。   “真相虽然残忍,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好。”   姜榆勾起唇角,“这不就行了。”   她和蔡晓乐道别,慢悠悠走回家。   日落西山,影子越拉越长。   往来之人行色匆匆,赶着回家做饭。   路过金大爷的炸酱面摊子,姜榆顿住脚步。   “大爷,羊杂汤还有吗?”   “有!要几碗?”   姜榆想了想,“给我来五碗,拿个盆给我装呗,回头还您。”   随着气温下降,这时候吃羊杂汤最好不过。   旁人来都不能叫金大爷打包,碗更不能带走。   但姜榆不一样,贺庭岳先前还和他学过一手,俩人交情不浅。   他乐呵呵把羊杂汤交给姜榆,“还是烫的,小心些。”   “谢谢金大爷,那我先回去了。”   姜榆给了钱,便抱着羊杂汤回家。   走到胡同口,瞧见了王茉莉和孙大妈,两人鬼鬼祟祟交头接耳。   姜榆走了过去,还没开口,就把这两人吓坏了。   王茉莉瞪着她,“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姜榆觉得好笑,“鬼鬼祟祟的不是你们吗?孙大妈,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孙大妈急忙撇清:“你可别胡说,我什么时候干坏事了!”   姜榆眯着眼,“你没干坏事,你慌什么?”   孙大妈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我慌了吗?我没慌!”   她急着想走,差点左脚绊右脚往地上扑去。   姜榆顺手扶了她一下,“你急什么?你不会又卖你儿媳妇工作了吧?”   她就是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歪打正着。   看孙大妈这脸色,还真是。   “孙大妈,你还真是来卖工作的?”   孙大妈原本想否认,转念一想,她卖工作,关姜榆什么事,何必在她面前心虚。   思及至此,她挺了挺胸脯。   “我就是卖工作怎么了,关你什么事!”   姜榆笑了声,“孙大妈,不是我要多管闲事,而是你卖你儿媳妇的工作,是不是得和她吱一声?”   王彤都要和孙源离婚了,她还有心情卖工作呢。   孙大妈眸色闪了闪,“上回是我弄错了,没告诉她,这回我跟她说过,她都同意的。”   姜榆显然不信,王彤怎么可能同意。   “彤姐才升职,好端端她卖工作干什么?王茉莉好歹是我表姐,你可别坑人。”   王茉莉半信半疑,打量着孙大妈的脸色。   “大妈,我可是给了定金的,你要是反悔,到时候得赔我三倍的定金!”   这段时间,她老听着旁人说姜榆有多厉害。   今儿听见她立了功,明儿听见她领了奖金,到处都有她的名儿。   王茉莉听得心痒难耐。   明明当初选择嫁给邓弘毅的时候,她就想着,日子过得不能比姜榆差。   可嫁过来之后,现实给她狠狠甩了一耳光。   比起姜榆,她确实还差远了。   她不甘心,又打听到孙大妈这边有工作要卖,她便去和邓弘毅商量,想出钱把工作买下来。   和孙大妈了解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是车间女工,心头其实有些不大愿意。   整个二厂,就车间的女工最累。   然而,坐办公室的清闲活儿,也轮不到她。   孙大妈迟疑了片刻,咬了咬牙,答应下来。   “你放心,这工作一准给你办好。”   王茉莉这才满意一笑。   看着孙大妈匆匆离去,姜榆暗暗摇头。   “表姐还是多长个心眼,孙大妈要卖的是她儿媳妇的工作,她无权做主。”   别回头被人放鸽子,连定金都拿不回来。   王茉莉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不屑轻笑。   “我看孙大妈这性格,不像是拿捏不住儿媳妇的,就不劳你操心了。”   姜榆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我倒不是为你操心,顺嘴提一句罢了,你听不进去就算了。”   王茉莉趾高气扬,“我看你是不想让我得到这份工作,你不让我买,我偏要买。姜榆,我不比你差,我要是有工作,肯定能做的比你更好!”   姜榆笑笑不说话,抱着羊杂汤进屋去。   迎面见到了付向红。   “向红姐今天气色看起来好一些。”   付向红苦笑,“只是想开了。”   先前因为没钱治病,她心里苦得不行,觉得日子没有盼头。   现在看见了希望,心里开阔了许多,气色自然就好了。   “医生有说什么时候动手术吗?”   付向红点点头,“过两天我就要去住院了。”   姜榆想着她婆家人定然不会照顾她,便提醒道:“最好能请个人去医院照顾你,有人搭把手也方便一些。”   付向红感激一笑,“林蕊这几天就要生了,她娘家婶子会过来伺候她坐月子,徐大妈闲下来,说能去医院给我搭把手。”   她倒是想过要求林红霞,但这几日她们关系有些僵,想想便算了。   她不想回婆家,这几天都是住在娘家。   国棉厂的人给她捐了钱,那都是她留着救命的钱,只拿出极少部分交给林红霞做伙食费。   没想到却引起了林红霞的不满,言语间埋怨她给的钱太少。   还劝她:“流水的钱花出去,你这病还不一定能治好,还不如留着养你两个儿子。你也太自私了些,就没想过钱都花完了,你儿子怎么办?”   付向红满心苦涩,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好几次中途回家发现林红霞在给付向阳开小灶,才知道她在避着自己吃好东西。   想到这些,她不由得心累,这还是她亲妈呢。   但通过这些事,她求生欲越发旺盛。   她得活着,不然她两个孩子怎么办?   亲爸尚且不一定靠得住,更何况是外家。   “我还得出去一趟,先不说了。”   姜榆点点头,“好,注意安全。” 第396章 我还是要回去的   晚上吃完饭,姜榆的泡了一壶茶,和家里人坐在堂屋说话。   这茶叶还是赖六子先前送的,说是南方来的茶叶。   她品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喝起来唇齿清新,十分解腻。   “嫂子,《星星之火》什么时候拍好,我已经迫不急待想在电视上看见李东桂了。”   姜榆托着下巴,“我没问过,但听说书会先一步出版发行,回头我送你两本,你可以给同事看看。”   贺飞燕现在是个老师,平时清闲,认识了好几个志趣相投的新朋友。   “行呀,回头你给签个名儿,他们肯定得珍藏起来。”   说不准电视剧一上,姜榆也成了名人,一书难求呢。   姜榆见天色晚了,打了个哈欠,要回屋休息。   “我想出去上厕所,飞燕你去不?”   贺飞燕连忙起身,“去!”   她最怕的就是晚上一个人去公厕,睡前要是不去,半夜能被尿憋醒,明早就要起来倒马桶。   天气凉快还好,一到夏天,排泄物在马桶闷一晚上,味道也是够呛。   贺莉兰刚好写完最后一道题,跟着一起出门。   一行三人来到公厕,贺莉兰突然脚步顿住。   “嫂子,你有没有听见哭声?”   贺飞燕吓得抱住姜榆的胳膊,“莉兰,你别吓我!”   贺莉兰缩在她们背后,三人挤成一团。   “姐,我真听见了。”   姜榆咽了咽口水,给自己壮着胆子。   “你们俩起开,我进去看看。现在是新社会,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她举着手电筒往前,敲了敲厕所门。   “谁在里面哭,装神弄鬼,出来!”   哭声戛然而止,吓得贺莉兰哇哇叫:“啊啊啊鬼要出来了!”   贺飞燕生气地捂住她的嘴,“你别乱叫,我没被鬼吓到,先被你给吓死了。”   姜榆拿着手电筒往里面照,看到身影出来的那一刻,免不得吓了一跳。   等看清了人脸,她才呼出一口气,皱着眉。   “向红姐,你在这里干什么?”   付向红原本就因为生病瘦了一圈,脸色惨白,现在看着更吓人了。   “我就是难受,没人听我说话,我就来厕所哭一哭。”   婆家回不去,娘家嫌弃她,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如果不是生病,她还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招人嫌。   纵然付向红平时有诸多小毛病,看见她这般模样,姜榆和贺飞燕还是不由得心软。   姜榆同样也是没有娘家撑腰的人,不同的是,她不靠娘家也不靠婆家,而是依靠自身立起来。   这样自然会更累,却也给了她随时转身离开的底气。   “向红姐,你先出来吧,有什么事得说出来,光哭也没用。”   贺飞燕走上前,扶着她出来。   姜榆觉得什么事都不如她上厕所重要,便叫付向红在外面稍等,等她们解决了生理需求再说。   付向红刚酝酿好的情绪,就这么给憋了回去。   等她们上完厕所,姜榆才看向她。   “向红姐,是病情不好吗?”   付向红摇摇头,哽咽着:“医生说做了手术,好好休养,再活个十五二十年不成问题。”   姜榆一怔,这说明付向红的病,其实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无可救药。   她犹记得梦中的付向红就这两年没了,大约是没钱治病,硬生生给拖死的。   “既然如此,你还哭什么?”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付向红哭得跟鸣笛似的,还带着别样的节奏感,听得姜榆三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再多的同情,也经不起这样耗。   贺莉兰搓搓胳膊,心有余悸:“向红姐,你别哭了,我害怕。”   付向红:“……”   她一张口,眼泪就落下,根本忍不住。   “我今晚回家一趟,想着看看两个孩子。”   她这么一说,姜榆就明白了。   准是看到了张春花和刘大贵你侬我侬,受刺激了呗。   “看见什么了?”贺飞燕问道。   付向红捂着嘴大哭,“刘大贵不是人呐,我还没死呢,他就开始找下一个,都把人带回家住了!他找谁都行,可他怎么能找张春花呢!张春花出了名的水性杨花,还是他亲嫂子啊!”   刘大勇当初为什么和张春花离婚?不就因为她人品不好。   人前头才从刘家滚出去,后脚刘大贵就把人给接了回去。   付向红想想,都觉得脸辣的很。   “这些年,我在家里伺候他,伺候他爸妈,给他们刘家传宗接代。如今一得病,个个恨不得我立马去死,我心冷啊!”   付向红这一开口,就跟打开的水龙头,关都关不住。   同一句话翻来覆去说着,字字句句都在抱怨刘大贵如何狠心。   抱怨完了婆家,又开始抱怨林红霞对她不好。   就连老天爷都没躲过,被她顺带埋怨一通。   姜榆自然能理解她心中的苦楚,然而抱怨无用。   “向红姐,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付向红的声音顿住,无助地看着她。   “我能怎么办?”   姜榆有些无奈,“刘大贵能在你生病的时候做出这种事,可见他这人靠不住,你难道就没想过离开他?”   付向红声音尖锐起来:“离开?那怎么可能!我辛辛苦苦伺候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让给张春花?她做梦!”   贺飞燕听见这话,瞠目结舌。   “只要离婚,就不用伺候他,不用伺候公婆,这样不好吗?”   付向红明明刚才还在埋怨他们,听见贺飞燕这样说,又忍不住开始维护起来。   “飞燕,女人伺候丈夫公婆是天经地义的,好似你嫂子这种,你可不能学。我已经想好了,等我病治好,我还是要回去的。我还就不信了,张春花能有我体贴周到?等时间一长,刘大贵自然会记起我的好。”   先让张春花伺候刘大贵一阵子,有了对比,他才知道自己的好。   贺飞燕:“……”   早知道就不劝了,气得肝疼。   姜榆一向知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道理,知道了付向红的选择,便觉得没什么好说。   她眼底闪烁着一丝讽刺,“既然如此,向红姐你该保重身体,把身体养好了,才能长久伺候男人呀。”   付向红想到自己的病,眼神又黯淡下来。   “我知道,就是今天才见到张春花,心里难受,现在跟你们倾诉,我心里就好受多了。”   贺飞燕扯了下唇角,你是好受了,难受的是我。   看着付向红进了大院儿,贺莉兰在一旁嘟囔:“为什么女人天生就要伺候男人?”   贺飞燕啐了一声,“这种话你也记在心里,读书都没见你记性这么好!”   贺莉兰委屈地嘟着嘴,“我就是奇怪嘛,向红姐都生病了,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不想出钱给她治病,也不来看她,为什么向红姐还要伺候他?他是玉皇大帝不成。”   姜榆无奈苦笑,“我们管不了别人,只能管好自己。莉兰,你和哥哥是一样的,好好读书,往后无论是回归家庭也好,选择工作也好,所有的前提都得是你自己开心。飞燕也一样,自己开心最重要。”   贺飞燕歪着脑袋,“嫂子,如果你想出去工作,但没人帮你带孩子怎么办?”   姜榆抬起下颌,语气笃定:“你大哥不会把我置于这样的境地,如果我割舍不下工作,现实却需要我做出牺牲,那么这个孩子也不是非要不可。” 第397章 你早说有钱拿   林蕊的肚子在半夜发动,徐丽华赶忙起床去喊稳婆。   如此吵闹一通,姜榆忍不住起来看一眼。   后来稳婆说胎位不正,得送医院去。   徐丽华又忙求着人,把林蕊推着送去了医院。   看着林蕊疼得脸色发白,姜榆皱了皱鼻子,看着是真疼啊。   徐丽华一家走了,大院儿里安静下来。   孙母嘀咕一句:“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瞧着是个调皮的,胎位不正。”   林红霞比划了一下,“她这肚皮,我瞧着是个儿子。”   孙母哼了声,“这也不一定,我看着就像个女儿。”   林红霞睨着她,“老阮,你怕不会是自家生了孙女,就盼着别人家也生个闺女吧?”   孙母脸色不豫,没搭理她。   瞥见姜榆还站在一旁,拿话刺她:“姜榆,瞧着羡慕吧,羡慕就自己生一个。得亏你公婆都不在,不然早催你了。”   姜榆只觉得疼,还真没觉得多羡慕。   “哪里需要公婆来催,阮大妈还不是我婆婆呢,都开始摆婆婆的谱了。”   她扯开唇角笑了笑,转身进了屋。   孙母不过是自己心里憋屈,拿她撒气,姜榆有时候懒得和她说话。   林蕊这个孩子,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生出来,五斤八两的小子。   因为胎位不正,吃了一番苦头,得住院观察几天。   这要是在从前,徐丽华少不得抱怨几句。   这次却一句没骂,满脸喜色,有孙万事足。   “住院就住院吧,只要她身体能养好,多花点钱也没什么。她娘家有人过来照顾,用不上我伺候月子,回头我去医院照顾向红,照样有钱拿。”   这一来一去,家里花出去的钱也不多。   姜榆点点头,“徐大妈想得很周到。”   她这回过来带上了三十个鸡蛋,放在了桌上。   “我这边也没养鸡,只能送一些鸡蛋过来,先让林蕊吃着,回头我再送只鸡过来。”   徐丽华受宠若惊,高兴的不行。   “这怎么好意思。”   上门送鸡蛋的不少,却也没有姜榆这般,送这么多的。   姜榆笑道:“徐大妈平时也没少照顾我们,这都是应该的。”   徐丽华笑得见牙不见眼,送她到门口。   “我得去医院照顾向红,这段时间也忙,回头闲下来,再请你们来家里吃个饭。”   姜榆笑着应下,“大妈你忙,这些都是小事,往后推推也不要紧。”   徐丽华的话,不可避免钻进了孙母的耳中。   听见林蕊生了个儿子,她心里说不出的郁闷,正生闷气呢。   “老徐,向红请你去医院照顾她呐?”   她这一问,让徐丽华恨不得打自己嘴巴。   之前说好要先瞒着,现在嘴皮子一秃噜就说出来了。   孙母盯着她看,“向红一天给你多少钱?”   徐丽华遮遮掩掩:“哎呀没多少,都是一个大院儿的,我哪里敢收太多。”   孙母不信,要是钱不多,徐丽华能上赶着?   她嘴上没说什么,一转眼就去找林红霞说话。   林红霞骂骂咧咧从屋里走了出来,正好遇上付向红回来,开口便是质问。   “你请徐大妈去医院照顾你?”   付向红抿着唇,“那等我做完手术,不得有人照顾我吗?”   林红霞冷眼看着她,“有这个钱,你不给自家人赚,偏给外人,你存的什么心?”   姜婷也是满嘴埋怨:“大姐,不是我说你,咱家又不是没人照顾你,你还跑到外面请人,这不是浪费钱吗?”   付向红气笑了,“是我不告诉你们吗?我之前提过,你们怎么说来着?”   林红霞几乎是立马推脱,说自己没空,想把她推回婆家去。   话里话外,都在指责付向红没用,有钱不给娘家,有活儿却想着让娘家人给她干。   林红霞这么一说,付向红哪里还敢和她开口。   后来她心里苦闷,和徐丽华提了一嘴,徐丽华便说她可以。   付向红连治病的钱都是大家捐的,哪里好意思白白让她过来伺候自己,便提出要给钱。   双方互相推辞几次,最后定下了个偏低的价格。   付向红早知道林红霞会生气,所以让徐丽华先瞒着。   “是你们不想照顾我,我也怕麻烦你们,干脆找了徐大妈。总不能你们不愿意,还不让徐大妈来给我帮忙吧。”   姜婷满腹怨气:“大姐,你早说有钱拿,我怎么可能不去。”   她这话,凉薄到姜榆都听不下去。   “你们是她的家人,她现在生病了,去医院做手术,还得给钱才能让你们照顾?姜婷,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你能代表付家?”   如果整个付家都是这种想法,还不得叫人笑掉大牙。   姜婷脸色微变,“我才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反正都是出钱,给徐大妈还不如给我。”   徐丽华气笑了,“本就是你们不愿意去,我才想着给向红帮忙,你别搞得好像我占便宜了一般。你要是愿意,这个活儿我让给你!”   姜婷扬起下巴,“那就说好了,大姐,你把钱给我,我来照顾你。”   然而,付向红却不肯了。   “我已经和徐大妈说好,这件事就不劳你们费心。”   林红霞眉头一皱,“我看你是变了,越说越不像话。都是一家人,我们哪里不愿意照顾你,都是你自个儿瞎想。好了,就这么说好了,让姜婷去。”   付向红还想拒绝,却听见姜榆接过话:“向红姐,都是一家人,姜婷肯定不会收你的钱,就让她照顾你吧。”   “凭什么不收钱!没钱我才不去。”姜婷一口拒绝。   家里这么多活等着她干,谁有空去伺候付向红。   姜榆奇怪道:“这不是你们说一家人的吗?你们还好意思拿自家人的钱,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徐丽华睨着她们,没好气道:“你们也别以为我拿了向红很多钱,一天五毛钱,陪到晚,你们要是愿意,我就让给你们做。”   她这个价格,可比医院那边请的陪护便宜多了。   要不是看在过往的交情,她也不能开这么低的价。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价钱,姜婷和林红霞立马偃旗息鼓,看得付向红愈发心寒。   恨不得立马痊愈,从家里搬出去。   林红霞板着脸,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不和她对上。   “你也别这样看我,至少我还叫你住在娘家,你也不看看你婆家,他们才是真的狠心。”   付向红咬着唇落泪,“这怎么一样,他们又没生我,你还是我亲妈,你也不疼我。”   莫说付向红生气,林红霞还被她气得肝疼。   她生的女儿,白白伺候旁人十几年,到头来生个病都不愿意出钱。   付向红更是一心向着婆家,唯恐给婆家造成负担,恨不得吸尽娘家的血,叫她心里怎么乐意。 第398章 你表姐有工作了   姜榆不再凑付家的热闹,回屋里躲清静。   不一会儿,徐丽华跑过来和她唠嗑,抱怨了一通付家。   要不是看付向红可怜,她实在不想招惹这些事。   说着说着,她连付向红都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她那婆家如此行事,可见不是厚道人,都这样了,她还不想着离婚。生病了就往娘家跑,病好了再回去伺候人,任谁心里都高兴不起来。”   姜榆不接话,对付家的事兴趣缺缺。   而后她又问起王茉莉的事。   “你那表姐运气好,嫁给了邓科长,听说连工作都愿意给她买。”   王茉莉以为这工作的事板上钉钉,一时没忍住,在外面炫耀起来。   现在谁见了她不夸一句有福气。   这女人呀,娘家的时候如何不算要紧,结婚后还能受男人疼爱,那才是真正的福气。   姜榆扯开唇角,“是么。”   徐丽华见她不怎么想聊天的样子,又说了几句后,没滋没味的走了。   又过几日,林蕊带着孩子出院了。   紧接着付向红住院去了,说是这两天开始动手术。   稀奇的是,付家竟然没有一个人过去医院陪着。   “姜榆,你妈来了!”院子里传来徐丽华的声音。   姜榆抬眼看了过去,除了王美丽,还有二舅妈也在。   二舅妈脸上挂着笑,“姜榆,老家好些亲戚来了,茉莉那边坐不下,大家就在你这边吃饭吧。”   王茉莉住的屋子小,可不像姜榆这边体面宽敞。   可人都到家门口了,王茉莉也不能开口把人赶出去,便提出让他们来姜榆这边。   王美丽可不敢出声,她现在是越来越怕姜榆了。   架不住二舅妈催促着:“美丽,咱家那么多亲戚都看着呢,你不会拒绝吧?你要是连这个都不应,咱们丢脸可就丢大发了。”   王美丽犹豫再三,还是应下了。   想着反正只是坐坐,姜榆不至于太生气。   不料才走过来,二舅妈竟然改口,说要在这里吃饭。   姜榆顿了顿,紧接着瞧见后头跟着进来的一群人。   有些是王美丽的娘家人,有些是二舅妈的娘家人,好些人姜榆都喊不上名字。   “二舅妈,平白无故你喊这么多人过来,又是这时候,我上哪儿给你们弄饭吃?”   二舅妈有些尴尬,她这也是被人架起来了。   听说王茉莉有工作了,她迫不及待在村子里炫耀起来。   大家一言一语把她给捧了起来,她抹不开脸,便说带着他们来城里,去王茉莉家做客。   答应下来之后,她才觉得后悔,又不好意思推掉。   才带着人过来,王茉莉脸就掉了下来,拉着她低声质问,后才将这把火引到姜榆身上。   “你表姐有工作了,往后就是真正的城里人。这不大家听说了这个好消息,都想过来看看。”   二舅妈说起这件事,脸色还是很得意。   她身后那些亲朋少不得又要夸几句。   “还是茉莉有福气,嫁了个好男人。”   “这才进城多久,竟然就有工作了,她也是个有能耐的。”   “我家女儿要是能有茉莉半分,我就知足啦。”   “我要是能生个茉莉这样的女儿,这辈子就算没白活。”   听着这些话,二舅妈怎么能不飘飘然。   姜榆靠在门上,“表姐有工作了,这可是大好事,怎么着都应该让她请你们去东客来吃一顿,好好庆祝。”   二舅妈:“……”   她是想吃东客来,但不是王茉莉请,而是让姜榆出钱。   然而她身后那些亲戚都眼巴巴看着她,让她不知该怎么拒绝。   原本躲在后面偷听的王茉莉脸色发黑,没坑到姜榆,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她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强撑着扯开笑容。   “妈,姜榆说的对,原本是该我来请,那就让大家一起去东客来。”   既然要做面子,索性就大方一些。   咬咬牙放点血也没什么,反正以后上班都能挣回来。   这样安慰自己之后,王茉莉脸上的笑容也真心了几分。   “姜榆,你也一起吧,我让人去东客来订个包间。”   难得王茉莉大方,姜榆自然不会拒绝。   “好呀,恭喜表姐得偿所愿。”   王茉莉志得意满,“我这只是个开始,哪里比得上姜榆你能耐。”   姜榆笑笑不说话。   王茉莉让二舅妈先带着老家亲戚过去东客来,家里这边坐不下,还不如在东客来吃饭,之后就不带他们回来了。   不过她还得去和邓弘毅说一声,这一顿饭得不少钱,她自己做不了主。   二舅妈带着人走后,王美丽偷偷留了下来。   “姜榆,你弟弟……”   姜榆打断:“不用跟我说姜浩的事,我不想听。”   王美丽脸色立马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姜婷对你态度好,你找她去。”姜榆淡声道。   提到姜婷,王美丽脸色更差了。   找姜婷做什么,没点用的东西。   “我再怎么说都是你亲妈,你难道真不想认我了。”   姜榆眉眼间流露出不耐烦,“你想说什么,不用拐弯抹角,直接说就是,反正我都不会答应你。”   王美丽:“……”   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姜榆转身就走,压根没打算搭理她。   后来还是姜婷走过来,小心翼翼喊了声:“妈……”   王美丽瞪了她一眼,“你还有脸叫我。”   姜婷讨好一笑,“我这不是想跟你谈谈姜浩工作的事嘛。”   王美丽睨着她,“你又想把姜浩送去哪里挖煤。”   姜婷讪笑,“这回是北城的工作,我没骗你。”   王美丽睨着她,“哪个厂?”   “面粉厂!”   付向阳老爸就是面粉厂的,那边食堂正好需要一个搬货的临时工。   工资不高,但如果做的好,后期有机会转正。   姜婷正好还想和王美丽做交易,便把这个工作机会求来了。   王美丽闻言,心里其实不大满意。   搬运工多累呀,还不是正式工。   累死累活,赚的也不多。   “就没有其他工作?清闲,工资高的,最好是正式工。”   姜婷:“……”   她憋了憋气,忍住了心头的不满。   “妈,正式工哪里轮得到姜浩?城里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要是再犹豫,这个工作也没了。”   饶是她这样说,王美丽也没有第一时间答应,留了个心眼。   “你有什么条件?我可不信你能这么好心。”   姜婷拉着她,“我们进去说。”   王美丽不动,“就在这里说。”   姜婷用力跺了两下脚,咬咬牙道:“我要你给我找个男人,能生孩子的!”   王美丽脑袋里一声响雷,目瞪口呆看着她。 第399章 我家浩儿有工作了   临近中午时分,贺庭岳拎着一个大羊腿回家。   姜榆家里的肉基本没怎么断过,手里的肉票用完了,偶尔六子也会送。   哪怕不能天天吃,几天也是能吃上一次的。   但像贺庭岳这样一整条大羊腿拎回家的,还是少有。   “哪里来的羊腿?”   贺庭岳笑道:“托朋友买的,今晚吃烤羊腿怎么样?”   “好!”   才答应下来,转而她又想到自己已经答应过王茉莉的邀约。   “先等等,我和我表姐说一声。”   贺庭岳:“说什么?”   姜榆道:“她刚才要请我去吃东客来,我答应了。”   贺庭岳:“?”   他难道记错了,王茉莉和姜榆关系有这么好吗?   姜榆俏皮一笑,“等会儿跟你说。”   她跑到隔壁,开门见山,直接推了王茉莉的邀约。   “你和二舅妈好好吃,我就不去了。”   王茉莉笑容淡了几分,“好端端的,怎么又不去了?姜榆,你不会是心里不舒服吧?”   姜榆不解,“我为什么不舒服?”   “看见我有工作,你难道没有不开心吗?我从不觉得自己比你差,只是你运气好,我缺了一个机会。一旦让我得到这个机会,我肯定比你优秀。”   姜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蓦然一笑。   “表姐,你真是想多了,我没跟你比过。”   比起跟别人比,她更专注过自己的日子。   王茉莉看着她脸上的笑,总觉得她在嘲笑自己,恼羞成怒。   “你如果不是不高兴,今天就跟我一起去东客来,不然你就是不给我面子。”   姜榆耸了耸肩,“今天真不行,至于面子,你在我这里本来就没面子。”   王茉莉才想拦住她的去路,却听见外头传来孙大妈的声音。   “茉莉!茉莉在家吗?”   王茉莉眼睛一亮,肯定是工作的事情搞定了。   她急急忙忙跑出去,欣喜若狂。   “孙大妈,事情怎么样了?”   孙大妈才走过来,二话不说,便往她手里塞了钱,一副要和她撇清关系的样子。   “钱还你,其他事往后就别提了。”   王茉莉愣了一下,很快拦下她。   “孙大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要钱,我要工作!”   孙大妈苦哈哈道:“你就别为难我了,我儿媳妇都要跟我儿子离婚了,我哪里还敢把工作卖给你。且等我解决了家里的事,我再来找你。”   王彤不知怎么,回到家就开始闹离婚。   孙源骂了一句无理取闹,转而就走了,显然没把王彤的话放在心上。   她倒是在家里劝了几天,王彤却铁了心要离婚,不留余地。   这要是真离婚,家就散了,往后她何去何从?   孙大妈一连几天都没睡好,辗转反侧,只奔着一个目的去,这个婚不能离!   王彤都要离婚了,孙大妈哪里还敢提卖工作的事,只能暂时先稳住王茉莉。   “孙大妈,之前说好的,你要是反悔,就得赔我三倍定金。你这工作不卖了也行,给我还钱。”   孙大妈瞠目,“没有你这么坑的!”   王茉莉还觉得她坑呢,但还是放软了态度。   “大妈,我要是真在乎钱,就不会想着买工作。千把块钱都花出去了,谁在乎你这点定金呀?你行行好,就把工作卖给我吧。”   孙大妈着急摆手,“不行不行,这我做不了主。”   “你要是做不了主,一开始为什么要收我定金?”王茉莉声音陡然尖锐,目眦欲裂。   她在乎的不是钱,而是名声!   她才得了一份工作,搁大家面前炫耀一圈,转眼告诉她工作没了。   王茉莉胸口发堵,不说老家亲戚会怎么看她,姜榆都指不定会怎么笑话她。   孙大妈无赖惯了,不想和她掰扯什么道理,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有没有良心,就你还是干部家属,竟然在这里坑一个老人家的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干脆把我杀了,用我的命赔你!”   孙大妈一嚎,哭声震天,几乎整个家属院都能听见。   一边骂王茉莉想坑她的钱,一边说自己手上真的没有工作卖给她。   王茉莉立马成了众矢之的。   她脸色铁青,气急败坏道:“我不要工作了,你快走!”   孙大妈的哭声说停就停,一抬头,脸上一丝泪痕都没有。   “你说的,可不能反悔。”   王茉莉喘着粗气,“不反悔,你快滚!”   孙大妈麻溜从地上爬起来,二话不说就跑了。   王茉莉脸皮都被人刮下一层,火辣辣的疼。   一转身,对上姜榆的眼神,脸上一僵。   她刚才忘了,姜榆还在这里。   “二舅妈都带人去东客来了,这饭还吃吗?”   王茉莉心里憋屈,从小到大她都是压姜榆一头,从未有过一刻,她在姜榆面前会如此屈辱。   姜榆甚至不需要有动作,就能让她难堪。   “你一早就知道。”   王茉莉心里那叫一个恨,这意味着姜榆看了她多久的笑话。   姜榆并不否认,“知道,不过表姐不需要在乎我,因为我真没把你的事情放在心上。”   她微微一笑,还赶着回家吃羊腿,并不想多说。   姜榆没去东客来,而是留在家里和贺庭岳一起烤羊腿。   只知道王茉莉是哭着回家的。   二舅妈骂骂咧咧:“你就算没有工作,那也没什么,你男人是国棉厂干部,你已经足够体面。可你偏偏要吹这个牛,害我丢尽脸面!饭也没吃成,往后我在他们面前怎么抬起头来!”   王茉莉捂着脸啜泣,为自己辩解:“又不是我叫你往外说的,本就没定下来的事,谁叫你大声嚷嚷的!”   二舅妈瞪大了眼,“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怪上我了?我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的体面!人人都说你比不上姜榆,我这是给你做脸!”   王茉莉别开脸,梗着脖子不和她说话。   二舅妈见状,心里堵着一口气发不出来,转而看向王美丽,生了怨气。   “姜榆一早知道茉莉的事儿,还看着我们出丑,这还是你亲女儿呢,不知道还以为是仇人……不,连仇人都不如!”   王美丽原本觉得事不关己,不想这把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   “二嫂,你这话就没道理了,茉莉自己不谨慎,怎么还能怪我?我大老远跑来,一顿饭都没吃上,我还觉得不高兴呢。”   二舅妈啐了声,“就你这样还想吃饭,做梦去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看我笑话,想笑就只管笑,捂着脸偷笑是做什么,小家子气!”   王美丽怒气填胸,反复深呼吸几次,才勉强平复。   “我是高兴,那是因为我家浩儿有工作了,我可不稀得幸灾乐祸。不过你家茉莉确实不大行,亏得她还嫁了个干部,怎么连份工作都不给她找。比不得姜榆,才结婚多久,自己都成干部了。”   双方吵着吵着,开始互揭伤疤,愈演愈烈,王茉莉拦都拦不住。   “茉莉没工作怎么了,她天生就是享福的命,不需要工作!”   王美丽:“我家浩儿有工作了!”   “你家姜婷还嫁了个没用的男人,连个孩子都怀不上,有什么好得意的。”   王美丽:“我家浩儿有工作了!”   “姜榆倒是过得不错,可断绝书都签了,你看人家认你吗?”   王美丽:“我家浩儿有工作了!”   二舅妈憋屈,一语成谶:“姜婷又让你给她找孩子了?”   王美丽眼神闪躲,“没有,你胡说八道。”   确实没找孩子,因为找的是男人。 第400章 我可什么都没说   霜降,云卷寒风降。   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如约而至,北城笼罩在深秋的寒风骤雨中。   姜榆步伐匆匆,穿着雨衣,还总觉得雨水往脖子上刮。   来到二厂,头发都湿了些许。   她停好自行车,透过雨雾,好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不多时,何倩倩告别说话的人,朝着姜榆跑来。   姜榆拿出帕子擦了擦脸,眯着眼看。   “那个是谁?”   何倩倩道:“王盼娣。”   “她不是结婚了吗,找你做什么?”   王盼娣为了稳稳抓住赖志杰,两人的婚事操办得非常速度,生怕中途生变故。   “她被赖志杰打了,我凑巧看见,问了两句。”   结果刚才王盼娣特地跑来找她,让她当做没看见,不要往外说。   就她这模样,谁能看不出来她是被人打了。   姜榆对此不予置评,“我先走了。”   重阳已过,厂里的黑板报得重新出,她这几天也忙。   何倩倩三两步跟上她,说起了王彤的事。   “我听说彤姐要离婚,但还没离成。”   王彤单方面提出离婚,孙源不愿意,甚至开始躲她。   夫妻俩连面都见不上,空谈离婚没有意义。   姜榆并不意外,淡声道:“有人给他养老娘和孩子,不用他负责,现在这个人要抽身离去,意味着这些责任重新回到了他身上,他怎么会愿意。”   这些话一针见血,虽然难听,却是事实。   凑巧听到这番话的王彤脸色煞白,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姜榆,你能不能不要活得这么清醒。”   衬得她像个傻子,白活了这么多年。   姜榆抿了抿唇,“实话都是难听的。”   王彤仰头望天,“可所有人都在劝我不要离婚。”   从提出离婚那天开始,但凡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在劝她别离婚。   她有时候累了,总想着要不算了,就这样稀里糊涂过下去吧。   可又不甘心,想到这些年受过的冷待,总会想着如果不是孙源,她会不会也能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姜榆张了张口,劝人离婚这事太天打雷劈,她不知道能怎么说。   “本来就是他对不住你,彤姐你有时候不必顾虑太多。”   大不了叫大家都知道内情,他们便知王彤提出离婚是情有可原。   王彤瞻前顾后,才会把自己置于为难的境地。   姜榆想了想,自己果然还是比她狠心。   她拍拍王彤的肩膀,“好好想想吧。”   她才要离开,便见身边走过一个女孩,两人四目相对。   女孩朝着她微微一笑,快步离去。   姜榆脚步顿了顿,多看了她两眼,才抬脚回办公室。   姜榆才来到办公室,便见蓝饶萍给她介绍了一个人。   “这是静宜,她以前在车间干活,我发现她画画不错,便把她借调过来几天。”   正好厂里好几个地方的板报都要重新画,光是姜榆几个忙不过来。   吴静宜走上前来,笑的时候脸上有两个梨涡,看着很可爱。   正是姜榆刚才见到的女孩。   “姜副科长,久仰大名,我是吴静宜。”   姜榆笑着点头,“好,你先跟着吴哥,定好板报风格……”   “我已经定好了,这是我画的稿子,请姜副科长过目。另外,我听说厂里的宣传册是姜副科长做的,有几个地方,我觉得可以稍作改动。”   她将手里的画本递到姜榆面前,上面都是她的创意。   一笔一划勾勒得很专业,画风成熟,一看就不是新手。   姜榆看得眼前一亮,“静宜,你是专业学过画画吗?”   吴静宜勾起唇角,笑容藏着自得。   “我从小就学画画。”   姜榆看向蓝饶萍,“科长,这是个人才,在车间埋没了,不然把她调到我们宣传科吧。”   吴静宜眼含希冀望了过去,她显然也是不想继续在车间待着了。   不过有野心是好事,姜榆对她展露自身能力,想往上爬的欲望并不反感。   蓝饶萍摇摇头,“宣传科要招人,也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没那么容易。这几天就当是借调,补贴会另外算给你,你先做着。”   吴静宜脸色难掩失望,她原以为姜榆才会是反对的那个,没料想会被最先欣赏她的蓝饶萍给拒绝了。   她强颜欢笑,“是我能力不足,没叫蓝科长看上。”   姜榆安慰了两句:“蓝科长要是真没看不上你,就不会把你借调过来。先好好干,做出成绩后,我再想办法把你调来宣传科。”   吴静宜主动挽住了姜榆的胳膊,甜甜一笑。   “谢谢姜榆姐。”   有了她的加入,板报的事进展顺利。   别的不说,在画画这一块,姜榆暂时未见有人比得上吴静宜。   “你有没有尝试过画连环画,我看你创意点子不少,可以试试。”   连环画可不便宜,要是能和出版社合作,卖得好能挣不少钱呢。   吴静宜却眉头一皱,“连环画能画的题材就那些,大多是抗战,我不爱画,也不爱看。”   就像电影也一样,那些谍战片千篇一律,她从不看。   姜榆没多说,只是心里觉得稀奇。   现在这年头,很少人不爱看电影和连环画。   “颜料少了点,姜榆姐,我回办公室再拿一些。”   姜榆点点头,“去吧,你这颜料是自己的吧,回头申请报销,给厂里办事,没有自己贴钱的道理。”   吴静宜转身就走,扯了下唇角,在姜榆看不见的地方,似有不屑。   路过大门口的时候,她瞧见有人在和门卫纠缠,隐约听见“姜榆”二字。   吴静宜脚步一顿,走了过去。   “大妈,你找姜榆吗?”   孙大妈脸上难掩焦急,“他不让我进去!我说我儿媳妇在这儿工作,他不听我的,我说我认识姜榆,他还是不听我的。闺女你行行好,让我进去吧,我有急事!”   老王冷着脸,“我问你有什么急事,你又不说清楚。”   “那是我家里的私事,我凭什么告诉你!”孙大妈气愤道。   老王刚正不阿,丝毫不通融:“那你就不能进。”   吴静宜笑着开口:“如果我作保,能带她进去吗?”   老王迟疑看着她。   吴静宜长得不错,白白俏俏在人群中很惹眼,老王自然记得她。   “吴同志,你干嘛给自己惹这个麻烦。”   吴静宜笑得很纯真,嗓音温柔:“老人家也不容易,顺手的事,对我来讲不是麻烦。”   老王这才给孙大妈放行,“先说好,如果惹了事,跟我可没关系。”   吴静宜笑盈盈看着他,“您就放心吧。”   她领着孙大妈进去,没有第一时间带着她去找王彤。   “大妈,你来找彤姐做什么?”   孙大妈一愣,“你认识王彤?”   “我也是车间女工,当然认识她。”   孙大妈一把攥住她,眼神闪了闪。   “那正好,你快带我见她,不用喊她出来,我直接去车间找她。”   吴静宜却没答应,反而问道:“你总得告诉我,你找她做什么。”   孙大妈觉得她是个好心人,不然也不能帮自己进来。   略思索片刻,便把王彤要和孙源离婚的事给说了一通。   这其中,自然是添油加醋,着重体现王彤的错处。   吴静宜听得眉头直皱,“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要离婚呢,彤姐真是不懂事。”   孙大妈觉得自己在她这里找到了共鸣,终于有人理解她的难处了!   “静宜你瞧着年纪小,却是个明白人。”   吴静宜不动声色把话题引导出去:“我今早还瞧见姜榆姐和彤姐在说话,说的好像也是这件事,姜榆姐好像支持彤姐离婚呢。现在想想,她这做法有些不妥。”   孙大妈大怒,“什么?我就说了,好端端的王彤为什么要离婚,合着是姜榆挑唆的!”   吴静宜佯装慌张捂着嘴,“大妈,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别害我呀。” 第401章 跟我没关系   孙大妈再三保证不会叫别人知道,吴静宜才敢放她离开,并且“好心”给她指了姜榆所在的地方。   看着她怒气冲冲离开,吴静宜才慢悠悠转身离去。   这边,姜榆拢了拢外套,在外面待久了总觉得冷。   吴金顺奇怪道:“静宜怎么还没回来。”   这也去太久了。   姜榆才想着要去找吴静宜,便看见了孙大妈的身影。   气势汹汹,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孙大妈,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怎么进来的?”姜榆率先开口。   孙大妈叉着腰,“你甭管我怎么进来的,你先说说,你为什么要怂恿我儿媳妇和我儿子离婚!就因为你,王彤拉都拉不回来,铁了心要离婚!”   姜榆低头收了画画的工具,“孙大妈,彤姐为什么离婚,你自己去问她,跟我没关系。”   “有人亲眼瞧见你和王彤说话,就是你在挑唆她!王彤跟我儿子过得好好的,这么多年了,怎么会突然就要离婚,肯定是有人挑拨离间!”   姜榆听着心累,她看着脾气很好吗,什么屎盆子都往她身上扣。   她忍得下,蔡晓乐却是个暴脾气。   “这位大妈,你儿子成天不回家,挣的钱从不拿回家,这也叫好好的?彤姐现在一个人养婆婆和儿子,和离婚也没什么两样吧?哦不,不是离婚,是守寡!守寡也没有男人死了还要挣钱养婆婆的道理!”   孙大妈气得倒仰,鼻孔撑得老大,颤抖着手指着她。   “你敢诅咒我儿子!”   蔡晓乐嗤了声,“那种烂人,我才懒得诅咒他!”   姜榆怕她嘴快,把孙大妈给刺激到了,还想拦着。   却被蔡晓乐皱着眉打断:“不把话说清楚,她便老觉得是彤姐对不住她。没良心的人我见多了,我家就有好几个,但这么没良心的老太婆,还是少见!”   孙大妈还觉得自己冤枉:“我怎么没良心了?”   蔡晓乐笑了声,态度轻慢瞥着她。   “孙大妈你还不知道吧,我们二厂先前有个谣言,有人看见你儿子跟我们厂一个男人手牵手去看电影,你儿子喜欢的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你这当妈的不会还没搞清楚吧?”   孙大妈脸色突变,怒气翻涌而上,暴怒一吼:“你简直欺人太甚!”   蔡晓乐也被她的变脸吓了一跳,躲到了姜榆的身后。   “我又没说错,厂里都是这样说的!”   这话无异于在孙大妈的怒火上浇油。   “你还敢说!我儿子清清白白,你怎么能这样污蔑他!姜榆,亏得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的,你竟然跟着别人一起往他身上泼脏水!我非得找你们领导好好说说,今儿这事没完!”   蔡晓乐看着她怒火冲天的样子,才知道自己这张嘴惹祸了。   可她还觉得自己冤枉,“又不是我说的,厂里到处都在传。”   姜榆无奈看着她,低声道:“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叫她怎么能不生气?”   这也是为什么王彤不和孙大妈说的原因。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叫她如何能相信孙源喜欢男人这个残忍的事实。   蔡晓乐说的这话,是往她心口上戳刀子。   “孙大妈,晓乐说的这些话有些过激,你就当没听见。至于彤姐的事,她又不是小孩,就算我挑拨,她自己难道没有分辨能力吗?”   孙大妈现在怒火烧得心肝疼,哪里愿意轻易放过,非要拉着她们去见领导。   起初蔡晓乐还有几分慌张,她唯恐连累到姜榆。   见孙大妈油盐不进,非要往姜榆身上扣屎盆子,也被激怒了。   “见就见,哪怕跑到领导面前,我也是不怕的。厂里这些谣言不是一两日的事,大家都知道,我凭什么不能说?”蔡晓乐态度冷硬,和孙大妈杠上了。   “你还敢说!我好好一个家,都被你们两个给毁了!”   孙大妈气急败坏,哭得呼天抢地。   蔡晓乐嚷着要去喊保卫科,“现在是上班时间,外面的人是怎么进来的,万一是间谍怎么办?孙大妈,你要是再不走,我就让人抬你出去。”   孙大妈冷冷一哼,往地上一坐。   “你只管喊上保卫科,我今天就要揭穿你们的真面目,叫大家都看看你们有多恶毒,我好好的一个家,都叫你们给破坏了!”   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她倒要看看有谁敢碰她一下。   姜榆额头突跳,头都大了。   偏生蔡晓乐脾气爆,拉都拉不住。   “你和她争出个对错来有什么用,这不是坐实了我们挑唆彤姐离婚?彤姐离不离婚,这事儿本质上跟我们没关系。”   蔡晓乐还不服:“怎么没关系,我们亲眼看见……”   姜榆眼神凌厉制住她,“晓乐!”   蔡晓乐心不甘情不愿闭上嘴,不再说话。   孙大妈这么一闹,便把王彤给闹了过来。   “妈,你在这里做什么!大家都在上班,耽误了工作进度,你负得起责任吗?”   孙大妈一把推开她,迁怒到了她身上。   “我为什么在这里?要不是你非要和孙源离婚,我能过来找你吗?我今儿就把话说开,你究竟为什么要离婚,是不是姜榆在你面前挑拨了什么?”   王彤脸色微变,疾言厉色:“妈,这和姜榆有什么关系!我和姜榆压根没见过几面,我成天在车间,怎么跟厂办大楼的干部联系上?你这话简直荒唐!”   孙大妈却不信,“有人亲眼瞧见姜榆跟你说话,唆使你离婚,肯定错不了!王彤,这些年我给你带孩子,顾好家里,孙源在外面工作,也从不给你添麻烦,你不能这么没良心!”   向来旁观者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无论心里怎么想,自然都是劝和不劝离。   “王彤,你婆婆对你可不赖,不能这么丧良心。”   “孩子都多大了,你现在离婚,叫孩子怎么办?”   “好端端一个家,为了你的任性就这么散了,说不过去。”   话里话外,全是指责王彤的。   王彤不为所动,这句话,她早就听过许多。   然而没有一个人,能说服她不离婚。   “妈,我的事和姜榆无关,你真想听的话,我回家跟你说。”   她伸手就要去拉孙大妈,被她避开。   “我不走!有话就在这里说,我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知道她们刚才说得有多难听吗?她说孙源喜欢的是男人!为了让你们离婚,不惜往你男人身上泼脏水,你能忍,我忍不了!” 第402章 这个锅我不背了   王彤犹豫再三,最终忍住没把事情说开。   孙大妈看着泼辣,在孙源的事情上尤为敏感。   她无法接受儿子是那样的人。   “妈,我和孙源离婚,对你不会有太大影响。你要是愿意,可以继续帮我带孩子。”   她自认为已经退让到了底线,孙大妈仍旧不依不饶。   正纠缠着,门卫突然跑了过来。   原来是孙小平在学校惹了事,老师要喊家长。   在家里没找到孙大妈,又听说她来了二厂,便找了过来。   王彤焦头烂额,看着孙小平的班主任问道:“宋老师,小平惹什么祸了?”   孙小平的性格她清楚,说别人欺负他,她都不信。   宋老师面露迟疑,看了一眼孙大妈。   他很不喜欢处理孙小平的事,属实是因为孙大妈太难缠。   “小平妈妈,你在这里正好,要不我们边走边说?”   王彤刚要应下,便听见孙大妈嚷起来:“不走,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清楚!我孙子在学校里上学,一直都好好的,真要出了事,那也是你们学校的责任,是你们没看好他!”   宋老师心里叫苦,这事情才开始,他就想退缩了。   “孙大妈,这其中涉及到三个孩子,另外两个孩子的家长都不在这里。”   孙大妈冷冷一哼,“那就把他们家长都叫过来,问问他们是怎么教孩子的,竟然敢欺负我家小平!”   宋老师:“……您不能妄下结论,我都还没说发生了什么,你孙子不一定是被欺负的那个。”   孙大妈态度强硬:“我家小平最乖了,他从不欺负人,肯定是别人的错!”   王彤听了都觉得头疼,更别提宋老师。   “大妈,小平在学校跟人打架,说是其中还牵扯到一位女同学,这件事我得喊几位家长一起坐下聊聊。”   学校禁止处对象,尤其是初三的学生。   如今涉及到女同学,大家自然而然会往桃色新闻上想,宋老师也不例外。   但他没有轻易下结论,而是想着先请家长,再坐下来了解事情经过。   谁料孙大妈一听,立马就炸了。   “我把我孙子送过去,是为了读书的,怎么回回都有这样的事!宋老师,你们班的女同学实在太不检点,小小年纪不想着学习,净学会勾搭男同学!”   宋老师气得七窍生天,差点没喷出火来。   “大妈,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事情如何尚不清楚,你张口就往人女同学身上扣帽子。人家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你孙子不许人欺负,就可以肆意欺负别人吗?”   王彤用力闭上眼,她忙着工作挣钱,对孙小平的事疏忽太多。   他在学校里有什么事,宋老师都是直接找孙大妈,从不和她说。   如果不是有这一出,她还不知道孙大妈竟然是这样处理事情的。   她没办法认同孙大妈的做法,却也没办法责怪她。   毕竟孩子的教育问题,首先是父母的责任。   “宋老师,叫上另外两位孩子的父母,我现在就请假跟你去学校谈谈。”   宋老师脸色微缓,屏了屏气。   “行,我记得贺莉兰的家长也在二厂,能帮忙问问吗?”   猝不及防听到“贺莉兰”的名字,姜榆反应不及。   “宋老师,你说的是我家莉兰吗?”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贺莉兰太省心,成绩不错,也从不惹事,以至于姜榆还没见过她的班主任。   宋老师走到面前了,她都没认出来。   “是,贺莉兰,这件事和她也有关系,你是她的——”   “我是她嫂子,平时她的事,都是我在管。宋老师你好,我是姜榆,在二厂宣传科任职。”姜榆朝着他伸出手去。   宋老师轻轻握住,礼貌笑了笑。   “你好姜同志,我听莉兰提过你,久仰大名。”   孙大妈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姜榆的事,当下从地上爬起来叱骂:“又是你!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家子没个好东西!”   姜榆瞥了她一眼,忍了又忍。   “孙大妈,事情到底如何还没说清楚,你现在骂早了,万一是孙小平惹的事,你又该如何?”   “我呸!”孙大妈啐了一声,涉及到宝贝孙子的事,她不会退让半分。   “小平从不惹事,肯定是你妹妹勾搭他!我早听说你原先就是个乡下人,却靠着一身手段把贺科长勾搭到手,才嫁到了城里,贺莉兰倒是学得有模有样,年纪小小不安分——”   “啪!”   姜榆面无表情,实则情绪紧紧绷着,忍耐到了极限。   她不喜欢和孙大妈纠缠不清,但这话实在难听至极,叫她没忍住打了孙大妈一耳光。   “你再说一句试试!你一个年过半百的人,这样说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你觉得合适吗?”   “从宋老师来到这里,从头到尾没提过我家莉兰一句不是,你却着急忙慌往她身上泼脏水。”   “你的孩子是宝贝,我家孩子就是根草,任由你践踏吗?先前你怎么说我,我都没有辩解过一句,总想着你年纪大了,受不住打击。”   姜榆冷冷一笑,还是她想多了。   她退一步,只会让孙大妈得寸进尺。   “彤姐,孙大妈既然想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你不如说说,你为什么要和孙源离婚?这个锅我不背了,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王彤脸色难看至极,真要说了,还不得要了她半条命。   “姜榆,还是先解决孩子们的事吧,我婆婆说话不过脑子,我替她给你赔罪。”   然而王彤遮掩的态度,却惹得孙大妈不满。   她挨了一耳光,凭什么就这样算了。   她拍着大腿,坐在地上使劲蹬着双腿。   “不得了啦,二厂的干部打人了!姜榆仗势欺人,欺负我们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我不活啦!”   闹得二厂的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有人在一旁看戏,想看看姜榆要怎么平息这件事。   毕竟她动手打人,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做的。   也有人觉得孙大妈该打,谁叫她说话难听。   宋老师左右为难,他本意只是想喊家长去学校谈话,没想过把事情闹得这么复杂。   “大妈,你先起来,几个孩子还在学校等着,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孙大妈并不领情,恶声恶气:“有什么好说的!姜榆敢跟我动手,二厂要是不把她开除,这事儿没完!” 第403章 我看我爸就是这样做的   孙大妈张口就要开除姜榆,蔡晓乐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她心里懊悔不已,早知道刚才就不应该图一时痛快,说出那些话激怒孙大妈。   不然姜榆也不会为了护着她,去平息孙大妈的怒气。   更不会让事情越来越复杂。   “姜榆……”她讷讷开口。   姜榆看向她,用眼神安抚她。   “没事。宋老师,麻烦你把几个孩子叫过来,孰是孰非,我们在这里说!”   宋老师迟疑片刻,“姜同志,这……还是去学校吧。”   他话音刚落,门卫再一次跑来。   “宋老师,有几个学生过来了,说是找你的。”   宋老师大惊,看了过去,果然见到了孙小平几人。   孙小平脸上的伤更多了,衣服都扯破了,可见是又跟人打了一架。   贺莉兰哭着上前,“老师,他们又打架了,我拦都拦不住!”   孙大妈看清了孙小平的狼狈模样,尖叫一声,朝着他扑了过去。   贺莉兰原本是朝着宋老师过去的,后看见了姜榆,满心依赖跑到她身边。   “嫂子!”   她委屈地扑进姜榆的怀中,啪嗒啪嗒落着泪。   姜榆抱住她安慰:“不怕,嫂子在这里,谁欺负了你,跟我说。”   贺莉兰嘟着嘴,使劲摇摇头。   “本来跟我都没关系,是孙小平和袁安阳打架。”   孙大妈心疼孙子,也不问前因后果,听到贺莉兰的话,劈头盖脸就对她指责起来。   “要不是因为你,他们俩怎么会打架!”   贺莉兰更委屈了,“他们打架又不是因为我!我凑巧看见,上去给他们拉架,不知道是谁胡说八道,非说他们是为了我打架。”   她和孙小平不熟,几乎没说过话。   和袁安阳更别提了,他一向孤僻,不爱和同学交流。   两个都没有来往过的男同学,好端端怎么会为了她打架。   说是打架,其实孙小平单方面挨揍。   贺莉兰到现在还没搞明白,袁安阳为什么要打孙小平。   宋老师长长叹了一声,看向个子比自己还高的少年。   “安阳,你来说说,为什么和孙小平打架?”   袁安阳神色愈发冷漠,并不出声。   孙大妈抱着孙小平哀嚎:“我的孙子啊,被人欺负成这样,都没个说理的地方!老天爷,你长长眼吧,我们祖孙俩就要被人欺负死了!”   宋老师听得头疼,转而问孙小平:“你来说,你们为什么打架!”   孙小平耷拉着脑袋,心里已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   他摸了摸嘴角,嘶了一声,疼得直抽冷气。   袁安阳下手可真狠!   “我亲了他。”   宋老师:“……”   其余人:“?”   宋老师眉头紧锁,“你正经点,我现在很严肃地问你,你们为什么打架!”   孙小平咬咬牙,抬高声音:“我亲了他!不是说了吗,我亲了他一下!”   这话再次刺激到了袁安阳,他不顾还有家长老师在,揪住孙小平的脖子,又揍了他几拳。   最后还是姗姗来迟的贺庭岳出面拦下,才制止了袁安阳。   宋老师一时无言,沉默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孙小平,你刚才说什么?你亲了他?亲了谁?袁安阳?”   这些问题在他心里转了几圈,每一个字都认识,组合起来却叫他听不懂。   孙小平还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瓮声瓮气道:“我看我爸就是这样做的,我想试试看是什么滋味。”   他这话一出,空气都沉寂了。   王彤难堪地别开脸,她最不希望看见的,已经发生了。   选择和孙源离婚,就是为了孙小平。   可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孙小平已经受他父亲影响甚大。   贺莉兰目瞪口呆,嘴张成了o形。   “孙小平,你亲了袁安阳?你真亲了他?”   孙小平梗着脖子,不觉得自己有错。   “我亲了他怎么了,我又没对他做什么,就亲了一下,也没弄疼他,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还把他打成这样,袁安阳真小气。   孙大妈瞪大了眼,喉咙跟堵了一团棉花似的,发不出丁点声音。   贺莉兰神色复杂,不知该说什么。   只能说孙小平这顿打,活该。   袁安阳觉得羞耻,抬起手背用力擦着嘴唇,直把唇瓣蹭得鲜红一片,好似要流下血来。   他之前太过专注,一时没防备,真让孙小平得逞。   现在想起来,尤为恶心。   贺莉兰看着他几近自虐一般的动作,咬着唇劝了两句:“你嘴唇都破了,别擦了。你要是觉得生气,还打他一顿,干嘛弄疼自己呀。”   袁安阳看着她着急地皱着脸,动作一顿,舔了舔薄唇,一阵刺疼。   确实破了。   宋老师无奈扶额,不知该如何处理。   姜榆紧紧盯着孙小平,开口问道:“所以你和袁安阳打架,和贺莉兰有关系吗?”   孙小平只爱和男生一起玩,从不和女生接触。   听到她的话,一脸嫌弃地撇清关系:“当然没有!都是贺莉兰多管闲事上来拉架,不然我肯定能打赢袁安阳!”   袁安阳嗤了声,毫不掩饰眼底的轻蔑。   孙小平涨红了脸,朝着他挥了挥拳头。   姜榆不理会他们之间的争执,而是看向心如死灰,不知在想什么的孙大妈   “孙大妈,现在可不是装死的时候,你刚才往我家莉兰身上泼的脏水,现在怎么说?”   王彤满眼焦急,生怕孙大妈受不住刺激,哀求道:“姜榆,你也打了她一耳光,还是算了吧。”   “凭什么算了?”姜榆高高昂首,义正言辞:“就凭她年长,我就该让着她?那你们怎么不怜惜我家莉兰年幼,她的身份不需要我多说吧,她是烈士遗属,倘若她父亲看到她现在被人欺负,会不会心寒,痛恨自己拼了命保护的竟然是这种人!”   起初大家还觉得姜榆斤斤计较,她一抬出贺莉兰的身份,众人便开始倒戈。   烈士遗属,理应得到大家的心疼和尊重。   孙大妈这才知道后悔,她这一张嘴,还不知道吃过多少亏,愣是没长过教训。   姜榆锐利的目光直逼王彤,厉声道:“劳烦彤姐和她说清楚,你和孙源离婚,究竟是因为我挑拨离间,还是因为你亲眼看到孙源做出背叛你的事?”   王彤唇瓣轻颤,喉咙艰涩,说不出话来。   蔡晓乐愤愤不平:“那天要不是我拉着彤姐过去,你到现在还被孙源蒙在鼓里。早知道要遭受无妄之灾,当初就不应该帮你。”   虽说也算不上帮,只是误打误撞,可凑巧揭穿了孙源的真面目,让王彤知道了真相。   王彤离不离婚和她们本无关系,怪就怪在她的犹犹豫豫,连累了她和姜榆。 第404章 我不要了   王彤唇色发白,心里歉疚万分。   她原本想着用最温和的方式离婚,不把事情闹得这么难堪。   最终事与愿违,还是到了这一步。   孙大妈和孙源如何她已经顾不得了,现在连累到了姜榆,才让她心里难安。   她压下了头颅,道歉:“是我的错,我应该一开始就说清楚,说不准现在已经把婚离了,也不知道闹出这么多事。”   她垂眸看着孙大妈,无比清醒的说出了残忍的话。   “妈,既然你不要脸面,那我也不要了。孙源跟我结婚这么多年,就直在我怀上小平之前碰过我。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年,他都是跟我分房睡的。”   当众说出这些话,已经让王彤难堪到了极点。   她早该明白,这样的婚姻是不正常的。   她早该发现孙源的不对,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孙源喜欢谁,是男是女,我都不在乎。我跟他离婚,是因为我亲眼所见,他背叛了我。我想着你一把年纪不容易,给你留个体面。”   孙大妈瘫软在地,恨不得扒着地缝钻进去。   她用嚎啕大哭掩饰自己的羞耻,不住地用拳头砸着地板。   “这叫我怎么有脸去见孙家的列祖列宗啊!”   姜榆看着她跟唱戏似的哀嚎,眼底却没有同情。   “你现在还见不到你家列祖列宗,暂且放一放,还是先给我家莉兰赔个礼道个歉,这才算完事。”   孙大妈“呜呜呜”哭着,装傻当做没听见。   接着又听见姜榆说:“你今天在二厂闹这么一出,耽误了多少工作进度,一时半会儿肯定走不了,还是去保卫科喝个茶吧。”   贺庭岳打了个手势,让人把孙大妈从地上“扶”起来。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轻轻松松把她给架了起来。   甭管孙大妈怎么挣扎,就这么把她给带去了保卫科。   本以为这一场闹剧就此落幕,却听见三厂的薛厂长开口。   “无论闹成什么样,姜榆你作为厂里的干部,都不能动手打人呀!还是对一个老太太动手,这可不符合规矩。”   蓝饶萍才到,就听见了这句话,险些没被气笑。   “薛厂长倒是清闲,都有空管我们二厂的事了。”   薛厂长稳如老狗,笑着摆摆手。   “凑巧而已,干部打人,这传出去对我们国棉厂的名声有影响,怎么都得做个检讨吧。”   这么多人看着,蓝饶萍不好光明正大袒护姜榆,只说:“该怎么处理,自然有郑厂长处置,就不劳您关心了。”   薛厂长乐了,眼神阴鸷下来。   “那我就等着看老郑的处理结果了。”   自从郑厂长接手一厂,薛厂长的权力被挤压,仿佛成了边缘人物。   邵嘉康没了,薛厂长无力和郑厂长抗衡,只能偶尔出来蹦跶两下,膈应郑厂长。   贺庭岳和姜榆在厂里风头正盛,又是郑厂长器重的人,首当其冲被他针对。   姜榆成天坐在办公室还好,薛厂长想找麻烦都找不到由头。   贺庭岳就不同了,他和薛厂长针锋相对已经好几次。   孙大妈被关起来后,王彤通知了孙源,让他过来处理事情。   孙源不明就里,过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不耐烦。   “你还在闹什么!”   王彤抬眼落在他的脸上,这个表情她已经无比熟悉。   “我没闹,我只是要跟你离婚。”   孙源嗤了声,“离婚,孩子怎么办?先说好,我是不可能让你把孩子带走的。”   他这态度,温和如何倩倩,都觉得拳头痒了。   蔡晓乐暴脾气被点燃,直接开口怼了回去:“你儿子长这么大,你养过他吗?养孩子的时候不出钱,现在还敢和彤姐抢孩子,你脸真大!”   何倩倩用力点头,“脸真大!”   孙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狠狠咬着牙。   “这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插手!小平姓孙,是我孙家人,我养没养他,他都是我儿子,以后要给我养老送终的!”   孙源说得很大声,理直气壮。   王彤心里一阵阵发冷,好似孩子在他眼里只是一个物件。   不需要的时候随手丢开,只有养老送终才是他的价值。   孙源不爱她,更不爱孙小平,更别提这个家。   王彤闭上眼,流下两行泪,愤怒攥起拳头。   在孙源还想再次开口的那一瞬,抬手用尽力气朝着他脸上扇过去。   孙源一时不防,被打了个趔趄。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眼,怒气翻涌,撑大了双目。   “你敢打我!”   王彤咬牙,对他这张脸越看越厌恶。   左手攥住孙源一只耳朵,用上十足的力道往外扯,恨不得把他耳朵给摘下来。   撕裂般的疼痛,让孙源下意识歪着脑袋痛呼。   这个动作,正好把半边脸送到了王彤面前,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抡了下去。   啪啪啪——啪啪——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你怎么还有脸来质问我!”   “为什么要离婚?老娘不想给你养妈了行不行!”   “你和蒋明睿的事,整个二厂都知道了,屁股都被人开过花的男人,我不要了!”   “我不要了!!!”   王彤把最后一句吼出来,一脚踹在孙源心口上,要把这些年压抑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孙源狼狈地扑在地上,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满脑子都是他和蒋明睿的事暴露了。   他自以为隐瞒得很好的秘密,早就人尽皆知。   王彤愤恨地剜着他,“在今天你妈过来之前,我还想着帮你打掩护,我只想跟你离婚,你在外面如何厮混,我都不管了。可你害了自己就算了,还想害你儿子!”   孙小平做出那种荒唐事,全都得益于孙源的“言传身教”!   孙源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狞笑着,眼底一片冰冷。   “我喜欢男人怎么了,谁规定我不能喜欢男人了?在感情上,我是忠诚的,我只喜欢过蒋明睿一个,也只和他在一起过!”   他疯魔了一般,恨不得把自己和蒋明睿的爱情昭告天下。   他有什么错?他只是不喜欢女人而已,他有什么错!   “我爱他,他爱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蔡晓乐神色复杂,高尚的爱情,就能掩饰人品的恶劣吗?   “你们这么相爱,就该不顾世俗眼光,在一起锁死。彤姐做错了什么,要被你骗婚!这些年,她为你奉养老娘,为你生儿育女,你真这么在乎蒋明睿,为什么要把一个无辜的女人带入泥潭?”   孙源别开眼,“这是她自己愿意的!” 第405章 我们是朋友   王彤不再看他,现在争执这些没有意义。   她只有一个诉求,那就是离婚。   “说这些没意思,你先处理你妈的事,等处理完了,我们就离婚,这样你就能跟你心爱的人永永远远在一起。”   孙源揉了揉辣疼的脸庞,垂下眼帘,盖住了眼里的阴鸷和狠戾。   他其实并不想离婚,因为离不离婚都不会影响他和蒋明睿在一起。   但如果离了婚,就意味着他妈没人养了,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   脑袋里一团乱,想不明白,他便想着先去保卫科,把孙大妈的事情解决再说。   不料才抬脚走出去,目光穿过人群和蒋明睿遥遥对上。   蒋明睿浑身僵硬着,不敢动弹。   他身旁站着的蒋成怀愤怒不已,一把将他给推了出去。   “好高尚的爱情,当着大家的面,你好好说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从听见厂里的谣言开始,蒋成怀心中的怒火就开始酝酿。   直到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往他怒火上浇油,就此爆发。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拖到二十五岁不肯结婚,竟然是因为这个不堪的理由!   蒋成怀一口牙齿都要咬碎了,丢脸丢大发了!   孙源朝着蒋明睿一步步走过去,他已经决定破罐子破摔,为了蒋明睿和全世界为敌。   他不怕,只要蒋明睿也站在自己身边。   然而,蒋明睿却仓皇避开他的目光。   在他目眦欲裂的注视下,说出了最残忍的话:“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和他是朋友,但从没有超过朋友以外的感情,大约是孙同志误会了。”   这一番话,让蒋成怀的怒火稍有平缓。   还算蒋明睿脑子清醒,没有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然而他这些话,却在孙源满腔热忱上泼了一盆冷水。   孙源仿佛听到了耳旁心碎的声音,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眼前这个相处多年,他视为灵魂伴侣的男人,竟然变得如此陌生。   他神色惨然,笑了开来。   “是,我们是朋友。”   “哈哈哈哈哈——我们是朋友!!!”   孙源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蒋明睿心中不忍,想上去和他解释两句,被蒋成怀拦下。   “这种朋友不值得你结交,以后不要和他来往。”   蒋明睿没再回头,被蒋成怀强硬拉走了。   王彤看着孙源,心里没有丝毫同情。   尽管蒋明睿否认了,但真相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   “你要为了这个男人,连你妈都不管了吗?”   孙源默不作声擦了眼泪,打起精神处理孙大妈的事。   好不容易来到了保卫科,却被告知孙大妈得关几天,暂时出不去。   孙源狠狠咬着牙,“总得让我跟我妈见上一面,我得确认她没事。”   他这是合理要求,林长安无法拒绝,便叫人带他过去。   孙大妈才看见他,便发出一声暴哭,朝着他扑过去。   “我的儿啊!”   孙源神色麻木,对她说不上是恨是怨。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闹?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管我和王彤的事,你为什么不听!”   孙大妈委屈地抹着泪,“我就是想求王彤,让她不要跟你离婚,我没想得罪姜榆的,只是——”   她的声音突然一顿,终于想起了吴静宜。   “是她!是那个死丫头在我面前说姜榆坏话,不然我也不会找姜榆麻烦!”   孙源眼含厉色,“是谁?”   “一个叫吴静宜的!”   孙大妈这才想明白事情始末,她一开始压根没打算来找姜榆。   她就是想当着大家的面给王彤跪下,逼迫她答应不离婚。   要不是吴静宜横插一脚,王彤现在兴许已经答应她了。   “贱人,都是她惹的事!”   孙源喘着粗气,“我会告诉保卫科的人,让他们处理。”   “等等!”眼瞧着他就要走,孙大妈急忙喊住。   “儿啊,你先别走,妈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孙源拂手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王彤说的都是真的,我从一开始就不想结婚,是你们逼着我娶媳妇儿!要不是你,事情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孙大妈气急了,用力拍着大腿。   “可你连孩子都有了,你就该和外面的人断了,好好和王彤过日子!”   孙源觉得这话好笑,“你以为我为什么结婚,不就是满足你们的要求生个孩子!别说媳妇儿,就连孩子也不是我想要的!”   后来,他目的达成,他妈果然就不管他了。   从孙小平出生,他过了很长一段快活日子。   直到今天,平静的日子被打破了。   “我一辈子都在听你的话,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孙源毫不留情转身就走,孙大妈发出嚎啕大哭,声音凄厉。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孙家三代单传,她盼着孙源早日结婚生子有什么错?   “不行,不能离婚!不能离婚啊!我要见王彤,你们把王彤喊过来,我跪下来求她!”   林长安敲了敲墙壁,“孙大妈,你消停些吧。”   看在她把吴静宜供出来的份上,他会酌情少关她几天。   见孙大妈安静下来,林长安才起身出去。   他径直来到宣传科,敲门进去。   “嫂子,你们科有个叫吴静宜的?”   姜榆愣住,“不是我们科的,她在里面和蓝科长说话,你找她吗?”   林长安道:“是有些事,孙大妈去找你之前,和她接触过。”   他没说太明白,毕竟不能全靠孙大妈一人的话就下结论。   不多时,蓝饶萍和吴静宜走了出来。   前者一脸严肃,后者眼眶通红,看着应该是哭过。   “长安,你怎么来了?”蓝饶萍问道。   林长安目光落在吴静宜身上,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蓝饶萍了然,解释:“静宜才和我提了这件事,孙大妈是她作保放进来的,她也确实和孙大妈说过几句话。”   林长安微微眯着眼,“说了什么?”   吴静宜抽抽噎噎,“孙大妈进来后要找彤姐,我说彤姐在忙,没办法见她。她不顾我的阻拦,非要去车间,我见实在拦不住,就让她有什么事去找姜副科长说,由姜副科长转告彤姐也一样,但我不知道她会……”   她满含愧疚看着姜榆,“早知道会连累姜榆姐,我说什么都不会把人放进来。”   林长安怀疑道:“你为什么会想让我嫂子转告王彤?”   吴静宜低着头,“因为我今天看见她和彤姐说话,还以为她们关系不错。” 第406章 我相信你的人品   吴静宜主动交代了自己的错误,按照她所说,她也没有像孙大妈说的那样挑拨离间。   听起来好像情有可原,但姜榆就是觉得奇怪,逻辑不通。   蓝饶萍显然是信了她这套说辞,还主动为吴静宜说话:“她年纪小,也不是故意的。”   林长安没说自己信不信,淡声说道:“孙大妈可不是这样说的。”   吴静宜脸色一僵,她难道不比孙大妈那个泼妇可信吗?   “孙大妈说了什么?”   林长安:“你在她面前说,是我嫂子挑唆王彤离婚,孙大妈才会丢下王彤不找,转而去找我嫂子的麻烦。”   “她污蔑我!”吴静宜立马否认。   蓝饶萍眉头微皱,真要算起来,她肯定更愿意相信吴静宜。   从认识开始到现在,她对这个女孩印象还挺好。   有能力还上进,她也没有理由针对姜榆。   就算陷害了姜榆又怎么样,她难道还有办法挤掉姜榆的位置?   林长安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只是陈述事实,孙大妈也没有撒谎的理由,如果她一开始就是来找我嫂子麻烦,理由呢?她找我嫂子做什么?”   吴静宜刚想开口,又被他打断:“如果只是按照吴同志所说,她想找嫂子当传话人,孙大妈何须态度这么激烈,口口声声嚷着说我嫂子挑唆王彤离婚。”   吴静宜咬着唇,哀怨看着他。   “那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   “我只是合理怀疑。”   吴静宜声音微冷:“我只告诉过她,我看见姜副科长和彤姐在说话,兴许孙大妈误会了。”   林长安扯了下唇角,“你们说话的时候没人听见,随你怎么说,我们都无法断定真假。”   吴静宜:“那你怎么就断定是我在说谎?”   眼瞧着俩人剑拔弩张,姜榆主动开口:“长安,算了。”   林长安神色一凛,看了过去。   姜榆笑了笑,“我觉得静宜不是那种人。”   吴静宜一脸感动,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姜榆姐,谢谢你相信我。”   姜榆拍拍她的手背,“我虽然和你相处时间不长,但总觉得跟你投缘,我相信你的人品。”   林长安觉得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但姜榆都不追究,他也没道理抓着不放。   “行吧,那我先回去了。”   吴静宜的事情轻拿轻放,然而姜榆打了孙大妈这件事,却接到了处分。   姜榆身为二厂干部,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年人动手,怎么都说不过去。   因而厂里对她的处分是写检讨,并且在职工大会上道歉。   姜榆选择了拒绝,表示孙大妈侮辱贺莉兰,该打。   郑厂长以不服管教为由,让姜榆回家休息几天,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姜榆心有不服,却还是接受了这个处分。   在办公室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吴静宜走过来安慰:“姜榆姐,你走了,我们板报怎么办呀?”   姜榆笑道:“不是还有你吗?在画画上,你是专业的,有你看着,我很放心。要不是宣传科现在不缺人,我都想把你调过来。”   吴静宜脸色僵了僵,手指蜷缩起来,唇瓣抿着。   “你放心休息吧,宣传科这边有我看着,不会出问题。”   姜榆淡然一笑,拍拍她的肩膀。   “你加油。”   她从二厂出来直接回家,几乎无人不知她是因为什么被暂时停职。   “姜副科长也太冤了。”   “这要是我妹妹被人骂了,我会比她打得更狠。”   “可那到底是老人,亏她还是干部,怎么能随便动手。”   “不是随便吧,她打人也是事出有因。”   姜榆骑着自行车,把这些话抛在脑后。   回到家,王茉莉早早在门口等着她。   “姜榆,听说你又被停职了?”   上次被停职,是有邵嘉康的手笔在。   这次可不一样,姜榆打人,且不服管教,拒不认错,大家都知道了。   要是她继续这么犟着,兴许以后就没机会再回去了。   王茉莉听见这个消息,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姜榆睨着她,“表姐看着还挺高兴。”   王茉莉那唇角根本掩饰不住,但也不能承认自己在幸灾乐祸。   “我这不是想听见你犯了错,想过来说你两句。你这也太冲动了,身为干部,怎么能跟人动手呢?动了手还不认错,难怪领导会生气。”   姜榆不想理她,停好自行车后准备进去。   随后又听见她说:“你这回要是丢了工作怎么办?你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岂不是要一朝回到解放前。”   姜榆抬眼,“我就算回到解放前,这工作也轮不到你接手,你高兴什么?”   王茉莉笑着哼了声,“我就是高兴呀,看见你倒霉我就高兴,高兴不犯法吧?我先前没了工作,你不也是幸灾乐祸。”   姜榆笑了声,没搭话。   她刚走到门口,便见邓弘毅快步从身边走过,直奔王茉莉。   “你去把家里的存折拿出来。”   王茉莉一愣,有些不情愿。   “拿出来做什么。”   邓弘毅语气焦急:“我妈在老家摔断了腿,需要钱治病。”   先前老太太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做出一些不好的事,他觉得厌烦。   钱老太才走没多久,他心里又开始惦记着。   在王茉莉面前念叨了好几次,说要寄钱回去,都被她找借口拒了。   现在听见要钱治病,王茉莉还是迟疑。   “确定是摔断了腿吗,不会是故意找借口让你寄钱回去吧?”   邓弘毅眼神立马凌厉起来,在她脸上刮着。   “我让你拿钱,你给我拿出来就是,这么多话做什么!难不成我赚的钱,我妈还用不得了?”   王茉莉被他吓了一跳,脸色有些白。   委屈道:“我什么时候说不拿了,又不是不给,只是让你问清楚都不行吗?你老家那些兄弟个个都是吸血鬼,恨不得替你去领工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骗你钱。”   “我兄弟是吸血鬼,你娘家人是什么?前阵子说借去两百块钱,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还?这钱能还吗?家里的钱是我挣的,我老娘摔断了腿,都不能用我的钱了!”   姜榆啧了声,面带谴责:“表姐,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都和邓科长结婚了,怎么还能胳膊肘往外拐呢。快去拿钱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这不是自己亲娘,就是不知道心疼人。”   邓弘毅听着这一番话,眼底愈发冰冷。   “你要是连我亲娘都容忍不了,那我觉得我们也没必要一起过日子了。”   姜榆佯装着急劝着:“邓科长,你别生气,我表姐这人就这样,调教调教还能要,别动不动就离婚呀。”   “你给我闭嘴,我们两口子的事,要你多管闲事!”王茉莉怒斥一声。   邓弘毅大喝:“你闭嘴才是!把存折拿出来,以后我来保管,用不着你。”   王茉莉心里苦不堪言,她哄了他这么久才拿到存折,还没捂热,转眼又要她还回去。 第407章 可疑   姜榆扯开笑容,给王茉莉投去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高兴不犯法吧?   她抬脚走进大院儿,心想又能休假了。   她再次被停职的消息传出,自然又成了热门话题。   尽管姜榆的表现如常,大家看她的眼神还是不由得带上了同情。   她之前被停职的时候,还只是个干事。   现在可不一样,已经是干部了。   要是因此丢了工作,那多可惜。   姜榆拿出之前吴静宜给自己的笔记本,上面是她对板报的策划。   吴静宜看似对她友好,其实一开始就表露出了对她的敌意,只是被她忽略了。   她先前想着,只要吴静宜有能力,能为厂里办事,有野心未必是坏事。   然而今天她在孙大妈面前挑拨,却让姜榆觉得她的目的远不止这些。   在家里坐了一会儿,姜榆合上笔记本,看到贺飞燕回来了。   “嫂子,我怎么听说——”   “我被厂里停职了。”   贺飞燕震惊道:“竟然是真的?可那都是因为孙大妈先骂人的!”   他们一致认为姜榆打得好。   姜榆苦笑,“厂里可不会追究这个,只会看是谁先动手。”   贺飞燕不了解内情,还不知道这其中还有吴静宜的事。   只是心里不服气,觉得姜榆不应该被停职。   “我大哥呢,他怎么说?”   姜榆两手一摊,“厂里要给我停职,他能怎么办,你大哥又不是神。”   她早和贺庭岳通过气,停职这件事他心中有数。   贺飞燕见她丝毫不急,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无奈。   “嫂子,外面都在说厂里要把你开除呢,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姜榆笑着拍拍她,“你放心吧,我不会被开除的。”   短短一下午的时间,有不少人上门和她了解情况。   有些想看热闹,有些是真的为她着急。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贺庭岳回来了。   “姜野来找我了,问了你的事。他这段时间要跟他师傅去外地,今晚出发,所以没来得及见你。”   姜榆坐直了身体,“去外地做什么?”   “津市一个厂里的机器出了问题,没人能修,找了他师傅。”   姜野跟过去,自然是为了学习,姜榆乐见其成。   “看来让他选这一行,还真是走对了。”   姜榆觉得姜野在机械这方面很有天赋,可惜现在不能上大学,不然姜野还能继续深造。   贺庭岳摸摸她的脑袋,“郑厂长跟我提了几句,你这里有吴静宜的东西吗?”   姜榆拿出了笔记本,“只有这个,怕她怀疑,我也不敢找她多要。”   贺庭岳翻看着,“她跟你提过自己学画画的经历吗?”   姜榆回想了一下,“提过一些,说她从小就学,已经有超过十年的画画经验。”   “她的老师是谁?”   “是一个中学老师,已经下放了。这是她说的,我不知道真假。”   贺庭岳点点头,“跟我们调查的资料一样,没什么太大出入。就出身而言,她并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吴静宜出身很普通,她妈妈生下她后就没了,她父亲没有再婚,带着她和姐姐长大。   她姐姐结婚没多久,被夫家牵连下放,过没多久人也没了。   她父亲大受打击,后来查出得了癌症,撒手人寰。   吴静宜的父亲之前是有工作的,不在二厂。   看在她无依无靠的份上,原厂和国棉厂沟通,让她通过招工考试,让她当上了车间女工。   吴静宜和何倩倩是同一批进厂的,之前都很安分,也是前段时间才在蓝饶萍面前露了一手,借着出板报的机会来到了宣传科。   姜榆托着下巴,“我没有证据,但我就觉得她有问题。”   直觉。   贺庭岳对她全然信任,“你觉得她有问题,说明她肯定有问题。”   姜榆嗔道:“你就不怕我冤枉了别人。”   贺庭岳揽着她,“你男人给你担着。”   姜榆胸有成竹,下巴微抬。   “我觉得我没猜错。”   “有没有猜错,以后就知道了。”   隔天,袁佳茵带着袁安阳上门,说是感谢贺莉兰出手帮忙。   贺莉兰懵懵的抬头,不敢居功。   “袁老师,我也没做什么,他被孙小平亲的时候我没看见。”   袁安阳一脸麻木:“你可以不提这件事。”   袁佳茵没憋住笑了,“不是因为这个,他和孙小平打架的时候,幸好有你劝架。”   袁安阳下手没轻没重,就是把人打出了个好歹,事情就严重了。   贺莉兰哦了一声,“我其实也没劝住,他们跟两只狗似的咬着不放,还是宋老师看到了,才把他们分开。”   袁安阳那打人的猛劲儿,的确有些狠了。   不过她觉得孙小平该打,谁叫他做出这么恶心人的事。   袁安阳:“……”   袁佳茵又说起姜榆停职的事,关心道:“没问题吧?我叔叔还有一些关系可用,要是需要我帮忙……”   “谢谢袁老师,但是不用。停职几天而已,我就当是放假了。”姜榆婉拒了她的好意。   袁佳茵没有勉强,顺势转移了话题:“我听说蒋明睿他爸在给他物色对象,看来这是打定主意要为他洗白名声。就是不知哪家闺女这么倒霉,要被他看上。”   她原以为蒋明睿应该会拒绝,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   想到这里,袁佳茵笑得有些讽刺。   “他为孙源守了这么多年的身,和我牵手都觉得恶心,我原本还觉得他对孙源是真爱,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蒋明睿当众否定了自己和孙源的关系,让孙源成了笑话。   处了这么多年的对象,他迟迟拖着不结婚,现在却为了蒋成怀的话开始相亲。   袁佳茵真觉得可笑。   姜榆点了点下巴,“说实话,他不像是那么轻易妥协的人。”   他先前能为了孙源,明明和袁佳茵在处对象,愣是能忍七八年。   说他对孙源没有爱,她不信。   说是蒋成怀逼迫他相亲,姜榆更不信。   袁佳茵一点就通,越想越奇怪。   “他确实不容易妥协。我和他处对象的第五年,我其实就提过结婚,甚至……甚至用他爸爸施压,让他答应跟我结婚,他那时候被他爸打了一顿,他怎么都不同意。”   之后蒋明睿对她愈发冷淡,也不分手,就这样吊着她。   他这段时间的表现,确实有些反常了。   “难道他突然发现自己不喜欢孙源了?”   姜榆点出:“或许是因为某个契机,让他有了变化。”   她想不通,便不再想了。   而就在这时,蒋明睿和孙源坐在同一个屋里,相对无言。   他从没有过那么一刻,觉得和孙源相处的时间会如此难熬,仿佛空气被抽离,几乎窒息。   孙源找了他一次又一次,脸色越来越憔悴,只为了一个答案。   “为什么?”   蒋明睿自觉理亏,却不想继续自欺欺人。   “我突然觉得,我们其实可以换一种生活方式。你回归家庭,我也可以……可以找一个女人结婚生子。”   转变的节点在哪里呢?蒋明睿失魂落魄想着,脑海中浮现了林悦那张脸。   他不想承认,但确确实实是和林悦的那几天改变了他。   孙源扑上他,面目狰狞揪住他的衣领。   “我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名声尽毁,工作没了,家庭没了,你现在跟我说到此为止?蒋明睿,你有没有良心!”   “我可以补偿你,但我没办法再回到过去那种关系。”蒋明睿低声道。   孙源目眦欲裂,“你背叛了我?是不是!”   蒋明睿垂首不语,选择了沉默。   他的沉默,在孙源看来是默认,顿时怒火冲天,狠狠揍了他几拳。   蒋明睿不还手,任由他打。 第408章 是她婆婆买的   又过了几天,姜榆仍旧没有复职。   厂里没有消息,只让她无限期等通知。   她虽然不在二厂,但蔡晓乐每天都来找她,一件不落地给她传递消息。   听说有领导过来视察,看见板报之后非常满意,当众表扬了吴静宜。   吴静宜大出风头,私底下和蓝饶萍提出想转到宣传科工作,被拒绝了。   “她以为宣传科的工作会画画就行了吗?我当初能来,也是因为周雪的位置空出来。”   现在宣传科满员,要多招一个吴静宜,除非破例,她还没那么大面子。   “她这人很有野心,我觉得孙大妈那事儿,大概率就是她搞出来的。你看,现在她不就是最大的受益者。没了你,她出风头的机会就来了。”   蓝饶萍以姜榆停职,宣传科缺人为由,把吴静宜留了下来。   虽然没有定下职位,但很大可能以后会让她成为宣传科的一员。   从车间女工到干事,这是多大的跨越。   “好了,别老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专注自己,她的事跟我们没关系。”姜榆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蔡晓乐老大不高兴嘟着嘴,没再说吴静宜的事。   “天儿冷了,要不要去商场逛逛,买件棉衣,我正好攒了点布票。”蔡晓乐提议。   姜榆最近确实有些无聊,除了跟着马婆婆学习,基本没怎么出门。   “今儿天气好,出去逛逛也不错。”   才走出南房,便看到了付向红。   她做完手术出院了,走得小心翼翼,但精神还不错,还能和姜榆打招呼。   “姜榆,我出院了。”   姜榆笑着点点头,“恭喜向红姐。”   付向红在徐丽华的搀扶下进了付家。   才进去没多久,就听见了林红霞骂骂咧咧的声音,言语间想让付向红回婆家养病。   付向红却说:“我公婆一把年纪,还得照顾两个孩子,他们哪里有精力照顾我。”   惹得林红霞怒火冲天。   “我还是你亲娘呢,从没见你这么体谅我!”   付向红还觉得自己委屈,辩解道:“就是因为你是我亲娘,怎么还跟我斤斤计较。”   林红霞被她气得肝疼,差点拿扫帚把她赶出去。   奈何付向红刚做完手术,她再狠心,也还不能真动手。   “妈,姜婷呢?”付向红坐下来后问道。   林红霞没好气:“回娘家去了。”   “好端端的,她回娘家做什么,家里的活儿谁干,总不能你来干吧?”   付向红很是不满,心里以为姜婷肯定是故意避开她。   林红霞睨着她,“你要是真心疼我,就该回婆家去,少麻烦我。”   付向红不吭声了,心里嘀咕着她心狠。   “上回姜婷假怀孕你都没怪她,怎么轮到我,你却这么狠心。”   林红霞被噎得脸色发黑,姜婷是假怀孕,可那也是为了付向阳,情有可原。   这回她回乡下,也是为了给付向阳求药。   说是南河村那边有座庙,有个送子药特别灵验,喝了一准能怀上。   王美丽往那庙里走了三趟,才求得一个名额,须得她诚心在庙里住上半个月。   只等送子药拿回来给付向阳喝,他便能一展雄风,一举得男!   付向红半信半疑:“还能比我从神婆那边买的药灵验?上回给你买的药还留着不,等姜婷怀上就能喝,听说喝了一准生儿子。”   林红霞瞥了她一眼,“放久不灵了怎么办,我卖给你孙大妈了。”   “什么?”付向红声音尖锐起来,一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   “要不是我找关系,那神婆还不愿意卖呢,怎么能卖给阮大妈呢!”   林红霞嗤笑,“赵晴迟迟不愿意怀第二个,她着急呗。”   成天眼馋别人家的儿子,觉得自家孙女是根草。   蔡晓乐偷听了一耳朵,悄悄走出去,飞奔而出。   此刻,姜榆已经在巷子口等得不耐烦了。   “你上个厕所这么久,便秘吗?”   蔡晓乐嘿嘿笑着,吐了吐舌头。   “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姜榆睨着她,“你真回去上厕所了?”   蔡晓乐心虚地摸摸鼻子,“算是吧。”   姜榆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肯定做了亏心事。   “你听到什么了?”   蔡晓乐夸张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迷信的人,竟然还相信有吃了就生儿子的药!”   “谁?”   “付向红呗,她原本是想给你妹妹吃的,后来你妹妹不是假怀孕嘛,说是就把药卖给了赵晴,就那孙在良的媳妇儿。”   姜榆眉头微皱,“不可能,赵晴不会吃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不是她买的,是她婆婆买的。”蔡晓乐随意说道。   姜榆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几天确实有闻到孙家传出中药味。   那么赵晴知道她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吗?   “晓乐,下次不要偷听别人讲话,不体面。”   蔡晓乐知错就改,和她保证:“我知道了,就这一次。”   姜榆暂时把这件事压下,让她上了自行车,俩人往百货大楼去。   她们先去成衣店里转了两圈,姜榆没看中自己的,倒是看中了男款。   贺庭岳和贺正东一大一小,一共买了两件,将近一百块钱就没了。   蔡晓乐对她这种花钱法感到咋舌,摸着自己干瘪的钱包,伤不起。   她想买,却不是一定得买。   价格不合适,她再喜欢都没用。   “姜榆,难怪大家都说你败家,谁家买衣服这样买的啊。”   姜榆转而去看布料,浑不在意道:“买衣服不这样买,要怎么买?我看中了却不买,等着叫别人买走吗?”   蔡晓乐龇了龇牙,“多贵呀!”   姜榆笑了起来,拿着花色的布料往身上比划。   “是贵,可一年就过一次冬,再贵也得买,让自己高兴高兴。”   说完又买了起来:“同志,这个、这个,还有那种花色,各八尺。”   她出手阔绰,这边的售货员极少有不认得她的。   给她扯了布之后,偷偷说道:“姜同志,我手里还有的确良,你要不?”   姜榆眼睛一亮,略有迟疑:“不是我不想要,可都入冬了,买来也穿不了。”   “这要不是冬天,我手里还多不出来这布料呢。哪怕现在天儿冷穿不了,只要我想卖,那也是紧俏货。可我觉得呀,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同志,你穿的确良最好看!”   姜榆嗔道:“嘴这么甜,我不买都不行了,有多少,我不想做衬衫,我想做裙子。”   那售货员瞠目,真奢侈呀。   “够的够的,我大姐本来说好要跟我买,我不给她,全给你,让你做裙子。不过我不要布票,你给我弄点肉,成不?”   “行,还是纺织厂后门是吧,明天下午,我把肉给你送过去。”   那售货员笑开了花,手脚麻利给她把东西装起来。   蔡晓乐已经麻木了,那可是的确良,姜榆价格都没问,说买就买。   “你也不怕她坑你。”   姜榆道:“我也不是第一回 在她手里买东西,倒是不至于。”   蔡晓乐感叹道:“我上一回买的确良做衬衫,还是好多年前呢,你倒好,要做一条裙子!”   姜榆勾起唇角,有几分得意俏皮。   “衬衫我有了,但的确良的裙子我还真没有。布料先攒着,明年我要做个时兴的款式。等明年再买,就不一定能抢到这么多的确良了。”   蔡晓乐嘟嘟嘴,“要是咱们国家能生产化纤就好了,就不愁没有的确良了。”   姜榆目光憧憬,语气坚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409章 你喝的什么药   拎着一堆刚买的东西回家,姜榆一出现,准是众人的焦点。   “哟,姜榆,又买这么多呐。”徐丽华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再一次感叹她败家。   姜榆莞尔,“闲着没事干,就想买东西。”   徐丽华:“……”   她哭笑不得,闲着没事,这还真是新鲜话。   在家连个衣服都不洗,还敢说自己闲着没事干。   “没事干就在家里做饭打扫卫生,我看你就是懒。”孙母吐了嘴里的瓜子壳,呸了声。   姜榆眨眨眼,一副苦恼的语气。   “我有什么办法,家务有弟弟妹妹帮忙做,衣服有贺庭岳洗,我想干他们都不让呢。”   姜榆幽幽叹气,“哎,我下次再跟他们说说,争取一周洗一次碗。”   孙母脸都黑了,被堵得说不出话。   她就是看不惯姜榆这样,大院儿的风气都叫她带坏了。   回回她喊赵晴做事,都会被怼了回来:“我和良子都要工作挣钱,我赚的也不比他少,凭什么家里的活儿你只叫我干,不让他干?”   每次她这样说,孙母都会争辩:“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哪里有做家务活的。”   赵晴都会冷笑,说:“男人为什么不能做家务,孩子不用他生,钱我也能挣,家务还不做,要他做什么?长得还丑,当摆设他还不够格儿呢。”   这时,贺飞燕下班回来了。   “聊什么呢?”   孙母撇撇嘴,阴阳怪气道:“你嫂子说,家里的活儿有你们干,她不需要干活。飞燕,你嫂子这是把你们当奴才呢。”   贺飞燕乐了,“阮大妈,你家里的活儿不都是你干的,你是说良子哥把你当奴才吗?”   孙母一噎,几度张口,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憋了许久,才讷讷说了句:“这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嫂子挣的钱比良子哥还多呢,她每个月给我二十块钱零花钱,我做点家务怎么了?也不知道良子哥每个月给你多少钱呢。”   孙母瞠目结舌,尖叫:“你都工作了,还拿哥嫂零花钱!”   贺飞燕苦恼地点了点下巴,“我嫂子非要给我,我有什么办法呢。”   这气人的模样,和姜榆如出一辙。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孙母:“……”   她说不过贺飞燕,又坑不了姜榆,只好把怒气撒在刚回家的赵晴身上。   “赵晴,回来喝药!”   姜榆眸色微闪,确实闻见她又熬药了。   “赵晴,你喝的什么药?”   徐丽华道:“这我知道,赵晴那啥来得有些不准时,这是阮秀玉给她抓的中药。”   姜榆恍然,“赵晴,这药有用吗,哪个中医手里抓的,我也去看看。”   赵晴脸色迟疑,看向孙母。   “我妈抓的,我也不知道。”   至于功效,她还真没觉得。   喝完后小腹有种下坠的扯痛感,闷闷的不舒服。   她以前虽然不准时,但不会疼。   喝了这药没见准时,好像还推迟了。   “阮大妈,你给介绍介绍呗,我也去找这老中医看看。”姜榆笑吟吟开口。   孙母支支吾吾,“那老中医退休了,他不给人看病。”   姜榆一副不信的样子,“他要是不给人看病,怎么独独给赵晴抓药呢。”   “我以前和他认识,他就给开了方子,别人都不行的。”   姜榆眼睛一亮,用力一拍手。   “说明阮大妈面子大啊!我就说是你介绍我过去的,他一准答应!”   孙母慌慌张张摆手,“没有没有,他不会答应的,你千万别去!”   赵晴觉得她激动过头了,姜榆不过是随口问问,哪里用得着这样慌张。   “妈,姜榆都问了,你就告诉她吧,人家愿不愿意,你让姜榆自己去问不就成了。”   孙母哪里能扯出个老中医来,心里急得团团转,冷汗都冒出来了。   她越是推阻,赵晴心里越是怀疑,连药都不想喝了。   “妈,你给我抓的究竟是什么药,怎么神神秘秘的?”   孙母瞪起了眼,“我还能给你抓什么药,不都说了是调理身体的!”   赵晴心里一旦起了怀疑,就会像种子落地一般,不断生根发芽。   “既然是调理身体的,为什么不能和姜榆说,不会是见不得人吧?”   赵晴心里隐隐发冷,如果这不是调理身体的药,那会是什么药。   “你要是不说,我就自己拿着去问医生。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神医开的药,竟然这么见不得人。”   孙母忙道:“别!你都快喝完了,这有什么好问的!”   赵晴神色微冷,“就是因为我快喝完了,所以才想问个清楚,我究竟喝了个什么东西!”   孙母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没想到药都快喝完了,赵晴还能追究起来。   “是什么药有什么所谓,我还能害你不成!”   赵晴原本柔弱的脸庞现出锋芒,质问:“谁知道你会不会,你给我说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孙母阵阵绝望涌上心头,在她的不断逼迫下,只好老实交代。   “是向红在外面买的药,本来是给姜婷吃的,这不是姜婷没吃嘛,所以我就买了过来。”   徐丽华诧异道:“原本是给姜婷吃的?所以这是什么药?”   孙母面露为难,低下头。   “是吃了能生儿子的药。”   赵晴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气的颤抖,怒砸了手中的药碗。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敢拿给我吃!”   她实在气极,眼泪啪嗒啪嗒落着。   “我是信任你,你让我喝,我就喝了,可你怎么能给我喝这种东西!要是喝坏了身子,你拿什么负责?”   孙母一激灵,嘟囔:“能出什么问题,姜婷以前也没少喝,怎么她不出问题,偏偏你会出问题。”   赵晴死死咬着唇,怒极攻心,忽然眼前一黑,就这样晕了过去。   孙母这才知道害怕,唯恐她真出点什么事,急急忙忙扶着。   “哎呀这可不得了,你们快来帮忙呀!”   大院的人虽然看不惯她的做法,对赵晴却没办法视而不见,纷纷上前搭把手。   孙在良匆匆回家,得知赵晴晕倒的原因,忍不住埋怨了孙母几句,惹得孙母一把鼻涕一把泪,狠狠哭了一场。   哭得孙在良没办法,只好算了。   赵晴醒来后一声不吭,谁也不搭理,直接跑到南房找姜榆。   问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婆婆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   姜榆摇摇头,“不早,也是刚知道。”   赵晴涩然一笑,“谢谢你姜榆。”   要不是她,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姜榆没说话,劝了句:“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病还是去医院好,封建迷信要不得。”   赵晴点点头,“要去的。” 第410章 举报得好   赵晴没搭理孙在良的解释,拿着钱出门,打算去医院检查,还不要他陪着。   孙母最见不得她对孙在良甩脸子,心里的不满到达了极点。   “她这是什么态度,不就是给她吃药了,可那又怎么样,我都是为了她好!”   孙在良无奈叹气,“那你少说两句。”   “我凭什么少说两句!”孙母抬高了声音,“要不是她肚子不争气,我能给她吃这种药吗?这药老贵了,要不是吃了能生儿子,我还舍不得买呢!”   孙在良实在听不下去,刚想让她闭嘴,便看见几张陌生的脸孔走了进来。   姜榆察觉到外面的动静,探着脑袋看了一眼,挑了挑眉。   “这不是妇联的梁主任吗?”   贺飞燕多看了两眼,确认过后点点头。   “是梁主任,不过妇联过来做什么?”   梁主任瞧着脸色不大好,肯定是有问题。   孙母不认得梁主任,还颐指气使质问起来:“你们是谁,有没有点教养,怎么随随便便进人家门!”   梁主任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阮秀玉同志,我们是妇联的,我姓梁。有人举报你封建迷信,还给儿媳妇喝所谓吃了能生儿子的药,我特地带人过来查看。”   孙在良差点吓得腿软,妇联组织除了主任,哪里还有姓梁的?   “梁……梁主任,我妈性子直,您别和她计较。”   梁主任冷眼睇着他,“她性子直不直,不在我的调查范围。我只问你们,你妈给儿媳妇吃的药,是什么药?”   徐丽华头一个站出来举报:“梁主任,是阮秀玉买的,说是吃了能生儿子,也就她会信。要是人人都只生儿子,都不要闺女,往后就只剩男人,还怎么繁衍后代。”   梁主任对她给予肯定:“这位老同志说的不错,思想觉悟非常高。现在是新社会,男女都一样,生男生女都能顶半边天!”   孙母脸色煞白一片,吓得不敢出声。   梁主任复又看向她,谴责:“阮秀玉同志,坦白从宽,这药你是从哪里买的?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孙母还没招,付向红先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因为身上还有伤口,疼得冷汗涔涔。   “我……我也是被人骗了,我没有宣传封建迷信,我也是被骗的!”   她惊慌失措,不打自招,省了梁主任逼供的功夫。   梁主任严肃着脸,点了点头。   “你又是从哪里买来的?”   付向红不敢隐瞒,一五一十交代。   梁主任越听,脸越黑。   什么吃了一准怀孕,吃了一定生儿子,这不是坑蒙拐骗是什么?   这样低级的骗术,竟然都有人相信!   “你们!”梁主任气极点着她们,“真是好得很!从明天开始,你们两个每天来妇联接受教育,上满一个星期,必须把你们的思想纠正过来!”   说是上课,其实就是批评。   孙母捂着脸嘤嘤哭泣,觉得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她埋怨上了林红霞,“你们怎么能拿着假药骗人呢,赵晴要是真吃出个好歹,我家良子都得怪我。”   林红霞觉得她这话没道理,和她争执起来:“怎么就成我的错了,先前我不想卖,是你非要买的。”   早知道会惹来妇联的人,她就不卖了。   她哼了一声,“我没找你麻烦,你还有脸怪我!你也不想想,好端端的,妇联的人怎么会上门?肯定是你家赵晴去举报了!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孙母脑袋被人敲了一闷棍,突然明白过来。   赵晴要是不说,妇联的人怎么会知道。   她顿时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捶了孙在良两拳。   “你看看你媳妇儿,我不就是给她喝了几副药,她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还这样对我!我一把年纪还要去妇联接受批评,多丢人呐,真是狗咬吕洞宾,好心当做驴肝肺!”   孙在良左右为难,心里对赵晴有了意见。   孙母是做错了,可这好歹是他的亲妈,她就不能多多包容?   还闹到了妇联,丁点面子都不给。   “妈,你别哭了,等她回来,我肯定帮你说她。”   正安慰着孙母,赵晴就回来了。   徐丽华率先开口:“赵晴,是不是你去妇联举报了你婆婆?”   赵晴一愣,“妇联?”   她这模样,虽然是不知情的。   不过她却笑了出来,“我不知道是谁举报的,不过我还得感谢她,举报得好,举报得妙!”   孙在良怒气冲冲走了出来,沉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日子你还想不想过下去了!”   赵晴一听,将将按捺住的怒火瞬间喷发而出。   “不过了!这日子我不过了,我们现在就去离婚,谁不离婚谁就是王八蛋!”她怒吼一声。   孙在良原本就是虚张声势,想在孙母面前做做样子。   谁料赵晴上来就提离婚,打得他措手不及。   “你这……好端端的,提什么离婚,你无理取闹!”   赵晴冷眼看着他,“我问你,你是不是扎破了避孕套!”   孙在良脸色大变,慌张否认:“我没有!”   孙母却大喜,急急忙忙走上前问:“赵晴,是不是你怀孕了?”   赵晴气得眼泪蔓延而上,眼眶通红一片,那是将怒气忍耐到极致的表现。   “我才生完妍妍多久!妍妍还没断奶,我说过我不会那么早要第二个!你们合起伙来,用卑鄙无耻下作的手段让我怀孕,打一开始你们就没把我的话听进去!我在你们眼里究竟是什么,生孩子的工具吗!”赵晴歇斯底里质问着他们。   她去医院检查,却被告知怀孕一个多月,还有轻微的流产迹象的时候,觉得天都塌了。   当初为了嫁到城里,她只能拼命抓住孙在良。   她闭上眼睛,流下两行泪,也许这就是她的报应。   徐丽华目露鄙夷,对这对母子的做法实在看不上。   “旁人都说我徐丽华刻薄,我是刀子嘴豆腐心,要知道那从背后捅的冷刀子,才是最要人命。”   孙母脸色发白,觉得没脸,却还得硬着头皮求赵晴。   “刚生妍妍那会儿,你说不那么早要第二个,我不是答应你了吗?可这都过去半年了,再要第二个,也不早了。我也是想着,你们早点给我生个孙子,我还有精力帮你们带。你现在才怀上孩子,情绪可不能太激动。”   孙母没把赵晴的怒气放在眼里。   怀都怀上了,她再怎么生气,也只能认命把孩子生下来。 第411章 这个孩子我不要   赵晴难堪地咬着唇,尝到满口的血腥味,都没松开。   面对孙母那哄人的语气,她胃里翻腾起来,一阵阵恶心。   “我什么时候要孩子,是我自己的事!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你们算计我的借口!”   孙在良见不得孙母低声下气求她,当下态度也硬了起来。   “你不生孩子,我娶你做什么?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死乞白赖要嫁给我,不然兴许我还能找个更好的!”   赵晴冷冷一嗤,“找个更好的?你指的是谢菲菲吗?可惜,人家谢菲菲根本看不上你。就算招上门女婿,她都看不上你!你该感谢我,要不是我接盘,你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儿!”   孙在良恼羞成怒,被激得失去了理智,抬手就要和她动手,被姜榆怒声一喝。   “孙在良,你敢动手!”   他动作一僵,手高高举在半空,没敢落下。   孙母吓得够呛,连忙拦住他。   “你要死啊,她都怀孕了,你和她较什么劲儿!这要是把我的孙子打出个好歹,我可饶不了你!”   姜榆这个旁观者听了,都觉得生气,更别提赵晴了。   赵晴恨恨地咬着牙,“这个孩子我不要!你还不知道吧,医生说我有流产迹象,就因为你给我吃的那些药,谁知道这个孩子生下来健不健康,我明天就把孩子流了!”   电光火石间,一道雷劈中了孙母,让她几近晕倒。   她大惊失色,抓着赵晴嘶吼:“你骗我的!你骗我的是不是!那是吃了能生儿子的药,怎么会有问题!”   看着她和孙在良大受打击的模样,赵晴突然笑了,心里一阵痛快。   她其实还没确定要不要这个孩子,但无论之后怎么决定,至少现在,她要拿出不要孩子的态度来。   她要用这个孩子报复孙在良,报复他对自己的不尊重。   “我不会让一个不健康的孩子生下来,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她冷冷推开孙母,走进了屋。   孙在良失魂落魄,他期待已久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孙母慌慌张张扑上来,死死攥住他的手。   “良子,快带你媳妇儿去医院检查,快去!怎么会有问题,不会的!”   孙在良面色阴沉,脸部肌肉抽动了两下,渐渐狰狞起来。   他唰的反握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拧断她的骨头,疼得孙母呻吟出声。   “良子……”   “你为什么要给赵晴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的孩子没了!是你害死了我儿子!”   孙母惊恐万分,张大了嘴巴,觉得眼前的孙在良无比陌生。   她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   “良子……妈不是故意的,不是——”   “闭嘴!”孙在良怒吼,“我不想听见你说话,你给我闭嘴!”   他用力抓了一把头发,转身冲了出去,任由孙母在后面怎么呼唤,他都没有回头。   姜榆看着决裂的母子俩,转身进了屋。   贺飞燕凑到她身边,“嫂子,你说赵晴嫂子真会把孩子打了吗?”   姜榆摇摇头,“不知道。”   贺飞燕叹气,“阮大妈也算是自作自受,要不是她乱给儿媳妇吃药,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姜榆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去了。   只知道闹了一整天,总算安静下来。   晚上,贺庭岳回到家,给姜榆递了个消息。   “过段时间,陈工就要回来了。”   姜榆诧异道:“豫南那边怎么样了?”   “据说重建顺利,慢慢走上正轨。”   姜榆已经有些期待和陈钰的再次见面。   夫妻俩闲聊,姜榆说到了赵晴的事。   贺庭岳眉头轻皱,他知道姜榆心里本就对生孩子这件事有些害怕。   尤其是孙母的奇葩操作,更是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   姜榆语气平淡道:“也不知道赵晴会不会把孩子留下来,是不是儿子,有那么重要吗?”   “不重要。”他抬手把姜榆揽入怀中。   “至少在我这里,你最重要。”   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姜榆心中安定下来,环抱住他。   “生孩子好麻烦。”   还没怀上,就要被人催。   怀上了,忍受着孕期的痛苦,还得被人指指点点。   生下了,是个女儿,生产的疼痛还没过去,又得被人催生第二个。   姜榆被影响了情绪,心里有些厌烦。   贺庭岳轻抚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用手指轻柔地给她梳理着。   “觉得麻烦,咱们就不生。”   姜榆抬起头,眼巴巴看着他,含水的双眸里溢出了全然的信任。   “可以不生吗?”   “生孩子的是你,当然应该你自己做主。”   贺庭岳捧着她的小脸,“你不想生,任何人都逼不了你,包括我。”   她抬手,贴在他的手背。   “你不会逼我。”   “我不会。”   姜榆嘟着嘴,埋进他的怀中。   “我就是看着孙家的事,才觉得烦了,不是不想生孩子,我还挺喜欢我们的孩子。”   贺庭岳拍拍她的后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在他的轻哄声中,姜榆眼皮开始打架,沉沉合上。   直到隔天,她又被孙家那边的动静吵醒。   孙母一大早就在哭哭啼啼,哀求赵晴不要把孩子打了。   赵晴不愿意,说这孩子不健康,留下来没好处。   孙母差点没给她跪下来,只为了求她留下孩子。   双方争执到最后,赵晴退了一步,答应留下孩子,却也提出了条件。   她要管家。   赵晴想握住孙家的钱,往后孙在良的工资交给她,不能再让孙母握着。   孙母再顾不得孩子的事,怒从中烧,叱骂着赵晴。   她提出的这个条件,很难让人不怀疑她是故意拿孩子做交换。   孙母不愿意,她管家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把钱交出去。   赵晴二话不说就出门,“那就没得谈了,我现在就去医院把孩子打了。”   最后争执的结果,当然是孙母退让。   管家不可能,家里的钱不只是孙在良的工资,还有她男人用命换来的抚恤金。   但孙母承诺赵晴,以后孙在良的工资就让她去领。   赵晴勉强接受,肚子里的孩子得以留下。   贺飞燕偷偷说道:“嫂子,赵晴可真厉害。”   姜榆点点头,“她很清醒。”   兴许从一开始,她就不是想要管家,只是想拿回孙在良的工资。   贺飞燕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孙在良大姐要回来了,赵晴想握住他的工资也正常。”   姜榆对孙家的事不甚在意,没搭话。   却又听见贺飞燕开口:“嫂子,阮大妈以前还打过我大哥的主意,想把她女儿嫁给我大哥呢。” 第412章 让我入赘蔡家   姜榆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满不在乎道:“这话以后别说了,她都下乡多少年了,跟你大哥多年不联系,免得坏了人家名声。”   她还不至于看见个女人,便觉得她对贺庭岳有意思。   贺飞燕吐了吐舌头,“她头几年还会写信给大哥,只是大哥从没回过。后来大约是见没有回应,这才放弃。”   孙玉莲今年二十六了,都快奔二十七的人,硬是撑着不在乡下结婚,就是为了回城。   姜榆问道:“她有工作吗,怎么就要回来?”   贺飞燕说道:“阮大妈想把孙玉莲介绍给蒋明睿。”   孙玉莲比蒋明睿大了一两岁,但无伤大雅。   蒋成怀着急给儿子找对象,便应下来让蒋明睿见一见。   “这孙玉莲也挺倒霉的。”蒋明睿这种人,孙母都敢给女儿介绍。   贺飞燕深有所感,“阮大妈向来偏心,当初能为了孙在良逼迫女儿下乡,这次让孙玉莲回来嫁人,也只是为了让她心里平衡一些。”   往后再想起这个女儿,就不会再有愧疚了。   “我去一趟六子那儿,昨儿买的布料你选个喜欢的做棉衣。”   贺飞燕努努嘴,手指交缠在一起。   “嫂子自己做吗,那也太麻烦了。”   姜榆懒得动手,便说:“找裁缝做,我们自己备好棉花和布料。我等会儿去买点的确良,到时候看布料够不够,也给你做件衬衫。”   贺飞燕惊喜万分,“的确良?”   而后眼里的光熄灭了,嘟着嘴:“现在天儿冷,的确良也穿不了。”   “等明年春天不就能穿了,的确良又不会过时。”   姜榆打算做一件裙子,长度过膝,收个腰,一准好看。   她先去了一趟赖六子家,刚要敲门,便见蔡慧芳从里面走了出来。   “蔡阿姨,您怎么会在这里?”   蔡慧芳见到她,有些吃惊。   “我还奇怪呢,你怎么过来了?姜榆,不是阿姨说你,你一个女同志成天和六子混在一起,贺科长都不说你吗?”   姜榆觉得好笑,“我以前办公室里还有男同志,照着蔡阿姨这个说法,他应该把我锁起来,避免我接触外人。大清早亡了,我和六子是光明正大来往,又不是做什么龌龊事。”   蔡慧芳刚在赖六子那边碰了硬,转头又被姜榆怼了一通,脸色愈发难看。   姜榆让开道让她出去,等蔡慧芳离开,姜榆才走进了屋里。   “蔡阿姨过来找你做什么?”   赖六子神色不耐烦,“让我入赘蔡家。”   他和蔡晓乐处上了,但俩人一直觉得现在高兴就处着,暂时不提结婚的事。   可蔡慧芳着急,非要让他们结婚。   还说赖六子举目无亲,往后和蔡晓乐结婚就算入赘蔡家,不用出彩礼和房子。   还有一个要求,让赖六子丢掉现在手里做的这些生意,找份稳定的工作。   姜榆看他这脸色,便知道他肯定是拒绝了。   “晓乐知道这些事吗?”   赖六子摇摇头,“告诉她做什么,回头她还得和蔡阿姨吵架。”   他想着蔡晓乐也没其他亲人,就蔡慧芳一个亲妈,没必要坏了她们的感情。   他如果和蔡晓乐结婚,那肯定是因为俩人的感情好。   他本来就是孤儿,孩子姓什么都无所谓,唯一在乎的是蔡慧芳那态度。   高高在上,好似过来给他施舍。   就差说一句:“能给我家做上门女婿,那是你的福气。”   还叫他丢了手头的生意,他哪里愿意。   “手头有肉吗?”   赖六子不假思索就点了头,“有,嫂子要多少?”   “三斤就够了,我找人换点布料。”   赖六子道:“牛肉行不行?铁牛今儿帮一个老乡家杀了一头黄牛,我本就想着给你送点过去。”   姜榆问他能匀出多少。   “不多,几十斤还是有的。”   姜榆没多要,和他拿了二十斤做牛肉干。   赖六子大手一挥,非常豪迈,给了她四十斤,说剩下的也给他做点肉干。   贺庭岳手艺那是真的好,牛肉干做得咸香麻辣,肉质非常紧实,能放好久。   尤其是冬天容易饿,掏出一根嚼吧嚼吧,很顶饿。   从赖六子这边出来,姜榆拎着肉去换布料。   昨天那售货员叫何春兰,早早拿着东西在后门等。   “没有猪肉,牛肉行不行?”   何春兰定睛一看,两眼发光。   “这多不好意思,我占你便宜了!”   牛肉可比猪肉贵。   除了这些肉,姜榆还贴了一些钱,何春兰觉得这些布料不值这个价。   听见她说要退差价,姜榆拒绝了。   “回头你手里还有瑕疵布什么的,先想着我。”   何春兰也是个爽快人,当下就拉着她去拿布。   “我表姐是纺织厂的,正好她手里有一批,说是瑕疵布,其实布挺好的。”   姜榆问道:“多吗?”   “多,先紧着你。”   不过她表姐也不要布票,要肉。   对姜榆来说,肉才是最不缺的。   “都是小事,我先看看,要是布料不错,我直接拿肉跟你们换。”   何春兰笑得灿烂极了,和姜榆相见恨晚,不然早就能吃上肉了。   “往后我再有的确良都攒着给你。”   姜榆应下,毕竟她家人多,人手一件的话,不知得费多少布料。   来到何春兰表姐家,俩人还没进门,便听见砸杯子砸碗的声音。   “我弟弟跟狗似的在她身边舔了这么多年,她转眼回了城里,就想把我弟弟给甩了!还不让我去找她,我心里都要憋坏了!”   而后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安慰她:“你弟弟又不是孩子,他都快三十的人了,还用得着你给他操心?他不让你找,你就别管这事儿了。”   “我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就这么一个弟弟,我远嫁到北城,没办法看顾他,家里没有长辈张罗,他这个年纪都还没结婚。以前我就不喜欢那个女人,觉得她不安分,就是想利用我弟弟给她当牛做马,催了几次结婚,愣是拖着不结,就是为了等回城!”   她捂着嘴哭了起来,“要不是这个女人,他早听我的话结婚了。现在闹成这样,我以后死了也没脸去见我爹妈。”   “你浑说什么!你才几岁,什么死不死的,你弟弟三十不到,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你还得等着看他子孙满堂呢。” 第413章 我这就去打听   何春兰有些尴尬,来得不巧。   她讪笑:“我表姐说的是我表弟,我大姨姨丈没了后,就剩他一个人在乡下。后来和城里来的知青处上了对象,他对那知青掏心掏肺,要什么给什么,这几日听说那知青准备回城结婚,把我表弟甩了。”   她心里也有些看不上这个表弟,没点男子气概,让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姜榆笑了笑,没多话,而是问:“这布料还卖吗?”   何春兰连连点头,“卖的。”   她抬手敲了敲门,“姐,我是春兰!”   过了好一会儿,她表姐才出来开门。   “春兰,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姜榆抬眼看去,女人眼眶红肿,显然没少为了那些糟心事哭。   “姜同志,这是我表姐朱丽兰。姐,她就是姜同志,我跟你提过的。”   朱丽兰连忙让她们进来,“买布是吧?”   姜榆点点头,“听说朱姐手里有点瑕疵布。”   “是,你来看看,不过我不要布票,钱也能少点,最好拿肉抵了。”   她带着姜榆进屋看布,喊自家男人把布料拿出来。   这一看可不得了,足足好几个蛇皮袋。   “都是瑕疵布?这么多?”   朱丽兰点点头,“我们厂里时常有福利,那些好的布料我都没留,全换成了瑕疵布。当然,光靠我自己攒的,也没这么多。但你放心,来路都是正的,不会有问题。”   姜榆翻了几下,其实问题都不大,花点心思做衣服,看不出是瑕疵布。   “我都要的话,你开个价?”   朱丽兰吃惊不已,“都要?”   姜榆点点头,“你先算个价。”   朱丽兰原本以为她买不多,就想换个肉。   可姜榆都要,她不由得起了别的心思。   “姜同志,我以前听春兰提过你,说你本事很大。这些布料如果你都要,我便宜算给你,再给你贴点钱,你能不能给我弟弟弄份工作?”   朱丽兰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这些天为了她弟弟的事,她嘴角燎泡都起了好几个。   实在找不到人帮忙,才突发奇想在姜榆这里碰碰运气。   姜榆没应,仔细想想,国棉厂可没有适合她弟弟的工作。   估计得去寻别人问问。   朱丽兰得不到回答,神色黯然。   “不行就算了,我还是换肉。”   姜榆这才开口:“我可以试试,但不一定能成,要是不成的话,我再跟你换肉,可以吗?”   朱丽兰激动万分,眼泪夺眶而出,握住了她的手。   “好!我不着急的,这些布料你都拿走,我等你的消息。”   姜榆哭笑不得,“你就这么信任我,万一我拿了东西不办事呢?”   “不会的,春兰说你人不错,我也信得过你。”   姜榆点点头,“那我回头让人过来搬,朱姐你先等几天。”   何春兰和姜榆走出来,心里不大确定。   “姜同志,你真能给我表弟介绍工作?”   姜榆没把话说太满,“不确定,但我会尽力。”   毕竟拿了人家这么多布料,什么都不做可说不过去。   何春兰叹了一声,“我表弟在感情上不靠谱,但他做事很踏实的,也不一定要清闲的,他有一把力气,能干重活!”   “我会多留意留意。”   告别了何春兰,姜榆又去了赖六子家。   “几个蛇皮袋?全是瑕疵布?”赖六子都惊了。   对他来说,这布料可比肉稀罕多了。   尤其是一到冬天,布和棉花都缺。   姜榆道:“你抓紧叫人把那些瑕疵布搬过来。”   赖六子问:“多少钱,我准备准备。”   “人家不要钱,想要给她弟弟谋份工作。”   姜榆有些愁,工作可不好弄。   赖六子思索片刻,“对工作有要求吗?”   “没要求,有就成,体力活也可以。”   但就算是临时工,在城里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让姜榆惊喜的是,赖六子手头还真有合适的。   “面粉厂食堂缺一个帮忙搬货的工人,不过是临时工。”   赖六子现在给面粉厂供货,自然和食堂最熟悉,消息也灵通。   “我这边倒是也能再招一个,但毕竟不稳定,也没法儿给他落户口。”   大多数人想要往城里找工作,不就是为了成为真正的城里人。   姜榆心头松了几分,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这不正好嘛,临时工也好啊,先做着,表现好也能转正。”   赖六子看在那么多瑕疵布的份上,决定给朱丽兰争取争取,看能不能疏通关系,弄个正式工。   等赖六子把那些瑕疵布搬回来,姜榆挑挑拣拣,选了一些自己喜欢的。   “你今年的棉衣做了吗?”   赖六子摇摇头,“还没,去年的还能穿。”   姜榆又挑了一块深色耐磨的布料,“刚好要给家里做棉衣,回头我让裁缝找你量尺寸,一起做了。”   赖六子抓着后脑勺笑,“谢谢嫂子。”   姜榆又拎着布料和肉回家,可把大家羡慕坏了。   被停职了,也不影响她肆意挥霍手里的钱。   “姜榆,你昨儿不是才买了布料。”孙母看得眼都红了。   “今天这是瑕疵布,觉得便宜,就多买了一些。”   徐丽华立马接话:“还有不,给我扯一些?”   她正好想给家里的小孙子做几件小衣服。   姜榆没立马应下,而是摆摆手。   “回头我去问问。”   要是说有,整个家属院都得找她买。   姜榆把牛肉放下,勒得手都疼了。   这些肉还得等贺庭岳回来处理。   徐丽华又跟了过来,“姜榆,这么多牛肉,匀点给我呗,林蕊坐月子呢,得多吃肉补补。”   看在她家里有新生儿的份上,姜榆给她匀出两斤。   “瑕疵布我手里还有,回头给你扯一些,不过徐大妈你得保密,不能告诉别人。”   徐丽华满口应下,“你放心,我嘴最紧了!”   姜榆白了她一眼,“你的嘴比厂里的广播还大,从来没紧过。”   徐丽华:“……这你可误会我了,我从不在背后说人的。”   姜榆扯着唇角,睨着她:“是么?”   徐丽华看在肉的份上,没和她争辩,坐在台阶上和姜榆唠嗑起来。   “喏,良子那下乡的姐姐要回来相亲,你知道不?”   姜榆嗤了声,“你刚才还说不在背后说别人。”   徐丽华啧了声,理直气壮:“这怎么一样?我跟你闲聊呢。”   姜榆哦了一声,“听说了。”   徐丽华神秘兮兮,“她要和蒋明睿相亲呢。”   “也听说了。”   姜榆这反应,让徐丽华没有成就感。   “那我再说个你不知道的,孙玉莲在乡下处过对象,好多年了,拖着没结婚,就是为了甩掉他回城。”   姜榆一愣,这个版本怎么有些耳熟。   “徐大妈,她那乡下的对象叫什么名儿?”   徐丽华更没成就感了,因为她不知道!   姜榆竟然问了一个她不知道的事,简直是对她的羞辱。   “你等着,我这就去打听!”   姜榆:“……我就随口一问,不知道就算了。”   徐丽华瞪起了眼,“我等会儿就知道了,你给我等着!”   果不其然,她能耐过人,没多久就跑回来。   和姜榆说:“叫朱俊才!听说他对孙玉莲可好了,孙玉莲不想结婚,他就等着,给她当牛做马,什么都顺着她。现在孙玉莲要回城,一脚把他给踹了。”   姜榆心里有了七八分肯定,那肯定就是朱丽兰的弟弟了。 第414章 玉莲回来了   “姜榆?姜榆,你想什么呢。”   徐丽华不知道姜榆在想什么,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姜榆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之前都没见过玉莲姐,想着要不要准备一份见面礼。”   徐丽华吃惊,“准备什么见面礼呀,就她妈这样,你还送见面礼?”   “我就随口一说,徐大妈觉得不用我就不送了。”   “当然不用,你送了她也不会记你的人情。”   徐丽华和孙母最不对付,哪里见得她占便宜。   她这一聊,便聊到了贺庭岳回家。   天南聊到地北,恨不得把她知道的所有八卦都和姜榆聊一遍。   看见贺庭岳回家,她才起身走了。   “这么多牛肉?”   姜榆伸手给他看自己手上的勒痕,“我自己拎回来的。”   贺庭岳握着她的手,眼底浮现实打实的心疼。   “下次喊我去拿。”   姜榆也不是真疼,就是想逗逗他。   她笑嘻嘻抽回手,“其中二十斤是六子的,让你给他做牛肉干。”   贺庭岳眉头一皱,“他就这样让你拎回来?”   “他想帮我来着,但他还有事做,我就没叫他送我。”   比起这个,她更想赖六子早点解决朱俊才工作的事。   贺庭岳开始着手处理牛肉,姜榆就坐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起身给他拿东西。   才把牛肉切成均匀的条状,姜榆突然听见了徐丽华的声音。   “老阮,玉莲回来了!”   紧接着是孙母从屋里跑了出来。   “玉莲!妈的玉莲啊!妈日盼夜盼,可把你盼回家来了。”   姜榆连忙起身走到门口,便瞧见一道身影快步跑到孙母面前,跪了下来。   这是她头一回见到孙玉莲的真容,模样秀气,气质和孙母有些像,都的都是柔弱型的。   但孙玉莲瞧着更苦相,眉头皱成一道褶子,好似永远有操不完的心。   母女俩抱着痛哭一场,徐丽华在一旁提醒:“阮秀玉,孩子才回来,你就别让她跪了,还是抓紧回屋去吧。”   孙母这才把孙玉莲扶起,打量着她。   “瘦了,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头,都是妈对不住你。”   孙玉莲涩然一笑,“妈你也有难处,我都明白的。”   孙母搂着她,看向赵晴。   “这是你弟妹赵晴,你大侄女妍妍在屋里睡觉,现在她肚子里又怀了一个。”   孙玉莲看着赵晴点点头,“我和良子通过信,他跟我提过弟妹。”   赵晴面带微笑,“良子也跟我提过大姐,大姐这一路辛苦了。”   孙玉莲笑着,眼神怅然。   “路上怎么会辛苦,一想到能回家,我心里高兴得不行。路途再遥远,都没有乡下辛苦。”   这话一出,让原本就不敢出声的孙在良,愈发无地自容。   如果不是因为他,孙玉莲确实不必下乡。   赵晴笑容不变,主动提醒:“良子,还不快去把大姐的行李拿回来。”   孙在良哦哦两声,把孙玉莲的行李拿了过来。   孙玉莲笑看着他,“这是和大姐生分了。”   孙在良忙道:“大姐,怎么会。”   “既然没有生分,以前的事就不要想了,反正我已经回来了。”   孙母又抱着她哭了一场,“要怪就怪妈吧,都是我的错。”   孙玉莲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我怎么会怪你们,只是我现在没工作,要在家里白吃白喝,可能要招人嫌了。”   她这话听得孙在良心里愧疚难当,恨不得指天发誓。   “大姐,这是你的家,怎么能说是白吃白喝呢?你想在家里住多久都行,等以后有机会,我们想办法给你买份工作。”   听到“工作”这两个字,赵晴眉眼动了动,没说反对的话。   一家人亲亲热热进了屋,走到门口,孙玉莲突然停下脚步。   她回头看了一眼,精准锁定姜榆。   “我早听说岳哥娶了个漂亮媳妇儿,想来这位就是嫂子吧?”   姜榆大大方方走了出来,点点头。   “我是姜榆。”   她原本想喊一声“玉莲姐”,可孙玉莲主动喊了她一声嫂子,她只能按辈分来喊。   孙玉莲站在上方打量着她,笑容渐渐淡了。   “还真是个标致人。”   赵晴在一旁笑道:“大姐,美貌是姜榆最不值一提的优点,她的工作能力更出众,现在已经是国棉厂的干部了。”   孙玉莲笑容敛起,“是吗?真厉害。”   她和孙在良通信,几乎不会聊到贺庭岳,自然不知道姜榆升职的事。   因而现在听到赵晴这样说,她心里只觉得姜榆是靠着贺庭岳才升职快。   “岳哥呢?”   姜榆道:“在家,你要和他说说话吗?”   孙玉莲脸色一僵,“你别误会,我就是想着许久不见,该打个招呼。”   姜榆眨眨眼,“我没误会,我也是这样想的,可他在做牛肉干,可能没办法出来,要不你来我家?”   孙玉莲脸色更僵硬了,“岳哥还会下厨吗,我都不知道。”   徐丽华接话:“会做,厨艺还很好呢,娶到了对的人,甘愿给她洗手作羹汤。”   孙玉莲心底一阵悲凉,她下乡之前就喜欢贺庭岳。   后来因为害怕下乡,选择了另外一个追求她已久的男人。   后来婚事被孙母破坏,她再次找上了贺庭岳,希望他帮帮自己,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她那时候总以为,贺庭岳这人冷情冷心,字典里没有温柔这两个字。   原来他有,只不过不是对她。   “玉莲,我们进屋说话,别在这里站着了。”孙母牵着她的手。   孙玉莲收起心思,从回忆中走出来。   她和贺庭岳早已成为过去式,无需再留恋。   “那我就先进去了,之后再和各位叙旧。”   姜榆就是为了看看孙玉莲长什么样,现在知道了,好奇心就被压住了。   她回到家,贺庭岳已经把牛肉腌好了,一点都没有要出去的样子。   她时常在想,这个男人是不是没有好奇心。   “老朋友回来了,不出去看看?”   姜榆托着下巴,促狭看着他。   贺庭岳抬眼,“我和她不是朋友。”   “哦,人家之前喜欢你这么多年,连个朋友都算不上。”   贺庭岳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别胡说。”   姜榆吐了吐舌头,话题没在孙玉莲身上停留,转而说起自己从朱丽兰那边拿到的瑕疵布。   “我挑了好些,回头我们一人一件棉衣,都给安排上。”   贺庭岳嗯了声,“南街的葛师傅手艺好,咱们找他做去。”   “好。”   不多时,孙母过来了。   “姜榆,这是玉莲从乡下带回来的当地特产,给你们尝尝。”   姜榆受宠若惊,“阮大妈,这怎么好意思。”   “拿着吧,都是一些小玩意儿。对了,你家牛肉还有吗,我想跟你买一些。还有那瑕疵布,能不能也帮我买,玉莲才回到家,身上那衣服还是几年前的……”   姜榆就知道这东西不是白送的,她笑着给推了回去。   “牛肉没了,都腌了做牛肉干呢,至于瑕疵布,不一定有,我可以帮阮大妈问问。”   孙母有些不大高兴,才开口,怎么就给拒绝了。   “阮大妈,这腌了的牛肉你要吗,要的话我也可以卖你。”   孙母看了一眼,放了辣椒,她可不会做。   “不要了,瑕疵布你给我留意一下。”   说完,便又抱着东西走了。   姜榆没卖牛肉,她便当真没打算把这东西送出去。 第415章 可怜又可恨   孙母拿着东西回家,被孙玉莲瞧见,还以为是姜榆不收。   “妈,这东西怎么又拿回来了。”   孙母抱怨:“她都没把牛肉卖给咱们,干嘛送东西给她?”   孙玉莲笑容敛起,多年不和孙母相处,她差点忘了自家母亲的为人。   “东西给我,我送过去吧。”   她态度强硬,孙母留不住东西,只好给她拿过去。   这一回,孙玉莲终于见到了贺庭岳。   他正蹲在院子里洗衣服,姜榆蹲在一旁剥花生吃,时不时给他喂两颗。   这样一派亲昵的氛围,被孙玉莲打破了。   “岳哥,嫂子,我妈把这东西忘了,我给你们送过来。”   姜榆抬眼看过去,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回她没再拒绝。   “这么客气做什么,给阮大妈留着吃。”   孙玉莲放下东西,客套一番:“家里还有,这些你和岳哥留着尝尝。”   她送完东西就走,没和贺庭岳多说一句话,太过避嫌,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要不是贺庭岳坦坦荡荡,姜榆还真会怀疑他们有什么过去。   孙玉莲回到家中,若有所思。   她不在北城的日子,好像大家都在变好,除了她。   孙母小心翼翼问了句:“看见小贺了?”   孙玉莲坦然一笑,“看见了。”   “你没福气,没叫人家看上。你都不知道姜榆嫁给他之后,日子过得有多好。十指不沾阳春水,连衣服都舍不得让她洗,天天打好洗脚水,小贺成了咱们二厂有名的模范丈夫。”   孙玉莲面无表情,“是我没福气吗?”   她先前那个对象对她也很不错,要是没有孙母从中作梗,她现在也能过得很好。   孙母一噎,不敢再提贺庭岳,只讷讷问道:“那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打算?你乡下那个对象,我听说对你挺好的。”   孙玉莲脸色冷淡,“对我好有什么用,他是乡下人。如果我跟他结了婚,那我这么多年的坚持,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   她心里其实挺可惜的,为什么朱俊才偏偏是乡下人。   她已经在乡下蹉跎了这么多年,不想再回去。   孙母叹息一声,“那就先和蒋明睿相看,要不是没办法,妈实在不愿意你嫁给他,大家都说……”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孙玉莲打断她,“我只想留在城里。”   她只和生产队请了半个月的假,必须在这段时间把结婚的事搞定。   那个鬼地方,她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隔天,赖六子给姜榆递了消息,说是朱俊才的工作搞定了。   姜榆大为吃惊,“这么快?”   赖六子得意一笑,“有我出马,当然快。”   姜榆赶着给朱丽兰送消息,便没多留他。   朱丽兰一听事情搞定了,欣喜若狂,恨不得给姜榆跪下。   姜榆怕她太激动,及时给她泼了一人冷水:“你别高兴太早,这是临时工,不过面粉厂那边答应了,只要朱俊才能做满一年,就给他转正。”   朱丽兰激动地哭了出来,“已经很好了!谢谢你,姜同志。”   姜榆道:“我们是公平交易,我拿了你那么多布料,肯定得帮你把事情办好。”   朱丽兰哽咽道:“我知道要弄一份工作有多难,我那些布料哪里值一份工作。”   她非要再给姜榆塞几百块钱,姜榆没要。   “那些布料已经足够,等朱俊才来北城,你再告诉六子,让他帮忙办工作的事。一年后转正,他就能把户口迁过来了。”   朱丽兰心头松快了几分。   孙玉莲不是嫌弃她弟弟不是城里人吗,趴在他身上吸了这么多年的血,转眼就把他踹了。   现在就让她好好瞧瞧,朱俊才也是有能耐的。   姜榆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隔天她便听说孙玉莲和蒋明睿出去相亲了。   但过程并不顺利,因为他们遇见了孙源。   孙源和王彤离了婚,自己一个人带着老娘过日子。   因为他之前对蒋明睿的“深情告白”,让他成了所有人嘴里的笑柄。   邻居笑话他,同事笑话他,领导不待见他。   他的生活一团糟,凭什么蒋明睿可以不受影响,正常过日子。   孙源看到蒋明睿的那一刻,怒气就像是出笼的野兽,涨得他胸口闷疼。   他喘着粗气,大步上前,在蒋明睿的瞪视下掀了桌子。   淡定如孙玉莲,也被狠狠吓了一跳。   她急忙躲在了蒋明睿的身后,看着眼前这个暴怒中的男人。   “你是谁?”   孙源狞笑,“我是谁?你问问你身边的男人,不就知道了。我曾经和他同床共枕,他屁股上哪里有痣我都清楚,你说我是谁?”   看着蒋明睿和孙玉莲脸色齐齐大变,他心里痛快了。   他憋屈了这么久,蒋明睿也该尝尝他的感受。   孙玉莲咬紧牙关,她之前就听说过一些闲言碎语,只是没太在意,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垂眸不语,眼底掠过一丝厌恶。   就目前情况而言,蒋明睿是她最好的选择。   家境不错,还有工作,长得也不赖。   她要是放弃蒋明睿,就得相看下一个,其他男人还不一定有他条件好。   孙玉莲咬了咬唇,“蒋同志,我看今天这饭是吃不成了,我们要不明天再约?”   蒋明睿一愣,他还以为孙玉莲会不想和他相亲了。   “行,我先送你回家。”   孙玉莲羞涩低下头,“不用,我们明天见。”   孙源见状恼羞成怒,心里极度不甘。   他喊住孙玉莲:“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他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他被我睡过,你不恶心吗?”   孙玉莲抬手勾了下鬓发,柔柔说道:“这位同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诋毁蒋同志。如果你们没有关系,你这样诋毁他人,是小人行径。如果你们曾经有关系,依旧这样做,我只能说是蒋同志看错了你。”   孙源怒极而笑,声音冷厉:“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批判我!”   孙玉莲脸色冷了下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但你的行为,已经对我造成了影响,我不会相信你的挑拨离间,你好自为之。”   孙源的所作所为,根本瞒不住,顷刻间便传遍了家属院。   孙玉莲听着那些闲话,心里有些厌烦,早知道就不该约在附近见面。   自然而然,姜榆也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嫂子,你说玉莲姐知道吗?”   “知道什么?”   贺飞燕:“就蒋明睿和孙源的事。”   姜榆抿着唇,“她知不知道,都不会影响她的决定。”   “为什么?如果让我和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我肯定是不愿意的。”   姜榆声音轻飘飘:“她如果有选择,她肯定也不会愿意,可她没有。”   孙玉莲现在的身份是下乡知青,她如果没有正当理由,她不能长久留在北城。   结婚,亦或者有一份工作,她才能名正言顺回来。   孙玉莲利用朱俊才固然有可恨之处,但代入她的处境,姜榆也觉得她可怜。   可怜又可恨。 第416章 这样就很好   隔天孙玉莲出门和蒋明睿相亲的时候,正好和姜榆撞上,两人闲聊了两句。   听到她今天还是和蒋明睿相亲,姜榆有些吃惊。   还以为昨天经过了孙源那件事,孙玉莲再着急都会仔细考虑一下。   “那个蒋明睿……他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姜榆适当提醒了一句。   孙玉莲抿唇,“我知道,谢谢。”   如果有其他办法,她也不会选择蒋明睿。   一路沉默着走出了胡同,孙玉莲遇见了朱俊才。   他风尘仆仆,拎着一个打补丁的行李袋,面色憔悴。   他一出现,姜榆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孙玉莲又气又急,最后化为了深深的无奈。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不是说了,以后不要再见面。”   她心里难堪,让人知道自己以前竟然和这样一个男人处过对象,实在丢脸。   朱俊才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固执又倔强地看着她。   “我来找你……”   “你不是答应我了吗,以后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你现在来找我,被人看见怎么办!”孙玉莲怒斥。   她眼底的嫌恶,深深刺痛了朱俊才的心。   他不明白,难道是不是城里人,就真这么重要?   “我有……”   孙玉莲背过身,不想看他,冷冷打断:“我并不想知道你的事,既然你没记住,那我再重申一遍。我们已经分手了,这意味着以后我们两个不再有任何关系,我很快就会结婚,请你不要再出现,破坏我的家庭。”   朱俊才嘴唇轻颤,他在火车上默念了无数遍。   见到孙玉莲的第一时间,他要告诉她,自己有工作了。   他会努力干活,以后转正,在北城定居,和她永远生活在一起。   然而孙玉莲的态度,深深伤了他的心。   她不喜欢他,从来都不喜欢。   这一点,他早该明白。   “我不会再来找你,这是最后一次。”   看见她过得不错,他就安心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姜榆,心情有些复杂,不知该不该遗憾。   孙玉莲脸色阴冷,“你是不是想嘲笑我。”   “笑你什么?”姜榆不解。   “我利用朱俊才对我的感情,让我在乡下过得更轻松。其实我根本不喜欢他,我只是不想在乡下吃苦。我一直在等着回城的机会,哪怕有一点希望,我也会毫不犹豫和他分手。”   她等了好久,每一天都是数着过的,迟迟等不到回城。   因而孙母给她去信,说要她回来和蒋明睿相亲的时候,她立马答应。   这是她濒临绝境的时候,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姜榆淡声道:“我没有嘲笑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本就跟我没有关系。”   无论孙玉莲往后过得好不好,都与她无关。   孙玉莲惨然一笑,“姜榆,我真羡慕你。”   能和贺庭岳结婚。   姜榆没搭理她的话,抬脚离开。   立冬这一天,姜榆听到了孙玉莲和蒋明睿掰了的消息。   据贺飞燕所说,是蒋明睿拒绝了,因此惹得蒋成怀大怒,抓着棍子差点没把他打死。   因为这件事,孙玉莲心情肉眼可见抑郁了。   孙母理解她的着急,找媒婆先后给她介绍了好几个。   但孙玉莲都觉得差点。   她要是能将就,也不至于拖到现在还没结婚。   孙母心里惆怅,劝了她几句:“你现在不是十七岁,你都快二十七了,正常这个年纪的闺女,孩子都好几个了,你再继续挑挑拣拣,也找不到更好的。”   人家条件好的男同志,大可找个年轻的,怎么会选择孙玉莲呢。   孙玉莲脸色阴沉下来,“就算要嫁,我也想嫁个条件不会太差的,不然我怎么和他过一辈子。”   “你……唉,我再让人给你找找。你发个电报回去问问,看能不能让假期再延长半个月。”   孙玉莲别开脸,透过窗户往外看,落在了姜榆身上。   “她不是要上班吗,怎么成天都在家里。”   孙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淡声道:“姜榆犯了错误,被厂里停职了。”   孙玉莲垂眸,得之不易的工作机会,换做是她,肯定不会犯错。   果然呐,越容易得到的幸福,越不被珍惜。   “妈,如果短时间内我没办法结婚,能帮我买份工作吗?”   孙母一怔,没出声。   她手里不是没钱,只是一份工作太贵了,不容易买。   一次花出去这么多钱,她心疼。   孙玉莲嗤然,“你可别忘了,我是怎么下乡的。”   孙母讷讷:“我没忘记,可还没走到这一步,万一你明儿就相亲成功了呢。”   孙玉莲自嘲一笑,“你放心,我比任何人都希望。”   她有没有相亲成功姜榆不知道,反正朱俊才是进面粉厂了。   他有一把力气,干搬货根本不成问题。   只是才做了两天,说是他算数好,脑子灵活,被食堂的负责人喊去算账。   说是转正时间可以提前到半年,这就是朱俊才自己的本事了。   朱丽兰对姜榆那是千恩万谢,觉得是她改变了自己弟弟的命运。   “我那天才知道,原来他一下火车就去找了孙玉莲,幸好没再复合。”   她不管孙玉莲究竟是为什么甩了朱俊才,也不管她有什么苦衷,都由着她去,只要别再来沾染朱俊才就行。   “我不找她麻烦,管她去嫁条件多好的城里人,过得好过得坏都无所谓,可千万不要来找俊才,我就阿弥陀佛了。”   朱丽兰原先还想去找孙玉莲说说理。   后来脑子清醒了,又自己想通了。   孙玉莲和朱俊才的问题,那是他们自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谈不上对错。   她打一开始就表明了态度,是朱俊才自己非得往上凑,怨得了谁呢?   “我昨儿找媒婆,给俊才介绍了一个闺女,我瞧着他们处得也不错。”   朱俊才不说有多喜欢,但好感是有的。   姜榆笑了笑,“这样就很好。”   “是啊,这样就很好了。”   听朱丽兰说了一会儿话,姜榆才想起自己还要去冬储菜。   “供销社新到了一批白菜,我去买点。”   朱丽兰听见她要去买冬储菜,热情地说要给她帮忙。   “别的不说,我腌酸菜是一把好手,回头给你传授法子,好吃得不行!”   “是嘛?那我可要好好学学。”   两人说笑着来到了供销社,谢菲菲照例给她留了一百斤,让她直接去后门拿。   朱丽兰看着这么多白菜,“我真是来对了,不然你一个人哪里搬得了这许多。”   姜榆笑道:“我一个人自然不行,我在这儿等我男人过来,他力气大。朱姐刚才说的腌酸菜,等会儿跟我男人说说,我家都是他做菜的。”   朱丽兰:“朝哪边跪能嫁一个这样的男人?”   姜榆:“……”   等贺庭岳过来,这些看着就头疼的白菜,在他手底下不值一提。   朱丽兰感叹,“你家这位力气真大。”   姜榆笑着点头,“是啊,朱姐还要再逛逛吗?”   朱丽兰想着来都来了,不如也带几十斤白菜回去。   “你家板车借我,明儿还你。”   “行。”   姜榆陪着朱丽兰前去排队,不多时便看到了孙母和孙玉莲的身影。   孙玉莲主动笑着打招呼:“姜榆,你也来买冬储菜?”   “是。”   姜榆转而看了一眼朱丽兰,见她一副淡定,还以为她是没认出孙玉莲。   朱丽兰笑了声,“我认得她,不过她不认得我。”   认得归认得,她却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不体面的事。   不一会儿,她瞧见一个男人跑到了孙玉莲身边。   “孙同志,我帮你们搬菜吧。”   孙玉莲面含几分羞涩,笑着应下了。   朱丽兰一看便知,这是她的新对象。   只是她这对象有些孱弱,说是帮孙玉莲,缺了几十斤的白菜都搬不动。   折腾了一番,没帮上忙,还把腰给扭了,闹得孙玉莲脸色不大好看。 第417章 庄家想省钱   北城落下今冬初雪那天,陈钰回来了。   他第一时间来了马婆婆家中,正好姜榆也在。   姜榆连忙给他冲了一杯红糖水,叫他暖暖手。   “陈工怎么穿得这么单薄,难怪老师前两日还说要给您做一件棉衣呢。”   陈钰喝了两口糖水,哈哈笑了起来。   “师姐再按照先前的尺寸给我做,怕是要大了。”   马婆婆嗔他两眼,“那就多吃点,争取长点肉。”   他们聊着,姜榆起身笑道:“我去买点羊肉,晚上来我家吃涮羊肉。”   陈工没和她客气,“就念着这一口呢。”   晚上,姜榆和贺庭岳在家准备好了铜锅,叫上陈工和马婆婆,围聚一桌。   饭后,陈工掏出三封信。   一封给了马婆婆,其余两封,是姜榆和贺庭岳的。   “我几番打听,联系上了昀岸,这是他给你的信。”   马婆婆的手肉眼可见抖了抖,信封轻飘飘落在地上。   陈工轻叹一声,给她捡了起来。   “他想回来的,可他回不来。”   政策问题,他身份敏感,无法从港城回来。   秦昀岸甚至不敢主动联系马婆婆,怕给她带来灭顶灾难。   对于现在的马婆婆而言,平静是最难得的幸福。   马婆婆轻抚着信封,握在手中犹如千钧重。   她亲手送出去的儿子,回来了。   和她解释几句,陈工转而看向姜榆。   “这是你老师的儿子,名叫秦昀岸,他年长你许多,你喊一声师兄不为过。”   姜榆受宠若惊,没想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师兄,竟然会给自己来信。   贺庭岳则是依旧淡定,他先前就想办法联系过秦昀岸,两人早就互通消息,并不惊奇。   姜榆摸了摸信封,她这一封信比其余人都要厚。   她拆开来,掏出里面的信件。   一沓厚厚的当外汇券随之被带出,目测上千。   陈工道:“他原先是想多给点,我说你条件不错,也不差这些小钱,等有机会让他当面感谢你。”   姜榆抿唇一笑,“我也不在乎这些。”   她展开书信看,秦昀岸与她没见过面,信中却是一派熟稔的口吻,称呼她为“师妹”。   不疾不徐,字字真切诚恳,诉说着他对姜榆的感谢。   他没有拜托姜榆照顾马婆婆,因为这一点无需拜托,姜榆自会做。   只在信封的末尾附上自己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盼她回信,也盼着能早日见面。   姜榆合上信封,看着那一沓外汇券,心想秦昀岸应该很有钱吧,出手这么阔绰。   “师兄他在港城做什么?”   陈钰道:“做服装生意的,他生意做得很大,公司旗下有遍布世界各地的厂子,从布料研发到成衣都有。”   但有些事,有钱也没用,例如马婆婆。   马婆婆不愿意离开故土,然而留在北城,她的生活稍微过得好一些,都会惹眼。   这么多人盯着,秦昀岸想孝敬她都难。   姜榆好奇道:“不知道有没有的确良?”   她对于化纤的认知不多,最常见的要么是尼龙,要么就是的确良。   陈钰笑了声,“你写信回去问问,兴许有呢。”   当晚,姜榆当真一笔一划认真写了一封信,主要是问化纤这一方面。   她咬着笔头,和贺庭岳憧憬:“要是有一天,我们国家也有化纤工厂,自己有的确良的生产线,就不需要进口了!”   贺庭岳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那你努努力,看我能不能沾到我媳妇儿的光。”   姜榆眉头皱了起来,“可我直接和人家要生产方法,是不是有点像狮子大开口。”   照顾马婆婆是她自己想做的事,她可从不觉得秦昀岸欠了人情。   贺庭岳沉思片刻,“或许能以合作的方式,引进外资,让秦先生与我们国棉厂共同建一个合资厂。”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提还太早。   次日,姜榆把信送出去。   回家路上遇见了吴静宜,没了姜榆,她春风得意,红光满面。   姜榆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和她打个招呼,吴静宜主动走了过来。   “姜副科长,真巧呀。”   “是巧,你这是往哪儿去?”   吴静宜主动给身边的人介绍:“于书记,这是我们二厂宣传科的副科长姜榆。”   姜榆不认识这人,含蓄点了点头,互打了招呼。   那于书记问道:“这两天怎么都没在二厂见过姜副科长。”   吴静宜笑道:“我们姜副科长目前处于停职状态,没在二厂上班。”   于书记恍然,“原来如此,那就不多说了。”   吴静宜点点头,“姜副科长,我还得带于书记去吃饭,就不跟你聊了。”   姜榆脸色淡淡,“去吧。”   吴静宜这些话,她哪里会放在心上,小把戏罢了。   这个插曲,她很快忘在脑后。   慢悠悠回到家,转而听到徐丽华说有人来给孙玉莲提亲了。   “是她上回相亲的那个?”姜榆问道。   徐丽华不太确定,“应该是吧,除了上次,之后也没见她再出去相亲。”   从相亲到结婚,不过短短几天时间,速度倒是飞快。   不多时,孙母送男方一家出门,言语间很满意。   等他们离开,孙母才在大院公布了好消息,说是孙玉莲的婚期已经定下,就在后天。   “到时候大家都得来吃酒呀。”   众人纷纷应着,开口道贺。   婚期有些赶,但眼瞧着孙玉莲假期快到头了,再赶她也得嫁出去。   从徐丽华的口中,姜榆知道孙玉莲的对象叫庄年富,头顶还有一个未婚的残疾哥哥。   “兄弟俩的身体都不大好,一个残,一个弱,他们爸妈倒是条件不错,是双职工,不过他们总会年迈,到时候还不是全靠玉莲一人撑着。”   徐丽华啧啧摇头,她不看好这门亲事。   姜榆不予置评,“她也是没办法。”   结婚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徐丽华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   最后还是没忍住:“我听人说,这庄家是想娶一个媳妇儿,伺候两个兄弟。”   这事儿太龌龊,她打听到的时候憋了好久,没敢宣之于口。   现在这不正好和姜榆聊到,她就给说出来了。   姜榆一怔,似乎有些不太明白。   “这……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呗。两个兄弟身体都不大好,娶媳妇儿难免彩礼会高一些。庄家想省钱,给两兄弟娶一个媳妇儿。”   姜榆想想都觉得作呕,怎么会有人敢做出这种事。   “徐大妈,阮大妈家知道这件事吗?”   徐丽华连连摇头,“这我可就不清楚,估摸着是不知道的。”   孙母再不疼孙玉莲,想来也不至于做出这么丧良心的事。   “而且我也是听说,你别往外传呐。回头不是真的,他们还不得怨死我。” 第418章 不能嫁!   别说徐丽华不敢说,姜榆也不想趟这趟浑水。   但心里压着这件事,总觉得心头难安。   次日,朱丽兰找上了门。   令姜榆惊讶的是,她是为孙玉莲的事过来。   “我原本不想管,可昨晚知道这件事后几乎一晚没睡,为了问心无愧,我就过来找你了。”   姜榆怔了下,心想朱丽兰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这样好,朱俊才大约也差不到哪里去。   错过了这样一个男人,不知是不是孙玉莲的损失。   “那庄家就住我家隔壁,我们是很多年的邻居,关系一直不大好。加上孙玉莲和俊才的关系,过来之前,我心里很忐忑,怕你们觉得我在挑拨离间。但天知道,我是真没有想坏他们婚事。”   姜榆轻轻握住她的手,“朱姐,我明白你的为人,你直说就是了。”   朱丽兰咬咬牙,“那庄家,不能嫁!婚姻对女人来讲,那是终身大事,再怎么着急,也不能选那样的人家。庄年富比孙玉莲还小几岁,他就算身子弱,也不至于寻一个年纪这么大的老姑娘。孙玉莲她妈也真是的,就不会动脑子想想。”   姜榆惊诧不已,“朱姐,难道真和外面传的一样,庄家……想娶一个媳妇儿,伺候兄弟俩?”   朱丽兰也觉得难以启齿,脸色黑如锅底。   这样的丑事以前也听过,但毕竟没发生在身边,听过就算。   不像这次,切切实实发生在她们身边。   “那庄年贵自幼患上了那啥……麻痹的。”   “小儿麻痹症?”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他成天躺着坐着,基本不出门,我都很少见他。这样一个人,全靠父母兄弟养着,肯定是娶不到媳妇儿的。庄家打一开始就想着给兄弟俩共娶一个媳妇儿。”   这件事没传开,但他们那一带的人都知道。   尤其是朱丽兰一家,没少骂庄家造孽。   “我见过孙玉莲,知道她是个心气高的,不然也不能死守这么多年,非要回城。她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愿意伺候两兄弟?肯定是被人瞒着了。”   姜榆神色微动,“朱姐……”   朱丽兰知道她想说什么,叹道:“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不会把你拉下水,我会自己和孙玉莲说。”   她就是有些忐忑,所以先找姜榆说说话。   话说完了,朱丽兰站起身。   “我走了。”   自然是去孙家。   姜榆跟着起身走出去,“我陪你吧。”   大不了被人骂一顿,她也没什么损失。   徐丽华正盯着姜榆这边,瞧见她出来,连忙跑过去。   “姜榆,这是做什么?”   姜榆抿了抿唇,“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是真的。”   徐丽华:“……然后呢,你想做什么?”   “我觉得应该告诉孙玉莲。”   徐丽华心里咯噔一声,“可不能把我供出来。”   姜榆没鄙视她的退缩,让她只管放心,不会把她说出来。   她跟在朱丽兰身后,在徐丽华惊愕的注视下,走进了孙家。   没过多久,孙家就爆发了一场战争。   “好啊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没安好心!觉得我女儿甩了你弟弟,你不甘心,见我女儿说了个好人家,故意过来破坏她的婚事!”   “我呸!我们不上你的当!”   朱丽兰来之前就知道,此行不能善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可听到这些话,还是觉得难以入耳。   “我是看在我弟弟和孙玉莲有过一段缘分的份上,才过来提醒你们。不然你出去问问,有谁愿意做这得罪人又不讨好的事!”   朱丽兰站了起来,“反正话我已经带到了,信不信由你们,我不管了。”   她说出来了,现在问心无愧。   朱丽兰一走,孙母便将矛头对准姜榆。   “你安的什么心?玉莲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你把这个女人带过来胡说一通,安的什么心!”   孙母越是激动,姜榆心里越是怀疑。   她真的不知道庄家的情况吗?还是她知道,却任由他们隐瞒孙玉莲。   “朱姐是朱俊才的姐姐不错,但她对孙玉莲没有恶意。庄家就住在她隔壁,究竟是什么情况,她能不知道吗?”姜榆义正言辞反驳她。   说罢又看向孙玉莲,“不是我要坏你婚事,我只是觉得,无论最后你的决定是什么,都不应该让你蒙在鼓里。”   比起孙母,孙玉莲淡定多了。   她还能沉住气和姜榆道谢:“谢谢你嫂子,我相信朱姐说的话。”   她不认识朱丽兰,但她了解朱俊才,时常从朱俊才口中听说他姐姐的为人。   姜榆没再多说,点点头走了出去。   等她离开,孙玉莲才问道:“妈,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孙母哑口无言,避开了她的目光。   孙玉莲心头一冷,又问了一句:“妈,我再问一遍,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孙母讷讷:“知道又怎么样,年富他大哥是个残疾,站都站不起来,任由你侍弄。灯一关,都是男人,有什么不一样。”   孙玉莲紧紧咬着牙关,“你又没过过那种日子,你怎么知道一样?当年,你为了孙在良毁了我的婚事,逼迫我下乡,这次还想毁了我的一辈子!”   孙母担心外面的人听见,气急败坏:“你小声点,非要叫大家都知道你才甘心是不是!”   孙玉莲冷冷一笑,“原来你也知道要脸!”   “那不然你让我怎么办!眼看着你就要回乡下去了,我不抓紧给你找一个对象,你怎么办?回头你还得怨我,老是把当年的事挂在嘴边。”   孙玉莲就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头顶透到了脚底。   这人还是她亲妈。   “你们欠我的!我凭什么不能说,这都是你们欠我的!”   孙母哼了声,“反正礼金已经收了,婚事都定下来了,你就忍忍。伺候两兄弟,总比回乡下受苦要好。玉莲,妈还能害了你吗?庄年富体弱,可他性子好,总比朱俊才会疼人。”   听她提到朱俊才,她心里更恨。   庄年富给朱俊才提鞋都不配,遑论和他比。   “婚事取消,明天我不会和庄年富结婚,你这么喜欢他,你自己和他结婚去。”   孙母大惊,“你这是什么话?两家婚事都定下了,这时候取消,大家面子往哪儿放?明天不结婚,你就要回乡下了!孙玉莲,你可想好了,你这次要是回去,往后我再也不会为你的事操心!管你老死在乡下,都跟我没有关系!” 第419章 怎么他没找你吗?   孙玉莲和孙母大吵一通,惹得隔壁院子的人都纷纷跑来看戏。   徐丽华不免多嘴劝了两句:“阮秀玉,不是我说你,你把玉莲嫁给那样的人家,这也太丧良心了。”   孙母啐了一声,“用不着你操心,你当然能说风凉话!她就快二十七岁的人了,放在哪里都是个老姑娘,谁家稀罕要她?你既然不想嫁给庄家,那就回乡下去!”   赵晴才进来,正好听见她这番话。   在回来的路上,她就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哪怕这件事和她无关,她都不免觉得心冷。   “妈,大不了让大姐回去求求情,再给她宽限一些时日,就算时间着急,你也不能把大姐嫁给那样的人家!”   孙母一阵冷笑,“是,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一个坏透了的!这件事你们自个儿解决,我不管了!”   这一刻,孙玉莲无比后悔离开了乡下,抛弃那个对她始终如一的男人。   哪怕在乡下,有朱俊才在,她都没这么心累过。   姜榆站在一旁宽慰了两句:“尽管去把婚事退了,有我们在,庄家不敢对你做什么。”   段老爷子连连点头,“我们陪你去庄家,去退婚!”   任谁听到这件事,都会觉得荒唐。   孙玉莲咬着唇,“我想先去打个电话。”   庄家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了,大不了她回乡下去,找朱俊才复合。   乡下日子苦,但有朱俊才在前面给她顶着,也不是不能接受。   姜榆看着她走出去,心里猜到了她是想打电话回乡下。   张了张口,最终没出声。   她也好奇,朱俊才究竟还会不会重新接纳孙玉莲。   “支书,你说什么?朱俊才不在家,那他在哪里?”   孙玉莲惊讶不已,想到上回他千里迢迢出现在北城,想来是为了找自己。   可她那时候拒绝得明明白白,他怎么会没回家呢。   停顿片刻后,电话那一头传来声音,一字一句,口齿清晰。   “他去北城工作了,你不知道吗?他姐姐发电报回来,说给他安排了一份工作,以后他就留在北城不回来了,怎么他没找你吗?”   咚的一声,好似有什么重重地敲在孙玉莲的头上。   她怔怔地挂上电话,想到那天朱俊才风尘仆仆出现,话都没说几句,便被她赶走。   他原本想和自己说什么?说他有了工作,让她不要离开吗?   孙玉莲挂掉电话后,第一时间去姜榆,询问朱丽兰住在哪里。   姜榆沉默片刻,“你想去找她,还是找朱俊才?”   孙玉莲难以启齿,她先前能理直气壮嫌弃朱俊才的出身,现在却不敢承认自己后悔。   “找朱俊才之后,你要和他复合吗?”   姜榆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犀利无比。   “如果他不答应跟你复合,你要怎么办?如果他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女人,你又要怎么办?”   孙玉莲咬着唇,她不知道。   姜榆劝道:“如果你没想好这些问题,我劝你还是先解决庄家的婚事,再来思考和朱俊才的未来。”   孙玉莲把姜榆的话听进去了,找了段老爷子陪她去退婚。   庄家那边自然不肯轻易放人,好不容易得到的媳妇儿,他们哪里愿意。   最后差点闹到了派出所,才愿意取消婚事。   思索再三,孙玉莲还是去找了朱丽兰。   辗转知道朱俊才在面粉厂干活。   等她找到面粉厂,才知道姜榆为什么会说他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女人。   看着女人不安的眼神,朱俊才低声安抚:“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和她说说话。”   这样温柔的眼神,曾几何时是对着她的,孙玉莲心想。   走到一旁,朱俊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来这里?”   孙玉莲苦笑,“我现在才知道……”   朱俊才抿唇,“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先前我想跟你说来着。”   “我知道,是我的错。”她压下了头颅。   这个态度,叫朱俊才很是吃惊。   孙玉莲一贯都是高傲的,哪怕再苦,她都不愿意伏低做小讨好别人。   认错这两个字,在她的字典里实在匮乏。   “你有事吗?”   好歹这么多年的感情,只要孙玉莲开口,能帮的他还是会帮。   “我……我没结婚,婚事取消了。”   短短一句话,说出来却显得那么艰难。   朱俊才一愣,“这样啊。”   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更不明白孙玉莲说这些话的意图。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   孙玉莲看着在旁边等得心急的女同志,心底一片苦涩。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我想重新和你在一起,你会答应我吗?”   朱俊才震惊地抬起头,心里却并不觉得欢喜。   他很明白,如果他没有这份工作,孙玉莲未必会过来找他。   不过是找不到比他更好的,才会回头。   “对不起玉莲。”   孙玉莲闭上眼,已经有了答案。   “你没有对不起我,要不是有你,我可能早就撑不下去,在乡下嫁人了。”   心里有千万句话,最终没说出口,她转身离开。   而朱俊才,也牵着那个在原地等候的女同志,和她走上了相反的方向。   经过了这件事,孙玉莲连夜收拾东西,坐上火车离开,回到了她一辈子都想逃离的小乡村。   经过孙玉莲的事,赵晴再一次感到心寒。   亲生女儿尚且如此,她还指望孙母对孙女好吗?   只有她足够强硬,才能护住自己的女儿。   孙玉莲像是一阵风,来去匆匆。   她走后两天,姜婷回来了。   红光满面,这气色比她离开前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徐丽华调侃她:“姜婷,气色这么好,有好消息了?”   姜婷嗔道:“我给向阳求得了偏方,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当然是好消息。”   徐丽华一脸不信,“又不是仙丹,吃下去就能生孩子,三岁小孩都不信。”   姜婷哼了声,胸有成竹。   “等我怀上了孩子,你们就知道这药有用没用了!”   她特地瞥了姜榆一眼,拍拍自己的肚子。   “反正我这孩子呀,肯定比姜榆的孩子先来。”   姜榆扬眉,“是吗,那就提前祝你得偿所愿了。”   “姜榆,今儿不是要上班吗,这个点你怎么在这里?”姜婷终于察觉到了异常。   林红霞乐了声,“你大姐犯了错,又被厂里停职了。”   “哟,你也有今天,活该!”姜婷幸灾乐祸。   林红霞故意和她一唱一和:“都停职好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把她开除。”   姜婷捂着嘴轻笑,“姜榆你还不知道吧,姜浩都要有工作了!你要是在这时候被开除,多丢人呐。” 第420章 工作没了   姜榆还没说话,徐丽华先问:“你弟弟有工作了?现在工作可不好找,你帮他找的?”   姜婷如果有尾巴,现在已经翘起来了。   “我家向阳心疼小舅子没工作,把他安排到了面粉厂。”   徐丽华疑惑道:“没听说面粉厂招人啊。”   “是临时工,给食堂搬货,做个一年半载也能转正。徐大妈,你也知道的,现在工作不好找,临时工也不错。”   徐丽华自然也这样觉得,临时工怕什么,怕的是连工作都没有。   “你家向阳对你弟弟是真的好,工作都舍得给。”   姜婷勾了下鬓边的碎发,笑得得意。   “还不是因为他疼我,爱屋及乌不就是这个道理。”   徐丽华一噎,她倒是没看出付向阳有多疼姜婷。   但在姜浩这件事上,付向阳做得算不错了。   她笑着附和:“他就你这么一个媳妇儿,可不得疼你。”   这时,付向红从屋里跑了出来。   “妈,有这么好的工作你不让向阳介绍给我,你给一个外人?”   林红霞没好气道:“那是搬运工,你能去吗?”   “我不能去,我家自有人能去,反正怎么都轮不到姜浩!”   付向红心里觉得不公平,在林红霞面前控诉她偏心眼。   林红霞恨不得给她两耳光,“我就是偏心眼怎么了,有本事你现在给我滚蛋,回你婆家住去!”   付向红这才偃旗息鼓,没敢继续和她喊。   只是等付向阳回到家,她又提了这件事。   反正姜浩的工作还没落实,一切都还来得及。   结果付向阳脸色一僵,“怎么爸没跟你们说吗,工作没了。”   姜婷顿住,迟钝的脑袋消化着他这句话。   过了许久才问:“这是什么意思?我妈给你求药,你给姜浩安排工作,这不是你说的吗?什么叫工作没了!”   付向阳自觉理亏,低声哄道:“这也不是我爸能控制的,那工作又没贴上姜浩的标签,被人顶替也实属正常。”   姜婷气愤道:“那你怎么不早点行动!早点把姜浩安排进去不就行了!”   付向阳不知该怎么和她解释,反正事情已经如此,他无力更改。   姜婷想到自己才和大家炫耀完这件事,转眼付向阳和她说事情不成了,心里便觉得丢脸。   原想着龟缩两天,至少等大家把这件事遗忘再出门。   不料付向红主动和外人提起:“什么工作,向阳哄她玩的,你们还真信呐?”   徐丽华好奇道:“不能吧,姜婷说得真真的,说向阳给她弟弟安排了工作。”   付向红一脸不屑,“有工作也轮不到她弟弟呀,我还没工作呢。”   徐丽华睨着她,“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婆家,你的伤口差不多复原了吧?”   付向红算了算日子,觉得也差不多了。   她再不回去,两个孩子都要认别人当妈了。   想到这里,她赶忙进屋。   “妈给我收拾点东西带回去,我今儿就回家!”   林红霞啐了一声,“滚滚滚,没东西让你带回去!”   母女俩少不得又要掰扯许久。   但无论如何,好歹是把付向红给送走了。   天儿愈发冷,不用上班,姜榆变得不爱动弹起来。   平时没事干,与其出门还不如留在屋里看书。   看得连贺庭岳都觉得她太懒,非拉着她出门看雪。   姜榆特别怕冷,这个天气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缩着手不愿碰一切冷的东西。   但和贺庭岳走在冰天雪地中,她又觉得别有意境。   “蒋成怀撮合了蒋明睿和吴静宜,以宣传科副科长空悬为由,想推选吴静宜顶替你的位置。”   让吴静宜效仿姜榆,成为二厂最年轻的领导。   蒋成怀这次是动老本了,联合薛厂长和几个领导一起施压,扬言姜榆不服管教,不适合当宣传科的副科长。   然而吴静宜一个才从车间走出来的女工,又何德何能顶替姜榆的位置。   她太痴心妄想,不知道姜榆走到今天这一步,立过多少功劳。   姜榆嗤笑,“她还真心急,不觉得自己一路走来,太过顺利了吗?”   “正因为顺利,才叫她大意。”   吴静宜把别人都当傻子,自以为聪明。   “那就让她再顺利一些。”   不走到一定的高度,怎么让吴静宜放松警惕,她又怎么会暴露自己的目的。   贺庭岳揉揉她的脑袋,“就是要委屈你一阵子。”   姜榆这个副科长才当了没多久,就被吴静宜顶替,先不说她心里的落差,外界那些嘲笑都够她受的了。   之前她只是被停职,都被人奚落了许久,更何况是降职。   “有你在,吴静宜恐怕放不开,这段时间你就当是休假。”   姜榆睨着他,“你担心厂里有人欺负我呀?”   “担心。”   贺庭岳握住她的手,姜榆是个不会告状的性子,宁愿自己默默忍受,都不把委屈和他说。   想到她被人欺负,他会心疼。   正好这段时间太冷,姜榆觉得能在家里休息也不错,便答应下来。   郑厂长才得到姜榆的回复,不假思索,立马召开会议,下达了人事变更通知。   由吴静宜暂时接替姜榆,成为宣传科的新一任副科长。   这个通知立马遭到了蓝饶萍的反对:“吴静宜画画不错,不代表她其他能力比姜榆出众,我并不认为她能够代替姜榆!”   蒋成怀老神在在,“蓝科长此言差矣,你都没给吴静宜机会施展她的能耐,怎么知道她不如姜榆?姜榆不服管教,任性妄为,不适合继续留在二厂。郑厂长只是让她降职,而没有把她开除,已经是念在过往她那些微末的功绩。”   他这些厚颜无耻的话,让蓝饶萍气笑了。   “微末的功绩?蒋副科长还真说得出口!姜榆的功劳,你从进二厂到现在,可都从不曾立过。”   蒋成怀恼羞成怒,瞪了她一眼。   “让姜榆降职的通知也不是我下的,蓝科长大可不必针对我。我倒是想提醒你,身为科长,得公私分明,我知道你和姜榆私交好,这也不是你无视她犯错的理由。”   蓝饶萍冷冷拍着桌子,“我没有无视,但这段时间的停职,已经足够她吸取教训,凭什么说降职就降职,这对她不公平!”   郑厂长手一压,态度不容拒绝。   “通知已下,我已经让人事科做变更,这个命令不会更改。蓝科长,蒋副科长说得对,你应该摒除偏见,给吴静宜同志一个机会,兴许她能给你惊喜。” 第421章 找厂里要说法   二厂的人事变更通知才张贴出来,这个消息便席卷了国棉厂和家属院。   姜榆在厂里多出名,经常能在广播听见这个名字,回回都是表扬嘉奖。   但这一次,她被停职也就算了,竟然还让一个车间女工顶替了她的位置。   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荒唐。   “这个吴静宜是谁,她比姜副科长还能耐吗?”   “一个车间女工,能有什么能耐,全靠裙带关系呗。”   “对,我听说她和蒋明睿处上了对象,成了蒋副科长的儿媳妇。”   “我要是有一个在保卫科当领导的公爹,我也能捞一个领导当当。”   “那姜榆呢,她还回来吗?”   “说是降职,还能回宣传科,但这要是我,我肯定没脸回去。”   “……”   这件事在厂里传得沸沸扬扬,在家属院又何尝不是。   起初有人说起这件事大家还不信,姜榆那是立过功劳的人,对厂里有贡献。   尽管有些人喜欢说酸话,总说姜榆会被开除,可心里从没真正觉得她会被开除。   直到越来越多人提起这件事,纷纷跑去二厂门口看通知,才知道吴静宜真的当上了副科长。   而姜榆,被降职了!   徐丽华才想去找姜榆问问,便瞧见她从屋里出来,怒气溢于言表,快步往外走。   “姜榆,你去哪儿?”   姜榆冷声道:“找厂里要说法!”   徐丽华一惊,“厂里给你降职这件事,你先前不知道?”   姜榆冷冷一笑,“我如果知道的话,你觉得我会任由吴静宜踩在我头上吗?”   徐丽华皱着眉头,叹了一声气。   “那厂里这回做的可有些不厚道。”   姜榆好歹是对厂里有贡献的,怎么能说降职就降职,好歹给人知会一声。   看着姜榆骑着自行车飞快离去,徐丽华没耽搁,也跟了上去。   姜榆还是二厂职工,门卫不敢拦她。   她一路畅通,直接到了厂办。   然而在厂长办公室门口被拦了下来。   “姜榆同志,郑厂长说了,等你什么时候认错,再来见他。”   姜榆昂首挺胸,高傲的抬着下巴。   “我有什么错?你们给我停职,我认了,可你们凭什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降职!这不是卸磨杀驴是什么?”   “姜榆同志,请不要在这里大呼小叫,你要是不听,我就只能喊保卫科的人过来。为了贺科长的面子,你还是自己回去吧。”   姜榆一张脸涨得通红,怒极攥起拳头。   “你们欺人太甚!”   她最终还是见到郑厂长的面,转身就走,背影透着愤愤不平。   才走到楼下,她迎面和吴静宜撞上。   吴静宜满脸喜色,和姜榆脸上的怒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姜榆姐,我正想去找你呢!”   吴静宜状若无事发生一般,伸手就要去挽她的胳膊,被姜榆避开。   “找我做什么?炫耀你有多能耐,才进厂多久,就把我给挤下去了?”姜榆冷眼睇着她。   吴静宜委屈的咬着唇,“姜榆姐,你还真是误会我了,这个通知我事先也不知道,我现在还觉得很突然。”   姜榆眉眼带上了讽刺,“谁不知道你和蒋明睿在处对象,如今成了蒋副科长家的儿媳妇,自然是水涨船高。”   吴静宜连忙解释:“我升职这件事,和蒋叔叔没关系的!他向来刚正不阿,怎么会为了我公私不分。姜榆姐你放心,等你回来宣传科工作,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姜榆冷笑,“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   她推开吴静宜,快步离开。   吴静宜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满脸苦恼。   “姜榆姐生气了,这可怎么办。”   蔡晓乐张了张口,没出声,她觉得今天的姜榆有些反常。   她转头和吴金顺对视一眼,后者微微摇头,两人很默契地闭上了嘴。   直到视线范围看不见姜榆的身影,吴静宜才收回目光。   她心里有些不屑,姜榆不过如此。   这才多久,就被她逼得无路可走。   就这样一个人,怎么值得组织忌惮。   “时间到了,都回去上班。姜榆姐走了,我可不像她管得松,往后要是迟到,工作懈怠,都是要扣工资的。”   蔡晓乐撇撇嘴,心里不屑。   果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才进宣传科,就想着立威。   而另一边,姜榆慢悠悠骑着自行车回家。   离开了二厂的地界,她才终于放松下来。   演戏也是个力气活儿,差点没把她累死。   她推着自行车才到家属院,就瞧见了等着看热闹的王茉莉。   “姜榆,听说你被开除啦!”   她估摸着捡了钱,都没有现在这么高兴。   “不是开除,是被降职,如果我愿意,我随时还是能回去。”姜榆纠正她的说法。   王茉莉才不信,捂着嘴笑。   “你都被降职了,还有脸回去吗?这和开除有什么区别!真是报应不爽,你也有今天。”   姜榆双手抱胸,“我就算被开除了,大不了从头再来,又不是没那个能耐。”   王茉莉哼了声,“那我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才能从头再来。”   她心情颇妙,哼着小曲儿走回家。   前脚才踏进大院,后脚看到邓弘毅从屋里出来。   “你快准备准备,我妈和大哥明天就到!”   王茉莉如遭雷劈,震惊地看着他。   那个好不容易被自己赶走的钱老太,竟然又要回来了!   “好端端的,他们过来做什么?”   邓弘毅目光如炬,看出了她心底的不情愿。   人的本质就是双标,他把钱老太赶回老家是一回事,却容不得王茉莉是这种态度。   “她是我妈,来我家有什么问题?”   王茉莉连忙解释:“我就是有些意外,问问都不成吗?”   邓弘毅冷淡道:“我妈的腿伤在老家治不好,我打算带她去人民医院治病。”   “那得花多少钱呀!老家都治不好,这里就能治好吗?”   “能不能治好,总得治了再说!”   邓弘毅赶着出门,没和她过多解释,只让她收拾好房间,别回头人过来没地方住。   王茉莉却觉得还有话没说清楚,不让他走。   “在我们家住就住吧,这个我没意见,可是医药费呢?你家有三兄弟,医药费得平摊吧?”   这段时间吃住的钱她都不算,但总不能医药费也让他们全部承担。   邓弘毅拂开她的手,眉眼冷厉。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妈还没来,你就开始忙着赚钱!这还是一家人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这么不近人情!”   “我怎么不近人情了!你以前每个月往老家寄这么多钱,他们总应该攒下了吧,没道理什么事儿都指着我们。”   邓弘毅不想和她讨论这个问题,“你先把房间收拾出来,钱的事以后再说!” 第422章 这车没锁   “我说这人呐,就是不能心气太高,现在好了,厂里直接把她给开除了!”林红霞坐在门口,寒风拂面,都没觉得冷。   姜榆被开除,她听着就跟捡钱一样高兴。   都说她家儿媳妇比不上姜榆,现在大家就知晓好坏了。   娶个太能来事儿的儿媳妇可不行,丢脸丢大发了。   孙母满眼讽刺接过话:“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姜榆还是太嫩了些,总觉得厂里没了她就不能转了似的,现在叫人给顶替了也是活该。”   这段时日,她总为着孙玉莲的事不高兴,好在现下终于有件事能让她心里舒坦几分了。   “别说了,姜榆回来了。”徐丽华小声提醒。   她可没参与说这些闲话,免得姜榆回头还得找她麻烦。   而且她总觉得这件事有古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反正姜榆就算没工作,这日子过得也比她好,轮不到她幸灾乐祸。   林红霞轻蔑地嗤了声,“老徐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个晚辈都怕。”   徐丽华睨着她,“我可不是怕,我就是懒得折腾。”   她现在成天带着孙子,心里就挺高兴的。   除了打听打听八卦,不想惹事。   姜榆回到家,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徐丽华关心问了句:“姜榆,事情怎么样了?”   她刚才想跟着过去来着,架不住她进不去二厂,只好回来等消息。   姜榆原想着不开口,听见她问,才抱怨了两句。   “说是让吴静宜顶替我的位置,做宣传科的副科长。徐大妈,你说厂里这不是胡闹吗?吴静宜才从车间出来,她会干什么?”   徐丽华可不敢跟着她一起吐槽,转移了话题:“那你呢?你怎么办?难道要因为那一件小事,厂里把你给开除吗?”   姜榆冷哼,脸上布满不甘的神色。   “我被降职了!可让我在吴静宜手底下做事,我情愿被开除。”   徐丽华这就觉得姜榆心气太高了。   “有工作就不错了,在谁手底下做事不是做?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就这样丢了,你也甘愿?”   姜榆撇撇嘴,“我就算不工作,也有贺庭岳养着,叫吴静宜爬到我头上,比杀了我还难受。”   徐丽华一时语噎,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好。   姜榆摆摆手,“徐大妈你甭劝我了,反正不把吴静宜赶出二厂,我是不会回去上班的。”   这样大的口气,叫徐丽华瞪直了眼。   这听着一点都不像是姜榆会说的话。   林红霞嗤道:“老徐,也就你劝她,人家都把二厂当成她自个儿开的了!”   徐丽华若有所思,没接话。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这年头,拜高踩低的人不在少数。   和姜榆这边充满奚落的境况一对比,吴静宜简直春风得意。   在众人的追捧中,差点迷失自己。   直到孙源的到来,才让她清醒。   隔着人群,她遥遥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往偏僻的地方走去。   “我的成果,你看见了?”   孙源哑声道:“但你没说过,你还要和蒋明睿结婚。”   吴静宜嗤然,“你不会还喜欢他吧?这样一个烂人,也值得你心心念念?我们合作的初衷,不就是你想报复他们吗?我不利用蒋成怀,怎么把姜榆拉下来。”   她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本事,能让郑厂长亲自开口,把姜榆撤下来。   “你不介意蒋明睿跟我有过一段?”   孙源表示怀疑,他看不清吴静宜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为了在二厂站稳脚跟,就要不惜一切,甚至牺牲自己的婚姻?   吴静宜才二十岁,心智却远比年纪要成熟。   “我想做什么,就不需要你多管了,你只需要记得,我帮你,你还欠我一次,就够了。”   孙源被蒋明睿几近逼疯,他已经身败名裂,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只要吴静宜能成功,他不介意与虎谋皮。   “我记得。”   吴静宜摆摆手,“那就回去吧,以后没事别来找我。”   ……   姜榆被降职后,除了听几句奚落,日子过得倒是轻松悠闲。   转眼到了十二月,北城经历了几场大雪,覆盖在一片白雪之下。   这期间,姜榆和秦昀岸顺利通了信。   秦昀岸表示他公司旗下有化纤工厂,并且设有纺织科学研究基地做研发。   姜榆猜测他本人应该也是性情温和之人,就像一个包容的长辈,对姜榆那宛若小学生提出的问题耐心讲解,知无不言。   然而和马婆婆提起,她却笑了。   “我有两个孩子,老大昀岸不苟言笑,看着像是上了年纪的古板老头,说好听点是稳重,其实就是冷漠。倒是老二性情活泼开朗,时常哄我。”   他愿意给姜榆讲解这些,马婆婆也很惊讶。   “你不妨和他直言,就说你想引进化纤在国内生产,看他会如何答复。”   马婆婆有预感,秦昀岸对姜榆很包容,兴许真会答应。   不过姜榆的态度却令她好奇:“你都被厂里降职了,我这几日听不少人都在说,二厂这是卸磨杀驴,你倒好,还一心为他们着想。”   姜榆嘻嘻笑,勾着头发打圈。   “老师,我可不是为了二厂,我这是为了大家。”   引进化纤,能解决国内自然纤维供应不足的问题,生产出更多种实用好看的布料。   姜榆也爱美,还想着有朝一日能把的确良的价格打下来。   马婆婆拍拍她的脑袋,“你是个好孩子。”   姜榆出去寄信,冻得手指头都疼了。   脚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响,她的专注力都在脚上,生怕自己摔倒。   就快要到家属院的时候,瞧见姜婷竟然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出来。   她立马拦住,被她气笑了。   “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客气了,这自行车写你名儿了吗,不打声招呼就想骑走。”   姜婷讪讪,她也是觉得自己倒霉,出门就遇上了姜榆。   “这车没锁,我就以为……”   “以为什么?车没锁你就能动,回头你家门没锁,里面的东西是不是随我搬?姜婷,我很严肃地警告你,你这是盗窃行为!”   姜婷满脸愤愤,“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告诉你,我可能怀孕了,现在赶着去医院检查,你这自行车借我一回怎么了?”   姜榆:“你怀的又不是我的种,你脸怎么这么大呢?你觉得自己怀孕了,还想在冰天雪地里骑自行车,你也不怕把孩子摔没了!”   她无视姜婷愤怒的表情,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你不会是故意的吧?回头你骑我的自行车摔倒,还能讹上我,问我要钱!”   姜榆大惊,用一副“你真心机”的眼神看着她。   姜婷气急跺着脚,“你胡说什么,我是那种人吗?”   “你可太是了!至少我活了这么多年,鲜少见到有哪个人的恶毒能比得上你。”   姜榆一把抢过自行车的车头,挥挥手。   “自行车我不借,你找别人去。”   姜婷都快被她气哭了,心里还觉得委屈。   “你还是我大姐呢,有你这样的吗?你不借给我,我还怎么去医院?”   姜榆理直气壮:“走着去,爬着去,随便你,反正跟我没关系。” 第423章 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爸的   姜榆不肯借自行车,姜婷又不想自己走过去,只好暂时压下去医院检查的想法,跟着回去了。   林红霞瞧见她的身影,一愣。   “不是要去医院吗?”   姜婷埋怨道:“她不把自行车借我。”   林红霞立马骂了起来:“姜榆你要不要这么小气,姜婷怀孕了,要去医院做检查,你把自行车借给她怎么了?”   “真是奇了怪了,你家不也有自行车,干嘛非要我的?难道付向阳连个女人都驮不起?”   林红霞不出声了,脸都憋青了。   还真驮不起。   “我不管,你把自行车借给姜婷!”   这语气,不知道还以为姜榆欠了她。   姜榆直接把自行车上了锁,“你要是扛得动,就扛着我的自行车去医院吧。”   姜婷:“……”   林红霞更是气得不行,嘴里咒骂着:“活该你被厂里开除,这么不近人情,你一辈子都怀不上孩子!”   姜榆笑了,“林阿姨你怀得上,你多怀几个,最好跟母猪似的,一生生一窝。”   徐丽华没掺和自行车的事,那滴溜溜的眼珠子,不住地往姜婷肚子上瞄。   “姜婷,你真怀孕了?”   姜婷很有信心:“这回肯定怀上了!”   徐丽华算算时间,就算是只怀上一个多月,那会儿付向阳还没吃上姜婷从庙里求来的药呢。   往前算一个多月,姜婷还在庙里求药没回家。   付向阳上哪儿吃药去。   “怎么怀上的?”   姜婷气恼瞪着她,“徐大妈,你这话怎么说,当然是跟我男人一起怀上的!”   “不对呀,他不是不行吗?”   “谁说他不行,他可行了!”   徐丽华不信,嘟囔:“谁不知道他之前吃药的事儿。”   总不能姜榆偷人了吧?   这个想法一出来,徐丽华都被吓了一跳,看姜婷的眼神有些不明不白。   姜婷没在乎,林红霞却看出来了,脸上臊得慌。   “徐丽华,你是见不得我家向阳好吧,看见姜婷怀孕,你意见这么多。”   徐丽华哼了声,“关我屁事。”   “不关你事,你就给我闭嘴!”   林红霞可不管这孩子是怎么怀上的,只要姜婷能生就行,给付向阳一雪前耻。   到了下午,付向阳回来。   林红霞扬声喊:“向阳,你媳妇儿估摸着是怀上了,快带她去医院检查!”   付向阳一怔,没有反应。   寻常人听见这种事,大多是狂喜。   他却不同,心里感受不到丝毫喜意。   只有他自己清楚,从上回吃壮阳药坏了身子开始,他就没和姜婷行过房事。   这个孩子怎么来的,他心里清楚。   林红霞使劲推了他一下,“你高兴坏了,怎么没反应?”   他扯开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我带她去医院。”   徐丽华一看他这样子,心头跟明镜似的,偷偷摸到了姜榆家。   “瞧,他们去医院了呢!”   姜榆嗯了声,“去呗,不借我的自行车就行。”   徐丽华眼珠子转了转,“你觉得姜婷是不是真怀上了?”   姜榆沉吟,她也不大确定。   可按照梦里的发展,付向阳不行呀。   他不会有孩子,唯二的两个孩子还是付向红留下的。   “谁知道呢。”   徐丽华偷偷道:“要我说呀,姜婷大概偷人了。”   姜榆被口水噎了下,咳嗽起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这比上回假怀孕还劲爆。   “徐大妈,你怎么知道?”   徐丽华推测:“她前阵子不是回乡下去了嘛?说给付向阳求药,要我看,求的不是药,是孩子!”   姜榆:“……”   “怎么求?”   徐丽华啧了声,嫌弃地睨着她。   说得这么明白,还听不懂?   “以前乡下呀,有男人不行的,就会叫自家媳妇儿出去求子,要么野外,要么寺庙,啧啧别看这世道保守封建,其实龌龊事儿多了去。你年轻没听过,我都不知见过多少咯。”   姜榆只觉得耳目一新,徐丽华总能语出惊人,惊得人大跌眼镜。   “徐大妈,你是说姜婷也……”   徐丽华又开始摆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就随便聊聊。”   更何况,姜婷也未必怀上了。   晚上,姜婷和付向阳回来了。   两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昭示了一切。   林红霞恨不得给自己装上大嘴巴:“姜婷怀孕了!一个多月了呢!”   她现在是得偿所愿,腰杆子挺直了。   “老徐,你现在知道我家向阳行不行了?”   徐丽华乐了,敷衍地点点头:“行!可太行了!”   就付向阳这颓丧的模样,他要是真行的话,他怎么不像高兴的样子。   林红霞可不管她这话真不真心,反正听到这话就满意了。   她转而看向姜榆,一副长辈好言相劝的语气。   “姜榆,我们大院儿这些新媳妇儿,可就剩你没怀上了,你可抓紧呀。身子不行就吃药调理,不要讳疾忌医呀,我们又不会笑话你。”   “哦。”   姜榆不想搭理她,看了一会儿热闹,就进屋去了。   姜婷怀孕这个消息,还没蒋明睿和吴静宜结婚来得让姜榆震惊。   吴静宜还真是不择手段,连婚姻都能牺牲,姜榆不理解这是怎样一种坚定的信仰。   这不,吴静宜还亲自上门邀请姜榆去吃酒。   “姜榆姐,你和贺科长可一定要来,你们不来,我们的酒席都不完整呢。”   姜榆盈盈一笑,“你盛情相邀,我肯定是要去的。不过你不介意我穿红裙子吧,我出去吃酒都要穿裙子的,谁叫我长得好看呢。”   吴静宜:“……大冬天你穿裙子?”   也不怕冻死。   姜榆理直气壮:“穿啊,所以大家都不爱邀请我去吃酒,因为我比新娘子好看,不过我不穿裙子也比你好看。”   吴静宜深呼吸几瞬,才能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是,姜榆姐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反正你好看。”   她转身就走,步伐急促。   怕再和姜榆说下去,她会忍不住想动手。   等吴静宜离开,蔡晓乐才忍不住笑起来。   “她脸都青了,不过你真要穿裙子去吃酒呀?”   姜榆睨着她,“想什么呢,我又不喜欢自虐。”   听到她的话,蔡晓乐心里舒坦了。   吴静宜上任的这些天,没少对她颐指气使。   办公室里那些人,就连蓝饶萍都和吴静宜不对付。   偏生她心理素质就是有这么强大,丝毫不在乎旁人的看法,自顾自做事。   “不过你确定不回宣传科了?厂里没有你,根本不行。前段时间要进口一批涤纶,厂里和国外的供应商来回拉扯好久,都没敲定。”   而且没有姜榆的日子,她也觉得好无聊。   姜榆囫囵道:“不一定,再说吧。”   送走了蔡晓乐,姜榆想着吴静宜的事若有所思。   等贺庭岳回来,她提了这件事。   听见他说:“蒋副科长也邀请我了。”   有个年纪轻轻就是副科长的儿媳妇,还是他亲手推上去的,蒋成怀别提有多得意。   他盼星星,盼月亮,就希望儿子结婚,甭管女方身份如何,他都是得偿所愿,牙都要笑歪了。   “那咱们去吗?”   贺庭岳垂眸看着她,“你想去就去,不想去我就推了。”   姜榆不去,他肯定也是不去的。   姜榆想了想,“那还是去吧。”   她往外看了一眼,现在越来越早天黑了。   “我出去上个厕所。”   说着,她便拿着手电筒出门,嘴里不住嘀咕:“也不知道啥时候家里才能做个厕所,大冬天出门蹲茅坑,也忒折磨人了。”   姜榆忍着冻得僵硬的双腿,把围巾往上扯了扯。   忽而听见脚步声,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你就要结婚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姜榆一愣,这是林悦的声音。   她在跟谁说话?谁就要结婚了?   “你说我找你做什么!要不是你乱了我的心,我也不至于……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你让我怎么去和另一个女人结婚!”   林悦压低声音,“你疯了!我当初就想随便找个男人,我根本没想到会是你,谁叫你哪儿都不去,非要躺在大马路上,还脱了衣服!我那会儿就想着有个现成的男人正好,我怎么知道会是你!”   姜榆:“……”   哦,这个男人是蒋明睿。   还是她让赖六子把人衣服扒了扔大街上来着,那会儿听说蒋明睿不见了,她也没想到会是林悦把人捡走了。   不过林悦捡男人做什么?   蒋明睿垂头丧气,“可你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你让我怎么放下,这是我的孩子!”   姜榆连忙捂住嘴,天老爷,继子和小妈的故事!刺激!   林悦用力推了他一把,气急败坏:“不准你说这种话,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爸的!”   蒋明睿:“如果是我爸的,这孩子应该已经快有五个月了,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还没显怀?就是那几天怀上的,这是我的种!”   林悦被他气哭了,握着拳头砸在他身上。   “你真是个冤家,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想害死我们不成!”   蒋明睿抱住她,“我什么都不想,我就想好好跟你在一起。我不喜欢吴静宜,那是我爸让我娶的。我娶了,她就没办法再催我结婚。但我不会碰她,我只喜欢你一个。”   姜榆都快憋坏了,心想这俩人究竟啥时候走。 第424章 她竟然穿裙子   很快,吴静宜和蒋明睿的婚宴如期而至。   姜榆几乎把自己包裹成一个球,这个天儿出门,实在考验人。   贺庭岳见她裹成这样还在发抖,忍不住说道:“要不咱们不去了?”   姜榆瞪起眼,“那怎么行,得去的!”   蒋家那么大的瓜,她怎么能错过。   那天晚上回到家,她和贺庭岳说了这件事,他竟然毫无反应,还反过来斥责她不知轻重,把自己冻得脚都紫了。   姜榆鼓着脸,好没成就感。   蒋家决定就在大院里摆酒,没有去酒楼。   距离很近,姜榆不骑自行车,两人走着去。   来到蒋家,没一会儿新娘子进门。   不知道谁惊呼一声:“她竟然穿裙子,她不冷吗?天呐,不包括棉袄,我穿了四件,我还觉得冻得慌。”   吴静宜怎么能不冷,脸上化了妆,都掩盖不住紫青的脸庞。   她浑身都紧绷着,可那是因为冻僵了。   要不是这样绷着,她一准发抖,到时候多丢人呐。   姜榆看着她这模样,都觉得冷,呲了呲牙。   “我的老天爷,静宜你为了美都不要命了,大冬天怎么能穿裙子呢?”姜榆故意抬高了声音,引起了一阵动静。   吴静宜这才看见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姜榆不是说要穿裙子吗?   要不是因为姜榆这样说,她也不会顶着大冷天非要穿裙子,骨头都要冻僵了。   “你!”   吴静宜怒极攻心,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林悦脸上带着不满,吴静宜还没进门,她心里就有意见了。   “静宜,你也太胡闹了,怎么能穿裙子呢?现在天儿多冷呀,女人家的身子最受不得冻。”   其他人纷纷应声。   “是呀是呀,再怎么爱美,也不能拿身子开玩笑。”   吴静宜哑巴吃黄连,有苦都说不出。   她一开始真没想着要穿裙子,都是姜榆坑她。   她心里恨得不行,原本还想和姜榆理论理论,转而听见蒋成怀呵斥。   “明睿,先扶你媳妇儿进屋去!”   蒋明睿有些不情不愿,虚虚扶着吴静宜进屋。   看着他的表情,吴静宜又给气笑了。   “你甩脸子给谁看?今儿是我们结婚,你再怎么不情愿,都给我憋着!别以为只有你不想娶,我还不想嫁呢。”   蒋明睿瓮声瓮气:“那你为什么嫁?”   吴静宜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的话。   当然是为了利益。   “我要冻死了,你快去给我倒两杯酒。”   蒋明睿也不想和她共处一室,总觉得这是在背叛林悦。   他起身出去,直接给吴静宜拎了一瓶酒进来。   等林悦带着几个亲戚进屋的时候,吴静宜双颊红彤彤的,直接就喝醉了。   林悦觉得丢脸,掩去了眼底的嫌恶,转头和亲戚们赔罪。   “估摸着是刚才冻坏了,不然这时候哪里能喝醉,大家都出去吃席吧。”   吴静宜是厂里领导级别的人物,大家哪里敢说她的不是。   等酒席结束,林悦帮忙操持送走了客人,转头看着喝得烂醉的蒋成怀,一阵头疼。   “帮着把你爸送进屋里去。”   蒋明睿没喝酒,还是清醒的。   他抬起头,扶着蒋成怀进屋,却只把他扶进了堂屋,不送进屋。   林悦不解,“你干什么?”   蒋明睿道:“今天是我结婚,我不想和吴静宜睡,我要跟你睡。”   林悦一时无言,她其实不太能理解蒋明睿对她的执念。   就因为两人做过那档子事儿?   “罢了,随便你吧。”   新婚夜,蒋明睿觉得自己能抱着林悦睡觉,心里很满足。   虽然明天一早醒来,他们又得各归原位。   在他们安眠的时候,蒋成怀感觉口舌干燥,下腹充盈,迷迷糊糊起身找马桶解决生理需求。   好不容易放完水,再次回到屋里,却摸进了新房。   黑暗中,他只看得清床上有个人影,还以为是林悦,也没多想,就这样钻进了被子。   从知道林悦怀孕开始,两人就没再有过夫妻房事。   今夜不知怎么,许是酒意上头,让他起了反应,摸着身边的女人便动了起来。   ……   姜榆去蒋家吃了一回酒,回头就开始头疼。   她明明裹得很严实,也不知怎么还是受了凉。   “该!”贺庭岳动作轻柔扶着她,嘴里却在训话。   “明明怕冷,还非要去凑什么热闹!”   姜榆咳了两声,喉咙跟火烧似的,在他怀里蹭着,鼻子堵住不透气。   “我都这样了,你就别说我了,好难受呀。”   贺庭岳摸着她的额头,温度不高,只是低烧。   “把药吃了,睡一觉就好,我给你把炕烧热一些。”   姜榆拉着他不让走,“你抱着我,我就不冷了。”   “那我也得去和厂里请个假,再回来陪你。”   姜榆不答应,搂着他不撒手。   贺庭岳只好把佟方喊过来,让他去帮自己请假。   佟方:“……岳哥,这请假理由怎么说?说嫂子生病,你要在家里伺候吗?”   贺庭岳凌厉的眼神扫了过去,“你过来,我教你。”   佟方连忙后退几步,“不用不用,我知道怎么说了。”   姜榆见他没去上班,嘻嘻一笑,拉开被子喊他上来。   “你不抱着我睡,我睡不着。”   生病的姜榆特别磨人,贺庭岳百依百顺,上床抱着她。   她现在就跟个小火炉一样,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烫的,又有炕的加持,烘得他都快出汗。   偏偏姜榆舒服地喟叹出声,嚷着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冬天这个季节。   贺庭岳拍拍她的后背,“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姜榆打了个哈欠,在药效的催发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姜榆被吵醒了。   她掀开沉重的眼皮,喉咙嘶哑。   “什么事?”   贺庭岳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心头微松。   “退烧了。是徐大妈过来,说岳母来了。”   姜榆捂着嘴打哈欠,睡眼惺忪。   “她又不是第一回 过来,有什么好稀罕的。”   徐丽华道:“你妈不知怎么,和今天回娘家的蒋宁宁撞一块儿了。”   “蒋宁宁?”姜榆耸了耸鼻头,突然嗅到了瓜的味道。   她身上还有些酸软,扶着贺庭岳坐起来,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热水,湿润了喉咙。   徐丽华看着啧啧称奇,贺庭岳平时那么冷漠的模样,谁看得出他对妻子竟然这么贴心。   “雪天路滑,蒋宁宁跟你妈起了摩擦,摔地上了,非拉着你妈不让走,说是让你妈给赔钱。”   王美丽那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给蒋宁宁赔钱。   她当下就抓着蒋宁宁,说要去见她的家长,这是把将宁宁当成学生了。   蒋宁宁也嚷着说要找父兄撑腰,两人就这么往蒋家过去了。   这一进屋,可不得了。   竟然看到吴静宜和蒋成怀睡在了同一个被窝!   蒋宁宁许久不回娘家,昨儿也没来吃酒,不认得吴静宜,还以为是外面来的狐狸精,当下嚷了起来,左邻右舍都过来捉奸了。   把人都喊过来之后,转头林悦和蒋明睿衣不蔽体,双双从隔壁屋走了出来。 第425章 蒋副科长家真会玩   姜榆听完,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这好事都赶到一块儿去了,不行,我妈还在那儿呢,我得去看看。”   说着,便开始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贺庭岳:“……你是为了你妈才过去的吗?”   他都不好意思戳破姜榆。   要是没有蒋家那些事,姜榆才不会管王美丽。   姜榆嘿嘿笑了声,抓着他的手往自己额头上放。   “你摸摸,都不烫了,我戴好帽子出门,不会有事的。”   贺庭岳有些无奈,“真这么想去?”   姜榆眼巴巴看着他,“想,特别想!”   贺庭岳给她戴上帽子,又围上厚厚的围巾,遮住了她的口鼻。   “套上靴子,别回头鞋袜都湿了。”   姜榆坐在床上,伸出她那穿着厚袜子的脚。   贺庭岳神色自若,拿起皮靴给她套上。   徐丽华看得直叹气,一看贺庭岳这熟练的动作,就知道他没少干。   要不是今儿头一回见识,她还不知道原来也有男人能疼媳妇儿到这份上。   贺庭岳原本不爱搭理这种事,架不住姜榆想去凑热闹,他才无奈跟着。   到了地方,正好看到蒋成怀抄着棍子,追着王美丽打。   王美丽再怎么泼辣,遇见蒋成怀暴怒,也只有挨打的份儿。   好在挨了几下之后,姜榆出现了。   贺庭岳动作利落,飞快夺过蒋成怀手里的棍子,手下用力,棍子断成了两截。   “蒋副科长,大庭广众,你想做什么?”   蒋成怀处于盛怒之中,胸口剧烈起伏着,鼻孔撑得老大,喘着粗气。   “我做什么,就不劳贺科长关心了吧?我之前都不知道贺科长还有这兴致,特地跑来看我笑话!”   贺庭岳脸色依旧冷淡,瞥了王美丽一眼。   “她怎么说都是我岳母,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一句话,在蒋成怀登的怒火上浇油,让他暴怒。   “好啊!贺庭岳你敢算计我!”   蒋成怀紧紧揪着他的衣领,浑身肌肉喷张,青筋暴起。   他昨夜醉酒,和吴静宜发生了那事。   结果今天就这么巧,被王美丽当众捉奸。   王美丽又是贺庭岳的岳母,说和他没关系,蒋成怀都不信。   贺庭岳扣住蒋成怀的腕骨,面色不变,只见蒋成怀脸色越来越青,疼得扭曲,不得不松开手。   咔嚓——   轻微的一声细响,蒋成怀手腕错位,颤抖着耷拉下来,疼得他额头冒出了细汗。   “蒋副科长,我与你无冤无仇,更没有利益冲突,算计你做什么?”   蒋成怀捂着手腕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轻轻咬着牙关。   “我推吴静宜上位,顶替了姜榆的位置,你能不恨我?”   他才不信。   姜榆笑吟吟走上前,“蒋副科长你还真是误会了,吴静宜的任职通知是厂里下发的,郑厂长不同意,你就算说再多次都没用,别把自己的分量看得太重。”   蒋成怀被噎了下,脸都黑成炭了。   他没去找姜榆,她倒是送上门来了。   “那你们说说,今天的事要怎么解决!”   要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就今天这事儿,他们一家都得被抓去游街示众!   王美丽见他还如此理直气壮,怒从中来。   “一条腿都差点踏进棺材了,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还敢找我们要说法,好生无耻!”   她对着蒋成怀的脸狠狠啐了一口,“我看你就是欺负我脾气好,不敢跟你犟。要不是你女儿讹上我,我能找她麻烦?要不是她开的门,我能进你家门?又不是我让你上儿媳妇的床,你咋还怨上我了!”   现在有姜榆和贺庭岳撑腰,王美丽不在怕的。   刚才挨了好几下棍子,隐隐作痛,她可不是平白吃亏的人,非得找回场子来。   姜榆乐得看戏,并不拦着王美丽,巴不得她说话再难听一些。   王美丽收到了她肯定的眼神,更来劲儿了。   她眼神微动,突然一拍大腿,往地上那么一坐。   “没天理哎~我冤枉哎~我委屈哎~还有没有天理啦!他们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还打我,我要被欺负死了!”   王美丽在南河村是出了名的嗓门大,十里八乡有名的泼妇。   她这一喊,嘴上就跟装了喇叭似的,震得人头疼。   家属院但凡能听到动静的,都跑过来看热闹。   “这是干什么呢,怎么闹起来了?”   “对呀,蒋副科长家不是昨儿才办完喜事,怎么闹起来了。”   “姜榆怎么也在?”   有好心人见他们姗姗来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心给他们解释了一通。   “什么?儿子的洞房花烛,让老子代替了?”   “这算什么,蒋明睿还把他老子的女人睡了呢。”   “看不出来啊,蒋副科长家真会玩。”   “我说了他干嘛力荐吴静宜上位,估摸着是早就看对眼了。”   吴静宜听着这些污言秽语,气得浑身颤抖。   她是不在乎婚姻,可不代表她不要脸面!   她活到这个年纪,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气血上涌,激得她眼前一黑,往地上一头栽过去。   好在蒋成怀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   吴静宜一阵作呕,立马推开他。   她昨天喝醉了,只记得迷迷糊糊跟人上了床,却不知道这人竟然会是蒋成怀。   她才二十岁,蒋成怀比她爸还大,叫她如何忍受。   “你别碰我!”   这些人的眼神,都快把吴静宜的脸皮刮下来了。   姜榆眼神微闪,扯了下贺庭岳的袖子。   “蒋副科长气性这么大,想来今儿是不能善了,不如上报到厂里吧,如果我妈真的做错了,想来厂里会给蒋副科长一个交代。”   贺庭岳煞有其事点点头,“我让人喊邓科长过来,既然是厂里的事,自然该由保卫科决断。”   要是换做从前,王美丽听到“保卫科”一准腿软。   然而今天却丝毫不慌。   她再怎么迟钝,也看出了姜榆和他们不对付。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姜榆一准会帮她。   “对,去保卫科,实在不行我就去报警,我还就不信,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蒋成怀本就是虚张声势,想先发制人,把锅推到王美丽身上,用以掩盖自己的丑事。   但他哪里真敢闹到厂里,无论如何,他和吴静宜的事不为世道所容。   要是闹大了,他这个职位能不能保住还另说!   他强行忍下了怒气,用还算温和的语气和贺庭岳说话。   “贺科长,没必要这样吧,给我留几分面子行吗?”   姜榆瞥了他一眼,“原来你还要面子呀?”   蒋成怀刚要动怒,被贺庭岳的眼神震慑住,只好憋屈地咽下怒气。   “这是我家的私事,就让我们关起门来解决,成吗?”   王美丽趁机开口:“那你打了我怎么算?”   蒋成怀咬牙切齿:“我赔钱!”   王美丽伸出两根手指,“我要两百!”   “行,给你两百!”蒋成怀露出狞笑。   他本想叫林悦回去拿钱,转头看向蒋明睿,怒气不打一处来,冷冷一哼。   蒋成怀不想和他们多言,只好自己进屋拿钱。   王美丽白得了两百,哪里还计较这几棍子的事。   “行吧,那我就不报警了。不过我还得说你两句,这做人呐,得要脸。跟儿子抢女人,我们乡下都没这么不忌讳的!”   蒋成怀暴怒,“给我滚!”   王美丽立马噤声,“滚了滚了,这就走!” 第426章 还是你本来就不清白   王美丽一走,蒋成怀便开始下逐客令:“贺科长,你们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姜榆笑得眼睛弯弯,“反正已经看完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们一走,其他人也没好意思再留下来看热闹。   也有一部分威慑于蒋成怀的怒气,怕惹祸上身,连句闲话都没敢讲。   看客都走了,蒋成怀才关起大门解决自家的事。   他和吴静宜是阴差阳错,尽管他理亏,但到底是长辈,不可能轻易低头。   他扫了一眼不敢作声的蒋明睿和林悦,脸色愈发阴鸷。   又看了一眼蒋宁宁,心里只觉得晦气。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林悦脸色大变,“成怀,你这是什么话!明睿就是走错了房间,我又以为他是你,这才……你难道真的信了旁人说的话,怀疑我的清白吗?”   蒋成怀冷冷一笑,“是我怀疑你的清白,还是你本来就不清白。”   他闭上眼,回想起这段时日蒋明睿的不对劲。   蒋明睿一向叛逆,哪怕是他这个强势的父亲,都说不动他。   他也不常回家,总喜欢在外面鬼混。   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蒋明睿频繁回家,越来越听话,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排斥林悦。   蒋成怀太阳穴阵阵闷疼,缓缓握拳。   他早该想到。   蒋明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不作二不休,干脆把事情都给交代了。   “爸,我把吴静宜给你,你把林悦给我,行吗?”   “混账!”蒋成怀怒吼一声。   他暴怒而起,一脚踹在了蒋明睿的心口。   “她是你后妈!”   蒋明睿捂着胸口,一张口就开始咳嗽,整个胸腔都是疼的。   “她也可以不是,你难道就没发现,她到现在还没显怀吗?因为她怀的根本不是你的孩子,是我的!她跟了你这么久都没怀上,你难道就没点自知之明吗?”   “爸,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结婚,我就结婚,你让我娶谁我就娶谁。我什么都不要,就只要一个林悦!”   吴静宜深深吸进一口冷气,闭上眼。   疯了,都疯了。   她当初为什么会觉得蒋家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明明一家都是疯子。   蒋成怀怔怔望着他,他知道蒋明睿荒唐,却不知道他还能做出这种出格的事。   他怒极而笑,这就是他的儿子,他亲手教出来的好儿子!   “爸……”   蒋成怀大喝:“别喊我爸!你眼里对我哪里还有半分尊重,你根本没把我当你爸!”   蒋明睿爬到他面前,理直气壮说道:“正因为我把你当爸,我才和你坦诚。你总不希望我一辈子瞒着你,给你戴绿帽吧?”   蒋宁宁喉咙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发不出丁点声音。   这简直太荒唐了!   她和蒋明睿兄妹感情算不得有多好,但从小一块长大,她无比清楚蒋明睿有多厌恶林悦。   正因如此,她才无法接受。   沉默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哥,你疯了是不是!她是我们的后妈,你忘了她之前都是怎么排挤我们的!你们怎么可以……这太不要脸了!”   “你闭嘴!”蒋成怀和蒋明睿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要不是蒋宁宁,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现在对她,他们心里只有厌恶。   蒋宁宁万分委屈,眼泪不受控制落了下来。   她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事情就这么凑巧,偏叫她撞上了。   蒋成怀懒得看她的苦瓜脸,冷声问道:“你还不回家去!”   蒋宁宁这才想起自己回娘家的目的。   她跪在蒋成怀面前哭诉:“爸,我想离婚!”   蒋成怀冷冷拂开她的手,“你才结婚多久就离婚,我的脸面往哪里放!”   蒋宁宁撩开自己的衣服,露出满是伤痕的躯体,眼泪啪嗒啪嗒掉。   “他打我!爸,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他动不动就打我,太疼了。”   看着她身上的伤口,蒋成怀无动于衷。   “男人脾气爆一些也正常,你要是没做错事,他干嘛打你?还不是你自己不知检点,惹怒了他。动不动哭哭啼啼回娘家,哪个男人不打你?”   蒋宁宁心底发寒,她泪眼婆娑,转而看向自己的亲大哥。   蒋明睿尚且自顾不暇,哪里有能耐管她的事。   当初蒋宁宁坚决不去乡下,选择早早嫁人,他一开始就是反对的。   可蒋宁宁不听,还怪他拿捏不住袁佳茵,才让她被分配到乡下。   蒋明睿那时候就决定,再也不管蒋宁宁的事儿了。   蒋宁宁失魂落魄从蒋家走出来,寒风呼啦啦往身体里灌,冻得她浑身僵硬,机械地往前走。   她来娘家是为了求救,娘家人不管她,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天地,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蒋宁宁漫无目的在大街上走着,这时候要是回婆家,免不了又得挨一顿打。   她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太疼了。   蒋宁宁走着走着,忽而听见有人大喊:“同志,快闪开,你怎么不看路啊!”   她才一回头,自行车已经到了跟前,车头一扭,避开了她。   但蒋宁宁吓了一大跳,摔倒在地,霎时间眼眶红了起来。   佟方连忙丢掉自行车去看她:“同志,你没事吧?”   下雪天本就路滑,他已经骑得很小心了。   谁知道竟然有人不看路,往他自行车上撞。   佟方才把人扶起来,脸色一僵。   “蒋宁宁?”   两人差点定亲,佟方又被她甩了,自然认得她。   他不自觉抽回了手,“大冷天的,你不在家里待着,在外面瞎溜达什么。”   蒋宁宁的眼泪说来就来,此时任何一句不经意的关心,都能引出她的眼泪。   她忍不住放声大哭,环抱住佟方。   “佟大哥,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佟方浑身僵硬,两手呈投降式张开,没敢碰她。   “你别哭呀,有什么事跟我说,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我肯定帮你。”   可蒋宁宁什么都不说,哭的撕心裂肺。   就她这模样,佟方也做不到把人丢下。   便说:“要不你先跟我回家吧。”   说完才察觉到不对,蒋宁宁已经结婚了,哪里能轻易跟他回家   “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蒋宁宁嘤嘤哭着,撩开自己的袖子,露出伤痕累累的双臂。   “我害怕,不要送我回家可以吗?”   佟方看着她的胳膊,义愤填膺。   “谁打的?”   蒋宁宁抽噎着,“自从我结婚,几乎每天都在挨打。旁人都说他喜欢喝酒,醉了就打人,其实不是的,他不喝酒也打我。我不能反抗,也不敢顶嘴,因为他会打得更狠。佟大哥,你帮帮我,我想离婚。”   她重新抱住了佟方的腰身,双手紧紧扣住,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舍不得松手。 第427章 这个角色你就别想了   大概是蒋成怀给的那两百块钱满足了王美丽的胃口,她拿了钱就走,也没想着再找姜榆。   这让姜婷大大松了一口气,她不用想都知道,王美丽此次进城定然是为了姜浩工作的事。   她现在是真没办法,只想着姜浩的事,能拖一天是一天。   姜榆这边看完热闹回家,忙不迭脱了皮靴,换回自己软乎乎的棉鞋。   虽然皮靴里头也有一层毛,可不论穿着多厚的鞋子,在冰天雪地里都不济事。   贺庭岳给她递了热毛巾,让她擦擦手。   姜榆活动了下手指,总算没那么僵硬。   “你说,蒋副科长闹出这种丑事,厂里会追究吗?”   贺庭岳摇摇头,“大概率不会。”   不出今日,蒋成怀就会扯出一个理由掩盖丑闻,厂里会顺势而为,默认他给出的说法。   别无他法,谁叫厂里也要脸。   蒋成怀好歹是个领导,他闹出丑事,国棉厂也面上无光。   姜榆没继续深想,有空想蒋家的事,还不如多看两本书。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她依旧不动如山,专心做自己的事。   果不其然,隔天蒋成怀还真给出了一个说法。   说昨天发生的事都是一场误会,全赖他和蒋明睿走错了屋子,闹了一场笑话。   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酿成大错。   这个说法只能自欺,却不能欺人,哪里有人会信呢。   只是碍于蒋成怀的身份,大家再不信,也很识趣不会跑到他面前触霉头。   又过了两日,沪市电影制片厂的蓝主任再次抵达北城,提出要借地方取景。   他思来想去,《星星之火》这部电视剧在二厂拍摄最为妥当,没有哪个地方比二厂更合适了。   电视剧现在定下的角色大多是主演和戏份较重的配角。   还有其他一些角色还未定下人选。   因而此番过来,蓝主任联合导演丁佳楠欲在二厂试镜选角。   丁佳楠年逾四十,短发英气,说话做事很有条理,是个雷厉风行的中年女人。   十几年前,她从电影学院将将毕业。   还没来得及追求梦想,施展抱负,运用自己的专业拍出一部完整的作品,便经历了时局的动荡,再多心思都只能熄灭。   从拿到《星星之火》剧本开始,她便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把电视剧推出来,让全国人民见证她的作品。   姜榆和她坐下聊了几句,丁佳楠便和她相见恨晚,非要拉着她出演电视剧。   姜榆几番婉拒:“丁导,专业人做专业事,我真不会演戏。”   丁佳楠不在乎这个,大手一挥。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演戏,你不会,我教你呗。你这张脸,不上镜头太可惜了。”   蓝主任哭笑不得,“人家是国棉厂的领导,前途无量,可不稀罕上镜头。”   丁佳楠白了他一眼,“你这是歧视!演员怎么了,影视演员就低人一等了?他们贡献自己的演技,呈现出角色完整的一生,这是艺术!”   “行行行,我不跟你扯,二厂那么多人还不够你挑的,你非拉上姜榆。”   丁佳楠道:“陆小琴这个角色,我觉得姜榆非常合适!”   陆小琴的戏份也不算少,虽然是个反派角色,但个性鲜明生动。   最重要的一点,陆小琴是个美人胚子。   丁佳楠一心想找个美人出演,在沪市试镜了许多人,不是因为她们不美,而是没有她想要的感觉。   这不一见到姜榆,她就觉得陆小琴这个角色非姜榆莫属。   “姜榆,你别急着拒绝我,你自己写的剧本,难道就不想有点参与感?拍电视剧很好玩的,还有钱拿,何乐不为呢。”   姜榆哭笑不得,这件事属实超出了她的预想范围。   但丁佳楠说得她有些心动。   “丁导,再给我几天时间,我考虑考虑。”   丁佳楠一拍手,“行,你好好考虑!反正这个角色我给你留着,你不回复我,我肯定是不能找别人的。”   还有其他角色需要找演员,陆小琴这个角色先放放也没关系。   为了方便他们试镜,寻找合适的演员,二厂决定举办联谊会,让厂里的职工自行彩排节目,在晚会上表演。   国棉三个厂子的大联谊,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参加,有年龄限制。   超过了年纪,或者不符合电视剧角色要求,就不能报名参加联谊会。   大家报名踊跃,要是真选上了,能上电视不说,还有报酬可以拿。   最最重要的是,还能和演员近距离说话。   像女主角叶竹,大家之前只在电视上见过她,跟仙女似的,可望不可及。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谁能不兴奋。   姜榆本没想着要报名参加,只是她没报名,名字却出现在了名单上。   一问,是丁佳楠让她去的,美其名曰让她这个编剧共同参与选角,会更贴合原著。   说白了就是丁佳楠还没死心,还想拉着她出演陆小琴一角。   姜榆推脱不得,只好认下了。   转眼,吴静宜带人过来找她了。   自从上回蒋家的事之后,两人便没再见过面。   此番面对面坐着,话还没说两句,气氛已经开始僵持起来。   姜榆捂着手里的杯子,漫不经心看着她。   “所以吴副科长来找我,是为了让我加入你们排练节目?”   吴静宜点点头,“是,大家既然都报了名,肯定是想出演《星星之火》,何不抓住机会在丁导和蓝主任面前表现一番,兴许真能选上。”   姜榆哦了一声,“那你想怎么表现?”   吴静宜脸色僵了僵,“不是我,是我们。你不也报了名,难道你就不想上电视吗?”   这个年头出演电视剧,对大家来讲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姜榆摇摇头,“我不想。”   吴静宜才不信,姜榆如果真的不想,为什么还要报名。   这一次报名的人中,十个有九个半都是冲着角色去的。   姜榆还在她面前装什么清高。   不过吴静宜没有揭穿她,笑了笑。   “你不想,可是我们想,你就当做帮帮我们吧。除了你,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姜榆放下杯子,抬眼看她。   “你想争取哪个角色?”   吴静宜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道:“陆小琴!”   姜榆眉梢轻扬,“原来是陆小琴呀,这个角色你就别想了,你争取不到。”   原本她还在犹豫,既然吴静宜想要,等会儿她就去回复丁佳楠。   这个角色,她演了。 第428章 这是人话吗?   吴静宜笑容一僵,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几乎被气笑,也不知道姜榆哪儿来的自信。   她其实也不是对这个角色有多执著,而是前几天她和蒋成怀的丑闻传得沸沸扬扬,她急需有一个更震撼的消息来掩盖,挽回面子。   这不,沪市制片厂一来,她就开始打起了算盘。   看过剧本之后,她觉得“陆小琴”这个觉得,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   她要是能争取到这个角色,肯定能名扬北城,到时候谁还在乎一个姜榆。   “你怎么知道我争取不到?难道你还能做丁导的主?”   “那倒不能。”   吴静宜轻哼,“你就说要不要加入我们吧,我可是给你机会,要不是看着你曾经是我们宣传科职工的份上,我才不搭理你。”   姜榆笑了声,“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姜榆姐,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一点记性都不长。你已经不是宣传科的副科长了,摆这个架子给谁看呢?”   姜榆靠在椅子上,姿态散漫,丝毫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们加油,我就不掺和了。不过我很好奇,你们想排练什么节目?”   吴静宜神色带着不耐,“《白毛女》。”   “谁饰演喜儿?”   “当然是我了。”   姜榆掩嘴轻笑,“那你觉得我能饰演什么?”   不等吴静宜开口,姜榆继续说道:“让我饰演配角,你就不怕抢了你的风头?毕竟我比你好看呢。”   她抬手轻抚着脸庞,眸光流转,故作苦恼。   “哎呀,长得好看也是一种烦恼呢,看来我是不能给你作配了。”   吴静宜自觉已经够能忍,都被姜榆短短几句激得怒不可遏。   她真是越来越讨厌姜榆了。   “那真是可惜,看来姜榆姐注定和这部电视剧无缘了。”   姜榆莞尔一笑,“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吴静宜眯起眼。   “赌你和陆小琴这个角色无缘。”姜榆笑吟吟开口。   吴静宜怒火中烧,好狂妄的口气!   “你就这么肯定,丁导看不上我?”   姜榆:“不是看不上你,只是她已经有了更合适的人选。”   “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吴静宜不信,她觉得姜榆在诈她。   “而且,有叶竹珠玉在前,你的喜儿再出彩,都比不上她,何必呢。”   这年头,能叫大家记住的演员不多,叶竹算是一个。   她演的喜儿出色,几乎大家见到她,脱口而出便是“喜儿”。   在众人的眼中,叶竹就是喜儿,吴静宜如何能超越她。   偏偏姜榆越是这样说,吴静宜心里越是不服气。   “如果我入了丁导的眼,并且拿下了陆小琴这个角色,你待如何?”   姜榆微微扬起下巴,“那么我跟你承诺,不会再回到二厂宣传科,以后副科长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吴静宜嘲讽一笑,“哪怕你回来,也不可能动摇我的位置。”   姜榆看着自己的指甲,“这可不一定。”   吴静宜脸色僵了一瞬,饶是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姜榆确实是她的威胁。   尤其是有贺庭岳在,谁能保证姜榆不会回来翘她墙角。   “行,希望到时候你能信守承诺。”   姜榆勾起唇角,“那是自然。”   吴静宜才要离开,忽而想到什么,回过头。   “你就没有要求?既然是打赌,没有叫你一个人出赌注的道理。”   姜榆摊了摊手,“我对你无所求,赌注就不必了,更何况你也赢不了。”   吴静宜气得直咬牙,对着姜榆放下狠话,表示自己一定会拿到这个角色。   “祝你幸运。”   吴静宜走后,袁佳茵过来了。   自从她和蒋明睿分手,好似把姜榆当成了朋友,动不动就来找她唠嗑。   姜榆都烦她了。   “袁老师,你天天都这么闲吗?”   袁佳茵没听出她的不耐烦,反而认真思考着她的问题。   一本正经回答她:“还行,不是很闲,反正没有你闲,你连工作都没有。”   姜榆:“……”   她时常在想,袁佳茵是如何把这么不中听的话,说得如此诚恳。   “不说这个了,免得你又说我戳你痛处,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袁佳茵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以前还要养蒋明睿,现在钱全花在自己身上反而不习惯,全买吃的了。   别的不说,在礼数这方面她还真周到,从不空着手来。   “红枣儿!大不大颗,这是我叔叔的朋友从新疆寄回来的,你想买都买不到这么大的。”   姜榆看了一眼,别说,还真大。   不仅大,还甜。   “还有这苹果。”   “也是新疆的?”   袁佳茵摇摇头,“那不是,这是平谷县那边摘的,我叔叔的朋友管着那边的果园,有很多呢。”   姜榆拿起擦了擦,咬了一口,汁水丰沛,确实好吃。   大冬天能吃上的蔬果不多,能咬一口这样的苹果,异常满足。   “你叔叔当校长,朋友还真多。”   袁佳茵努努嘴,“不是我养父,是我养父的朋友,他在教育局工作,对我挺好的。”   姜榆哦了一声,这个话题点到即止。   比起她这个叔叔,她更好奇袁佳茵怎么成天过来找她。   “你没有朋友吗?”   袁佳茵瞪着她,“我要是有朋友,这些东西就轮不到你吃了。”   “哦,所以你真的没朋友,好可怜喏。”   袁佳茵:“……你这张嘴能不能说人话。”   “能,你不能去找新的朋友吗,我挺不喜欢你的。”   袁佳茵气结,脸色涨红。   “这是人话吗?”   “你听得懂就是人话。”   姜榆不顾她的愤怒,心安理得收下苹果和大红枣。   回头做个红枣糕,肯定好吃。   袁佳茵觉得委屈,嘟着嘴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被蒋明睿骗了这么多年,还不够惨吗?”   “你惨跟我又没关系,也不是我让你这么惨的。你上回还为了蒋宁宁害我妹妹,我干嘛喜欢你。”   袁佳茵幽怨看着她,“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   “我难道不应该记仇吗?”姜榆反问。   她自问不是一个多大度的人,自然记仇。   袁佳茵:“我都道歉了。”   姜榆凉凉道:“你道歉是你的事,我不原谅是我的事。”   袁佳茵朝着她伸手讨要:“那我不来找你了,你把东西还给我。”   姜榆觉得好笑,“已经给我的东西,哪里有要回去的道理。不过你成天过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才不信你真想跟我交朋友。”   袁佳茵突然开始扭捏起来,双颊微红。   “你觉得佟方怎么样?” 第429章 我觉得你人不错   姜榆:“……合着你看上佟方了,想找我给你说媒?”   袁佳茵瞪直了眼,“谁要说媒,我自己就能上,不需要你。”   “佟方挺好的,除了有些烂好心……”   袁佳茵不赞同:“他那是有爱心,什么叫烂好心。”   姜榆呵了声,“不分情况没有分寸对别人好,那就是烂好心。”   “那是有爱心!”   “就是烂好心!”   “有爱心!”   “烂好心……得得得,我不跟你扯。不过你干嘛喜欢他,他丧偶有娃,你养父同意吗?”   袁佳茵眼神浮现鄙视,“你怎么这么俗,丧偶怎么了,有娃怎么了。”   姜榆深呼吸,“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没朋友了。”   袁佳茵扁着嘴,“还不是你老说他不好。”   “我是陈述事实,你一个未婚的黄花闺女,嫁给一个丧偶带娃的,家里不同意很正常好吗?”   袁佳茵摇摇头,“他们不怎么管我,我就想着,嫁给佟方至少能保证他喜欢女的。”   她也是被蒋明睿闹出了阴影,再来一个这样的,她可顶不住。   姜榆扶额,“蒋明睿那种是万里挑一。”   “不提他了,你就说说我和佟方合不合适。”   姜榆不知道,她不爱给人做媒。   “你喜欢就自个儿找他去,我不管。”   她随口一句话,却被袁佳茵记在了心里。   从南房出来,她转头就朝着佟方家走去,作风豪迈,就站在门口说话。   “佟方同志,我觉得你人不错,你愿意以结婚为前提跟我处对象吗?不处太久,等互相了解后咱们就能结婚。”   屋里的佟方差点惊掉下巴,结结巴巴:“袁袁袁……袁同志,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袁佳茵眉头一皱,“很难理解吗,我看上你了,想跟你处对象。你放心,我是个老师,对学生都很包容,更别提你儿子了,我肯定对他好。”   徐丽华一拍手,觉得这是大好事,连忙催促着:“佟方,袁老师这么好的条件,你还不快点应下。”   佟方一愣,“啊?”   他还没想好呢。   要说袁佳茵这人,他不了解,只打过几次照面,从没想过要和她处对象这回事。   可袁佳茵怎么就看上他了呢?真令人吃惊。   “袁同志,你认真的吗?我有一个孩子,之前原本想着和他相依为命,就守着这个儿子过日子来着。”   袁佳茵神色一本正经,用力点点头。   “我是认真的,我家嫁闺女不用彩礼,只要你对我好,不要骗我,我就会对你和佟元好。”   佟方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就这样在徐丽华的催促声中,点下了头。   他没那么多浪漫心思,从不想着为了爱情结婚。   只要对象条件合适,佟元不反感,就足够了。   袁佳茵的脑袋和他差不多,都快成浆糊了。   她心里想着,姜榆说的对,就应该直接来找佟方,这不就成了!   “虽然你答应跟我处对象,但我还是想跟你确认,你目前是单身吧?没有在处的对象,也没有暧昧对象?”   袁佳茵问得很郑重,让佟方不得不严肃对待。   他肯定地摇摇头,“没有,你放心。”   然而在说完这句话后,他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蒋宁宁的脸庞。   不,蒋宁宁不算。   他虽然和蒋宁宁差点定亲,然而早就断了关系。   这回他会管她的事,只是因为她可怜。   听见他这么说,袁佳茵脸上浮现松快的笑容,却还是忍不住嘱咐:“我们先处对象,如果你觉得合适,明年开春可以结婚。但我希望你明白,处对象贵在坦诚,倘若以后你有喜欢的人,希望你也能直白告诉我。”   佟方眉头一皱,“我当然不会这样做,最基本的忠诚我还是有的。”   袁佳茵得偿所愿,跑去和姜榆要了两个大苹果,送给佟元做见面礼。   “以后我可能就是你后妈啦,请多多指教。”   佟元十分淡定:“我都有过好几个后妈了,等你跟我爸结婚再说吧。”   袁佳茵见他如此不给面子,也不生气,笑眯眯摸着他的脑袋。   “好吧。”   她回到姜榆家中,脸上的喜意遮都遮不住。   “就这么高兴?”   袁佳茵睨着她,“像你这种感情之路畅通无阻的人,不会理解我的心情。”   “是不理解。”   袁佳茵敛起神色,悄咪咪问她:“我听说二厂要办联谊会,我能不能去呀?”   “你想去的话,回头我带你进去。”   小事一桩,姜榆没放在心上。   她算了算时间,想着秦昀岸的回信应该就是这两日到。   “不说了,我还得去邮局一趟。”   袁佳茵起身跟着,“大冷天去邮局做什么?”   姜榆随口道:“取信。”   袁佳茵没多问,再问下去就不礼貌了。   姜榆看得出来她是真没朋友,外头这么冷,她还跟着自己去邮局。   她查了信,发现秦昀岸果然把信寄回来了。   袁佳茵看着信封上字,缓慢停顿念了起来。   “这是繁体吧?”   姜榆顿了顿,囫囵点点头。   “我朋友书写习惯有些不同,喜欢写繁体。”   “哦。”   姜榆放好信件,问她:“你要回去了吗?”   “不着急,我们去友谊商店逛逛吧,我最近叫人换了点外汇券,想换个手表。”   袁佳茵其实没攒到什么钱,但她养父经常补贴她,目前而言她是不缺钱的。   姜榆不大想去,但想到自己手里还有一堆秦昀岸给的外汇券,便答应了。   想着趁这个机会把这些外汇券花出去。   袁佳茵挑花了眼,最后挑中了两个手表,纠结不知选哪个。   姜榆看了一眼,“喜欢的话,都买呗。”   袁佳茵白了她一眼,“好大的口气,你买给我看看?”   姜榆没搭理她,点了两款手表。   “这两个给我看看。”   姜榆来过友谊商店,她出手阔绰,这边基本没人不认得她,更不担心她买不起。   “姜同志,你给谁买,我给你推荐推荐。”   姜榆道:“给我弟弟妹妹。”   姜野和贺飞燕都出去工作了,前者到现在还没个手表,后者则是一款手表戴了很多年。   “那你眼光很好,这两只手表确实很合适。”   姜榆细看了几眼,利索给了钱,叫她包起来。   袁佳茵:“你真买两个啊?”   姜榆神色自若,“谁骗你了。”   “你这样买东西,贺庭岳答应吗?”   袁佳茵羡慕了,她什么时候能像姜榆这样花钱。   “他答不答应都没关系,我又不花他的钱。”   姜榆转头拿起一条手链,是个珍珠链子,很素,尾端缀着一朵山茶花,她觉得很好看。   “这个也给我包起来,还有那条羊毛围巾,我要灰色的,对就是那条。”   姜榆看见想要的,几乎都是不假思索,根本不需要犹豫。   接下来,她才给袁佳茵表演了什么叫“购物狂”。   花钱如流水,转眼上千块钱的外汇券就这么花出去了,还送了她一个精致的发卡。 第430章 是个非常好的人!   袁佳茵恍惚看着她,“这个发卡二十块钱,你就这么送我了?”   “嗯哼,你不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了!”   姜榆把发卡别在她头发上,“就当是奖励你陪我逛街吧。”   反正她买得很高兴。   她没打算把外汇券换成大团结,存在手里不买东西,和废纸没有区别。   袁佳茵:“?”   不是她喊姜榆陪她逛街吗?   俩人走出友谊商店,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很难不引人注意。   袁佳茵心里腹诽,她提的东西大多是姜榆买的。   不过想到头上好看的发卡,她甘之如饴就是了。   蒋宁宁一眼看到了袁佳茵。   在看到她竟然和姜榆有说有笑走在一起的时候,心里生了哀怨。   她能有今天,和贺家脱不了干系,袁佳茵怎么还能和姜榆做朋友。   “茵姐……”她满含幽怨喊了声。   袁佳茵和她已经许久未见,乍一见到难免吃惊。   要说北城不大,也还是挺大的。   要说大,她现在又觉得小。   “是宁宁呀,你也出来逛街吗?”   蒋宁宁的语气含酸:“我没你好命,还能出来逛街,还……买这么多东西。”   听见她这语气,袁佳茵便知道这是不能好好说话了。   “那我就不耽误你了,我和姜榆先走。”   她也不爱和蒋家人接触。   蒋宁宁却咬着唇,抓住她的胳膊。   “茵姐,我为什么走到今天这步,你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能…能……”   “我怎么了?”袁佳茵不解。   蒋宁宁委屈道:“你怎么能和姜榆做朋友!你究竟和谁一国的?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哥吗,对得起我吗?”   袁佳茵被她气笑了,“从来只有你们对不住我的份儿,我可不欠你们。我跟你大哥早就分开了,你真要我在这里理论吗?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蒋宁宁的眼泪说来就来,心里是真生了怨气。   “就算我大哥做错了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袁佳茵脸色冷淡,“你难道以为没有你大哥,我会搭理你吗?别动不动就摆出这副姿态,是你想抢人家的分配名额,没抢到,还怨上人家了,这是什么道理?我都知道错了,你这人怎么死不认错呢!”   蒋宁宁抽噎着,“茵姐,你就这么狠心,和我大哥这么多年的感情说丢就丢吗?”   她现在孤立无援,除了摆出无辜的姿态,引人同情,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袁佳茵翻了个白眼,“别跟我说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你大哥感情丰沛,到处留情,不稀罕我一个。还有,我现在已经有对象了,是以结婚为前提处的,别再往我面前提蒋明睿!”   在她心里,蒋明睿给佟方提鞋都不配。   “你有对象了?是谁?你怎么能这样呢!”   蒋宁宁气愤不已,眼底透着谴责,觉得她背叛了蒋明睿。   袁佳茵以前不是这样的,无论蒋明睿再怎么伤害她,她都会在原地等着他回心转意。   “是国棉厂保卫科的一位男同志,他叫佟方,是个非常好的人!”   蒋宁宁错愕抬起头,“谁?”   “佟方!”   姜榆有些无语,她难道不知道蒋宁宁和佟方差点定过亲事吗?   还说出这些话刺激人。   “茵姐,佟方之前跟我处过,你怎么可以……”   袁佳茵嗓门比她还大:“我当然可以!还有,我纠正一点,他没和你处过,只是跟你差点定亲而已,差点!”   蒋宁宁憋屈大喊:“就算是差点,他也是我对象!”   她现在身处水深火热中,希望佟方能把自己救出来。   他要是结婚了,还会管自己的事吗?   “蒋宁宁,恕我直言,你已婚。”姜榆在一旁提醒。   蒋宁宁咬牙道:“就算我结婚了,茵姐也不能和他在一起!”   “我跟谁在一起,不需要你的同意。”   袁佳茵不想再理会她,说的话没一句是爱听的。   管天管地,还管前任结婚生子?   蒋宁宁哭天抢地,拉着她不让走。   “茵姐,我求求你,不要和他在一起,求你了!”   别说袁佳茵,就连姜榆都觉得莫名其妙。   佟方和她什么关系,轮得到她说这种话?   要是真叫佟方听见,人家还不一定乐意。   “你撒手!”   蒋宁宁用力摇头,“你不答应,我就不撒手。”   袁佳茵手上用力,推开了她。   蒋宁宁却朝着地上扑过去,手心狠狠擦在地上。   一抬手,掌心都破皮了。   袁佳茵慌乱了一瞬,看向姜榆。   姜榆抿着唇,“你又不是故意的,是她拦着不让你走。”   袁佳茵心里这才好受一些,只是语气还是发虚:“是你非要抓着我的,跟我可没关系。”   姜榆不耐烦纠缠,“袁佳茵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冷死了!”   她这么怕冷,站在这里听她们说了一堆废话,心里已经暴躁到了极点。   “走走走,你东西还在我这儿呢。”   望着她们逐渐远去的身影,蒋宁宁唇瓣都咬出了血。   直到视线范围再瞧不见她们的影子,她才不得不接受,袁佳茵已经变了的事实。   她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回了招待所。   佟方给她找的藏身之处,虽然住的地方不怎么好,至少没叫她家里的男人找到。   她看着手心的伤口,目露深思。   突然觉得这个伤口要是不利用起来,岂不是浪费。   蒋宁宁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   从那天佟方把她送到招待所开始,就没再找过她。   他不来,她只好主动送上门。   佟方自来就是个心软的,看见她这狼狈的模样,自然关心。   “蒋同志,你怎么搞成这样?”   蒋宁宁勉强一笑,急忙藏住自己的手。   “没什么,我本来买了点心,想送给佟元吃,没想到在路上跟了起了冲突。”   “谁?”佟方脸色沉下。   蒋宁宁急忙摇头,“你不用知道,我没事的,就是点心碎了,佟元吃不成了。佟大哥,我听说你就要结婚了,恭喜你。”   佟元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   他也不是快结婚,就是觉得袁佳茵不错,不出意外应该会结婚,因而默认了这个说法。   蒋宁宁笑容苦涩,“是茵姐告诉我的,我真没想到你们竟然会走到一起。”   佟方很快转过弯来:“她为难你了?”   袁佳茵先前被蒋明睿欺骗的事不是秘密,会为难蒋宁宁也不奇怪。   “是她推你的?”   蒋宁宁将手背在身后,慌忙否认:“不是,不是她!”   只是她越否认,佟方越肯定。   “是她迁怒你了,你大哥的事本来跟你无关,我替她跟你道歉。”   蒋宁宁听见他这话,心里没有丝毫得逞的开心。   这意味着他下意识把袁佳茵划分为了自己人,而她是外人。   “佟大哥,我不需要道歉,这是我活该的。”   佟方不赞同她这话:“你有什么错,她无辜,你也无辜。你这伤不上药不行,我买个药膏给你送到招待所吧。”   蒋宁宁感动得直流泪,“会给你造成麻烦吗?我怕茵姐误会。”   佟方拍拍胸脯,“我行得端坐得正,有什么好误会。”   蒋宁宁这么可怜,任何一个有同情心的男人,都不会坐视不理。 第431章 内情   偏巧,佟方去买药膏的时候,叫贺庭岳瞧见了。   “你受伤了?”他顺口问了句。   佟方不知怎么,心里发虚。   “破了点皮,不碍事。”   他心里很矛盾,如果他不心虚,为什么不敢说出蒋宁宁的事呢。   贺庭岳嗤然,“佟方,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不会撒谎?”   佟方苦着脸,“岳哥,不问成不成?”   “行,反正与我无关。”   贺庭岳就多嘴问一句,他也不在乎佟方究竟想做什么。   然而,就在他想离开的时候,佟方拦下了他。   “岳哥,要不你给我分析分析?”   贺庭岳睨着他,“分析什么?”   佟方把蒋宁宁的解释了一遍,再三强调自己只是出于同情。   “岳哥,要是换做你,你肯定也会出手的,对吧?”   “我不会。”贺庭岳不假思索。   佟方:“……”   他不明白,问道:“为什么?”   贺庭岳难道不是最有正义感的吗?   “佟方,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佟方愣住,帮蒋宁宁还需要原因吗?   她可怜,他就帮了,这样不对吗?   “按照你说的这些,如果她真的被丈夫毒打,她痛苦的根源是她丈夫,你如果真的想帮她,是想帮助她离婚吗?”   佟方依旧没有答案,蒋宁宁提出过这个要求,可他作为一个外人,如何能让他们离婚。   贺庭岳又问:“如果你不是想帮她离婚,你现在做的这些有什么意义?”   等蒋宁宁回到她婆家,不照旧吃苦受罪。   佟方咬着牙,“她男人是个畜生!蒋宁宁才嫁给他多久,他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所以你想帮她离婚?”   佟方犹豫不决,“岳哥,如果我说是呢?”   “你是她前任定亲对象,这时候掺和她的事,叫她丈夫怎么想,又让袁老师怎么想?”   贺庭岳问得一针见血,叫佟方都不知该如何说。   佟方心中不甘:“难道我做错了吗?看见一个弱女子被欺负,我出手帮忙,这不对吗?”   “是对是错,不应该由我来评判。”   贺庭岳从不代入自己做假设,因为他不会给人算计自己的机会。   他不再理会失魂落魄的佟方,转身离开。   只是回家后,少不得要和姜榆提两句。   毕竟姜榆才和他说过,袁佳茵和佟方处上了。   姜榆听到这件事确实生气,却不惊讶。   “他向来如此,能做出这种事我不奇怪。”   说起蒋宁宁,姜榆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她丈夫真的打她吗?”   贺庭岳道:“我不知情。”   佟方说得笃定,想来不会有错。   姜榆眼底掠过一丝嫌恶,“如果事情属实,应该寻求妇联帮助。按照佟方的说法,蒋宁宁不是第一回 挨打,最好去医院开证明,保留证据。”   一般遇见这种情况,官方的组织都是劝和不劝离。   但次数多了,可作为特殊情况对待。   “佟方真糊涂,藏着蒋宁宁有什么用,得报警,报妇联!”   贺庭岳看着她义愤填膺的小脸,揉揉她的手。   “明儿再和他说。”   姜榆却推着他出门,“现在就说,最好让他和袁佳茵坦诚,他如果真的坦荡,就光明正大帮,别偷偷摸摸的。”   他越是瞒着,等袁佳茵自己发现的时候,反噬越狠。   好在贺庭岳的劝说还有些用,隔天,佟方便把事情和袁佳茵说了。   意外的是,袁佳茵没生气,还给蒋宁宁出谋划策,帮助她的脱离苦海。   只有姜榆知道,她哪里是没生气呢,只是没在佟方面前表现出来。   袁佳茵在蒋明睿身边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迁就。   她习惯了讨好,哪怕已经离开蒋明睿,也无法彻底改变。   “蒋宁宁虽然可怜,可她心机也太深了,要不是佟方跟我说,我还不知道她是怎么冤枉我的。”   明明是蒋宁宁拦着她,她才会误伤。   到了蒋宁宁的口中,偏偏成了她故意为之。   佟方用斥责的口吻说出这事的时候,她心里觉得委屈,却不知要怎么解释。   她推了蒋宁宁是事实,无可否认。   她提出找妇联给蒋宁宁做主后,蒋宁宁表面乖巧,却老是找借口出现在佟方面前。   佟方还以为她真的天真单纯,乐呵呵跑上去给人利用。   “姜榆,你说蒋宁宁是不是坏?”   姜榆没搭理她的抱怨,反而问道:“你明儿穿什么衣服?”   袁佳茵一愣,“这么冷的天儿,穿棉袄呗。”   “室内活动,里头有暖气的,你还穿棉袄。”   姜榆说的自然是明天的联谊会。   能不能选上角色先不说,好不容易有一个活动,自然要打扮一番。   袁佳茵满不在乎:“等我回家看看,我现在说蒋宁宁的事呢,你干嘛不理我。”   姜榆瞥了她一眼,“很难理解吗,我不想听呗。”   她不想听,蒋宁宁这个名字却偏在她面前频繁出现。   佟方把蒋宁宁的事报给妇联后,妇联的人过去调查了一番,结果却出人意料。   说是人家打蒋宁宁,实在是情有可原。   就蒋宁宁嫁过去后,三番五次惹出事来,人家没提离婚就不错了。   新婚头一天,蒋宁宁给小姑子下马威,愣是说要把人小姑子嫁出去,说是不接受她在家里白吃白喝。   这事儿佟方知道,连忙解释:“她那小姑子懒得很,脾气还大,蒋宁宁同志也是想她早点结婚,早点定性。”   妇联的同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她小姑子才十一岁!蒋宁宁要把人嫁出去当童养媳,这人家能答应吗?”   又说起她男人先前有过一段婚姻,后来离了,留下个儿子养在他身边。   蒋宁宁婚前就知道有这个儿子,结果非要把人儿子送走,嫌他累赘。   佟方讪讪解释:“孩子是夫妻双方的,他前妻也有抚养义务,只是送过去住一段时日,又不是不接回来。”   “可人家前妻是个瘫痪,成天瘫在床上,拿什么抚养孩子?蒋宁宁把孩子送过去,孩子妈嫌弃自己拖累孩子,上吊了!”   佟方脸色微变,他竟不知有这么多内情。   “还有她和自家婆婆哭穷,往婆婆的吃食里掺沙子,躲着婆婆自己偷偷吃肉,就为了把婆婆逼走,这些你听说了吗?”   佟方讷讷:“她就跟我提过,她男人喜欢喝酒,一喝醉就打人。”   “哼!那是因为她男人脾气向来温和,哪怕她做出这么过分的事,也从没和她动手。唯独那几次正好喝了酒,蒋宁宁还跑到他面前吹枕边风,叫他把老娘送走,才动手打人。人说了,他可以离婚,只要蒋宁宁把家里的存折还给他,彩礼他不追究。”   “蒋宁宁把人家这些年挣的辛苦钱卷走了,他当然不愿意离婚。” 第432章 宁宁多可怜   佟方哪里知道,蒋宁宁看似楚楚可怜的外表下,竟然藏着这么多事。   妇联一出动,蒋宁宁做过的事根本经不起调查,原形毕露。   “佟方同志啊,不是我说你,人家是已经结婚的人,你就别惦记了。”   蒋宁宁这种人,说是鬼见愁也不为过,谁娶了她,不得被坑死。   佟方哑口无言,他对蒋宁宁是真没那方面的心思。   送走了妇联的人,他失魂落魄坐在椅子上,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回到家中,看见蒋宁宁照旧在这边等他。   徐丽华看他的眼神添上几分鄙夷,好似他做了那脚踏两条船的缺德事一般。   佟方忍了又忍,深呼吸一口气,走过去。   “佟大哥,你回来啦!我帮你把佟元接回来了,他一个人上下学很危险的,以后我帮你接孩子吧。”   徐丽华啧了声,“你是他什么人,用得着你接。”   蒋宁宁抿唇一笑,带着几分羞涩。   “徐大妈,我只是心里感激佟大哥,想报答他而已。”   徐丽华做出干呕的动作,“可别来恶心我了,但凡你是个醒目的,就该知道和他保持距离!”   蒋宁宁委屈含泪,嗔怨地望着佟方。   她自以为把他拿捏得死死的,只要露出这个表情,他一准心软。   然而这一次,佟方却硬了心肠。   一想到她这模样都是在演戏,佟方心里只觉得可怕。   “佟大哥,你在想什么,怎么不理我?刚才茵姐也过来了,可她好像不太喜欢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佟方嗯了声,“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而是你不大适合来我这里,咱俩得避嫌。”   蒋宁宁满肚子的话,还没发挥完,听到佟方说的“避嫌”,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直勾勾盯着佟方看,“佟大哥,你说什么呀。”   佟方正色道:“佟元平时都是和虎子一起回家的,他有伴儿,就不劳烦你接送了。蒋同志,你已婚,我虽未婚,可是有奔着结婚去的对象,你老是来我这边,不合适。”   蒋宁宁险些被气笑,“佟大哥,你不是说过要帮我的吗?”   “如果你真受到了伤害,念在相识一场,我应该帮你。”佟方心里挫败,连蒋宁宁一个年轻的小丫头,都能把他耍得团团转。   “他打我,这还不算伤害吗?”   蒋宁宁说着,又想撩起袖子。   佟方语气加重几分:“大庭广众之下,你能不能自重一些,这样不好看。”   惹得蒋宁宁又哭了起来。   她抹着泪,伤心道:“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突然之间,你的态度就变了。”   佟方就是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只盼着她自己识相,不要继续纠缠。   “妇联的人已经调查过你家里的事,具体缘由,想来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蒋宁宁脸色微变,咬着唇。   “我听不懂佟大哥是什么意思,妇联的人怎么说,他们说是我的错吗?”   无论他们说什么,蒋宁宁早就打定主意,打死不认。   佟方觉得心累,“谁的错不重要,往后你好好过日子,别再生事。”   蒋宁宁嘤嘤哭泣,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   “打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寻求妇联帮助,因为我知道她们不会帮我!佟大哥,她们的话不可信,她们肯定被姜榆买通了,故意在你面前说我坏话。”   佟方和她沟通困难,有些不耐。   “这和姜榆有什么关系?”   “她和茵姐是朋友,当然帮着茵姐。”   佟方沉着脸,“所以你觉得是袁佳茵要害你?”   蒋宁宁有些害怕,她怕自己唯一能依靠的男人,都不再管她。   “佟大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佟方忍着怒气, “你走吧,往后别再过来了。妇联那边调查出来的事,和袁佳茵无关,和姜榆更没关系,是你想多了。”   姜榆才从屋里出来,恰好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探出脑袋。   “佟方,你喊我?”   佟方忙道:“嫂子,没有没有。”   姜榆漫不经心扫了蒋宁宁一眼,扬了扬眉。   “你又来啦,不是找妇联帮忙了吗,怎么还老来寻佟方,你家里男人知道,怕是要误会。”   蒋宁宁愤恨地用眼神剜着她,回回都是姜榆坏了自己的事。   “我都已经这么惨了,你为什么还要揪着我不放!”   姜榆不解地看向佟方,“她疯了?”   对于牵连到她,佟方感到很抱歉,忙道:“嫂子你别理她,蒋同志有些神志不清。”   姜榆哼笑一声,“有病就去看病,别来招惹我,我最近脾气不大好,烦着呢。”   袁佳茵愿意忍着蒋宁宁,她可不干。   佟方催促着:“蒋同志,你快走吧,这事儿真和姜榆没关系,得罪她对你也没好处。”   蒋宁宁哪里听得进他的劝,她膝盖向来软,扑通一声就跪下来。   “姜榆姐,你放过我吧,我知道自己曾经得罪过你,可我已经受到教训,实在不至于让你死死抓着我不放。我不知道你和妇联的人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和佟大哥说的,但我真的没说谎。不信你们看!”   她直接脱了厚厚的外套,掀开衣摆,露出后背的淤青,还有胳膊上的伤痕。   这寒天冻地,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任谁见了都会心软。   可偏生她面前的是姜榆。   姜榆吃软,却不吃蒋宁宁这种软钉子。   “人家为什么打你,你心中有数,大冷天的,我不跟你耗着,你也别自寻难堪了。”   姜榆凉凉丢了几句话,转身就要进屋。   蒋宁宁往前爬了几步,哭喊着控诉她:“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我什么都没了,工作没了,婚姻没了,只有佟大哥愿意帮我,你们还要把他抢走!”   她心里恨意滋生,不断翻涌,冲击着她的理智。   看姜榆的眼神更像是锋利的刀子一般,恨不得将她撕碎。   “蒋宁宁,你这话好没道理……”   “哎呀,这是干什么,大冷天的跪在地上,你也不怕坏了身子。”   王茉莉大声打断了姜榆的话,连忙走进院子把人扶了起来,并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姜榆。   “你就这样看着她跪,也不怕折寿!”   姜榆乐了,眼底闪烁着讽刺:“她敢跪,我就敢受着,就算要折寿,也不该折我的寿数。王茉莉,还是省省你那泛滥的同情心吧,有些人可不值得你同情。”   王茉莉冷哼,扬起下巴。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宁宁,你身上这伤是怎么来的,是谁打你,你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蒋宁宁嚎啕大哭,扑进王茉莉的怀中,宛若寻到了依靠。   “茉莉姐,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王茉莉这一刻正义感爆棚,拉着她就要回家。   “可怜见的,外面太冷,有话我们回家说,你的事我管定了!”   姜榆:“……”   她从前怎么不知道王茉莉还这么烂好心。   “表姐,眼睛可得放亮一些,小心救了条会咬人的蛇。”   王茉莉白了她一眼,“你是被害妄想吧,看谁都是坏人。宁宁多可怜,你们还忍心这样对她,小心遭报应!” 第433章 给我一个机会   联谊会,姜榆穿上了自己刚做好的棉袄出门。   搭配的围巾是刚在友谊商店买的羊绒围巾,打底是修身的高领羊毛衫。   她没有搭配裤子,而是穿了一条长度及靴面的厚实棉裙。   裙下虽然穿了一条棉裤,却因为棉裙够长,看不出来。   贺飞燕为她的搭配感到惊叹,“嫂子,你这跟谁学的搭配,真是绝了。”   姜榆朝着她招手,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本杂志。   “你瞧,师兄给我寄过来的。”   贺飞燕眼睛一亮,是港城的杂志!   封面是一名靓丽女子,穿着裙子,摆出慵懒的姿态,风情万种。   她看得有些脸红,“嫂子,她裙子可真短呀。”   膝盖都露出来了,还露出一截大腿。   再短一些,裤衩都能看见。   姜榆道:“刚才那边经济发达,风气比咱们这儿开放,你瞧后面这些。”   这时候正是冬季,杂志上有许多冬款的服装。   其中有一页的模特儿就穿着裙子,下面穿了裤子。   贺飞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嫂子,她这裤子跟咱们的棉裤不一样,好贴身,线条都出来了,还显瘦呢。”   姜榆早看出来了,可市面上根本找不到这种款式的裤子。   “等回头我找师兄问问。”   她看了一眼时间,“我得走了。”   从胡同里走出来,她一眼瞧见了袁佳茵。   袁佳茵冻得直哆嗦,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慢,我都要冻死了!”   为了好看,她今天也穿了裙子。   然而这人实诚,没穿裤子,可不就要冻死了。   姜榆白了她一眼,“谁叫你非要穿裙子。”   袁佳茵奇怪道:“你不也穿了裙子,你不冷吗?”   “冷,快走吧。”   就算穿了裤子,也不妨碍姜榆怕冷。   她们才上自行车,袁佳茵忽然察觉到一股阻力。   回头一看,竟然是蒋宁宁。   “你抓着我自行车干嘛?”   蒋宁宁怯生生看着她,“茵姐,你去联谊会吗,能不能驮我一段路?”   袁佳茵神色不耐烦,她特别佩服蒋宁宁的一点是,这人就真的跟没骨头似的。   无论之前闹得有多僵,回头她照样能低头乞求。   “不顺路,你撒手!”   蒋宁宁忙道:“我也是去联谊会,顺路的!”   袁佳茵毫不客气道:“就算顺路我也不想带你,起开!”   蒋宁宁幽怨看着她,“茵姐,你怎么这么狠心。”   姜榆睨着她,“你又不是二厂的人,你怎么报的联谊会?”   “是我报了!”王茉莉走了出来,“我带着宁宁进去不成吗?”   姜榆不置可否,“既然你带她,麻烦看好她,我们和她非亲非故,没有照顾她的义务,撒手!”   王茉莉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你们有两架自行车,带我们一趟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我不想带你!袁佳茵,走了!”   姜榆率先踩下脚踏,骑着自行车飞快走了。   袁佳茵应了一声,推开蒋宁宁的手,踩着自行车跟上去。   气得王茉莉和蒋宁宁站在原地破口大骂。   骂了一会儿,蒋宁宁又冷又累。   “茉莉姐,我们还是快走吧,不然联谊会就开始了。”   王茉莉余怒未消,拍拍她的肩膀。   “姜榆不帮我们,我们就只能走路过去了。”   蒋宁宁顺从地点点头,“她这么不近人情,肯定没好报。茉莉姐你加油,陆小琴这个角色肯定是你的。”   王茉莉勾起唇角,“我也觉得,不然还能有谁比我合适。”   她们紧赶慢赶,总算踩点到了联谊会。   蒋宁宁一眼扫过去,精准捕捉到了姜榆的身影,她面前正站着吴静宜。   吴静宜脸上尽是挑衅神色,瞧着和姜榆关系不大好的样子。   蒋宁宁乐得看她们打起来,两个人她都不喜欢。   “茉莉姐,丁导在那边,我们过去和她打个招呼吧。”   不止王茉莉,蒋宁宁也想争取一个角色。   不一定得是陆小琴,哪怕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都好。   王茉莉挂上得体的笑容,她今天脸上抹了粉,特地打扮过一番。   “哇,叶竹也在呢!”蒋宁宁惊呼一声。   王茉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瞧见了叶竹。   她在国内知名度很高,几乎无人不知她是喜儿。   蒋宁宁赞叹一声:“她比荧幕上还漂亮。”   王茉莉道:“能演喜儿的人,肯定好看。”   蒋宁宁怯生生看着她,“我听说吴静宜也要争取陆小琴这个角色,这几天都很卖力排练,她们要演《白毛女》!”   王茉莉神色一凛,“《白毛女》?叶竹在这里,吴静宜还敢演喜儿,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正因如此,可见吴静宜勇气可嘉,兴许叶竹和丁导就吃这套呢。你瞧,她们去后台了,她们节目顺序好像在前三。”   节目排在后面的都没有竞争力,因为看到后面已经审美疲劳。   蒋宁宁的话,让王茉莉心中警铃大作。   其余人暂且不提,这个吴静宜绝对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不能让她在丁佳楠面前出风头!   “宁宁,你先找位置坐着,我去后台看看,等会儿再过来找你。”   蒋宁宁微微一笑,“好,茉莉姐你放心去,我给你占一个好位置。”   王茉莉满心满眼都是吴静宜,哪里还在乎位置,急匆匆往后台去了。   看着她急促的身影,蒋宁宁缓缓勾起唇角。   她最喜欢看狗咬狗了。   吴静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明是她嫂子,却看不起她,还不帮她。   对她不好的人,都是坏人!   蒋宁宁揉了揉苍白的脸颊,脸上多了几分血色,她才扬起笑容,朝着丁佳楠走去。   丁佳楠左手边坐着叶竹,两人关系熟稔,正说着话。   她右手边的位置空着,蒋宁宁正好坐了下来。   “丁导您好,我是蒋宁宁。”   丁佳楠转过头,瞧见她那张我见犹怜的小脸,不由得想到家中的闺女。   和她一般的年纪,瞧着稚气可爱。   “你好,小姑娘你也是国棉厂的职工?”   蒋宁宁笑着摇头,“我爸是一厂保卫科的副科长。”   丁佳楠思索片刻,“蒋?”   她印象中的蒋副科长,只有一个,那就是扒灰的那位。   当然,当着蒋宁宁的面,她自然不会说出这么失礼的话来。   “丁导,我能为自己争取一个试镜的机会吗?”   丁佳楠大方地点了下头,来这里的人,就没几个不是冲着电视剧来的。   “当然可以,不过你这气质,一时间我倒是找不到适合你的角色。”   叶竹从旁提醒:“李东桂的妹妹不是还没定下吗?戏份不多,但也挺重要的。”   女主李东桂和娘家人关系不好,但和唯一的妹妹关系不错。   她妹妹身子孱弱,瘦不拉几,楚楚可怜,和蒋宁宁还真像。   丁佳楠目露迟疑,“这个角色是没定下,但蓝主任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蒋宁宁哀求道:“丁导,就给我一个机会吧,我只要一个试镜的机会,哪怕最后没选上,我也甘愿了。” 第434章 她去后台干什么?   丁佳楠刚要答应,身旁传来姜榆的声音:“蒋宁宁,能让让吗?”   蒋宁宁目的还没达到,哪里甘愿就这样离开。   她瞪了姜榆一眼,“这张椅子写了你的名字吗?”   姜榆:“没写我的名字,但我就坐这里,麻烦你起来。”   蒋宁宁偏不,睨着她道:“我和丁导还没说完话,你就算想和丁导搭讪,也得排队。”   别以为她不知道姜榆想干什么,无非也是想和丁佳楠争取个角色。   这么多人盯着,她得想办法先把自己的角色定下。   丁佳楠原本还想和姜榆打招呼来着,谁知蒋宁宁会说出这话,一时有些尴尬。   姜榆笑道:“那成,等你们先说完话,我再坐也一样。”   蒋宁宁这才满意一笑,继续看着丁佳楠。   “丁导……”   “蒋同志,你还是先起来吧,这是我帮姜榆占的位置,我和她还有事要谈。”   蒋宁宁笑容僵住,尖锐的指甲刺进掌心。   好在她能屈能伸,脸色只是难看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   她站起身,“丁导,是我打扰了,您先忙,我回头再找您说话。”   蒋宁宁几乎是落荒而逃,生怕晚一秒,就看到了姜榆那嘲笑的眼神。   事实上,姜榆根本不稀得看她。   这是姜榆头一回和叶竹见面,笑着和她打招呼。   叶竹笑道:“丁导一直和我说,她发现了一个大美人,和陆小琴这个角色适配度极高,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   丁佳楠很是得意地笑了起来,“美吧?”   “特别美,我都要自惭形秽了。”   叶竹这可不是自谦,她是真觉得姜榆好看。   姜榆笑着和她握了手,“叶同志这是臊我呢,全国人民,有几个不知道喜儿是顶好看的美人儿。”   丁佳楠转到正题,问道:“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出演陆小琴?能和叶竹演对手戏哦。”   姜榆掩唇一笑,“原先是想着不的,今儿见到了叶同志,内心蠢蠢欲动,只好答应啦。”   丁佳楠终于得到了答复,心中大喜。   “有你的加入,《星星之火》肯定会更加成功。”   如此,她就不用再惆怅陆小琴这个角色该选谁了,直接定下了姜榆。   “对了,刚才那位蒋宁宁过来做什么?”   丁佳楠道:“争取角色,叶竹觉得她和李东桂的妹妹气质符合,你觉得呢?”   姜榆不予置评,淡声道:“我不参与选角,丁导决定就好。”   丁佳楠说出了心中的真实想法:“李秋华虽然柔弱,但那只是表面,她内心坚韧,外柔内刚。”   而蒋宁宁不同,她像是菟丝花。   要不是叶竹顺嘴提了一句,她其实没考虑过蒋宁宁。   姜榆笑了起来,对她的想法给予肯定:“丁导对角色的理解很深刻。”   丁佳楠神色得意,“那是自然,你写的剧本,我读了不下五遍。”   其实“李东桂”的故事才见报的时候,她就读过。   但那只是短篇小说,角色比较少,内容不够丰富。   不像姜榆后面写的剧本,扩展出了不少新的剧情,读起来十分精彩过瘾。   “若是《星星之火》能取得成功,我必定是要与你再度合作的。”   姜榆的作品众多,优秀的又不止这一本。   三人聊着天,气氛和谐。   没过多久,忽然听见舞台上竟然争吵起来。   丁佳楠虽然也有看节目,但只是分了很小一部分注意力过去。   因而并不知道他们在争吵什么。   姜榆抬眼看过去,发现正好是吴静宜的节目。   丁佳楠有了几分兴趣,道:“这女同志好大的勇气,竟然敢饰演喜儿,我们过去看看?”   叶竹轻笑,“你倒是把喜儿当成我的专属角色了,丁导,百花齐放才是正理。”   丁佳楠连连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   “是我格局小了。”   她们两个要过去,姜榆免不了跟着。   节目因为吴静宜的争吵而停下,姜榆听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是吴静宜的鞋跟断了。   吴静宜穿的是自己新买的小皮鞋,跟高五厘米,平时都舍不得穿。   今天为了表演,她特地带了过来,一直放在后台没动。   “这鞋跟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锯断的,要是不把肇事者找出来,今天这个联谊会就不必继续了!”   吴静宜毕竟是宣传科的副科长,职位在这儿放着,说话还是有一定的分量。   她刚才在舞台上出了丑,摔了个大马趴,有人当场就笑了出来。   丢了这么大的脸,吴静宜自然不会就这样算了。   “联谊会的负责人呢?喊人过来!”   吴静宜崴了脚,一时半会儿动不了。   有人想扶她下来,她都不肯,非要把事情查清楚后再动。   姜榆双手抱在胸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副看戏的眼神。   叶竹神色惋惜,“可惜看不到喜儿了。”   联谊会的负责人是物料科的人,听见出事,急急忙忙跑过来。   大冬天,额头都冒汗了。   这出事的要是别人,那还好说,偏偏是吴静宜。   吴静宜从调到宣传科高升后,就暴露出了本性,没少和人为难。   “你说说,有人锯了我的鞋跟,破坏了我的表演,这事儿要怎么处理!”   “吴副科长,这件事性质恶劣,我们一定严查。要不您先下来,先让联谊会正常进行下去,不要耽误了后面的进度。”   吴静宜冷笑,“你怕耽误他们的进度,那我准备了这么多天的表演怎么办?我付出的心血谁来补偿!兴许毁我鞋子,害我摔倒的人就是他们其中一个!”   这话可就引起众怒了。   “关我们什么事儿啊!”   “联谊会还要不要继续呀,都耽误多久了。”   “自己不小心摔倒,还怨鞋子,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想趁机吸引丁导的注意力。”   “……”   联谊会的负责人头都大了,这叫他们怎么查。   那么多节目,去后台的人别提有多少。   每个人都有可能动手,他怎么知道是谁。   要是挨个审,今天的联谊会一准泡汤。   这时,王茉莉走了出来。   “我看见姜榆去过后台,据我所知,她今天又没节目,她去后台干什么?”   王茉莉欲言又止,看看吴静宜,又看看姜榆。   “我听说吴副科长和姜榆的关系好像一直不太好,不知道会不会……” 第435章 你好深的心机!   王茉莉也是没办法,她不能让人查到自己身上,只好来一招祸水东引。   让大家都怀疑上姜榆,这其中就没自己的事了。   就是有些可惜,也不知道今天的联谊会还能不能顺利进行。   她没有了表演机会,还怎么在丁佳楠面前露脸。   她的话一出,吴静宜都没过脑子,怒气瞬间掩盖了理智。   皆因她心里,也在怀疑姜榆。   说实话,在她心里,全场就只有姜榆最有动手的可能性。   “我说了你为什么和我打赌,笃定我选不上陆小琴这个角色,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姜榆身上,将信将疑。   大多数人其实都觉得,姜榆大可不必这样做。   这个剧本都是她写的,蓝主任和丁佳楠都很礼遇她。   她真想要这个角色,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姜榆不理她,反而看向王茉莉。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去后台了?”   王茉莉眼神闪躲,“我刚到联谊会,你和吴副科长在说话,好似起了些争执。你们说完话,我就看到你往后台去了。”   “哦,所以你亲眼看到我锯了她的鞋子吗?”   王茉莉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   要说是,岂不是暴露出她去了后台这件事。   姜榆凉凉一笑,“表姐,想好怎么说了吗?”   王茉莉咬咬牙,“我没看到,但好端端你去后台做什么,这不是惹人怀疑吗?”   吴静怡哼道:“她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做坏事!为了让我上不了台,你也是煞费苦心!”   姜榆不慌不忙,拎了张椅子坐下。   “你有什么值得我费心的。”   吴静宜冷眼看着她,全身的重心只能放在没受伤的那条腿。   “我抢了你的副科长职位,你难道不恨我?你表面淡然,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恨死我了。”   她把俩人之间的矛盾直接挑开,现场气氛急转直下,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知道我要参选陆小琴这个角色,你心里嫉妒,想方设法破坏我的表演,生怕我在丁导面前露脸。姜榆,你好深的心机!”   王茉莉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吴静宜配合。   看见她们打架,她便可以置身事外了。   姜榆笑了起来,“吴副科长想象力这么丰富,去写小说吧,兴许丁导下一部电视剧的剧本,就能由你操刀了。”   丁佳楠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没好气嗔了她一眼。   “你这人也真奇怪,被人冤枉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吴静宜脸色微变,猛然盯住她:“丁导,您凭什么认为是我冤枉她!”   丁佳楠好整以暇,反问:“你是希望自己冤枉了她,还是不希望呢?”   吴静宜语气僵硬:“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叶竹勾起唇角,看了一眼她的鞋跟。   “那么明显的裂口,上舞台前真的看不见吗?”   吴静宜被她问得浑身僵住,讷讷看着她,好像被定身了一般。   丁佳楠见多了这种把戏,打一开始就抱着看戏的心态,就想看她们要做什么。   “鞋跟被锯,又崴了脚,有了正当发难的理由。恰好有人出来指认姜榆,正中你下怀。你想为自己讨公道是真,但你更希望做这事的人是姜榆,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找她麻烦。”   肇事者是谁,吴静宜并不在乎,她只想把这口锅扣在姜榆身上。   因而这被锯了跟的鞋子,在吴静宜眼中成了送上门的机会。   丁佳楠的话太直白,把吴静宜的脸皮都揭了。   她别开脸,“反正我的鞋子被人锯了是事实,无论我事先有没有发现,我都有权利声讨。”   这话等于变相承认,她事先就发现了鞋子的事,是故意穿着上台。   “难怪她能当副科长,这心眼也太多了。”   “你们说她的脚是真崴了还是假崴?”   “她明明可以事先阻止,却偏偏选择了耽误大家的时间,毁了大家的劳动成果。”   吴静宜排练了好久,难道其他人就不是吗?   除了为了选角,她们其中不乏有些人只是单纯为了这一场联谊会。   难道有上台表演的机会,大家都想抓住。   这一刻,大家对吴静宜的不满,上升到了顶点。   “你当然可以为自己声讨的,这的确是你的权利。但你坏了整场联谊会,其他人的权利,又有谁来保障?吴副科长,作为厂领导一员,你实在没有大局观。”丁佳楠说话毫不留情面。   吴静宜见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开始不善,心里涌上慌乱。   她强装镇定,“丁导,你这么维护姜榆,难道是有办法证明姜榆的清白吗?”   丁佳楠目光陡然凌厉,扫向王茉莉。   “姜榆和吴副科长说完话后,便一直坐在我身边,叶竹也在,倒是不知道这位同志能不能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丁佳楠和叶竹作为全场的焦点,广受关注。   自然也有不少人见到了和她们相谈甚欢的姜榆。   “我也看见了,丁导没骗人。”   “姜榆来之前,好多人想坐丁导身边的,丁导说那是她给姜榆占的位置。”   “我倒觉得姜副科长没有理由动手,她不需要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吴静宜脸色煞白一片,重重地攥拳,用力到骨头发出细微的喀嚓声。   “那大约是我误会了,看来锯我鞋跟的另有其人。”   她看向王茉莉,目露审视。   “这位同志脸生,我好像没怎么见过,哪个部门的?”   王茉莉缩了缩脖子,害怕的低下头。   “我不是国棉厂的职工,我男人是邓弘毅。”   吴静宜眸色微动,“原来是邓科长的媳妇儿,你说你看见姜榆 进了后台,有证据吗?毕竟丁导的说法,和你有些出入呢。”   王茉莉咬着唇,暗暗瞪了蒋宁宁一眼。   她从后台出来,蒋宁宁便跑到她面前,说看见姜榆先她一步从后台出来。   她这才起了心思,想把脏水泼到姜榆身上。   如果姜榆一直和丁佳楠在一起,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蒋宁宁在说谎!   “不是我看见的,其实是蒋宁宁看到了,她跑到我面前提起。”   既然蒋宁宁敢算计她,没道理她还要继续护着这个白眼狼。   吴静宜神色不耐,冰冷的目光落在蒋宁宁身上。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蒋宁宁抖了一下,唇色发白。   她就是随口扯了一句,哪里知道会发展到这一步。   丁佳楠脸色沉了沉,幸好刚才没答应蒋宁宁。   小小年纪,心眼倒是不少。   “蒋同志一开始就跑来和我说话,忙着推销自己,还有心情关注姜榆去了哪里?”   王茉莉大怒,有一种被欺骗的情绪在胸腔蔓延。   “好啊你,趁着我去后台,你竟然偷偷背着我接触丁导!” 第436章 你去后台做什么?   蒋宁宁觉得她这话好没道理,她接触丁佳楠那是光明正大,哪里需要背着她。   “茉莉姐,我可没背着你,今儿来联谊会的人,哪个不想为自己争取一个角色,这又不是你的专属权利。”   吴静宜眼睛眯了起来,审视着王茉莉。   “所以你去过后台?你去后台做什么?”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王茉莉脸上。   她虽然不是厂里的职工,但因着邓弘毅的关系,大家对她也颇为尊敬。   然而她今日做的这些,却叫大家改观。   吴静宜的鞋子是不是她做的另说,姜榆还是她表妹,她竟然想方设法污蔑人家。   “王茉莉,我问你呢,你去后台做什么?”吴静宜又问了一遍。   王茉莉神色仓惶,只恨自己这张嘴没收住,自曝出来。   “我也有表演,去后台怎么了……”   吴静宜嗤了声,“你们组的节目排在倒数,还轮不到你们吧?”   后台位置太小,要换衣服打扮都是按照顺序来。   物料科的人没通知,其他人不会往后台去。   王茉莉那组的其余人都没过去,唯独她一人去了,岂不是惹人怀疑。   “我的鞋子,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当然不是!我跟你无冤无仇,干嘛要对你动手!”王茉莉立马否认。   关键时刻,却是蒋宁宁在背后捅了她一刀。   蒋宁宁神色迟疑地看过去,“茉莉姐听说嫂子也要争取陆小琴这个角色,好像有些生气呢。”   王茉莉没想过她竟然会背叛自己,目眦欲裂。   “你敢污蔑我!”   蒋宁宁无辜又委屈地嘟着嘴,“我可没有,我只是说实话。我知道茉莉姐也想争取这个角色,可我觉得你不适合,还是我嫂子形象更符合一些。”   王茉莉不可置信,她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这是什么情况,所以是王茉莉做的?”   “这也太坏了,她以为不是吴静宜,这个角色就是她的了吗?”   “你们相信蒋宁宁说的话吗,她刚才还在说谎呢。”   蒋宁宁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大家都不知道该不该信。   王茉莉狠狠咬着牙,心里感到后悔,这才知道姜榆为什么说蒋宁宁是会咬人的蛇。   岂止是蛇,还是条毒蛇呢!   “你一会儿说看见了姜榆去后台,一会儿又说我,看来你这颠倒黑白是成了习惯,张口就来。”   蒋宁宁脸色微微变了,咬着唇看向吴静宜。   “我没说谎。”   吴静宜没说信不信,只冷声道:“既然查不出来,那今晚的联谊会就不必继续了。”   不少人纷纷变脸,却又不敢当面和她杠上。   僵持了一会儿,才有人出来指证:“我看到王茉莉碰吴副科长的鞋子了,不止我,我们这一组其他人也看到了。”   先前不说,只是不想得罪王茉莉。   如果可以,她们丁点都不想搭理这件事。   吴静宜冷哼一声,“瞧,这不是有人证吗?连出来指认的勇气都没有,厂里还能指望你们做贡献?”   几人脸上略有不服,却不敢反驳。   横竖无论得罪谁,都是她们倒霉。   “王茉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王茉莉别开脸,“你怎么知道她们没说谎,我还说她们污蔑我呢!”   这时,物料科那边的人急匆匆过来。   “保卫科说,王茉莉同志今晚找他们借了锯子。”   人证物证都有了,见抵赖不得,王茉莉这才硬着头皮承认。   “就算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不过是一双鞋子,我赔你就是了,至于这么小题大做。”   吴静宜被她的无耻气笑了,不顾脚踝还疼着,从舞台上跳下,冲上前用力扇了她一耳光。   “贱人!你毁了我的节目,还耽误了联谊会,竟然丝毫愧疚都没有!”   王茉莉既然能说出这话,就意味着她不知错。   不觉得自己有错,又如何会白白挨这一耳光。   几乎没有犹豫,她反手打了回去。   吴静宜本就是依靠单腿站立,被王茉莉打得往地上扑去。   联谊会的负责人刚想上前劝架,便见吴静宜动作飞快,没受伤的那条腿绷直,朝着王茉莉勾去。   瞧着没怎么用力,却听见砰的一声巨响,王茉莉整个人以横躺的姿势砸在了地上。   姜榆微微瞠目,吴静宜这动作,瞧着跟会功夫似的。   王茉莉脑袋着地,整个人都被砸懵了,躺在地上起不来。   吴静宜狰狞着面孔,被王茉莉这样的人打了,对她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撑着地板起身,觉得还没出气,朝着王茉莉扑去,狠狠扇了她两个耳光。   “都是贱人!贱人!”   姜榆给负责人使了个眼色,“愣什么,还不快去把她们拉开!”   那人这才回过神,叫人去劝住吴静宜,再去看王茉莉的伤势。   结果走近一看,王茉莉的耳孔里竟然流出了鲜血,人已经晕过去,瞧着伤势不轻。   现场乱成一团,丁佳楠脸色不大好看。   叶竹走到姜榆身旁,神色凝重问道:“这个吴副科长什么来历?”   姜榆抬眼看她,“怎么这样问?”   “大概二十年前,我认识一位开武术馆的老师,当时和他请教过几招。吴副科长刚才的动作,和他教的招式挺像。”   专不专业,其实一眼就能瞧出来。   叶竹微微眯起眼,“那位老师,是岛国人。”   姜榆拧了下眉,没有太吃惊。   厂里先前就怀疑吴静宜,只是没有突破口。   现在,倒是有了方向。   “叶同志……”   叶竹轻笑,捏了捏她的脸蛋。   “放心,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榆:“……”   王茉莉被抬走,吴静宜愤然离去,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继续。   负责人看向丁佳楠,想询问她意见。   丁佳楠虽然没了兴致,却觉得不能这样践踏别人的心血。   便说:“好不容易办一场联谊会,别让这些小插曲毁了,继续吧。”   众人欢呼,又恢复了一派和谐的气氛。   尽管联谊会进行得不大顺利,但丁佳楠还是为好些角色定下了合适的人选。   名单公布出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时,有人走出来问道:“怎么没有陆小琴这个角色?”   王茉莉和吴静宜掐架,不就是为了陆小琴吗?   丁佳楠笑了笑,“之后你们会知道的。”   她看向叶竹,转身姜榆告辞,两人并肩离开,却引得大家纷纷猜测。   “不会真定了吴副科长吧?”   “丁导没说,但大概率是了。”   “吴副科长不在,丁导就算公布了她也看不见,这是打算给她留一个惊喜呢。” 第437章 医生说怕以后要聋了   惊不惊喜的,吴静宜也不知道。   她正为着蒋宁宁的事在家里大发雷霆。   “亏得她还是你女儿,你瞧瞧她做的都是什么事儿!明明知道王茉莉要做什么,她不提前知会我一声,这是想看我笑话呢!”   自从新婚夜那晚的事情发生之后,蒋成怀在面对吴静宜的时候总有一些心虚。   因而助长了吴静宜的气焰。   连蒋成怀都不敢驳斥她,更别提蒋明睿和林悦了。   吴静宜在家中,几乎成了一言堂。   就像此次发怒,蒋成怀也是顺着毛哄,没有维护蒋宁宁半句。   “她今儿没回来,不然我一准教训她!大不了往后我不让她回娘家,管她做什么,都不关我的事!”   吴静宜脸色紧绷,“蒋宁宁的事还不紧要,关键在于王茉莉,我肯定不会饶了她!”   “是是是,这件事我会上报到厂里,邓科长是刚正不阿的,他肯定不会轻饶王茉莉。”   吴静宜瞥了他一眼,看见他脸上的褶子,心里一阵厌烦。   要不是为了大局着想,她才懒得应付蒋成怀。   “你年纪比邓弘毅大,资历比他深,能力也不见得比他差,屈居人下,你也甘愿。”   蒋成怀脸色一僵,他当然不情愿。   可有些事,却不是他做得了主的。   例如当初正科退休,不把他扶正,却让邓弘毅空降下来,压他一头。   “人邓科长和贺科长一样,都是转业的军人,在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该他们坐这位置。”   吴静宜嗤然,满眼的不屑。   “据我所知,贺庭岳刚到二厂的时候,也只是个副科长。”   还是正科退休,才轮得到他。   蒋成怀笑容敛起,温声道:“别想这些不高兴的事了,我去找老邓说说话。”   王茉莉害吴静宜这件事,不能轻易松口。   不然回头大家都以为他蒋家好欺负,都想上来踩一脚。   谁知来到邓弘毅住的大院儿,才知道人还在医院没回来。   蒋成怀问道:“邓科长去医院做什么?”   徐丽华听到声音走出来,谴责:“做什么?你媳妇儿把人打成这样,你能不知道?”   蒋成怀一愣,“林悦什么时候打人了?她怀着孩子,怎么会跟人动手。”   徐丽华懊恼地打了下自己的嘴,“说错了,你儿媳妇。”   谁叫他们新婚夜睡一起了,她还真以为吴静宜是他媳妇儿来着。   蒋成怀:“……静宜打了谁?”   徐丽华道:“王茉莉呀,把人家耳朵都打穿了,脑袋还撞伤了,医生说怕以后要聋了,听不见咯。蒋副科长,不是我说你,你媳妇儿……呸呸,吴静宜这下手忒狠了。”   家属院住着这么多人,有摩擦是正常的,也经常有人扯头花。   可也没有像吴静宜这般打人的。   如今王茉莉落了残疾,吴静宜就算有理,也成了,没理的那个。   蒋成怀张了张口,惊愕道:“真这么严重?”   “我还能骗你不成,邓科长家老娘本就身子不好,还在医院住着,现在王茉莉又受了伤,他怕是有得忙了。”   蒋成怀若有所思,心里暗道不妙。   吴静宜这回怕是惹事了。   一如他心中所想,邓弘毅不和他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直接报了警。   王茉莉犯的错,他认。   可说到底,王茉莉只是毁了吴静宜一双鞋,大不了赔钱,赔个几倍都行。   然而吴静宜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却害得王茉莉聋了,这可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   不报警,难平邓弘毅心头之怒。   贺飞燕听说了这件事,有些吃惊。   “你别看邓科长刚正不阿,那是对外人,他对自己人特别严苛的。我还以为这回王茉莉吃了亏,邓科长会忍下这件事呢。”   姜榆哼笑,眸色添上几分凉意。   “我表姐耳朵都聋了,怎么忍?这都能忍,那他就是王八了。”   贺飞燕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那他以前还真像。”   不多时,袁佳茵从外头走了进来。   自从和佟方在一起,她成天往这边跑,姑嫂俩已经见怪不怪。   袁佳茵边走边说:“我听说公安一早就把吴静宜带走了,可狼狈了呢!”   姜榆睨着她,“吴静宜出事,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袁佳茵哼道:“只要是蒋家出事,我就高兴。”   还有个笑话没说。   “吴静宜出了事,当公爹的急得不行,反倒是蒋明睿跟没事人似的,还有心情陪后妈出去买菜,你们说好不好笑。”   蒋家现在是自揭脸皮,丁点羞耻都没有了。   姜榆托着下巴,“吴静宜本就自觉吃亏,现在还因为王茉莉被抓进去蹲着,怕是要气死了。”   吴静宜大概是觉得自己隐藏得好,看他们的时候总有一种似有若无的优越感,自视甚高。   这种人极看重面子,这回丢脸丢大发了,她怎能不气。   “她气不过打人这是人之常情,可她也太狠了。她力气怎么这么大,两巴掌把王茉莉给打聋了,真可怕。”袁佳茵龇了龇牙,幸好自己和吴静宜没过节。   她的话正好提醒了姜榆,昨晚的发现得和贺庭岳说一声。   “我出去一趟。飞燕你把铜锅拿出来,晚上咱们吃涮羊肉。”   天儿这么冷,吃涮锅最好了。   袁佳茵咽了咽口水,“你家什么条件呀,天天吃肉?”   贺飞燕努努嘴,“这有什么奇怪,我家三个人赚钱,光是我哥的工资,我们一家都吃不完。”   “可你嫂子不是被停职了吗?”   “停职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嫂子有稿费的,北城的报社争抢着要收她的稿呢。《星星之火》还出版了,我嫂子能拿分成。”   刚出版,知名度不高,分成不多。   等过段时间,同名电视剧上线,这本书肯定能卖疯。   袁佳茵羡慕了,“有这样的嫂子真好。”   投胎也是个技术活,贺飞燕有这样一对兄嫂,以后注定是要享福的。 第438章 要钱有什么用   姜榆从后门进二厂,悄摸摸去厂办找郑厂长说了几句话,而后低调离开,没惹人注意。   从东客来买了羊肉出来,在路上偶遇了蒋成怀。   看他步履匆匆,神色凝重,便知道是在为吴静宜感到担忧。   两人打了个照面,错身而过。   蒋成怀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姜榆同志!”   姜榆一顿,“蒋副科长有事吗?”   蒋成怀呼吸略微急促,“我记得王茉莉是你表姐!”   “是。”她等着下文。   “能不能麻烦你帮忙说说情?她非要静宜去坐牢,同是国棉厂的职工,何必闹得这么僵。”   姜榆扬眉,问:“你想把吴静宜救出来,总得表出诚意。请问蒋副科长拿出了什么诚意呢,赔礼道歉,还是赔钱?”   蒋成怀脸一僵,都没有。   他只是去医院劝了几句,邓弘毅不但没听进去,还把他从医院赶了出来。   见他这表情,姜榆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笑了,“都没有,你不会还是空着手去医院的吧?”   蒋成怀不由得有几分心虚,讪讪解释:“我也是一时着急,忘记买了。”   他满心满眼都是吴静宜,哪里想得起要买东西过去。   姜榆不得不说,他碰壁是活该的。   “蒋副科长,吴静宜把我表姐打成这样,先不说赔偿,赔礼总该有吧?”   蒋成怀一阵头疼,他刚去看了吴静宜,她火气大得很,恨不得把王茉莉撕了。   让她道歉,难如登天。   “你帮忙说个情,我赔钱行不行。”   姜榆勉为其难道:“那行吧,我就跟你走一趟,不过不一定有用哦。”   但吴静宜迟早都会出来,王茉莉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会和蒋成怀提要求的。   她先叫蒋成怀去买了一些东西,连麦乳精都带上了两罐,算是极有诚意了。   如此来到病房门口,总算没有再被驱赶。   “邓科长,我来看看表姐。”姜榆放下手里的苹果。   这还是蒋成怀买的,被她借花献佛了。   邓弘毅脸色不太好看,“你表姐心情不好,你看看能不能劝劝她。”   姜榆觉得好笑,她可没这个本事。   “蒋副科长托我做个说客,想跟表姐和解。”   邓弘毅瞬间变脸,“你表姐都伤成这样了,你让我怎么和解!亏得你还是她表妹,你以为茉莉稀罕这些东西吗?钱财能换回她的健康吗?”   他义正言辞指责着姜榆,为姜榆的做法感到心寒。   姜榆一时无言。   她说了蒋成怀刚才怎么会脸色灰败,觉得这件事没有转圜余地。   合着是邓弘毅根本没和王茉莉通过气,一心要把吴静宜送去改造。   王茉莉稀罕钱财吗?她可太稀罕了!   要是她听见邓弘毅说出这些话,把送上门的钱往外推,估计会气死。   “邓科长,蒋副科长是很有诚意过来的,至少让他和表姐赔个礼道个歉,不然表姐心里不高兴,这病可养不好。”   邓弘毅脸色缓和几分,想着她这话有几分道理,才给了蒋成怀一个说话的机会。   从他们谈话间,姜榆得知王茉莉的耳朵聋了一只,并不是完全听不见。   “邓科长,我表姐这耳朵医生怎么说,难道以后都没希望治好了吗?”   邓弘毅脸色阴沉,“医生说有希望,只是要慢慢治。”   “慢慢治呀?那还好,至少有康复的希望。可表姐治病总得要钱吧,邓科长现下得顾着老娘,哪里有条件给我表姐治病呢。”   邓弘毅眉眼一压,“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榆微微一笑,“就是觉得邓科长可以听听表姐的意思,也许她想要赔偿呢。”   “怎么可能……”邓弘毅话音未落,便听见病房里传来王茉莉的声音。   “没有个千把块,你休想我松口把吴静宜放出来!”   邓弘毅沉默下来,有些头疼。   姜榆似笑非笑,“邓科长现在知道我表姐是什么想法了?”   邓弘毅:“……”   姜榆的介入,终于叫邓弘毅松了口。   他和王茉莉的条件有两个,一个是赔偿,还没定下具体多少。   另一个则是要吴静宜亲自和王茉莉赔礼道歉,直到王茉莉满意。   蒋成怀哪里敢不应,吴静宜要是真去改造,那他费了这么大功夫把她推到副科长的位置,有何意义。   他摇头叹气,和姜榆道了谢,离开了医院。   王茉莉面容阴鸷,瞥了姜榆一眼。   “你还在这儿干什么,看我笑话?”   姜榆轻笑,“是呀,看见你被蒋宁宁坑了一把,我可高兴了。”   “你!”王茉莉气得眼眶微红。   要说她现在心里最恨的人,其实还真不是吴静宜,而是蒋宁宁!   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邓弘毅警告:“姜榆,你说话注意点。”   姜榆耸了耸肩,“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就不刺激你了。不过你也不算亏,至少能趁着这个机会和蒋家提条件。别傻乎乎的不要钱,真把吴静宜送去劳改,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说罢,她不再看王茉莉的脸色,起身就要走。   王茉莉忙道:“你给我妈传个消息,叫她过来看我。”   邓弘毅想请护工照顾她,她觉得便宜外人,还不如便宜自家老娘。   姜榆挥挥手,“知道了。”   带个信而已,她还不至于不近人情到如此地步。   不过她没亲自下乡,而是找人给二舅妈带了话。   王茉莉原本想着让亲妈过来照顾自己,却没想到被她打上了主意。   她听到吴静宜把自己女儿打了,自然生气。   可这么好机会,当然要好好敲个竹杠。   “要钱有什么用,还不如趁机给你弟弟求个工作。”   王茉莉一愣,“我还没工作呢。”   二舅妈一瞪眼,“你没工作,可弘毅有呀,他这么高的工资握在你的手里,你有没有工作不打紧。”   王茉莉心里有些不情愿,总觉得凭什么把好处给弟弟。   架不住二舅妈哄劝了她许久,软硬兼施,叫她不得不低头,最后答应给娘家弟弟求一份工作。   心里虽然有几分不情愿,可看到亲妈尽心尽力伺候自己,又觉得值了。   而蒋成怀这边听说她不要钱,要工作的时候,头都大了。   城里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他怎么给她娘家弟弟弄一份工作来。   思来想去,只好让蒋明睿把工作让出来。   反正他工资不低,养一个家不成问题。   蒋明睿对林悦跟着了迷似的,本来就无心工作,立马乖乖让位。   眼看着工作到手,钱老太那边又出了岔子。   她本在病中,王茉莉回回去看她,她都跟半死不活似的。   一听王茉莉要把工作给弟弟,立马就活过来了。   “你大哥二哥还没工作,有这么好的机会,你不给你亲哥,反倒给外家的小舅子,这是什么道理?”   邓弘毅好说歹说,劝了许久,愣是劝不动。   “你和茉莉说说,往后我就不要你给养老钱了,把工作给你大哥吧。”   邓弘毅左右为难,转而去做王茉莉的思想工作。   王茉莉自然不愿意,“我用半条命换来的工作,凭什么给你大哥?邓弘毅,你就算偏心眼,也不能不把我当人看啊!”   邓弘毅怕她再气出个好歹,忙好声好气哄着,才叫她平静下来。   她不愿意,钱老太又要生要死,他实在没办法,只好瞒着王茉莉,把转让工作的事给悄悄办了。   等王茉莉出院,工作已经挂上了邓弘毅大哥的名。 第439章 喊你做什么?   姜榆一早听说蒋明睿的工作转让了,让给了邓弘毅的大哥。   彼时还觉得奇怪,不知这一桩交易是怎么达成的。   后王茉莉闹起来,她才知道邓弘毅偷偷摸摸做了一件多不厚道的事。   徐丽华啧啧摇头,“平时看不出来呀,没想到邓科长竟然是这种人。”   姜榆问道:“这工作原本是要给谁的?”   徐丽华:“说是给她娘家弟弟,她对娘家倒是不错,有什么好处都想着他们。”   姜榆一时无语,合着王茉莉没要钱,转而想着给娘家求一份工作?   怎么以后她耳朵不好,娘家人会出钱给她治病吗?   “你舅妈怕是会闹起来。”   姜榆想到二舅妈的德性,闹起来是必须的。   “徐大妈,吴静宜出来了吗?”   “出来了,说是昨儿就出来了,不过还没去上班。”   丢脸丢大发了,叫蒋成怀给她请了一周的假期。   “不过她还要去演戏,估摸着没几天就得出门。”   姜榆一愣,“演什么戏?”   “你写的那本呗,不是说她得了个角色,叫陆小琴的吗?”   大家都这样说,自然就传到了徐丽华的耳中。   她扫了一眼姜榆的脸,“我觉得还是你更合适,你比她好看。”   姜榆:“……你听谁说的,我都没听过这回事。”   徐丽华诧异道:“难道不是?”   姜榆想到丁佳楠那边还没公布,还是先保密。   “我不知道,等丁导的消息吧。”   徐丽华自认为了解姜榆,她从不说空穴来风的话。   她笑了起来,那吴静宜岂不是更没脸了。   吴静宜那边还没动静,二舅妈先闹起来了。   到手的鸭子飞了,二舅妈不干了。   先后找邓弘毅闹了几回无果,找王茉莉也没用,她只好自己想办法。   她冷不丁投下一枚炸弹,炸得邓弘毅焦头烂额。   在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二舅妈把邓弘毅给举报了!   她实名举报邓弘毅私下买卖工作,以权谋私,给自己亲大哥买工作。   买卖工作是不允许的,有明文规定。   然而这年头,买卖工作的人不老少,只要悄悄进行,不惹人注意,就没人追究。   邓弘毅也没想过这一茬,尤其是他大哥的工作板上钉钉,还能有什么变故?   千算万算,没算到他这个岳母这么莽,直接把他给举报了!   郑厂长也是头疼不已,这么多人听见瞧见,他要是不拿出态度,岂不是失了公正。   可叫他处理邓弘毅,他又能怎么处理?   “庭岳,你觉得这件事要怎么办?”   贺庭岳不接这个烫手山芋,摇摇头。   “不清楚。”   郑厂长没好气瞥了他一眼,“要不你叫姜榆去劝劝她表姐?”   “姜榆和她表姐关系不好,只怕会雪上加霜。”贺庭岳不接茬。   郑厂长连连叹气,“这可怎么是好。”   贺庭岳丢出四个字:“公事公办。”   二舅妈在国棉厂大门口嚷嚷,影响再大一些,怕是要传到上头那些人的耳中。   “也只能如此了。”   郑厂长抓紧下达命令,先把邓老大的工作撤了。   然而蒋明睿作为卖工作的一方,也不能再回来工作,买卖同罚。   这个工作岗位暂且空着。   至于邓弘毅,停职半个月,扣半年奖金,算是惩罚了。   邓老大这工作还没捂热,便又灰溜溜收拾东西回老家去了。   这下轮到钱老太不干了,她觉得王茉莉她妈毁了自己儿子的工作,这儿媳妇不能要了,嚷着要邓弘毅离婚。   王茉莉又觉得这工作原本就是她的,要不是钱老太贪心不足,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连着几日,邓弘毅家中就没有安宁过。   姜榆听着都觉得心累,同一件事翻来覆去吵。   几天不见,邓弘毅头发都差点白了。   姜榆可不同情他,这事儿是他自作自受。   晚上,她和贺庭岳聊起吴静宜的事。   “查到了什么吗?”   贺庭岳道:“吴静宜的出身没问题,但她姐姐的婆家有问题。”   吴静宜的姐姐是受到了婆家牵连,才被下放。   他叫人仔细去查过,那段时间虽然风声紧张,隐隐有些矫枉过正,然而吴静宜姐夫却不是被冤枉的。   “他们和海外的人有书信往来。”   姜榆神色一凛,“书信都在说什么?”   “很大一部分都被销毁,只有小部分留存下来,却没查到重要信息。”   正因为没查到,才是最可疑的。   吴静宜的姐姐一家被下放到了采石场,后发现有可疑人员与他们接触,采石场的人将他们看管起来,间接导致了他们一家的死亡。   线索至此断了,无从查证。   “可他们的过世,和国棉厂有什么关系?”姜榆不解,为什么非要逮着国棉厂薅。   贺庭岳沉声道:“吴静宜姐夫下放之前,是纺织科学研究院的一名研究员。从先前发现的间谍,到现在的吴静宜,他们所有的目的都是冲着纺织基地而来。”   北城的一黑一白,两大经济支柱,已经引起了国外一些势力的注意。   无非就是见不得他们崛起,要不遗余力打击他们。   姜榆冷笑,“没了一个纺织基地,我们就能建造千千万万个纺织基地。”   难道他们会研究不出化纤吗?他们差的只是时间。   从建国到现在,不到三十年,他们已经跨越了一大步!   从崛起到腾飞,缺的只是时间!   “我已经叫人沿着吴静宜姐夫的背景查,总能查出一些线索。”   吴静宜近日安分得很,没有搞一些小动作,这件事想查也急不来。   很快,姜榆也开始忙起来了。   《星星之火》准备在国棉厂开机,先把厂里的戏份拍完,回头他们还要去沪市拍。   姜榆的戏份大多在北城这边,小部分在沪市,回头还得跟着过去。   她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还有上电视的一天,想起来跟做梦似的。   开机当天,失踪在人前已久的吴静宜终于出现了。   她脸色有些憔悴,笑得不大自然,走到了丁佳楠面前。   “丁导,开拍了怎么没叫人喊我?”   丁佳楠摘下眼镜,奇怪道:“喊你做什么?” 第440章 内定   吴静宜勉强笑了笑,掐住手心。   “丁导,陆小琴的角色,您不是给我留着了吗?”   这些天,大家都是这样说的。   自从出了王茉莉的事,她觉得天都塌下来一般。   唯独这件事对她来讲还算是好消息。   她满心欢喜期待着。   等上了电视剧,她那些不堪的过往就会被人遗忘,大家只记得她光鲜体面的一面。   丁佳楠有些尴尬,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谣言,这也太不靠谱了。   “吴静宜同志,你误会了。”   “什么?”   丁佳楠解释:“陆小琴这个角色我们之前已经内定,没有打算对外选角。是我没说清楚,真是抱歉。”   一道惊雷直直劈在了吴静宜脑门上,轰的一声。   丁佳楠这话,劈的不只是吴静宜,也是二厂的其他人。   这个消息也不知怎么传出来的,传来传去,仿佛已经成了板上钉钉。   等了一阵子,也没见丁佳楠出来否认,大家只以为角色就是吴静宜的。   然而,她现在说角色已经内定?   “丁导,内定是什么意思?”吴静宜嗓音艰涩。   丁佳楠接下来的话,才叫吴静宜感觉自己脸皮都撕下来了。   “内定了姜榆。”   恰好这时,姜榆换好了衣服过来。   “丁导,这袖子有些长了,回头叫人改改吧,没有女工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干活的……”   姜榆一出现,大家的目光就落到了她身上。   连衣服都换上了,看来丁佳楠没骗人。   “还有这腰身收一收,陆小琴爱美,她可是一位宁愿饿肚子都要买好看衣服的女同志。”   丁佳楠叫人帮忙记下这些细节,再一次感叹喊姜榆过来真是喊对了。   有些意见,旁人就算想到也不敢说。   吴静宜眼底一点一点被乌云覆盖,咬着牙道:“她哪里比我合适?就因为她长得好看?”   姜榆这才发现她的存在,笑着挥挥手。   “谢谢吴副科长的夸奖,我确实比你好看。”   吴静宜一口牙齿几近咬碎,这个她亲手赶出二厂的人,怎么还有资格在自己面前晃荡。   “丁导,一开始就决定公开选角,为什么还要内定,您难道不觉得这对我们大家不公平吗?”   丁佳楠愣住,旋即笑了起来,被气笑的。   “不瞒你说,来到北城的第一时间,我便先去找了姜榆。这个角色,只有在姜榆不要的情况下,我才会对外选角。这么说吧吴静宜同志,就算姜榆拒绝出演陆小琴,我也不会选你,你不合适。”   换言之,姜榆不要的东西,都轮不到她来。   吴静宜气愤不已,怒气涨得胸口发疼,连骨头都在抽搐。   “凭什么是姜榆!凭什么是她!”   哪怕换一个人,她心里都没这么难受。   是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姜榆。   丁佳楠眉头皱起,“就凭这剧本是她写的,还不足以让我为她留一个角色吗?”   吴静宜脸色大变,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件事更让她难受。   是姜榆抢了陆小琴这个角色,还是《星星之火》这个剧本出自姜榆之手。   她闭上眼,眼前略过了先前的一幕幕,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难怪,难怪姜榆敢笃定她拿不到陆小琴这个角色。   “姜!榆!”她从牙缝中挤出声音,对她恨到极致。   吴静宜来到二厂前,从未有一刻想过,这个名字会成为她的阴影。   她明明把姜榆从二厂挤走,她却像是从未离开过。   “你真本事!”   吴静宜瞳孔充血,红得几欲滴下血来。   姜榆回以一笑,歪着脑袋。   “谢谢夸奖。”   吴静宜怒极而笑,脸色显得狰狞。   “丁导,是我误会了,那我就不打扰各位拍戏了,厂里还等着我复工。丁导这么用心,可千万别让这部电视剧夭折了。”   她挺直腰背,下巴抬得高高的,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   叶竹看着她的背影,走到姜榆身旁。   “她要恨上你了。”   姜榆笑了,从她破坏间谍行动的那一刻,那些人就已经盯上她。   因而吴静宜进厂的第一时间,便是针对她。   恨不恨的,她哪里在乎。   见吴静宜离开,丁佳楠才让大家各归各位。   姜榆头一回拍戏,见识了不少新奇的事物,带着玩闹的心态,意外觉得还挺有趣。   她的戏份不算多,丁佳楠又是紧着她先拍,紧赶慢赶过了半个月,便把戏份拍完了。   去沪市拍的戏份,得等到年后。   已是小年,各家各户都开始忙起来,准备过年,姜榆也不例外。   她这几月没工作,厂里不给发工资,却丝毫不影响她好吃好喝。   从赖六子那边买了一头肉羊,照旧是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过年。   听着外头的鞭炮声,姜榆站在院子里,脸上一片喜意。   又过了一年。   吃完年夜饭,伴随着夜深,逐渐安静下来。   姜榆看了一眼时间,捂着嘴打哈欠,撑着眼皮想守岁。   “嫂子,你要是不回二厂,过来跟我一起干呗。”   赖六子觉得自己做生意总是差点什么,想拉着姜榆一起。   姜榆笑道:“我要是入伙,你能分到的钱可就少了。”   “怎么会,有嫂子在,我的生意能越做越大。”   贺飞燕踹了他一脚,“胡说什么,这话能说吗?”   赖六子嘿嘿笑了起来,“口误,口误。”   却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姜榆摇摇头,“我觉得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挺好的。”   赖六子没再多劝,只是心想这是一段时间吗,姜榆都休息多久了。   在外人的眼中,她已经露出颓态,不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姜副科长。   姜榆不在意,偶尔叫他听见那些话,他都觉得憋屈。   国棉厂过年是不放假的,年初一那天大家仍旧坚守在岗位上。   恰逢年初二是休息日,不耽误大家回娘家。   姜榆是不打算回的,她和娘家的关系已经从明面上撕破,横竖回不回都得被人说。   倒是姜婷今年好似也没打算回,说是为着肚子里的孩子,不想折腾。   姜榆人不回,好歹托姜丽带了点钱回去。   轮到姜婷,却什么都没有。   “姜婷,一年就这一回,你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带回去的吗?”   姜婷口袋空空,想着往后还得养孩子,得把钱留住。   “你跟我爸妈说一声,就说等孩子生下来,我再孝敬他们。”   姜浩工作的事她没搞定,王美丽被蒋家给的两百块钱暂时安抚住,平静了一段时间。   但照着她那性子,先前不提,年后也是要提的。   姜婷哪敢这时候回家,这不是把自己送上门嘛。   姜丽嗤笑,“你当初嫁进城里,你爸妈到处说你命好,现下他们倒是看清了,女儿命再好,不孝顺也是白搭”   姜婷脸色僵了僵,“我现在怀着孕,我爸妈能理解我的。”   姜丽没再搭理她,转身走了。 第441章 我离   王美丽那边还没闹起来,付向红又回娘家了。   先前在付家好吃好喝养着,她身体见好。   这才回婆家多久,姜榆见她都瘦成皮包骨了。   “向红姐,回娘家呢?”姜榆笑着和她打招呼。   付向红苦着脸走上前,和先前一对比,她显得愈发苦相了。   姜榆只觉得和她一走近,闻见的气味都是苦的。   “我要是再不回来,就要被人欺负死了。”   姜榆下意识想逃离,她不想听付向红倒苦水。   却被她攥住了衣服,走都走不了,只得忍着不耐烦听她讲话。   “那张春花是个不要脸的,赶都赶不走,就这样住在我家。还跟个大爷似的,啥都不干。她不仅懒,她还馋,可怜我两个孩子的口粮都被她吃了。”   张春花极懒,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连马桶都懒得倒。   刘大贵得挣钱,付向红才从娘家回来,公婆就把活儿都推给了她。   可怜付向红还没痊愈,就得拖着病体伺候一大家子,把她折磨得不堪重负。   好不容易盼着年初二回娘家,她才得以松口气。   这些事儿,姜榆听着都觉得心烦。   “向红姐,那你要离婚吗?离了婚就不需要伺候这一大家子了。”   谁料付向红眼睛立马瞪了起来,看姜榆的眼神十分不善。   “姜榆,哪里有你这样的,大过年劝人离婚,也不怕遭雷劈!”   姜榆:“……”   她就多余说这句话。   她叹了一声,“既然你没打算离婚,又何必抱怨呢?这些都是你心甘情愿做的,又不是别人拿刀逼着你。”   付向红咬着牙,“你这人怎么这么狠心,我日子过得苦,还不能跟你倾诉两句了!又不是人人都像你,没了工作还有个男人给你撑腰。”   姜榆诧异道:“怎么你男人不给你撑腰吗?哎哟真可怜呐,这要是我男人,早被我当垃圾丢了。向红姐就爱拿个垃圾当宝贝,旁人又有什么法子呢。不过你男人也差不多,不珍惜自己媳妇儿,拿张春花当心肝。”   她拍拍付向红的肩膀,语重心长劝道:“向红姐,你干脆和张春花过日子得了。你看啊,张春花是刘大贵的心肝,刘大贵是你的心肝,四舍五入,张春花不就是你的心肝了,合着你们才是天生一对!”   付向红气得眼红,追着她进屋。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和大贵有什么关系,那都是张春花不要脸!她赖在我家不走,一到晚上还争抢着伺候男人,净会在大贵面前卖乖。”   等刘大贵一出门,她就露出本性,啥都不干。   姜榆听着糟心,恨不得捂住耳朵。   “向红姐,你别说了。”   付向红觉得她实在冷漠,一时间又忍不住伤心哭了起来。   嘴里不住念叨“你太狠心了”。   好在见到林红霞后,她便顾不上姜榆了,转而和娘家人诉苦。   林红霞的态度和姜榆差不多,懒得听。   付向红来回就那几句话,还不许人说难听话。   “行了行了,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我就不说什么了。你弟妹怀上了,你回娘家就空着手来?没想着给她带点麦乳精什么的。”   付向红苦哈哈道:“大贵都把钱给张春花了,我哪里有钱买这些。妈,我和两个孩子过得实在辛苦,你看看能不能给我点钱,给你两个孙子买点吃的。”   林红霞恨铁不成钢,一把推开她。   “每次回娘家,都恨不得把家里搬空!现在倒好,不拿东西,直接伸手要钱了!付向红,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她倒是想心疼这个大女儿,念在她生病,给她贴补贴补也没什么。   可付向红不争气啊!   转头从娘家拿了钱,贴给婆家不说,还当牛做马伺候婆家人!   这也就罢了,连男人外头带回来的女人,都能把她当丫鬟!   付向红一脸哀戚,“那我能怎么办?我没钱,连累两个孩子跟我一起受罪。”   徐丽华听着都觉得奇葩,你没钱那也不是娘家人造成的。   “向红啊,刘大贵都把外头的的女人带回来了,这种男人你还留着做什么,干脆离了吧。”   付向红这都能忍,难怪脸色这么难看,都是被气的。   林红霞觉得有理,就该离了。   刘大贵这没脸没皮的人,还留着做什么。   “离!让你爸跟你一起回去,今儿就和刘大贵离了,把孩子带回来。你要是离婚,哪怕你在家里住个十年八年,你弟弟都不会有意见。但你想掏空娘家去贴补婆家,那不能够!”   付向红满心苦楚,“妈,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我要是真离了,带着两个孩子往后还能再嫁吗?”   姜榆啧了声,“向红姐,没人规定女人一定要嫁。”   “我不嫁人,往后谁来养我?”   付向红活到这个年纪,上伺候公婆,下的抚养两娃,唯独没想过要出去工作。   哪怕到了现在,她也没想过要出去挣钱。   没钱,还怎么养孩子。   “你和刘大贵离了,便可以回娘家,难道在你眼里,刘大贵比你亲爸亲妈还可靠吗?”姜榆实在不理解她的脑回路。   付向红抽抽噎噎,“我怎么忍心拖累我爸妈。”   徐丽华气笑了,“难道你掏空娘家贴补婆家,就不拖累你爸妈了吗?你真要是在家里,还能帮你爸妈分担家里的活儿,这哪里是拖累?”   付向红终于有几分松动, 迟疑着看向林红霞。   林红霞冷哼,“反正你不离,往后就别回娘家了,我以后就当没生过你!”   付向红治病的钱还是大家凑的,她不好好保重身体,反而为了刘大贵拼命透支。   这往后她再有什么事,大家可不愿意帮了。   姜榆佯装叹气,“徐大妈,咱们还是不多管闲事了。照着向红姐这活法儿,估摸着没两年她就没命了,管这闲事做什么。”   徐丽华点点头,“是呀,回头刘大贵正好娶了张春花,就张春花那性子,肯定会虐待孩子,只是可怜了这两个孩子呀。”   姜榆:“要我说,养这两个孩子还得花钱,张春花哪里会留着他们,肯定得把他们赶出去。”   徐丽华:“没有亲妈,亲爸不疼,这样的孩子最容易走歪路,说不定最后还得吃花生米。”   姜榆:“唉,可怜呐。”   徐丽华:“唉,造孽呀!”   她们两个一唱一和,付向红听得心头直抽,脑海中已经浮现两个孩子出去乞讨的画面。   她的儿啊!   付向红咬紧牙关,眼泪蔓延而出,心一横。   “妈,我离!我今儿回去,就和刘大贵提离婚!”   林红霞说办就办,当即道:“用什么今天回去,现在就去!办事处过年也不放假,要离就趁早。你现在离了,还能回来过个好年!”   她可不是付向红这性子,犹犹豫豫。   等今天一过,这婚又离不成了。   于是,付向红回一趟娘家,连门都没进,就又被带着回去。   这一次,却是为了和刘大贵离婚,心境大有不同。   林红霞领着她走出门,转而又回过头。   “老徐,要不大家给我帮帮忙,我怕就我们娘俩去,势单力薄,回头被人给欺负了。”   徐丽华热心道:“这感情好,你等我换件衣裳。”   她自己去也就罢了,还拉着姜榆一起。   看着姜榆想拒绝,她立马拿话堵了她的嘴。   “可别跟我说你有事,你又没工作,能有什么事。你家里的活也不用你干,有小贺在呢。”   姜榆:“……好吧。” 第442章 都给你吃   姜榆一路跟着徐丽华来到付向红的婆家。   徐丽华不愧是包打听,啥事都瞒不住她。   这一路上,光是听刘家的事,姜榆耳朵都要满了。   “这刘老头啊,娶了两任媳妇儿,和第一个媳妇儿生下了刘大勇,就张春花的前夫。后来刘老头出轨,抛弃了刘大勇母子俩,娶了另一个媳妇儿,生下了刘大贵。”   因此别看刘大勇和刘大贵是亲兄弟,其实关系很不好,平时不怎么来往。   这也是为什么刘大贵敢无所顾忌,把前任嫂子接到家里养着。   有其父必有其子,就刘老头这德性,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刘大贵,能是什么好东西。   “当初向红和刘大贵处对象的时候,我就不看好,贼眉鼠眼的。可惜我一个外人,有谁会听我说话呢。”   正聊着,她们就来到了刘大贵家。   他们家还没付家来得宽敞,再住一个张春花,连付向红都只有打地铺的份儿。   她身体还没好,大冬天睡地板,难怪身子会弱成这样。   她们到的时候,院子里空无一人。   外头冷,现在大家都不爱出门。   走近一看,刘大贵一家正围成一桌,大口大口吃着肉。   选择这时候吃肉,显而易见是为了避开付向红。   刘大贵给张春花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笑得一脸宠溺。   “吃,多吃点!等付向红回来,看她从娘家带了什么好东西,都给你吃。”   姜榆一行人就站在门口,把刘大贵说的话尽收耳底。   付向红脸色白成一张纸,手颤抖着,万万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丈夫口中说出的话。   她还以为家里是真的困难,年夜饭都没吃上肉。   合着不是没有肉,是要避开她和两个孩子吃。   付向红肝肠寸断,过往的一切终究是付错了人。   林红霞冷冷一哼,睨着付向红。   “你现在满意了?病还没养好就赶着回来伺候,就喂出了这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这样没脸没皮的家庭,亏你还念着人家。”   姜榆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他们都忙着吃肉,根本没注意到门口还站着几个人。   她撇撇嘴,“就这样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徐丽华啐了一口,“就是,便宜了他们!”   付向红这会儿脑子清醒了,咬着牙。   “妈,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林红霞一把抓住她,“你要去哪里?都这时候了,你不会还不想离婚吧?”   付向红苦笑,“妈,你信我一次,我真没那么贱。就算为了我两个孩子,我今儿也得豁出去!”   林红霞哼道:“我就等你一会儿,你要是没回来,我就自己进去了。”   付向红用力点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徐丽华拿着手肘捅了捅姜榆,“你说付向红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   姜榆搓了搓手,觉得有些冷。   她现在只想进屋烤烤手,什么都不想,看个热闹也不容易。   好在付向红没让她们等太久,过了一会儿便回来了。   林红霞等得不耐烦,眼瞧着里面那些人都快吃完了。   “可以进去了?”   付向红摇摇头,“妈,再等一会儿,他们就要来了。”   “谁就要来了?”徐丽华疑惑问道。   付向红抿了抿唇,“我觉得姜榆说得对,就这样离婚,太便宜了他们。”   所以她去了面粉厂,把刘大贵给举报了。   刘大贵是面粉厂的小领导,在厂里有些体面。   她一想到离婚之后,刘大贵会和张春花结婚,生活得和和美美,他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   唯有她的人生,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心里就不甘心极了。   她伺候了刘大贵这么多年,付出了半辈子的心血,什么都没得到,张春花一来就捡了个现成的,没这么好的事儿。   徐丽华的话才冲到嘴边,便看到几个男人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付向红垂下眼皮,“他们是面粉厂保卫科的人。”   面粉厂的保卫科是出了名的凶狠,大家都说他们像是北城的街溜子,蛮横不讲理。   揪到了小辫子,恨不得把人连根拔起,丝毫没有人情可言。   徐丽华拉着姜榆走到一旁,小心避开了他们。   他们连句招呼都没打,直接抬脚踹开了刘大贵的家门,吓得里面的人差点魂飞魄散。   刘大贵最先反应过来,脸上赔着笑。   “这不是韩队长嘛!您要过来也不提前说,我备一桌好酒好菜招待您几位。”   为首的韩队长个子不高,身材壮实,脸上有些麻子,不笑的时候五官有些凌厉。   他这人看着就有几分流氓气,不怪刘大贵怕他。   “刘主任,好酒好菜就不必了,我们是来办事的。”   刘大贵勉强笑了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毕竟能让韩队长办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韩队长,这……几位有何贵干?”   韩队长朗声道:“有人举报你乱搞男女关系,媳妇儿还在,就跑出去相亲,还把外头的女人带进屋。”   他猥琐一笑,拍拍刘大贵的肩膀。   “刘主任,听说都睡一块儿了,还让媳妇儿伺候你们,你还挺会玩的。”   刘大贵用力咽了咽口水,浑身冒着冷汗,勉强笑了笑。   “韩队长,都是男人,你得理解我!我媳妇儿得了病,没几年活头了,两个孩子总需要人照顾,可不得给他们找个后妈。现在找是找,以后找也是找,没什么不一样。”   韩队长嗤了声,“为了孩子还是为了你自己,你心里清楚。甭说这些有的没的,都跟我回保卫科一趟,好好交代清楚。”   刘大贵哪里敢去,面粉厂保卫科这些人都是流氓,手段层出不穷。   尤其是韩队长这人,手段更是阴狠。   为了让人老实交代事情,他们能把人绑在椅子上,脸对着灯,不给吃不给喝,就这么不停歇照射着,也不让你睡觉。   总会在你濒临入睡的时候,发出一声巨响,让人吓得魂都散了,提心吊胆一夜。   就这样折磨一整天,哪怕不是你做的,都只能乖乖认罪。   “韩队长,都是一个厂的,没必要这样吧?”他笑着摸出两张大团结塞过去。   “这些,给韩队长买烟。”   “刘主任,别跟我来这一套。我是公事公办,有人举报,我负责拿人查证,这不对吗?”韩队长笑着反问,不接他的钱。   刘大贵暗暗咬牙,敢怒不敢言。   “对,怎么不对!不知道您能不能提个醒,是谁举报了我?也许是误会一场,我还能能跟人求求情。”   韩队长往外看了一眼,他们这个角度,看不见付向红几人的身影。   不过就在这时,有人喊了一声:“这不是向红嘛?我在屋里就看见你了,你们几个站在门口做什么,还站了这么久,不冷吗?”   付向红勉强一笑。   “同奶奶,不冷,我这就要走了。”   韩队长背着手,笑看着刘大贵,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喏,你问问你媳妇儿,不就知道是谁举报了你。”   刘大贵脸色大变,涌上的滔天愤怒瞬间掩盖了刚才的害怕。   他在心里头过了一圈,想到了许多人,唯独没想到那人会是付向红。   他快步往外走,怒火冲天,逼得脸色涨得通红。   在看到林红霞的那一刻,僵在了原地。   “妈……妈?你怎么来了!” 第443章 玩得花   林红霞哼了声,“你当然不希望我来,我要是不来,怎么会看见你们背着向红偷偷吃肉!怎么会听见你还在打我家的主意,想扒拉我家的东西,去喂你那外头的破鞋。”   张春花怕得不行,躲到了人群后面。   她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游街,还在保卫科关了几天,可不想再去一次。   刘大贵抹了一把脸,赔着笑。   “妈,这是哪里话,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是向红跟你说了什么吗?有什么事儿我们关起门来解决,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我呸!你也知道难看?你们一家子没脸没皮,做出的难看事还少吗?我女儿向红给你们家当牛做马,给你生了两个儿子,转头她生了病,你们可出过一分钱医药费?”   刘大贵的老娘汪金娣从屋里走了出来,叉着腰和林红霞叫骂。   “我们一大家子全靠大贵养,他上有老下有小,哪里有钱给你女儿治病!掏空家里给她治,那我们还活不活了?你女儿真要是个贤惠的,就不该去医院治病!”   姜榆扬了扬眉,“有困难就要想办法,厂里对于职工家属是很关照的。但凡你儿子提出来,面粉厂不可能袖手旁观。再怎么困难,都不是你们冷眼看着儿媳妇生病,却一毛不拔的理由。”   一分没出,和出不起钱,本就是两回事。   汪金娣想混淆概念,那可不行。   和刘大贵家同住在一个大院的人,纷纷从屋里走了出来。   现在是过年,外头冷,大家都窝在屋里唠嗑。   以至于保卫科的人过来,他们才发现本应该在娘家的付向红,竟然又回来了。   “原来向红生病,大贵家一分没出呀?”   “不能够吧,汪金娣明明跟我说,医药费全是大贵出的来着。”   “是嘞,她还在我面前骂了好几回林红霞,说她狠心,连自家闺女都不管。”   “这算什么,我听说厂里也是给了补贴的,我男人说刘大贵亲手填的申请。五百块钱补贴呢,他怎么会没钱。”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沉默下来,看着刘大贵的眼神添上几分鄙夷。   厂里给了帮助,合着这钱,一分都没花到付向红身上?   姜榆可算是开了眼,要不是今天跟着过来,她还不知道有这内情。   林红霞气得肝疼,就这种人,付向红还死心塌地要伺候他。   “刘大贵,老娘当初真是看走了眼,怎么就给向红挑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大家都给我们评评理呀,我家向红生病那会儿,他们连看一眼都不稀罕,巴不得向红早死,好让刘大贵能再娶!”   徐丽华跟着帮腔:“可不就是!向红在医院做手术那会儿,还是我去伺候的,她婆家人,那是一个都没出现。更别提她的医药费,还是我们大家凑的,她婆家一分没出。”   姜榆啧了声,“哪里还敢指望他们出医药费,各位都不知道,我们刚才来的那会儿他们竟然在吃肉!年夜饭上,向红姐忙活了这么久,一口肉没吃上,说是家里没钱买肉。哪里是没钱,是生怕向红姐占他们便宜,故意躲着她吃呢。”   徐丽华:“啧啧,外头女人都有肉吃,自己媳妇儿连个外人都不如。”   韩队长冲着刘大贵一家狠狠啐了一口,“我自认为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你们比我还无耻。”   刘大贵脸色铁青,身后站着的父母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倒是想否认,可罪名一个接着一个扣在头上,让他不知该反驳哪一个。   韩队长冷冷一哼,“有什么话,都去保卫科说。刘主任,我记得当初你说你媳妇儿生病,厂里给了五百块钱的援助补贴。你怕是得好好交代,这个钱你都用到了什么地方!”   他给手底下的几个使了眼色,“把他捆住,带回厂里问话。”   保卫科的人办事,可不管他是不是厂里的领导,该绑还得绑。   直到保卫科的人下了狠劲,掏出绳索给他捆住,刘大贵终于慌了,抬眼看向一言不发的付向红,和她求饶。   “向红!向红!你不能这样对我,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你放过我!我要是这样进了保卫科,你让两个孩子怎么办?”   付向红冷笑,“你连吃肉,都不愿意给两个孩子吃上一口,你还敢提他们?你情愿给张春花吃,都不给你亲儿子吃!刘大贵,真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我现在就能拿刀捅了你!”   她狠狠咬着牙,看着狼狈的刘大贵,心里却生不出一丝快感。   这可是她死心塌地跟了十几年的男人!   她没忘记张春花,这一对狗男女感情这么好,肯定不愿意丢下对方。   就该让他们一起去保卫科团聚!   “韩队长,我实名举报刘大贵和张春花乱搞男女关系!他们早就睡一个被窝了,当着我的面卿卿我我从不顾忌。这对狗男女,做出这种伤分败俗的事,必须严惩!”   刘大贵怒火冲天,从头到脚都在用力挣扎,却被人无情地摁在地上摩擦。   “付向红,你这个贱人,你敢害我……唔唔唔!唔唔唔!”   韩队长直接脱下他的袜子,往他嘴里塞了进去。   “省省力气,有话回到厂里再说。”   他回过头,“那谁……”   “她是张春花。”付向红提醒。   韩队长点点头,“对,张春花,你别躲了,你也得跟我们回厂里一趟。”   张春花吓得直哆嗦,“我我我……我什么都没做,都是刘大贵威逼利诱,我才跟了他。”   韩队长嗤了声,“那你更得跟我们走了,好好说说他是怎么威逼利诱你。”   还有刘老头和汪金娣,“你们两个也一起!”   汪金娣惊慌失措,无助地看向刘老头。   保卫科那种地方,进了还能再出来吗?   “老头子,你快跟人求求情呐,这可怎么办。”   刘老头冷哼,“能怎么办?我早跟你们说过,别把人逼得太狠!”   汪金娣咬紧牙关,“你这是什么话,难道钱你没花吗?肉你没吃吗?就连张春花你都睡过了,还搁这儿装什么无辜!对呀,你就说张春花是你的女人,反正我不介意,这样保卫科的人就没话讲了。”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看不出来啊,刘老头玩得这么花。”   “我怎么觉得是张春花玩得花啊?”   “呵,刘大贵脸都绿了,难道他不知道?”   别说刘大贵了,这事儿就连付向红都不知道!   付向红愕然看着张春花,心里生了几分厌恶,就这个货色,刘大贵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一想到自己还巴巴的伺候了他们这么久,她忍不住恶心干呕起来。 第444章 我高低得骂她两句   韩队长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立功的机会,哪里会轻易放过刘大贵。   无论刘老头和汪金娣怎么求情,他手段强势,没有丝毫心软,直接把人给带走了。   张春花也不例外,管她是谁的女人,反正和刘大贵乱搞男女关系这个罪名定了,错不了。   她心如死灰,眼泪什么时候流了满面都不知道,扑过去拍打着刘大贵。   “都是你害的我!是你说付向红是个蠢货,最听你的话,不敢把事情闹大的!要不是你哄我,我才不会跟你!”   刘大贵成竹在胸,自以为拿捏住了付向红,把她调教得服服帖帖。   可现在看看,就是他口中那个“愚蠢的女人”,把他们坑得差点没命!   “我不去保卫科,我不去游街!”   张春花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一起来,糊了一脸。   韩队长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前途,想踩着刘大贵出头,哪里有心情怜香惜玉。   张春花哭得越狠,他手上劲儿越大。   作为举报人,付向红也得跟着去。   姜榆也很好奇保卫科的人要怎么处理,和徐丽华一起跟着过去。   只是才到门口,她们几个就被拦下。   “闲人免入。”   姜榆问道:“韩队长,不知道面粉厂补贴给付向红的钱,能落实到她本人手中吗?刘大贵此举和贪污没什么两样,得亏了韩队长心明眼亮,揭穿了他的罪行。”   韩队长听得心里舒坦,倨傲一笑。   “这件事我肯定会上报的,至于厂里会怎么处理,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   姜榆要的也就是他这句话,只要往上报,面粉厂还不至于把钱收回,到时候肯定给付向红的。   “徐大妈,我就不在这里等了,你们等向红姐出来吧。”   徐丽华忙道:“别呀,你比我们懂,向红要怎么和刘大贵离婚?”   姜榆道:“我又没离过婚,我怎么知道。反正一句话,尽可能给向红姐争取好处。刘大贵是过错方,向红姐是举报人和受害者,与其让刘大贵受罚,还不如拿捏他多要一些好处。”   饶是林红霞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说,姜榆这脑袋瓜子就是好。   刚才和韩队长说了几句话,便为付向红争取到了五百块钱的补贴。   “姜榆,今儿多谢你。”   姜榆不计前嫌,愿意帮付向红,是她始料未及的。   林红霞这句道谢虽然有几分扭捏,但却是真心实意。   “林阿姨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   她还真没想过要帮付向红什么,只是跟着徐丽华过来看热闹罢了。   姜榆先她们一步回家,才回到大院没多久,徐丽华几个也回到了。   徐丽华跑到和她说话。   “那个张春花,被放出来了!”   姜榆一愣,“这么快?”   徐丽华哼了声,可不就是。   “刘大贵不知是真喜欢她,还是得了她什么好处,把罪名全揽在自己身上,说什么张春花是被强迫的。真是好笑,韩队长竟然真信了她。”   姜榆和这个韩队长不熟,但经过几句交谈,知道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他能放了张春花,定然是有利可图。   “那向红姐的赔偿呢?”   说起这个,徐丽华就更生气了。   “那个天杀的韩天华说,没了!赔偿没了!”   姜榆眉头紧皱,韩天华先前说得好好的,转眼出尔反尔,说不定是他得了个不小的好处。   是刘大贵,还是张春花,竟然能拿出东西打动韩天华。   “韩天华怎么说的,就说没了?”   徐丽华冷哼,“老林倒是和他吵了几句嘴,让他给出个理由,他就带我们去找了他的领导。可面粉厂保卫科的人都是一丘之貉,互相包庇。”   问来问去,也没为什么,反正这钱就没了。   韩天华更是无赖,有恃无恐:“你不是想找我领导吗,我现在给你找了,去举报吧。”   林红霞和付向红又气又急,竟是连个要说法的地方都没有。   姜榆沉声道:“照这情况,没过几天,刘大贵也会被放出来。”   现在扣着刘大贵,不是因为他犯了错误,而是因为张春花手里还握着他们想要的东西。   徐丽华唉声叹气,“摊上这种人,是向红倒霉。”   姜榆没搭话,是她倒霉,但也有她自己的原因,不懂得及时抽身。   在泥潭里深陷这么多年,她竟然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徐大妈,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就这样吧。”   “唉,我也是这样想的。”   姜榆不喜欢自寻烦恼,本就是别人家的事,轮不到她来操心。   然而她不想管,自有麻烦找上门。   林红霞和付向红找她,要她帮忙。   却叫姜榆觉得奇怪:“林阿姨,韩天华打定主意要包庇,我能有什么办法。”   林红霞道:“他是队长有什么了不起,小贺还是科长呢!”   姜榆无奈,“贺庭岳手再长,都管不了面粉厂的事。”   “可他人脉广,肯定有办法帮我。现下刘大贵被面粉厂那边扣着,我想离婚都离不了,更别提赔偿了。”   她想和刘大贵见一面,却被韩天华拒绝。   说什么在保卫科关押的人不能轻易见面,说白了就是包庇。   “姜榆,你给我想想办法,你脑瓜子聪明,肯定比我们多主意。”   姜榆摇摇头,“这我还真没办法,面粉厂的事我们干涉不了,但我可以给你们打听打听情况。”   林红霞气急,“你这人怎么半分情面都不给,我都拉下老脸求你了,你帮帮我们怎么了?”   “林阿姨,我不是不帮,是没办法。”姜榆重申一遍。   “你们何必舍近求远,直接让付叔问问不就成了。”   付爱国就是面粉厂的人,是厂里的老人了,有一定的资历在。   他来为付向红发声,不比她说话好用?   林红霞叹了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格,说好听点是脾气好,说个大实话就是缩头乌龟。”   付爱国这性子,注定没办法走远,因而在面粉厂这么多年,连个小领导都没混上,就连更年轻的刘大贵都比他职位高。   林红霞倒是想让他出头,但他犹犹豫豫,跟要他命似的,她就不想说了。   “姜榆,我们现在也就能指望你了,看在姜婷的份上,你给帮个忙。”   姜榆嗤笑,“林阿姨,我和姜婷什么关系,你难道不清楚?”   她直接给她们下了逐客令。   “我家里还有事,你们先回吧。”   林红霞脸色黑如锅底,难听话都到嘴边了,却被付向红拦下。   “妈,我们回去吧,先麻烦姜榆给我们打听打听。”   她还不想走,却被付向红强行拉走了。   “你拦着我做什么,一个小忙都求不上,我高低得骂她两句。”   付向红苦笑,“妈,我也不喜欢姜榆,可现在不是和她作对的时候。”   她被刘大贵伤透了心,现在千疮百孔,实在没力气和姜榆争执。   想到刘大贵和张春花,她心里恨得咬牙,却又无可奈何,一头乱绪。   他们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还能全身而退,没有这种道理!   要是面粉厂那边选择包庇,她就亲手拿刀捅了这对狗男女! 第445章 这叫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   面粉厂里头,姜榆没有几个熟人,赖六子勉强算一个。   他性格圆滑,哪怕插手不了,也应该能打听一二。   隔天,赖六子给她递了消息。   “这个张春花是什么能人不成,她竟然许了好处给韩天华。”   一个需要依附刘大贵才能生存下去的女人,竟然敢夸下海口,许下这么大的好处。   “韩天华一直派人跟着她,她就不怕给自己挖了坑?”赖六子也想不明白。   姜榆忙问道:“她许了什么好处?”   “大黄鱼,这个数。”赖六子压低声音。   姜榆觉得好笑,张春花要是有这些东西,她还用得着赖在刘大贵家里?   “韩天华信了?”   “一半一半吧,他要是没信,不至于把张春花放了。可你要是说他信了,他又扣着刘大贵呢。”   姜榆扯开唇角,扬起讽刺的弧度。   “张春花这种人,哪里会在乎刘大贵。”   大概率是韩天华派人盯着她,认为她逃不了。   “我倒想看看,张春花要从哪里弄出五根大黄鱼出来,”   赖六子嘿嘿笑了起来,“我也想知道,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大黄鱼呢。”   姜榆睨着他,“我也没见过。”   “嫂子,要不……”   姜榆立马摇头,“你别想了,我可做不出明抢的事情。”   抢劫是犯法的。   赖六子熄了这个念头,“看来我们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姜榆倒没觉得有什么遗憾,她很快放下了张春花的事,本身和她也没关系。   “这个休息日,要不要去山上走一趟?”   赖六子没什么兴趣:“这么冷,还下雪呢。”   “就因为冷,才想看看山上有没有猎物可以捡。”   姜榆没上班,都快在家里窝得发霉了。   想到姜榆那总能满载而归的运气,赖六子答应了。   “我喊上铁牛,一起去!”   还没从赖六子家里离开,蔡晓乐过来了。   她妈也在面粉厂,姜榆便也拜托了她探听消息。   然而她知道的消息,还没赖六子多。   “我妈说面粉厂最近换领导了,保卫科里头都是厂长的人,得罪不起。”   反正是什么都没打听出来,更别提帮付向红了。   姜榆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还是谢谢你,你能帮忙,我已经很感激了。”   蔡晓乐有些丧气,“可我都没帮上你。”   令她真正不高兴的是,她觉得蔡慧芳不是没这个能耐,而是不想帮姜榆。   先前她能顶替周雪在宣传科站稳脚跟,全赖姜榆为她引荐鲁冰老师。   然而蔡慧芳却好似全然忘了这些事。   “帮没帮上不是那么紧要,本身也不是我的事。这个休息日我们打算上山一趟,你要不要去?”   蔡晓乐双目一亮,毫不犹豫答应:“当然去!”   她许久没和姜榆坐下来好好说话,一时间不想放她走,把厂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和她聊了聊。   “先前我不是跟你提过,厂里要进口一批涤纶纤维,供应方要涨价的事吗?”   姜榆点点头,“现在谈拢了吗?”   “没呢,涨价涨得离谱,厂里哪里有这么多资金采购,现在还双方还在磨着,我估摸着应该谈不下来。”   那几家供应方联合起来涨价,说白了就是欺负她们没有化纤生产线。   就因为这件事,平白叫他们国棉厂矮人一头,真是憋屈极了。   “咱们厂这两年效益不错,哪怕是涨价,也不至于没钱采购吧?”关于国棉厂的财务,姜榆还是知道一些。   蔡晓乐叹气道:“厂里准备再进口一些精梳机,扩大生产线,投进去不少钱。”   进口的机器价格高昂,光是在这一块儿,投进去的数目都不小了。   姜榆恍然,“难怪缺钱。”   她们聊了一会儿,姜榆才起身告辞。   “过几天见。”   蔡晓乐笑着挥手,“路上慢点儿,注意安全。”   姜榆走后,赖六子催着她回家:“我送你吧。”   蔡晓乐一脸不高兴,眼刀子横了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我跟你还没说两句话,你就急着赶我走。”   赖六子无奈道:“哪里是我赶你走,你现在不走,回头你妈又找过来。”   对于蔡慧芳,蔡晓乐现在也是没办法。   她因为自己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对于女儿的另一半特别慎重。   打一开始就看不上赖六子,自然是越看越不顺眼。   “你休息一会儿吧,别送了,我自己能回去。”   尽管她这样说,赖六子还是送她到了楼下,只是没跟上去和蔡慧芳打招呼。   蔡晓乐回到家,才进门,便听见自家母亲问:“赖六子送你回来的?”   “嗯,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家,非要送。”   蔡慧芳脸色淡淡,谈不上高不高兴。   “怎么不上来坐坐。”   “他忙呢。”   蔡慧芳瞥了她一眼,心想真是女生外向。   “成天忙着那些不正经的事,也不想找一份稳定工作,这叫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   同样的话,蔡晓乐已经听过许多遍。   “妈,他也挣钱的,挣的比上班还多,你别总带着偏见看他。”   蔡慧芳哼了声,“挣得多有什么用,回头他被抓了,还不是得连累你。正因为现在挣了钱,才更应该脚踏实地,抓紧想办法买份工作。”   蔡晓乐摇摇头,“他不喜欢,他自由惯了。”   蔡慧芳恨铁不成钢瞪了她一眼,“还是因为你没用,连个男人都拿捏不住。”   “好了妈,不说这个了,我拜托你帮忙打听的事,你真没办法问问吗?”   她指的自然是张春花的事。   蔡慧芳脸色愈发不耐,“那是姜榆的事,跟你又没关系,你这么上心做什么。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些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蔡晓乐跺了跺脚,懊恼道:“你说的那些都是莫须有,我当然听不进去。姜榆和六子清清白白,她又是结了婚的,贺科长都不介意,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谁家清清白白的闺女,成天和男人来往?这世界上,除了亲人,男人和女人之间就没有清白的感情!”   蔡慧芳抬手推了下她的额头,“你真是不争气!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不成?我是过来人,比你懂男人。现在不拿捏住他,等他真的背叛你,你哭都来不及了!”   蔡晓乐冷着脸不说话,这些话没一句是她爱听的,干脆保持沉默,任由蔡慧芳念叨。 第446章 大家都说这是神庙呢   姜榆从赖六子家出来,又去王云珊家走了一趟。   她先前和何春兰换了不少棉布,打算送过去。   王云珊预产期大概就这一周左右,这棉布给孩子做衣裳正合适。   “这布料摸着真软,给我多浪费,你自己留着做衣裳多好。”   王云珊嘴上这样说,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从她结婚后,几乎没和父母联系过,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怀孕的事。   王盼娣嫁到城里后,她们倒是有联系,然而这个妹妹也没想过送她东西。   在她心中,姜榆才是实打实的的娘家人。   姐妹俩坐下聊了一会儿,提起孩子和丈夫,王云珊总是一副幸福的神色。   “他现在呀忙着一个新案子,老是忙到忘记时间,有时连饭都不回家吃。”   姜榆好奇,问了句:“什么案子?”   “说是连环杀人案,嫌疑人早就确定了,到现在还没找到。我听着都觉得提心吊胆,这要是运气不好叫我们遇上,那可怎么办。”   姜榆嗔道:“都当妈的人了,说话还这么口无遮拦。”   王云珊吐了吐舌头,“我又没说错,这案子从前年就开始了,到现在还没破,得亏公安局保密工作做得好,不然早就引起恐慌了。”   姜榆若有所思,“兴许凶手根本不在北城了呢。”   王云珊拿出一幅图像给她看,“就长这样,你记住他的样子,要是真遇见了,记得离他远点。”   姜榆细细看了几眼,发现这个男人长得非常没有记忆点。   很普通的老实男人长相,真碰上面,也不会觉得他是杀人犯的模样。   “毫无记忆点。”她得出一个结论。   “倒也不是。”   王云珊指了指他的左耳,“晖子说,这人长得普通,唯有耳垂这边有两颗痣,一红一黑。”   光是这一点,认错人的概率就不会太大。   姜榆点点头,“我记住了,但我运气应该不会这么差吧。”   王云珊笑嘻嘻,随口说了句:“那可说不准。”   转眼到了休息日,到了姜榆和赖六子约好的时间。   临到出发,蔡晓乐却说不来了。   姜榆有些惊讶,“是出什么事了吗?”   赖六子不想在外人面前提蔡慧芳的不是,只好摇摇头。   “大概是有些受凉,身体不舒服。”   姜榆担忧道:“没事吧,要不我先去看看她。”   赖六子心头叹息,“不用,让她好好休息。”   蔡晓乐为什么不去,他心里是清楚的,无非就是蔡慧芳不愿意她和姜榆接触。   具体的蔡晓乐也没说,反正大概意思就是她觉得姜榆不好,会带坏蔡晓乐。   这要是叫姜榆知道,怕是心里会不舒服,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说。   “那行吧,我就不去打扰她休息了。看我们今天运气如何,回头也给她送一些猎物过去。”   一行人说走就走,出发前往南河村。   那地儿姜榆熟悉,有没有猎物暂且不提,至少她记得几个野鸡窝,兴许能掏几个野鸡蛋,不至于空手而归。   但她运气一向好,一旦上山,就不会只有几个野鸡蛋。   才走到半山腰,他们便捡到了几只野鸡,个头都不小。   至少够大家吃上几顿肉了。   赖六子面带喜色,“我就知道跟着嫂子一准有肉吃!”   铁牛傻笑着,“嫂子,下一个野鸡窝在哪里?”   姜榆指了个大概位置:“往那个方向走。”   何杏道:“这是去寺庙的方向。”   “什么寺庙?”   “就是求子的寺庙呀,上回姜婷姐去寺庙求子,住了半个月就怀上了,大家都说这是神庙呢。”   就连外村的人都过来求子,何杏经常往山上跑,给那些求子的人带了几次路,就是往那个方向。   姜榆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古怪。   都是徐丽华惹的祸,和她提过求子的方法,都是些不正经的事。   “没事,我们不去寺庙。”   野鸡窝离寺庙还有一段距离。   她和赖六子去野鸡窝,贺庭岳拿着猎枪,打算带铁牛去找野猪。   一行人兵分两路。   快到野鸡窝的时候,姜榆眼皮突然跳了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大对。   她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急忙喊停。   “六子,我们先在这边停一下。”   赖六子回过头,面色凝重。   “嫂子,有问题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心慌。”   姜榆知道自己这些话有些无厘头,可她就是莫名有不祥的预感。   “我们上去。”赖六子当机立断。   往上走是一个较陡的坡,有杂草掩着,视野好,又不容易被人发现。   何杏缩成一团,小脸紧绷着,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要躲起来。   “姜榆姐……”   “嘘,有人来了。”赖六子急忙让她噤声。   姜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瞧见一个身影由远及近。   等那人走近,她才发现竟然是张春花!   除了张春花,还有另外一人。   赖六子压低声音:“这人我知道,是韩天华身边的人。”   大概率是韩天华派来盯着张春花的人。   姜榆屏住呼吸,想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她心里隐隐觉得,眼皮突然跳起来,并不是因为张春花。   “今天是最后一天,你要是敢再耍我……”   张春花惊慌道:“我没耍你们,这山上真的藏着宝藏!我不知道在哪里,但肯定就在这座山!地方这么大,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你们再给我几天时间!”   “这话你和韩哥说去,我只负责看着你。”   张春花咬着唇,“要不我把身上的钱都给你,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你放了我吧。”   “嗤,你照照镜子,我可不稀罕碰你,我又不是刘大贵。”   张春花又羞又恼,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他们走得并不快,显然是在找东西。   大概就是张春花口中的“宝藏”。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何杏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姜榆姐,我能说话了吗?”   姜榆忍俊不禁,“不是已经说话了吗?”   何杏羞赧一笑,“刚才那个嫂子不对劲吗?我之前就见过她。”   姜榆扬眉,“她来过我们村?”   “就我刚才跟你说的,她过来求子,我给她带路上山。”   何杏说得一本正经,显然是真的信了张春花的说法。   然而姜榆和赖六子却知道,张春花早就已经离婚,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山上求子。   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还想养孩子?   “她来过几次?”   何杏回想了一下,“挺多次的,前面几次都是找我带的路,下山都是主持送她。后来她自己认路,就不找我了。每次来都得住上几天,我看她和主持关系很好。”   赖六子眉头一皱,“奇怪,她求哪门子的孩子?” 第447章 好似认得我   姜榆目露深思,“如果她不是来求子,那她来寺庙做什么?”   张春花又是从哪里知道山上有宝藏?   她心里的疑惑是越来越多了。   何杏歪了下脑袋,“她不是来求子的吗?”   姜榆拍拍她的脑袋,“这件事跟你没关系,甭管她们怎么求子往后你别搭理这事儿,也别去寺庙。”   她不确定这个寺庙是不是正经的庙,倘若真像是徐丽华说的那样,何杏最好远离。   “那我们还去掏野鸡窝吗?”何杏更关心今天能不能吃上肉。   姜榆笑了起来,立马把张春花的事抛在脑后。   现在什么都没有吃肉来得要紧。   “我们不去那边了,往上面走,我还记得一个野鸡窝。”   她不想和张春花撞上,选择去另一边。   赖六子道:“正好,我们去和岳哥他们会合。”   他们往上走的时候,正巧遇见一个男人下山。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姜榆和赖六子不认得,何杏却认识。   “住持。”   姜榆神色诧异,没想到这么巧,竟然遇到了寺庙的住持。   他剃了光头,穿着素色衣裳,瞧着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平平无奇的五官,是叫人看上几眼都记不住的一张脸。   他脸上缓缓浮现温和的笑容,“何杏小同志,怎么这时候上山。”   何杏老实巴交:“我们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捡个野物。”   住持看了一眼赖六子手上的野鸡,笑道:“看来运气不错。”   姜榆点头,笑得有些拘谨。   “还行,冬日里也就靠这些打打牙祭。”   住持没和他们多话,客套几句,便与他们错身而过。   然而就在这时,姜榆清楚看见了耳朵上的那两颗痣。   一红,一黑。   姜榆原本就被冻得僵硬的四肢突然开始发麻,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王云珊给她看的画像,是什么样来着?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瓣,丁点想不起来。   “嫂子,走吧。”赖六子提醒一句。   姜榆猛然回过神,后背已经发了一层冷汗。   她勉强扯开唇角,“走吧,我还记得几个野鸡窝,就在上面呢。”   姜榆才抬脚走出两步,忽而听见那住持开口:“等等!”   她动作僵住,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炸了开来。   赖六子一早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只是现下不适合问。   只有何杏毫无察觉,天真问道:“住持,还有事吗?”   住持笑道:“这位小同志,好似认得我。”   姜榆没有回头,却也知道他点的是自己。   她狠狠抿了下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可脸都被冻僵了,哪里能自然。   她回过头,眼睛微微弯下,脑袋转得极快,扯了个理由。   “住持有所不知,我妹妹先前去过山上的寺庙求子,我听她说起寺庙灵验,方才看见您一时有些惊喜,还以为是大仙降临人间。”   何杏用力点点头,表示姜榆说的是真的。   “是呢,姜婷姐先前去过寺庙,住持您应该还记得。她现在已经怀上啦,要不是怀孕不方便上来,肯定是要去寺庙还愿的!”   住持恍然,“原来如此,我自然记得。如此,便告辞了。”   姜榆微微点头,身体已经僵硬到发冷,就这么注视着他的身影远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何杏一无所知,没察觉她的不对,自顾自道:“住持应该是下山,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姜榆咬咬牙,动了动双腿,活动着筋骨。   “我们走,去和你们岳哥会合。”   等往上面走了一段路,赖六子才低声问:“嫂子,你刚才怎么了?”   姜榆觉得有些事不适合让何杏知道,遂摇摇头。   “没事,就是觉得自己运气真好。”   她前头才和王云珊说起,后脚就撞上了杀人犯,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像何杏这般什么都不知道,还能自如轻松应对那人。   一旦叫她知道真相,一准露馅儿。   赖六子没有追问,只是加快了脚步。   只是还没走到姜榆以往常去的野鸡窝,他们再一次感叹姜榆运气好。   他们竟然遇上了两头出来觅食的大野猪。   这对现在的姜榆来讲,可算不上幸运。   她浑身僵硬,跑都跑不动。   赖六子手上倒是有一把刀,却也没那个能耐同时对付两头野猪。   “嫂子,杏儿,你们两个先跑。”   姜榆知道自己留下来也是拖累,没有犹豫:“杏儿,咱们分开跑!”   接连遭受惊吓,姜榆觉得自己的腿跟灌了铅似的沉重。   但除了跑,别无他法。   几乎是她们一有动作,两头野猪就察觉到了,冲着他们飞奔而来。   “快跑!”赖六子大吼一声,声音在山间荡起了回音。   他不是贺庭岳,没有天生神力,不敢直接和野猪对上,只能飞快穿梭在树林里。   好在他身体灵活敏捷,一时间没叫那头暴躁的野猪追上。   而姜榆这边,情况远比他危急。   她虽然先跑,然而其中一头野猪却追着她来,距离越来越近。   姜榆张着嘴喘气,耳旁只剩自己的呼吸声,胸腔被寒风刮得刺疼,动作已经僵硬麻木,全靠着意志力撑着。   看着野猪越来越近,她满心只有绝望。   总不能真把命交代在这里吧!   千钧一发之际,贺庭岳的声音回荡在山谷。   “媳妇儿,往左!”   姜榆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然而惯性刹不住,脚下一滑,伴随着一阵枪响,她的身体往前扑下,顺着坡滚落下去。   她也不知道野猪怎么样,惊慌失措想抓住东西止住落势,好在坡不高,加上她穿得厚,就算滚下来也不碍事。   姜榆实在没力气动弹了,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望着灰暗的天空,咧着嘴笑了开来。   野猪没追上,她就知道自己得救了。   没等太久,贺庭岳的身影俯冲而下,抱着她起身,惊魂未定。   “媳妇儿,没事吧?”   姜榆怔怔地看着他,好似灵魂还未归位。   “贺庭岳,我害怕。”   贺庭岳紧紧抱着她,低声安抚:“不怕,野猪被我打死了。”   姜榆摇摇头,埋在他怀中。   有些人,可比野猪更可怕。   “野猪死了吗?”她闷闷问道。   “死了。”   姜榆吸吸鼻子,“那我们快回去吧,有发现。”   贺庭岳脸色微凝,扶着她起身。   “走,回去!”   姜榆踏出一步,才发现自己鞋都掉了。   她揉了揉鼻子,“我鞋子掉了。”   贺庭岳环顾一周,看到鞋子就落在不远处。   “你坐会儿,我帮你拿过来。”   姜榆浑身都冷,又僵又硬,确实有些腿软站不稳,复又坐了下来。   随意往旁边扫了一眼,脸色“刷”的白了,喉咙像是被掐着一般,发不出声音。 第448章 实在忍不住   贺庭岳捡了鞋子回来,很快察觉到了姜榆的不对劲。   “怎么了?”   姜榆抬起脸,小脸惨白,眼眶蓄起了泪。   她缓缓抬起手,“那……那里……”   贺庭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赫然瞧见一张满是血迹的脸庞。   这张脸是青紫青紫的,瞪大了两只眼珠子,好似在回看他。   贺庭岳第一时间捂住了姜榆的眼,“乖,别看,也别想。”   姜榆经受了接二连三的惊吓,心态不由得有些崩溃,扑在他怀里哇哇大哭。   “我这是什么悲惨经历啊,再也不想上山了。”   贺庭岳又好气又好笑,到底还是心疼她,安抚了她许久。   “我先送你下山。”   姜榆抽噎着,“那你呢?”   “我还得上来,野猪还没处理。”   姜榆蔫蔫地耷拉着脑袋,把脸埋在他怀里。   贺庭岳安抚好她,先扒开那些枯草,露出里面藏着的人。   他沉着眼,伸手探了探,人已经没了气息。   姜榆忍着害怕问道:“怎么样了?”   “初步判定死于他杀,我先送你下山,等会儿再来处理。”   姜榆咬着唇,趴伏在他背上,不敢回头。   赖六子和铁牛正好扛着一头野猪下来。   “岳哥,你那头野猪还躺着呢!”   贺庭岳道:“等会儿我再上来一趟。”   赖六子和铁牛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快到山脚下,姜榆才低声说起自己知道的事。   “这边以前有个破庙,早就没人了,上一年却有外地来的僧人在那里住下,因为姜婷求子的事,突然有名起来。我刚才和寺庙的住持打了个照面,发现他是个嫌疑犯,和这几年的一桩连环杀人案有关。”   藏在了寺庙当住持,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难怪公安找不到。   姜榆不想回忆,却不得不回忆刚才见过的那张脸。   “他是……韩天华的手下,我记得他明明和张春花在一起,说要上山找宝藏,怎么就……”   前一刻她还看着的活生生的人,现在却丢了性命。   姜榆从未有过一刻觉得,这世界有如此残忍的人。   “媳妇儿,你确定那个住持,是杀人犯?”   姜榆咬着手指,只有疼痛才能让她冷静下来。   “王云珊给我看过画像,那是一张没有任何记忆点的脸庞,除却左耳上有两颗痣,一红一黑,十分惹眼。”   要说确定,她肯定是不敢确定的。   可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   凑巧他左耳上有两颗痣,凑巧这边发生了命案。   贺庭岳背着姜榆,先来到了何有福家中。   才进院子,便听见刘君美惊诧道:“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姜榆从他背上下来,脸色还有些白。   “伯娘,我们……”   她才开口,转眼瞧见住持和何有福并肩从屋里出来,   姜榆声音一顿,心紧紧揪起。   住持脸上挂着温和的笑,面上瞧着慈善,却叫姜榆背脊发寒。   “我刚才被野猪追,吓得摔了一跤,野猪被贺庭岳打死了,还在山上呢。”   贺庭岳握着她的手,沉着镇静。   “有福伯,麻烦你照顾一下姜榆,我还得上山一趟,把野猪抬下来。”   何有福面带喜色,“庭岳好本事,竟然能弄到野猪,我叫人跟你一起。”   “不用,六子和铁牛那边还有一头,有福伯帮着处理吧。”   没想到一次有两头野猪,何有福咧着嘴笑个不停。   “好好好,我喊人过来杀猪!”   住持看着贺庭岳的身影,若有所思。   “队长,那我就不打扰了。”   何有福连连点头,“雪天路滑,住持小心着些。”   住持才走出门,只听见砰的一声,脑袋巨疼,就这么倒了下去。   姜榆紧张地握着手臂粗的棍子,欲哭无泪。   “对不起,我真的好怕,实在忍不住,能不能先把他给绑了。”   贺庭岳:“……”   冷不丁把一个手上沾了不少人命的杀人犯脑袋开了瓢,说她害怕,他都不信。   他都想扶额了,“有福伯,拿绳子过来,给他绑了,顺便叫人去报警,这人是嫌疑犯,涉嫌杀害多名无辜性命。”   姜榆连忙补充一句:“他还刚杀了人,尸体就在山上藏着!”   何有福、刘君美:“?”   刘君美最先反应过来,进屋拿了绳子。   贺庭岳先把人给捆了,五花大绑,确保他挣脱不了。   刘君美冲着发呆的何有福喊道:“愣什么,快叫人去报警!”   何有福猛然回过神,“不对呀,他是寺庙里的住持,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姜榆道:“有福伯,他要不是在山上寺庙里藏着,早就被公安抓了。”   正因为平时都在山上,甚少人见过。   不然他这左耳上的特征,叫人看一眼就能记住。   姜榆突然动手,打破了贺庭岳的计划。   “我等公安过来,再上山。”   住持是杀人犯,那他手底下那些人呢?   贺庭岳有理由怀疑那些人也是亡命之徒。   刘君美看着晕着的住持,心里慌慌。   这么一个看着和善的人,竟然会是杀人犯。   “有福,还是把他丢到的杂物间吧,我看着害怕。”   姜榆立马道:“杂物间太暖和,我们又没办法时时看着,就把他放这儿,冻死他!”   她记仇极了,可没忘记自己今天被他吓了多少回。   何有福点点头,“就让他在院子里待着,我们进屋去,外头太冷。”   刘君美忙拉着姜榆,心想这闺女也是个虎的,连杀人犯都敢打,也不怕被人报复。   他们才进屋不久,住持就醒了。   他躺在地上,望着昏暗的天空,眼底狰狞一片。   还是他小看了这些人,才在姜榆这里吃了亏。   没想到小小的一个村落,竟有人能认出他来。   “唔……”   他挣扎了一下,发现身上结结实实绑着麻绳。   如果不是有人主动给他解开,他是不可能逃脱的。   “队长,队长!你们绑着我做什么?”   何有福没提他的身份,只说:“等会儿公安就来了,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们为什么绑你。”   住持闭上眼,脑袋阵阵闷疼。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你们兴师动众,还叫来了公安。”   姜榆从里面走了出来,目光落在他的左耳上。   “孙彪,你真不知道为什么吗?”   住持肉眼可见僵硬住,目光从何有福,落到了姜榆身上,蓦然笑开。   “孙彪?你在叫我吗?小同志,你认错人了。”   姜榆:“有没有认错,等公安到了,自然清楚。”   住持脸色微沉,“仅凭你的猜测,就把我捆起来,这没道理。”   姜榆可不管有道理没道理,反而问道:“你和张春花是什么关系?”   “张春花?我不认得她。”他矢口否认。   “她去寺庙求子多次,回回都在寺庙里住上几日,你竟然不认得?”   住持脸色僵住,怎么说都是错,干脆闭上眼,不予理会。 第449章 包庇   姜榆在他身旁蹲了下来,“张春花现在在哪里?不会在寺庙吧?”   他不说话,姜榆也没停下,继续自己的猜测。   “你和张春花是什么关系,不惜帮她杀人?”   难不成张春花也承诺了他什么好处,足以打动他,让他杀人。   “还是说,张春花口中的宝藏,本就是你的东西,被她听了去。”   如果东西本就是张春花的,她没道理不知道藏在哪里。   如果“宝藏”真的存在,定然是旁人的东西,而且就藏在这山上,被张春花听了一耳朵。   凑巧付向红举报了她和刘大贵,这个消息又被她作为和韩天华交易的筹码。   姜榆这话一出,住持眸色紧了紧。   他忽然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胸腔起伏震动着。   笑声戛然而止,他目光锐利扫向姜榆。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姜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你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征,难道不清楚吗?若是这次你能逃,记得割掉自己的耳朵。”   刘君美听着他们的对话,拍拍胸脯。   “我的乖乖,姜榆也太大胆了。”   贺庭岳失笑,“她不是大胆,她是记仇。”   谁叫这个孙彪三番几次吓她。   遇上姜榆,也是他活该。   孙彪狞笑,“我记住了。再有下回,定然不留后患,包括你。”   姜榆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   “可惜,你已经没有下次了。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她转身就要进屋,却听见孙彪问:“你叫什么名字?”   姜榆哼笑,“想知道?”   “想,总得让我知道,是谁这么厉害,能认出我来。”   姜榆微微一笑,“就不告诉你,你慢慢猜吧。”   孙彪憋得脸色通红,还是头一回有女人能让他这样憋屈得说不出话来。   没等太久,公社那边来了公安。   不等何有福说明情况,来人便颐指气使叫他们放人。   何有福连忙解释:“同志,他是被通缉的嫌疑犯,不能放人!”   那公安却说:“你们胡说什么,他是山上寺庙的住持,德高望重,我媳妇儿之所以能怀上孩子,就是在庙里求的!你把他抓了,往后多少人家里没有孩子,上哪儿求子去?”   那寺庙就在南河村的后山上,这些日子来往之人络绎不绝,还有传言说他们南河村坐落在龙脉边上,是风水宝地。   这些,他自然都是清楚的。   名声有利于南河村,他自然没必要解释什么。   然而,他心里却不见得相信求子这事,更多是觉得巧合。   “他是杀人犯!你知道他手里沾过多少人命吗?狗屁的求子,就这种人,佛祖会保佑他吗?”   姜榆啐了一声,更何况那些人去寺庙怎么求子的,还不一定呢。   然而这些话,这个公安都听不进去。   他跟着魔似的,只相信孙彪能给他们赐下孩子,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这样有功德在身的人,怎么会是杀人犯呢!   “别让我再说第三次,放人,不然后果自负!”   何有福脸色难看,看向贺庭岳,一时拿不定主意。   孙彪跟着喊了起来:“公安同志,快放了我吧,我真不是什么嫌疑犯,我就只是个寺庙的住持啊,很多人都认得我!”   “听见没有,你们还不快把人松绑!”公安怒喝一声。   贺庭岳看过去,“你这么急着放人,只是因为你媳妇儿在寺庙里求过孩子?还是你拿了他什么好处!”   “我可是人民公安,你敢污蔑我!”   贺庭岳走过去,皮靴踩在孙彪手上。   “是污蔑吗?”   年轻的公安气势不如贺庭岳足,忍不住后退几步。   “我……我只是看不惯你们仗势欺人,你们敢这样对待寺庙的住持,也不怕遭了报应!”   姜榆朝着他伸手,“请你出示工作证明,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竟然有胆子包庇杀人犯!”   一提到工作证明,这个公安又开始遮遮掩掩。   也不知道是不愿意出示,还是根本拿不出来。   姜榆冷哼,“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跟孙彪合谋,公然包庇他。难怪一个嫌疑犯,你们抓了几年都没把人抓到,合着是出了内鬼!”   何有福立马关门,这下连这个公安也别想走了。   贺庭岳顺势拿起绳子,把他也给绑了。   “你们敢跟我动手,知不知道我爸是谁,我要让我爸毙了你们!”他虚张声势喊着。   姜榆嗤了声,“你放心,等查完了你,你爸也逃不了。”   地上的孙彪看着这一幕,紧紧握拳,闭上眼。   蠢货。   才把人捆住,又有另一拨人过来。   这回带队的人是林城晖,姜榆总算放下心来。   “晖子,你快看看这人,没错吧?”姜榆踢了下地上的孙彪,好似他只是一件货物。   孙彪的画像,林城晖看过无数遍。   再没有辨识度的一张脸,也早被他熟记于心。   林城晖笑了声,“孙彪,你也有今天。”   他检查了孙彪身上捆的绳索,确定没有挣脱的可能,才叫人把他带上车。   林城晖站起身,“是谁认出来的?”   姜榆弱弱举手,一脸的生无可恋。   “是我。”   林城晖摇头失笑,“嫂子,你叫我怎么说你好。”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姜榆鼓了鼓脸,“别说了,这运气谁要谁拿去吧,我可是丁点都不想要。不过记得给我申请奖金,总得用他换点钱,不然太亏了。”   “明白,放心吧!嫂子,你可能还得跟我上山一趟。”   他需要了解姜榆认出孙彪的整个过程。   贺庭岳道:“她受了惊吓,我跟你去就行。”   林城晖刚要答应,便听见姜榆道:“我已经缓过来了,可以跟你们上山。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先把这个人处理了,他包庇孙彪,还说是仗着他爸撑腰,可以好好查查。”   姜榆说的,自然是那个小公安。   林城晖扫了他一眼,“福南公社派出所的人,我大多认得,怎么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请出示你的证明。”   公安瑟瑟发抖,知道自己这回踢到铁板了。   “我不是公安,这衣服是我哥的,不关我事!”   林城晖乐了,“冒充公安,意图包庇嫌疑犯,罪加一等。”   他没让人解绑,直接把这个冒充公安的人一并带走。   落到他手里,他可不管他爸多有来头。   “嫂子,我们上山?”   姜榆脸色凝重,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孙彪已经被抓起来了,这一趟不会再出事。   “走吧!”   林城晖带队,一行人往山上去。   何杏恍恍惚惚,不明白自己经常见面打招呼的住持,怎么转眼就成了杀人犯。   “姜榆姐……”   姜榆顿住脚步,抽空安抚她两句:“没事,你留在这里和六哥一起处理野猪,帮我看着,别让人抢走了。”   何杏听她还有心情担心野猪,总算松了一口气。   “好,你放心去,我给你看着这些肉。” 第450章 财神爷   姜榆带着林城晖他们找到了被孙彪杀害的那人,而后又跟着他们去了一次寺庙。   “我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很多年前,那会儿这边还只是个破庙。”   现在不一样了,孙彪带人把这边捯饬了一番,看着像模像样。   林城晖和贺庭岳持枪走入,擒获了孙彪手底下那些人,包括张春花。   有人意图反抗或者想逃,贺庭岳都是毫不犹豫开枪。   这还是姜榆头一回见贺庭岳开枪,她不但没被吓到,还觉得此刻的他非常有吸引力!   这男人果然越认真的时候越好看。   等里面都清理了,姜榆才跟着走进去。   贺庭岳却空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脏东西,别看。”   姜榆扒开他的手,固执地抿着唇。   “我晚上回去洗洗眼睛。”   这一看可不得了。   一群衣不蔽体的男女从里面被赶了出来,她脑海中灵光乍现。   这就是寺庙帮人“求子”的方法。   这一回,也不知道要毁掉多少家庭,最终受伤的还是女同志。   “晖子,能保密吗?”   林城晖紧绷着脸庞,恨不得现在就拿枪把这些禽兽给毙了。   “我尽量。”   但估计很难。   这个寺庙声名远扬,无端端被抄了,总会有人好奇,想瞒着有些困难。   “走吧。”贺庭岳揽着姜榆。   林城晖点点头,“收队!”   张春花着急忙慌喊着:“姜榆,你帮帮我,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啊!我只是凑巧过来这边,我不认识叫什么孙彪的。”   姜榆顿住脚步,眼底森然一片。   “不认识?那孙彪为什么帮你杀人?张春花,是你要和人家做交易,韩天华才叫他跟着你,他何其无辜,你眼都不眨一下,就能对人家下狠手?”   张春花浑身的力气卸了,瘫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她。   “我没想杀他的,我只是叫孙彪把人弄走,人是孙彪杀的,跟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榆不再理会她,转身下山。   走到半山腰,贺庭岳突然说道:“我记得你说过,那边有柿子树。”   姜榆点点头,“有的,但就算有,估摸着也轮不到我们摘。”   自从她把位置透露出去,南河村的人近水楼台,哪里会等着外人来摘。   贺庭岳轻揉她的脑袋,“我们过去看看,兴许还有呢。”   姜榆知道他是想给自己消除阴影,怕自己以后再也不敢上山,便没拒绝他的好意。   “我从小在南河村长大,这座山我来过无数次,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今天经历了太多,她现在想起来跟做梦似的,精神疲惫。   她熟门熟路,很快找到了柿子树所在的地方。   来到柿子树下,意外发现今年的柿子竟然还有。   姜榆自嘲:“这算运气好吗?”   贺庭岳脱了外套,利落上树。   “怎么不算。”   他在上面摘了个最大的,叫姜榆拿着他的外套接着,精准无误扔进了外套里。   “尝尝。”   姜榆擦了擦,咬了一口。   冻过的柿子硬邦邦的,带着一股清甜。   “甜!”   贺庭岳又接连摘了几个,有些姜榆没接到,落在了地上。   姜榆舍不得浪费,跑过去一一捡起来。   捡累了,干脆坐下来休息。   “以前我来这边,总觉得害怕。”   因为旁边就是一座坟,周围没有人,静悄悄的。   后来实在饿狠了,不得不过来摘柿子,她又觉得这点害怕不算什么。   偶尔倾诉欲来了,还会和这坟墓说说话。   “我问过有福伯,大家都不知道这墓里的是谁,好像不是我们村的。”   也不知道是哪里人,更不知道是男是女。   贺庭岳摘够了,从树上跳下,拍拍手。   姜榆和他说这些的时候,他从来都不打断,安静听着。   突然——   “咦,这坟好像被人挖了?”   姜榆站起身,弯着腰看。   她从前来这里,都会顺利把坟墓旁边的杂草清理掉。   却因为上一年她没来,坟墓的杂草又重新长了起来。   要不是有这些杂草做掩护,怕是早就有人发现坟墓的异常。   姜榆眉头一皱,“不会是有人盗墓吧?”   可这个墓又不是第一天在这里,以前怎么没人注意过。   贺庭岳也走了过来,蹲下打量几眼,伸手挖了两下。   普通的土坟,经过这么多年,这土应该是夯实的。   可他随手一挖,竟然把土挖出来了。   “这土是新土,被人挖出来重新填进去的,说是盗墓,更像是……”   姜榆醍醐灌顶:“有人往里面埋了东西!”   她和贺庭岳对视一眼,默契地想到张春花口中的“宝藏”。   姜榆兴奋了,“我们挖开看看?”   她可不是什么品德高尚的人,看见了宝藏还能忍住不挖。   贺庭岳在附近找了个趁手的棍子,对着刚才的地方开始挖。   冷不丁,一根金条掉了出来。   两人动作一顿,盯着那根金灿灿的东西没有动作。   贺庭岳捡起来,在手里掂了两下,递给姜榆。   “大概一两重。”   姜榆算了下现在的金价,这一根不到三百,已经足够令人心动。   贺庭岳继续挖,陆陆续续掉下了不少金条,大小都差不多。   他一边挖,姜榆一边数。   在掉下第三十八根之后,就没再见到金条的踪影,转而是各种珠宝。   金银镯子项链,还有金子打造的各种器具。   姜榆感叹:“难怪张春花说这里有宝藏。”   这么多东西,可不就是宝藏。   除了这些金子,继续往下面挖,还有袋子里装着的钱,全是大团结!   用蛇皮袋装着,姜榆数得眼花。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实在做不到不动心。   “我终于知道这坟墓里埋的是谁了。”姜榆叹气。   贺庭岳:“……靠着这些金子就认出来了?”   姜榆睨着他,“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这是财神爷呀!”   贺庭岳一时无言。   “媳妇儿,我看你更像财神爷。”   除了金银和钱,里面还挖出一些古董字画。   他清点了一下,金条总共四十二根,不排除还有些没有挖出来。   这些大团结,一沓是一千,总共有八十三沓。   至于那些金银玉器,暂且不提。   “媳妇儿,这些东西咱不能全要。”   拿肯定是得拿的,他和姜榆一样,自认为没那么高尚。   姜榆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上交一部分,自留一部分。”   贺庭岳道:“你觉得自留多少?”   姜榆指着那些金条,“我也不多要,我就要这些金条,其余都上交到厂里怎么样?”   夫妻俩一拍即合,就这么决定下来。 第451章 就你求子那个寺庙   决定好之后,怎么把这些东西带下去,又成了问题。   贺庭岳把金条包好,剩下的重新埋进土里,复原。   “我们先下山。”   姜榆回头看了几眼,不会被人发现吗?   贺庭岳十分淡定:“就算被人发现挖走,对我们来讲也没什么损失。”   已经决定把剩下的东西上交到厂里,这些东西所有权就不是他们的。   如果中途被人发现,只能说明东西和厂里无缘。   姜榆想想也是,心安理得下山去了。   只是抱着这么多金条,总有自己在做贼的感觉,放松不下来。   山下还有两头野猪正在处理,贺庭岳全权交给了赖六子。   “我先送你嫂子回去,晚点再过来。”   赖六子自以为是姜榆受到了惊吓,表示理解。   “嫂子肯定吓得不轻,还是回去休息吧。”   刘君美也是一脸疼惜,“回去吧,这些野猪我们给你看着,不会叫人拿走,真是可怜。”   姜榆:“……”不,我不可怜!   她现在别提有多兴奋,憋笑憋得难受。   “伯娘,那我就先回家去了。”   “去吧。”   一路的提心吊胆,姜榆精神亢奋,唯恐这是大梦一场。   好不容易回到家,进了屋,锁上房门,一气呵成。   姜榆终于忍不住揪了自己一把,眼里带着兴奋,疼的!   “我不是做梦吧?”   贺庭岳忍俊不禁,觉得她这财迷的样子可爱极了。   “不是做梦,都是你的。”   兴奋过后,姜榆又开始有了苦恼的事。   “可这些东西,我们藏哪里呢?”   姜榆目前是不缺钱的,金条这东西可以变现,但她不需要。   只想好好藏着,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贺庭岳起身,把炕上的铺盖拿开,翻出其中一块砖头,里面有个方方正正的空间,用来藏东西正好。   “放这里吧。”   姜榆像个屯粮的松鼠,把金条一根一根放进去,动作非常仔细。   看着这个小格子被金条逐渐填满,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错,刚好!”   贺庭岳还得回南河村,不能在家里多留。   他和姜榆交代了几句:“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喊飞燕回家给你做饭,或者直接去东客来吃,等我回家。”   姜榆毫不犹豫点头,“我不会出门的,你放心。”   家里有金条,她哪里舍得出门。   贺庭岳气笑了,“我是说你,和金条没关系!”   姜榆急忙捂住他的嘴,一脸惊恐。   “怎么能说出口呢,被人听去了怎么办?你放心走吧,我就在家里待着,哪里都不去,等你回来。”   闹到最后,还是姜榆推着他出门的。   贺庭岳前脚才出门,后脚徐丽华就过来了。   “姜榆,小贺去哪里,怎么神神秘秘的。”   姜榆没提孙彪的事,而是用野猪作为理由敷衍了过去。   徐丽华瞪直了眼,“你们这是什么运气,怎么回回都能猎到野猪?”   姜榆叹气,“甭提了,我差点没被野猪搞死,追了我一路。”   还看见了一张死人脸,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慌,好在有金条为她压惊。   徐丽华忙道:“给我留几斤肉。”   “行呀徐大妈,我给你留几斤好的,送你。”   “哎呀妈呀,真送我?可不能反悔!”   姜榆啧了声,“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徐丽华睨着她,总觉得姜榆今儿心情格外好。   “除了野猪,就没其他事儿了?”   她怎么不太信呢。   姜榆摇摇头,“倒是有,但不能说,回头你就知道了。”   她卖了个关子,吊足了徐丽华的胃口。   “哎呀你这闺女,说话说一半,我晚上得睡不着!”   姜榆笑出声,“晚上有肉吃怎么会睡不着。”   徐丽华缠了她许久,愣是没从她嘴里套出话来,只得放弃。   才从姜榆屋里走出来,便见林红霞和姜婷高高兴兴从外面走进来。   这对婆媳俩关系可不怎么好,今儿瞧着跟亲母女似的。   “老林,啥事这么高兴,捡到钱啦?”   林红霞恰好看到了姜榆的身影,抬高声音:“姜婷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保准是个儿子!”   徐丽华哦了一声,不就是个儿子嘛,跟谁家没有似的。   “挺好的。不过你家向红的事怎么样了,刘大贵出来了吗?他俩离婚没有?”   提起这个,林红霞就笑不出来了。   “那天杀的刘大贵到现在还没出来,向红见不到他,还怎么提离婚。那张春花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兴许早就不在北城了。”   她和刘大贵是半路夫妻,哪里有什么深厚感情,自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徐丽华摇着头,“这可怎么是好。”   话音还没落下,付向红从外面飞奔进来。   “妈,张春花被抓了!”   这是她刚打听到的消息,才知道就忙不迭回家和林红霞说。   “谁抓的?保卫科吗?”林红霞问道。   付向红摇摇头,“说是她和一个杀人犯扯上了关系,然后就被抓了。”   林红霞用力拍掌,这个消息简直大快人心。   “报应啊!我就说了,这种人,老天迟早收了她!”   姜婷疑惑不解,“大姐,哪里来的杀人犯?”   付向红:“说起来你应该认识,就你求子的那个寺庙,听说那边的住持杀了好几个人,犯下好些命案,被通缉了几年才抓捕归案的。”   姜婷脸色陡然僵住,心里慌了。   “竟然是他?”   徐丽华眨眨眼,“哎哟,这么说来,什么求子灵验都是骗人的呀。”   林红霞迟疑道:“不能够吧,姜婷不是怀上了,还是个儿子呢,我觉得挺灵的,会不会是抓错人了?”   付向红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妈,你说我现在去面粉厂问问,他们会不会让我见刘大贵?”   “不一定,我陪你问问去!”   付向红能否离婚,现在是林红霞心中的第二大要事。   排在第一的当然是孙子。   只是才走到门口,林红霞又折返回来。   “姜榆,你陪我们去呗。”   姜榆不怎么想出门,徐丽华却想去打听张春花的事,再一次拉着姜榆出门。   “小贺临走前还说让飞燕回来给你做饭,你可别蒙我。”   话都被她堵了,姜榆还能说什么。   只是来到面粉厂,韩天华照旧不让见刘大贵。   “张春花都被抓了,你干嘛不让我见刘大贵,我还等着离婚呢!”付向红嚷嚷着。   韩天华眉眼沉沉,正因为张春花进去了,厂里还因为她折了一个人,她手里的东西才非得拿到手不可。   不然那个兄弟家里谁来安抚,他忙活一通岂不是白费力气。   “这是两回事,我说不能见就是不能见!”   等他拿到东西,谁还管他们离不离婚。   他这心思,姜榆自然清楚。   谁叫他们已经知道山上藏着那些东西,要他们就此放弃,实在不甘心。   “韩队长 ,我知道张春花许了你好处,可她都被抓了,你认为她还有能耐把那些东西给你吗?”   韩天华哼道:“她进去了,我自然有办法把她弄出来。”   付向红怒不可遏,对着他破口大骂:“张春花那种人,活着就是危害社会,你竟然还想把她弄出来,你还有没有良知!”   韩天华冷眼看着她,“你们再不走,我就让保卫科的人送你们离开!” 第452章 徐大妈确实比你好   韩天华现在是退无可退,别无选择,只能把赌注放在张春花身上。   姜榆定定看了他一眼,“你不后悔就行。”   说罢,便转身离开。   付向红连忙抓住她,满脸心急:“姜榆,我们就这么走了?”   “不走,难道等着人家找人轰我们走吗?”   姜榆可做不来这种丢脸的事。   付向红满心不甘,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个说理的地方?   “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呀!”   姜榆淡定说道:“恶人自有天收,向红姐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兴许再等等,他们会有报应的。”   付向红抹着泪,“反正我现在是没看见他有什么报应。”   刘大贵在里面好吃好喝,张春花犯了事儿还有人救。   这叫什么报应?   姜榆两手插兜,没解释太多。   张春花就算真的出来,她许诺给韩天华的好处,也不可能拿出来。   到时候韩天华照旧会找她麻烦。   “刘大贵还没被放出来,你着什么急。”   现在着急离婚了,早干什么去了。   姜榆回到家中,凑巧遇上贺飞燕回来。   贺庭岳去学校通知她的时候,她就想回来了,架不住还得上课,硬生生等到现在。   “嫂子,外头都传遍了!”   姜榆看过去,“什么传遍了?”   “说是姜婷嫂子求子的那个寺庙被抄了,主持是个连环杀人犯!”   贺飞燕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里发毛,那种地方,姜婷竟然住了这么久。   姜榆点点头,“是真的,人还是我发现的,你大哥还在那边处理。”   贺飞燕大惊,连忙坐在她身边。   “外面都在说,那些人过去求子,求的不是神明,而是……而是……”   她涨红了脸,难以启齿。   姜榆神色微冷,这件事到底还是传出去了。   “而是什么?”   贺飞燕咬着唇,“说是她们过去是找男人借种。”   她一个黄花闺女,说起这几个字,都觉得脸上发烧。   “嫂子,是不是真的呀?”   姜榆眉眼微沉,看着她。   “飞燕,不管外面怎么说,我们就当不知道,不要参与这些闲话。”   贺飞燕猛然一怔,那就是真的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姜婷肚子里的孩子……   这件事,付向阳未必不知情。   可他默认了,说明他急需一个孩子为自己挣面子。   却不知道寺庙的丑闻爆出来,付家又会如何对待姜婷。   “嫂子,我知道了。”   姜榆拍拍她的手背,拉着她走进卧室。   “你是家里的一份子,有些事我跟你大哥知道,你也得知道。”   她把铺盖掀开,撬开那块砖。   金灿灿的金条显露眼前,贺飞燕急忙捂住嘴,掩去惊呼声。   “嫂子,这……这个……”   姜榆捡起一根放进她的手中,“是真的。”   贺飞燕忍不住上嘴咬了下,软的!   “嫂子,你们去挖宝了?”   “算是吧,你甭管这些怎么来的,反正这些东西,以后都有你和弟弟妹妹的份儿。正东和莉兰还小,我就不告诉他们了,但你是大人了,有权知道家里的事。”   贺飞燕却面色凝重摇摇头,“嫂子,这是你的东西,你有权处置。你虽然是我们的嫂子,却也没有你得了什么东西,都得给我们分一份的道理。”   她心里清楚,姜榆给情分,不给她也不能有什么怨怼。   姜榆笑得眼睛弯弯,她就是知道贺飞燕品性如此,才敢把东西给她看。   “别闹得这么严肃,就是告诉你一声而已。东西这么多,够分,我们先出去。”   贺飞燕还没从金条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心里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等到傍晚,贺庭岳才从南河村回来。   他先是给姜榆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接着赖六子进门,和铁牛抬着一扇野猪肉。   “剩下的都处理了,我们留了一扇。”   南河村那么多乡亲看着,不给他们留一些说不过去。   但捡到的那些野鸡都没卖,都给姜榆留着了。   “东西呢?”   贺庭岳微微点头,“放心吧。”   徐丽华第一时间跑过来,她可没忘记姜榆承诺送给她的猪肉。   “姜榆呀,大妈不贪,你随便给我割点肉就行。”   姜榆笑了起来,大方道:“说好给您好的肉。”   她让铁牛帮着割了三斤五花肉,足称的,送给了徐丽华。   “徐大妈,拿着吧。”   大院其他人自然也想要,但姜榆得先把自家要吃的留下,剩下的才能分出去。   姜婷看中了个猪肘子,指着说要,十分不客气。   姜榆没搭理她,“这个我要给王云珊留着,你选其他的。”   “你这不是有两个猪肘子,总不能两个都给她!”   “她很快就要生了,吃肘子下奶,当然要两个都给她。”   无论她怎么说,姜榆就是不愿意给她。   气得姜婷直跺脚,赖在姜榆家里不走。   “她怀孕了,我还怀孕了呢!我可是你亲妹妹,你怎么尽想着别人!”   姜榆抬眼看她,眼底没有半分柔和,只有冰冷。   “你也就只有要好处的时候,才会想着你是我亲妹妹。不然就你过去做的那些事,何曾把我当过你姐姐?爱要不要,不买就给我滚。”   姜榆可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哪怕这人是姜婷。   “那我不要猪肘子,你随便给我点肉就成!”   姜榆冷眼看着她,朝着她伸手。   “先给钱。”   姜婷更气了,“你连徐大妈都能送,凭什么不能送给我?难道我连徐大妈都不如?”   徐丽华暗暗竖起耳朵听着,她自认为当然比姜婷好,但还是想听听姜榆怎么说。   姜榆:“徐大妈确实比你好。”   徐丽华满意一笑,还是姜榆有眼光。   “虽然她嘴碎了点,事多了点,人贪了点,心眼也……”   “等等!”徐丽华这可听不过去了,“姜榆,我缺点哪里有这么多!”   姜榆眨眨眼,“没有吗?我还没数完呢。”   徐丽华瞪了她一眼,拿人手短,不然她肯定要好好怼她一通。   被她一打岔,姜婷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给了钱,让姜榆切了半斤肉。   姜榆果然称了半斤给她,丁点都没有多。   “你这种人,活该你怀不上!”   姜榆笑了起来,“你倒是怀上了,可你这孩子怎么来的?往后还有第二个寺庙让你求吗?”   姜婷脸色顿时煞白一片,姜榆的神色足够表明,她什么都知道!   “你……”   姜榆往她走了两步,在她面前站定。   “有些事我心情清楚,但我不想多事,劝你也不要多事。”   姜婷吓得连连后退,不敢再和姜榆多说一句,落荒而逃。 第453章 要不要我带你去认认   分完了猪肉,姜榆才拉着贺庭岳进屋。   “那些东西,都往上报了吗?”   “报了,近日厂里缺钱,这一笔款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姜榆啧了声,“这么多钱,郑厂长高兴坏了吧。”   贺庭岳轻笑,“厂长说了,记你一功。”   姜榆满意一笑,有些得意地抬起下巴。   “这是应该的。”   那么多钱呢,她都没想过据为己有。   把这么大一笔财富上交,这得多大的自制力。   贺庭岳摸了下口袋,从里面掏出几样东西。   “这个镯子我看着不错,就给你拿了。”   当时姜榆满心满眼都是那些金条,还有好些首饰,看都没看一眼。   这还是贺庭岳回去的时候发现了,随手给她拿了。   这是一只玉镯,清透水润,是特别浓郁的绿色,光下看着没有一丝瑕疵。   姜榆不懂玉,就是觉得这只玉镯特别有灵气,戴上去衬得她的肤色更白,特别好看。   “又戴不出去,拿了也是白搭。”   姜榆觉得有些可惜,这么好看的镯子当然应该给大家看看。   贺庭岳握着她的手,低下头亲了下她的手背。   “总会有机会的。”   姜榆把镯子摘下来,用棉帕小心包着收起来。   “那几个是什么。”   贺庭岳挑出几样,“这些是给飞燕他们的,至于这个印章,你看看。”   姜榆拿起那个玉印章看了一眼,上面刻着名字:“秦康义?”   是马婆婆的丈夫。   “怎么会有师公的印章。”   贺庭岳道:“当初搞革命的时候,到处都在抄家,秦家的东西就是那时候被浑水摸鱼抢走的。我也是偶然看到这个印章,便顺手拿了。”   这印章是秦康义的私人物品,交还给马婆婆,权当给她留个念想。   姜榆收起印章,“我明天还给老师。”   隔天,姜榆才出门,和姜婷撞上,手里握着的印章丢了出去。   姜婷紧张地护着肚子,怒骂:“你没长眼睛啊,要是我的孩子出了什么事,你赔得起吗?”   姜榆没搭理她,急忙捡起印章,检查有没有被磕坏。   那印章落入姜婷的眼里,眸光微闪。   这年头大家都不敢露富,浑身上下穿的衣服没有补丁,就已经是十分体面了。   家家户户不是没有金银玉器,而是不敢显露出来。   因而姜榆手里这成色颇好的玉印章,落入姜婷的眼中,好似见到了什么珍宝。   “你这东西哪儿来的?”   姜榆瞥了她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没提醒过你吗,不该管的事情少管。”   她揣起印章出门,姜婷犹豫片刻,抬脚跟了上去。   没想到姜榆竟然进了马婆婆家里。   这一点,她其实挺看不上姜榆的。   好好一个干事,竟然和马婆婆这种人来往。   她难道不知道马婆婆一家是资本家吗,成分不好,也不怕被他们牵连。   姜婷低喃:“资本家……”   难道刚才那个玉印章,是马婆婆给姜榆的?   也是,马婆婆先前家里这么富裕,说不准手里还留着什么东西也说不定。   姜榆把印章还给马婆婆便离开,一出门,转眼又遇上了姜婷。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姜婷看着她,眼底浮现讽刺。   “我还以为你真是善心大发,才时常接济马婆婆,原来也只是为了她的东西而已。姜榆,她给了你不少好处吧?这个老家伙从前家底丰厚,虽然被抄了几次家,但手里肯定还藏着好东西。”   姜榆淡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都给过你什么,你要是分我一些,我就不去告发你们!”   姜婷哼笑,“不过你要是想私藏,我现在就去检举你们!”   姜榆笑了声,眼底掠过冷芒。   她朝着姜婷招手,“你过来,我给你看看。”   姜婷往前走了几步,在她面前站定。   “看什么?”   姜榆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猛地抬手扇了她两个耳光。   “给你看这个!”   两个耳光打完,姜婷还没回过神,愣愣地张着口看她。   “姜榆!你……你怎么敢……”   姜榆揉了揉发麻的手心,神色狠厉,忽然攥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头。   “姜婷,我真是给你脸了是不是,让你觉得我太好性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找的哪个男人借种,需要我提醒你吗?那些人还在公安局蹲着,要不要我带你去认认?”   姜婷吓得腿一软,双膝结结实实跪了下来。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她却不敢反驳一句。   “我不敢说了,再也不敢了!姜榆,你放过我。”   姜榆冷冷松开手,“再有下次,可就不是两个耳光这么简单!”   姜婷瘫坐在地上,后背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姜榆竟然真的知道。   王美丽知道这件事,为了脸面尚且会瞒着。   可姜榆和她关系向来不好,她随时都会抖落出去。   姜榆可不管她心里在想什么,拍拍手跟没事人似的走了。   别的不说,至少在这件事暴露之前,姜婷得在她面前夹着尾巴做人,她能清静一段时间。   只是姜榆没想到,孙彪他们的影响力甚大,消息扩散得如此快。   还不到两天,寺庙关于“求子”的事情,就扩散到了家属院。   不少人上门询问林红霞。   “老林,你听说没有?”   “听说什么?”   “你儿媳妇求子的那个寺庙,里面都是些假和尚,全被抓了!”   林红霞恍然,“这我早就听说了,不过我总想着会不会是抓错了,那个寺庙挺灵的,你瞧我家姜婷这不是怀上了。”   那人一听,看她的眼神变得有深意起来。   “抓倒是没抓错,但他们寺庙里能求子,也是真的。”   林红霞一愣,“莫非是寺庙里的佛祖显灵?”   “什么佛祖显灵,是庙里的男人身强体壮。”   这人说完,笑着走了。   林红霞站在原地愣了许久,脑子跟转不过弯似的,怎么都想不通。   后来付向红回来了,焦急拉着她。   “妈,你听说没有,外面都传遍了!”   林红霞愣住,“外面传了什么?”   “姜婷去求子的寺庙,你知道她们是怎么求子的吗?说出来我都嫌脏!”   林红霞脑袋轰的一声,攥住她的胳膊,指甲深陷她的肉里。   “你说!”   付向红羞愤不已,咬着牙道:“是找男人借种!听说寺庙被抄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家的媳妇儿在那边!”   林红霞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付向红急忙扶着,“妈!妈你别吓我!”   林红霞颤抖着手,指着门:“关……关门!”   她现在谁都不想见。   先前听到姜婷怀孕的时候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受打击。   她满心欢喜,盼着这个孙子,结果给她当头一棒,把她从天堂打落到谷底。   付向红压抑着愤怒,“妈,这回必须让向阳和姜婷离婚!她做出这么丢人的事,不配做我们付家的儿媳妇!”   林红霞捂着脸,“呜呜”哭了出来,连哭都不敢放声大哭。   “不离婚!不能离婚啊!”   事情发展到今日,她还有什么不清楚。   姜婷出去求子这件事,是得到了付向阳支持的。   他怎么会不知道真相!   “向红,你弟弟他……他生不了!他早去医院检查过,根本不能生,是我不愿意相信,非要抱孙子,不然他也不会让自己媳妇儿出去干这种事!”   付向红惊愕不已,喉咙被一双手死死掐住一般。 第454章 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孙彪的事,原本大家就只是看个热闹。   但当和姜婷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大家突然觉得事情和自己拉近了。   不过林红霞反应快,第一时间给姜婷澄清。   “我们姜婷去她娘家,找的是老中医,开了方子给我家向阳吃,这才怀上了孩子,和那寺庙有什么关系,姜婷才没去那不干不净的地方!”   无论旁人怎么说,她都是装聋作哑。   不知道,不清楚。   也不让姜婷出门,只让风头过了再出去见人。   姜婷虽然没出去,但自己心虚,每天坐立不安,害怕被拉去游街。   连着几日,付家都笼罩在乌云之下,不见天日。   但他们只能强行装作不在意,因为他们越是在意,越坐实了这个丑闻。   姜婷心里郁郁,在外人面前还得摆出无所谓的样子,转头回到家,心里愈发难受。   “肯定是姜榆,她前脚才威胁我,后脚就把我的事情抖落出去!”   姜婷一口牙齿几乎咬碎,心里恨极了姜榆。   亏得还是亲姐姐,却恨不得把她踩在脚底。   她伤心地抹着泪,“我究竟造了什么孽,摊上姜榆这么个姐姐!以后让我还怎么出去见人!”   付向红不大赞同,“会不会是误会,这样做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姜婷瞪了过去,“大姐,你是哪国的,怎么帮着外人说话?那你倒是说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林红霞哼了声,“肯定是她,她跟我们家关系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   姜婷心里气不过,等晚上付向阳回家,她便拉着他说要举报姜榆。   “上次她拿着那个玉印章去马婆婆家,我看得真真的,那个玉可漂亮了,肯定值不少钱!她私藏这些东西,哪里有半点咱们无产阶级勤劳朴素的模样,都是资本家做派!”   付向阳没立马答应,“你确定是她举报你的?万一不是,那咱们不是举报错人了。”   “怎么会举报错?她私藏那些东西,我可没冤枉她!”   姜婷现在对姜榆满心恨意,哪里还有理智在。   她天天都在诅咒姜榆倒霉,姜榆越倒霉,她越高兴。   “向阳,我知道你这人一向善良,不喜欢和人作对。可你也不想想,这次的事,要不是姜榆,你能丢这么大脸吗?”   姜婷说着,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可以不出门,可你呢?你每天都要出去上班,肯定没少被人奚落。”   付向阳轻叹,这些天,他心里的苦闷确实不少。   “那就照你的意思,我去举报。”   既然决定要做这个检举人,自然得从长计议。   他肯定不能找贺庭岳,这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必须找一个贺庭岳的对家,且同样看不惯姜榆的人。   思来想去,他选中了蒋成怀。   邓弘毅停职半个月,蒋成怀趁机拉拢保卫科的人,恨不得取而代之。   他和姜榆的过节已久,又有吴静宜支持,选他最合适不过。   果不其然,付向阳一封举报信投进去,他和蒋成怀一拍即合。   好不容易抓到姜榆的把柄,蒋成怀自然不会放过。   这一次,肯定要让姜榆脱层皮。   吴静宜心里痛快,给蒋成怀出主意:“你们动作要快,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搜出了东西立马提交到厂里,这下连郑厂长也保不住她。最好再把贺庭岳拉下来,让你上位。”   蒋成怀没敢想这么多,能把姜榆踩死都算不错了。   “希望吧。”   次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院里的平静。   蒋成怀带着人一早上门,姜榆都还没起。   “蒋副科长?”徐丽华走出来看见他,难掩吃惊。   “这么大的阵仗,你们做什么?”   家属院也是在二厂的地界,徐丽华在这住了这么多年,可不怕他。   蒋成怀冷声道:“当然是为了公事。”   徐丽华挡在他面前,“什么公事,总得给出一个说法来。不然你一大早过来喊打喊杀,回头别人还以为我们犯事儿了。”   蒋成怀语气不耐:“你们大院儿确实有人犯事,但不是你,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徐丽华一惊,“是谁?”   蒋成怀一把推开她,朝着南房走去。   徐丽华暗道不妙,连忙喊了起来:“姜榆,快起床了,蒋副科长带人来抄家了!”   她心里咒骂一声,蒋成怀还真聪明,选在贺庭岳出差的时候过来。   贺庭岳要是真在这里,他连南房的门都进不去。   蒋成怀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把门拆了!”   打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先礼后兵。   他是抄家来的,可不是想和姜榆讲道理。   徐丽华嚷着:“你们干什么,姜榆就算降职了,她也是国棉厂正儿八经的干事!她男人还是保卫科的科长,你们谁敢动他媳妇儿,且等着他回来算账!”   这话果然有用,震慑住了蒋成怀手底下的人。   那些刚要动手的人纷纷停下,面面相觑。   蒋成怀怒喝:“你们愣着做什么,把门拆了!”   底下这些人不敢动,左右为难。   反正都是得罪人,比起蒋成怀,他们还是更害怕贺庭岳。   他们迟疑的功夫,姜榆已经听见徐丽华的声音,出来开门了。   她探出脑袋来,看见蒋成怀,挑了挑眉梢。   “蒋副科长,一大清早扰人清梦,你想干什么!”   蒋成怀强硬地拨开前面站着的人,走到姜榆面前。   “有人举报你和坏分子来往甚密,效仿资本家,暗中私藏金银玉器。你作为国棉厂的一名干事,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思想觉悟,这件事影响太大,我决定亲自带人搜查!”   “证据呢?你不会以为凭你几句话,我就会乖乖让开,让你搜我的家吧?”   姜榆走了出去,带上了身后的门。   紧接着,蒋成怀听见了身后上锁的声音。   他脸色愈发阴沉,肯定是姜榆出来之前交代过贺飞燕。   “姜榆,我可不懂得怜香惜玉,你要是不服从命令,可就别怪我太过粗鲁。”   姜榆冷嗤,“什么命令?谁的命令?我男人级别比你高,你趁着他不在,说抄家就抄家,置他于何地?你这种无理的命令,我凭什么听!蒋成怀,想搜我的家,可以呀,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但凡退一步,你都是缩头乌龟!” 第455章 见血了   姜榆一步一步往前,她进一步,蒋成怀退一步。   按照蒋成怀的计划,他只是想搜家,把东西搜出来,再给姜榆和贺庭岳身上扣一个罪名。   但闹出人命,他是万万不敢的。   蒋成怀无法,只好拿话激她:“姜榆,你不会是心虚吧?难道里面珍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你不敢让我们搜!”   姜榆哼笑,“激将法对我没用,还是省省功夫吧。我里面藏没藏东西,都不是你莫名其妙带人来搜我家的理由!蒋成怀,想往我身上扣罪名,先拿出证据来。”   蒋成怀心一横,看向付家。   “我没有证据,但有人证。”   躲在人群后面的姜婷心里咯噔一声,唯恐他把自己供出来。   姜榆勾起唇角,“行呀,那就把人证喊出来对质。”   要不是不得已,蒋成怀是真没打算牵扯上付家。   但今天不进去把东西搜出来,等贺庭岳回来,他就难再找到机会。   “是你们院里的付向阳同志亲自向我举报,他媳妇儿姜婷亲眼所见,你手里有一个玉印章。你敢不敢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姜榆脸色一僵,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心里顿时清楚了,姜婷肯定是为着这段时间外头传的那些话,心里记恨她。   姜榆暗骂一声蠢货,孙彪一伙人都被抓了,事情暴露出来是迟早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姜榆,你要是不把东西交出来,就给我让开!”   徐丽华看向付家,鄙夷地啐了一声。   “这种丧良心的事,你们也做得出来!”   姜婷憋得脸色铁青,莫名感到心虚。   可转念一想,她凭什么心虚,原本就是姜榆先对不起她。   “徐大妈,你讲讲道理,姜榆这几天到处传我的坏话,家属院都是怎么说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先前我被大家嘲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帮我说话!”   徐丽华呸了声,“孙彪那一伙人被抓的时候,多少人看见了,那么多小媳妇儿从寺庙里出来,大家又不是傻子,谁会看不出来他们做了什么?你说是姜榆传的,你出去打听打听,看看从头到尾姜榆和谁提过你半个字!”   她狠狠剜着姜婷,心里想着姜榆也是倒霉,摊上了这种妹妹。   “别提姜榆没说过你,就连飞燕他们几个,嘴里都没提过你的事!亏得姜榆先前还帮过向红,早知道会被你们反咬一口,当初就应该狠心一点,对你们坐视不理!”   林红霞猛然一怔,面如菜色,头颅似有千钧重,缓缓耷拉下来。   付向红早就躲屋里了,不敢面对姜榆。   姜婷可不管真相如何,她受了这么多天的委屈,总得有个发泄口。   只是恰好姜榆撞在了枪口上。   她不仅不退缩,还指着姜榆嚷了起来:“我那天亲眼看到她身上掉下一个玉印章,瞧着水头可好了,一看就是资本家才会有的东西!她和扫厕所的那个坏分子是一伙儿的,快把她抓起来!”   她那迫不及待的样子,恨不得立马就把姜榆钉死在耻辱柱上。   就连徐丽华这个外人见了,都忍不住心冷。   这是有多大的仇。   蒋成怀乐了声,“姜榆,还不让开吗?”   姜榆嗤笑,“我凭什么让开?就凭一个玉印章,甚至是一个你见都没见过的东西,你就要给我扣帽子,你觉得合理吗?”   蒋成怀的态度陡然强势起来,他没那么多时间陪姜榆耗。   “合不合理,是我说了算!今天,我既然带了人过来,就不可能空手而归!这个家,必须搜!都给我拆门去,今天这事儿给我办好了,奖金翻倍!谁要是不听命令,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扣工资!”   姜榆反应飞快,三两步退到门口,倔强地守着。   “我说了,谁敢进去,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有她拦着,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又停下了脚步,看着蒋成怀犹豫不决。   蒋成怀大怒,“我来!”   他大手一推,有怒火的加持,用了七八分力道。   保卫科的人,大多有些身手,姜榆哪里挡得住他,直接被他推倒在地,脑袋朝着地上磕了过去。   “姜榆!”   徐丽华大喊一声,连忙跑过去扶起她。   却见姜榆捂着额头,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鲜红的血迹从指缝中蔓延而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极为瘆人。   徐丽华瘫软在地上,惊恐万分。   “血!见血了!”   她这一喊,蒋成怀那边的动作立马停了下来,朝着地上看去。   那鲜红的血迹,仿佛倒映出了他们脸上慌张失措的神情。   蒋成怀目瞪口呆,唇色发白,心头涌上不安的预感。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我根本没用力!”   就那样一推,怎么就见血了!   徐丽华抱着姜榆哭喊,活像是姜榆人已经没了。   “你们这哪里是搜家,你们是要杀人呐!快来人啊,杀人啦!”   徐丽华这一嗓子,把周边几个院子的人都喊了出来。   尤其是一早出去遛弯的段老爷子,拄着拐杖,脚下生风。   才进院子,便瞧见地上一滩血迹,瞳孔紧缩。   “蒋成怀!你想干什么?你究竟想干什么!”   段老爷子怒火冲天,抓着拐杖就往蒋成怀身上招呼。   “老子出来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穿开裆裤!才几斤几两,就敢在我面前嚣张!”   蒋成怀狼狈躲着,他老爹在段老爷子面前还得喊一声哥,他还真不敢还手。   “误会!老爷子,这都是误会,不是我干的!”   徐丽华抱着姜榆哭,“不是你干的是谁干的?我们大家都亲眼瞧见,就是你推了姜榆!她就是出了什么事,你看贺庭岳怎么跟你拼命!”   蒋成怀真觉得自己冤枉,可看着姜榆这惨样,心里不免又开始怀疑自己。   难道他真的下手太重了?   他还没回嘴,他手底下那些人先不淡定了。   原先以为就拆个门,顶多再搜个家,不会出什么事。   现在连门都没进,先见了血。   等贺庭岳回来,怕是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蒋副科长,你下手也太重了!”   “说好的搜家,你怎么能和人动手呢!”   “我不干了,我可没和姜榆动手,回头贺科长问起,我只能实话实说。”   “我也不干了,要不是你说加奖金,我才不来呢。”   蒋成怀还没动,手底下的人先绷不住,一个接着一个跑了。 第456章 我不去   姜榆神情蔫蔫,缩在徐丽华的怀中,捂着额头的手已经被鲜血染就,瞧着可怜极了。   她眼睫低垂,掩住了眼底的冷意。   在段老爷子追着蒋成怀打的时候,她松开手,露出了受伤的额角。   姜榆半张脸都藏在血迹之下,朝着家门口爬过去,延伸出一条长长的血迹,看着可怖至极。   “姜榆……”徐丽华看得心颤,头一回见识到了姜榆有多狠。   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我先送你去医院,你这伤得处理,不然会留疤的!”   “我不去!”姜榆毫不犹豫拒绝。   她神色萎靡,宛若奄奄一息,却依旧固执地坐在门口。   “我说了,你们想进去搜我的家,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蒋成怀心底惨淡一片,完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莫过于此。   此刻追究他究竟有没有伤害姜榆根本没有意义,姜榆现在这模样,哪怕不是他做的,他都成了罪人。   大院里里外外堵着许多人,看着这一幕,对蒋成怀露出了谴责的眼神。   “家属院什么时候成了你们为非作歹的地方,这样欺负人,也不怕遭报应!”   “就他家里的那些丑事,有几个人不知道,这种人你还指望他有良心?”   “恶人自有天收,我等着看他们天打雷劈!”   “把人一个小媳妇儿逼成这样,不就是欺负她男人不在家。”   “卑鄙小人,我呸!”   蒋成怀心底绝望,进退不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他想罢手就能罢手的。   就在这时,外面来了人。   “让一让!让一让!你们都堵在这里做什么?”   大家都争抢着看热闹,谁都不想让。   可瞧见来人穿着公安制服,谁还敢往前凑,自发让出一条道来。   “公安同志,你们来的正好,都快闹出人命了!”   “二厂的蒋副科长带着人抄家,伤了贺科长的媳妇儿!”   “满地都是血,这哪里是伤,这简直就是要杀人!”   林城晖听到姜榆的名字,脸色大变,脚步快了一些。   好不容易拨开人群,第一时间看见的便是地上的一摊血迹,触目惊心。   “嫂子!”   林城晖目眦尽裂,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扶起了姜榆。   姜榆反手扣住他的胳膊,极为克制地给他递去一个眼神。   他浑身一紧,看着她脸上的血迹,心都揪了起来。   “我先送你去医院!”   “不去!我要是走了,蒋成怀转头就能把我家抄了!贺庭岳不在家,我总不能这么没用,连家都守不住。”   蒋成怀紧紧闭上眼,思索着破解之法。   姜榆每一句话,在外人眼里看来,都凄惨无比,实则每一句都在给他挖坑。   说姜榆不是故意的,他可不信!   终究还是他小瞧了姜榆!   林城晖紧紧咬着牙,脸色铁青。   “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和岳哥交代,怎么和云珊交代!先去医院吧!”   姜榆固执地仰起头,未干涸的血顺着脸庞滑落。   “我不去,我就在这里!”   和林城晖一道过来的领导面色凝重,跟着劝道:“姜同志,你先和晖子去医院,这边我给你看着!我是北城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姚鸿明,这是我的工作证明。我以人格向你保证,没人敢动你的家。”   姜榆别开脸,只固执地说着一句话:“我不去!”   徐丽华气急败坏跺着脚,“你都流了多少血了,再不去医院,血都要流光了!”   姚鸿明对她的固执同样感到无奈,要不是今儿让他遇见这一出,说不准真会闹出人命。   “晖子,开着车去人民医院找外科张主任,让他过来一趟,就说是我找,给姜同志包扎伤口。”   林城晖犹豫了,他不放心。   这可把姚鸿明给气笑了。   “我在这里你都信不过?”   林城晖看了一眼蒋成怀,“他趁着岳哥不在,把我嫂子逼到这份上,不能让他走!”   姚鸿明和他承诺:“再说一遍,我用我的人格跟你担保,有我在这里,没人敢伤害姜榆同志!”   说罢,他抖开手里的锦旗。   “姜榆同志协助公安破了一桩大案,是有功之人!你们为难她,就是和我们公安局过不去!今天这事,我们会找国棉厂的领导好好谈谈。什么时候国棉厂由蒋副科长当家做主!你仗着谁的势,行谁的命令,都得好好查查!”   蒋副科长心底绝望,要不是靠着一股劲儿撑着,他现在已经跌坐在地上。   他指着姜婷,目眦欲裂。   “是她!是他们!我是接到他们举报,才过来搜的,我是按章办事,符合规定!”   姚鸿明冷嗤,“老子最看不惯你这种虚张声势的狗腿子!几年前狐假虎威惯了,以为现在还和之前一样,看中了什么东西,就能不管不顾上门抄家?”   蒋成怀哑口无言,对上姚鸿明,全然没有方才言辞振振的样子。   林城晖动作很快,带着医生过来,给姜榆包扎伤口。   张主任一听是磕伤,不着痕迹愣了下,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给姜榆简单包扎好,他才说道:“伤口有些严重,出血量太大,怕是会有脑震荡,得去医院做个检查。”   “哎哟,竟然还伤了脑子,这可怎么是好!”如果眼神能杀人,蒋成怀现在已经被徐丽华的眼刀子切片了。   “主要是出血太多,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张主任道。   姜榆依旧靠在门口,“我不走,我前脚走了,后脚家被人抄了,那我受的伤算什么,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   姚鸿明就没见过这么固执的,又气又急。   “晖子,你去把国棉厂的厂长喊过来!我倒要看看,今天这事要怎么处理!”   蒋成怀能屈能伸,连忙示弱:“姚副局,我不搜了还不成吗?今天这事,我没想过闹成这样,是姜榆性子太烈。”   他真没怎么用力,谁知道就把人磕成这样。   要不是姜榆出了这么多血,他都以为姜榆是想讹人。   林城晖哼了声,“你欺负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事情会闹成这样?把人逼成这样,一句你不搜了,就以为可以大事化小吗?”   蒋成怀这辈子没有这么憋屈过,脖子上的青筋蜿蜒而上,憋得脸色发青。   “你想怎么样?”   林城晖沉着脸,“等郑厂长过来,你自然知道我们想怎么样。”   蒋成怀怒极发笑,干脆不出声,破罐子破摔。   他是按章办事,顶多就是误伤姜榆。   有本事去姜榆屋里搜,他就不信搜不出什么东西!   没道理因为她受伤,就免去她私藏资本家物件的罪名! 第457章 何至于此呢   林城晖让人去二厂喊郑厂长过来,蒋成怀心生不满,顺便叫人把薛厂长也叫过来。   谁不知道郑厂长是偏着姜榆的。   等两位厂长过来,看见那地上触目惊心的一滩血,不由得瞠目。   再看姜榆那惨状,更是震惊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   徐丽华哭嚷着:“郑厂长,你再不来,姜榆就要被人害死了!”   震惊过后,薛厂长很快平静下来,瞥了蒋成怀一眼。   蒋成怀带人过来,他是知情的。   照现在这情况看来,他应该没讨着好。   也是,能被贺庭岳看上的人,怎么会是好对付的。   蒋成怀这回轻敌了。   “徐丽华同志,你这话就夸张了,姜榆这伤口也没那么严重。”   徐丽华瞪大了眼,“这还不严重,我看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眼睛空长那么大,结果是个睁眼瞎,不要就捐出去,挂着当灯笼呢。”   薛厂长嘿了声,“你这话也忒难听了。”   段老爷子拄着拐杖往地上敲了敲,沉声道:“不是她说话难听,而是你不会说话。都脑震荡了,这还不严重?”   “就是,难道要人死了才算严重?”   “这蒋副科长不会和薛厂长是一伙儿的吧,不然薛厂长怎么帮着他说话。”   “谁不知道三厂向来和郑厂长不对付,薛厂长以前和邵嘉康交好,你们也不看看邵嘉康是什么人,物以类聚呗。”   “合着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活该成为他争权夺利的垫脚石。”   薛厂长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不经意的话,竟然成了众怒。   他心里懊恼不已,也不知道蒋成怀究竟做了什么,竟然无一人站他。   郑厂长凉凉道:“薛厂长,就算偏心眼,也别太过了。”   薛厂长讪笑,“我哪里是偏心眼,只是蒋副科长的出发点是好的,误伤了姜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蒋成怀暗暗松口气,把薛厂长喊来是正确的决定。   “薛厂长明鉴,我实在不是故意的,姜榆拼命阻拦,不让我进屋搜查,我也是一时失手,不小心伤了她。”   薛厂长叹气道:“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姜榆要是坦坦荡荡,让他进去搜一遍。要是没搜到东西,他自然就会走,也就不会闹成这样。”   蒋成怀忙为自己喊冤:“我真没想过伤害姜榆,要不是有人举报到我跟前,我又何必冒着得罪贺科长的风险,非要上门搜,我也是按章办事呀!”   薛厂长一唱一和:“姜榆,你这性子未免太烈了一些,何至于此呢。”   姜榆冷冷一笑,“回头我去举报薛厂长,再叫我丈夫去你家搜一遍,随便找一个屎盆子往你头上扣,薛厂长也能答应吗?”   “只要薛厂长以身作则,先叫我男人搜一遍家,今儿我就让你们进去,好好搜!”   薛厂长怒极,“我光明正大,坦坦荡荡,有什么可举报的!”   “是呀,我光明正大,坦坦荡荡,有什么可举报的?”   同样的话,姜榆送回给他。   气得薛厂长狠狠一拂袖,振振有词质问:“你要是坦荡,别人能举报你?”   姜榆眼神凌厉,“同理,薛厂长要是坦荡清白,我能举报你?”   薛厂长:“……你这是强词夺理!”   姚鸿明忽然哈哈大笑出声,“真是可笑,旁人被举报就该搜家,你被举报就是别人污蔑。薛厂长,你对己对人怎么还用两套标准?”   薛厂长这才发现他的存在,猛然一惊。   “姚……姚副局,您怎么在这里!”   姚鸿明睨着他,“你眼睛果然不太行。”   薛厂长一愣,讪讪闭上嘴。   他瞪了蒋成怀一眼,好端端的把他喊来做什么。   “罢了,姜榆是二厂的人,便让老郑来处理吧,我就不多事了。”   他摆摆手,转身就走。   他一走,蒋成怀孤立无援,心底一阵绝望。   “郑厂长,我……”   郑厂长眉眼一压,沉沉扫了过去。   “蒋副科长,你这次要搜的是贺科长的家,行动之前,是不是应该和我说一声?”   “郑厂长事务繁忙,我原本想着就走个过场,没打算惊扰众人。”   “我呸!你一大早上门喊打喊杀,就差要人性命,这叫走个过场?哦不对,你确实手下留情,毕竟姜榆还活着,没要她性命,已经是你宽容了!姜榆,你得感谢人家不杀之恩呢!”   徐丽华这一张嘴,怼起人来巴拉巴拉的。   姜榆十分配合,一脸虚弱地看着蒋成怀:“多谢蒋副科长不杀之恩,您这么大的派头,比旧社会的皇帝有过之无不及,得亏我以往没把您得罪太死,不然今日怕是命都要没了。”   蒋成怀闭上眼,拳头攥得骨头咔嚓咔嚓响。   姜榆每一句话,都恨不得把他推向万丈深渊。   “我看蒋副科长这段时间是太累了,把工作交接给邓科长,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好不容易趁着邓弘毅停职,他才有了收拢权力的机会。   现在叫他把工作交给邓弘毅,那他先前做的那些,岂不是功亏一篑。   “郑厂长,我不服!我已经解释过了,我是接到举报信,有人目睹姜榆私藏物件,我才过来搜查。要是我不行动,岂非叫人怀疑我包庇?为了姜榆的清白,今天必须要搜。   “什么物件?”   “一个玉印章。”   郑厂长看向姜榆,问道:“确实有这个东西吗?”   姜榆抿唇不语,她自然不会把马婆婆牵扯进来。   然而,下一刻,马婆婆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你们说的玉印章,是这个吗?”   她从口袋掏出一个质地水润的玉印章,递到了郑厂长面前。   郑厂长一愣,“大娘,这……”   马婆婆冷脸道:“这是亡夫的东西!”   蒋成怀立马质问:“这可是姜榆给你的?”   “是,她偶然发现,看见名字,便想着把东西还给我!”马婆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否认任何事,坦坦荡荡。   蒋成怀却以为抓住了她们的把柄,怒声斥道:“秦康义早在多年前就被下放,他是个什么人,你们敢私藏他的旧物,视为同罪!”   马婆婆冷嗤,“我男人什么罪?我们从国外回来的不假,我们家以前富裕不假,可我们有什么罪!”   从以前到现在,她没有一刻认过罪。   她马馥华,秦家,何罪之有? 第458章 让你失望了   郑厂长沉默不语,心里叹了一声。   蒋成怀心头发虚,却不退缩,和马婆婆对质。   “你们成分不好,这还不是罪?你们的家产,是剥削工农阶级而来,这还不是罪?”   马婆婆哈哈大笑,眼底闪烁着泪光。   她仰头望天,秦康义,你瞧,这就是你到死都想保护的国家和人民!   “你说我们的财富是剥削而来,敢问蒋副科长,我们剥削你了吗?我们于国难之际归国,倾大半家产救国家于危难。抗战那时,我们秦家捐了多少钱,多少粮食,这是罪吗?建国之初,我们捐了多少架飞机,在科研一途捐过多少钱,这是罪吗?”   马婆婆字字铿锵,字字泣血。   “如果这是罪,那我马馥华和秦康义,罪该万死!我曾经以为,自己最大的错是回了国。倘若我们没有回来,置国家危难于不顾,今日的马馥华就不会站在这里。可我现在明白了,错的人不是我,是你!”   是那些为了一己之私,拼命往他们身上扣罪名的人。   是那些罔顾国家和人民的艰难,一意孤行的人。   “我没错!是你错了!”   蒋成怀喉咙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掐住,胸口因为窒息而闷疼。   他错了吗?   明明是按章办事,他怎么就错了。   郑厂长闭上眼,掩去沉痛。   蒋成怀不见棺材不落泪,仍旧不想承认自己错了。   他咬着牙道:“说这些没用,秦家的成分不是我定的,只要你们成分未改,你们就洗不清自己的罪名!”   郑厂长怒斥:“蒋副科长,我看你是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不是我,是郑厂长!我知道您想包庇姜榆,但不能罔顾事实!”   马婆婆冷冷一笑,她从不妄图能叫醒装睡的人。   曾经那些想把秦家钉死在耻辱柱上的人,难道会不知道秦家无罪吗?   “让你失望了,蒋副科长!日前,我们秦家已经平反,你要是不信,等会儿我把文件给你看,你想背下来都行!”   蒋成怀脸色大变,“怎么可能!”   郑厂长冷冷道:“是不信,还是不想相信?”   蒋成怀面色惨白一片,他当然不想信相信。   他不想认输,偏偏现实如此,输得一塌糊涂。   “你先休息一段时间,走吧。”   徐丽华不服道:“就这么算了?”   姜榆扯了她一下,用眼神制止了她。   哪里是这么算了,好戏现在才开始。   “都是误会一场,蒋副科长也是为了厂里好。得饶人处且饶人,郑厂长的处理,我觉得很合适。”姜榆哑声道。   蒋成怀心里咒骂一声,他才不信姜榆会好心为他说话!   姚鸿明点点头,“既然姜榆都没有异议,那就这样安排吧。希望蒋副科长吸取这次的教训,别让厂里的职工寒了心。”   蒋成怀心有不满,愤愤哼了一声,大步离开。   姜榆脸色苍白,扯开唇角笑了起来。   “多谢各位为我说话,今日之恩,我铭记于心。”   众人纷纷谦虚摆手。   “我们也没做什么。”   徐丽华扶着姜榆起身,担忧道:“要不还是去医院吧?真是奇了,飞燕呢?他们不在家吗?”   姜榆道:“在,但我吩咐了他们,除非我让开门,不然都不准出来。贺庭岳不在,我要是连弟妹都护不住,岂不是太没用了。”   贺飞燕不开门,蒋成怀他们就算要进去,也得费一番功夫。   就算他们出来了,也不见得能帮上忙。   姜榆拍拍门,“飞燕,开门吧。”   贺飞燕早就守在门口,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开了门。   姐弟三个眼睛都是肿的,要不是姜榆出去前交代过,他们早冲出去了。   贺飞燕看见姜榆头上的伤,眼泪又涌了上来。   “嫂子!”   她握住了姜榆的手,姜榆嘶了声。   “没事,我们进屋说。”   徐丽华忙道:“飞燕,别在门口杵着了,先进屋去。”   贺飞燕眼泪啪嗒啪嗒掉,扶着姜榆进屋。   姜榆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道:“我没磕着,是刀片割的。”   蒋成怀没感觉错,他的力道不大,姜榆顺着他的力道摔在地上,哪里至于磕破头。   不过是她打定主意把事情闹大,拿着手里的刀片狠心把额角划破了。   姚鸿明和林城晖过来,是意外惊喜,姜榆根本没料到。   贺飞燕扁着嘴,那也是受伤了。   流了好多血呢,她都看见了。   要是贺庭岳在这里,肯定不会让姜榆用这种方法自保。   “嫂子,下次不要这样了。”   姜榆苦笑,“这一回,我们不会再给蒋成怀翻身的机会。”   且让他再得意几天。   姜榆进了屋,看着手里的血迹,眼底一片冷漠。   这些血,不只是她额头上流的血,也是因为手心被滑破了。   很疼,但她却觉得值了。   郑厂长和姚鸿明先后走了进来。   “姜榆,这次的事你受委屈了,厂里会给你一个交代。”   姜榆淡声道:“不求厂里能偏袒我,只希望到时候不要包庇蒋成怀就够了。”   她已经毫不掩饰,摆明了要和蒋成怀过不去。   如果可以,郑厂长自然希望厂里能无争斗。   但那可能吗?显然不能够!   “随你们去吧,别闹太大,影响不好。”   郑厂长觉得心累,转身走了出去。   姚鸿明送了一上午的锦旗,到现在还没送出去。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终于有机会了。   “姜榆,这锦旗……”   姜榆笑了起来,“多谢姚副局,可在孙彪这件事上,我实在没出什么力。”   姚鸿明爽朗一笑,“要不是你的火眼金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孙彪捉拿归案。”   林城晖直白道:“嫂子,这是你该得的,除了锦旗,后面还有奖金。你有所不知,孙彪那一伙人,就没几个不是通缉犯。”   这哪里只是破了一桩案子。   姚鸿明看着他胳膊肘往外拐的模样,哭笑不得。   “臭小子,显着你了!”   林城晖理直气壮:“我又没说错,这该我嫂子得的!”   “行行行,奖金,我打报告申请,翻倍给!”   姚鸿明看着姜榆疲惫的模样,没有过多打扰。   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   贺庭岳不在家,林城晖自觉得避嫌,不方便多待,遂跟着起身。   “嫂子,要是还有事,你只管让人来喊我。”   姜榆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明儿你岳哥就回来了,他们不敢动我。云珊都要生了,你多陪陪她。”   “已经推迟几天了,医生说再不生得剖。云珊不愿意,我也不想,刀子往肚子上开刀,多疼啊。”   “要是有消息了,记得告诉我。”   “好。” 第459章 邵三进局子了   林城晖走后,家里没了外人,姜榆终于能放松下来。   “飞燕,去把院子的门关上。”   贺飞燕给贺正东使了个眼色,“去关门。”   门关上,姜榆才缓缓开口:“飞燕,你找个脸生的人,去一趟南河村。”   贺飞燕不解,“去南河村做什么?”   姜榆勾起唇角,“当然有事。”   她这些伤虽然是自己弄的,归根结底却是因为别人。   这些伤,总不能白受。   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算账。   姜榆这边总算平静下来,然而蒋家却又闹起来了。   蒋成怀无功而返不说,还被无限期停职了!   吴静宜本想着等他好消息,谁承想蒋成怀会碰了一头包回来。   “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没抓住,你还能干什么!”   蒋成怀心中郁郁,脸色漆黑一片。   他本就心气不顺,听见她的话,更是激起冲天的怒火。   “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上?狗屁的玉印章,那他妈是秦康义的东西!秦家已经平反,这算什么把柄!”   他突然想起,自己一开始接到付向阳的举报,原本是犹豫的。   他连邓弘毅都没挤走,和贺庭作对,心里底气不够。   还是吴静宜拼命怂恿他。   头一回,蒋成怀对吴静宜没了好脸。   “老子完了!你知道我爬了多少年,才到今天这个位置吗?都是因为你,我完了!”   吴静宜震惊得唇瓣轻颤,“不是停职吗,哪里至于这么严重。”   蒋成怀心累,不想再解释什么。   他闭上眼,想到贺庭岳,心里生了一丝恐慌。   贺庭岳不会放过他的!   看着他这死鱼一般的模样,吴静宜暗暗啐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姜榆都被她从二厂赶出去了,他竟然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这不是没用是什么。   “我去和厂里说,我还就不信了,厂里给不出一个说法。”   蒋成怀怒喝一声:“给什么说法?你还嫌我不够丢脸是不是!”   吴静宜脾气比他还大,当即也被他激起了怒气。   “你丢脸,那是因为你没用!但凡你有点本事,能被姜榆逼到这份儿上?”   蒋明睿和林悦双双噤声,他们在家里向来没有什么话语权。   无论蒋成怀如何,他们都不关心。   再糟,也糟不到他们身上。   吴静宜去厂里要说法的事,第一时间传到了姜榆的耳中。   还是徐丽华出去打听的消息。   姜榆满不在乎,“随她去。”   徐丽华算着时间,“小贺什么时候到家?”   姜榆看了一眼腕表,“要下午才到。”   “他要是瞧见你受伤,怕是得心疼坏了。”   徐丽华可是亲眼见过贺庭岳对她有多疼惜的。   姜榆淡笑,“这些账,他会帮我找算的。”   徐丽华从不怀疑这一点。   他们这一对,就没有好相与的。   贺庭岳还没回来,大院的人先等来了王美丽。   王美丽许久不出现,让姜婷差点把她给忘了,更是把姜浩的事抛在了脑后。   她乍一过来,姜婷不由得和姜榆联系在一起。   “妈,你怎么这时过来了,我们进去说话。”   王美丽一把甩开她的手,没好气道:“我要是不来,难不成等着你来找我?你个没良心的,眼里早没我这个妈了!我问你,你弟弟工作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记得,我这不一直在给姜浩物色嘛。”   王美丽呸了一声,口水喷在她脸上。   “你打量着蒙我呢!姜浩的工作,是一早就说好的。你给他安排工作,我给你办事。可你算算,这都过去多久了,你的事儿我给你办了,可姜浩的工作呢?我都等几个月了!”   要不是叶老太身子不好,家里离不开人,她早就过来了。   没想到她不来,姜婷竟然就一句不提。   “妈,咱们有话进去说不行吗?这么多人看着呢。”   王美丽嗤然,“你还知道要脸呢?你自己数数,都耍我多少次了?今儿不给一个交代,就别怪我这张嘴说出不该说的事儿!”   姜婷欲哭无泪,“上次说好给姜浩的工作,被人抢走了。这一时半会儿,你叫我上哪儿给他找工作?”   “这我可不管,谁叫你当初答应我了,你就得办到!”   姜婷咬着唇,想着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妈,你先回家去,改天工作打听到了,我再去找你。”   王美丽乐了,伸手拧着姜婷的耳朵,转了一个圈。   “你打量着哄我呢?我今儿要是回去了,谁知道会不会又得等几个月,我今天就要一个结果!”   姜婷眼底蓄起了眼泪,“你非要这么逼我?”   换做是往日,大院里的人还会帮她说两句话。   自从昨天出了姜榆的事,大家心里厌了姜婷,都站在一旁看戏。   唯有林红霞心疼姜婷肚子里的孙子。   “亲家母,看在姜婷怀孕的份儿上,你就体谅体谅她,我保证会让向阳仔细打听。”   王美丽可不信她,嘲讽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挺会当人婆婆的。是心疼儿媳妇,还是心疼孙子呢?”   林红霞脸色一僵,“当然都有,你还是孩子姥姥呢,难道就不心疼了?”   “我又不是没儿子,我儿子也不是不行,我自己会有孙子的,何必心疼一个外孙。”   更何况,还是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种。   “姜婷,时间我不是没给过你,你一而再再而三欺骗我,这事儿怎么说,都不是我的错!”   姜婷看向林红霞,急得直掉眼泪。   今天的王美丽格外难缠,不把她安抚好,肯定会抖落出难听话。   可林红霞哪里愿意便宜王美丽,就算有工作,那也不应该给姜浩。   付向红现在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正是艰难的时候,工作理所应当给她。   “亲家母,你今儿要是好好说话,我兴许还能请你吃杯茶。开口闭口都是工作,势利得很,难道没工作,姜婷就不是你女儿了?”   林红霞两只手交叠放在前面,脸色不大好看。   “要是这样的话,往后就别来往了。”   王美丽原本还没想说难听话,却被林红霞激起了怒火。   “你当我喜欢跟你们来往呢?这工作,是用来换你孙子的!要不是姜婷承诺给姜浩这份工作,你以为你抱得上孙子? 林红霞,你以为你家有多体面不成,没蛋的玩意儿,要不是我帮姜婷,你们付家就断子绝孙了!”   姜婷抓着她哀求:“妈,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王美丽冷哼,“你婆婆说难听话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叫她闭嘴?我这才说了两句,你就嫌不好听了?姜婷,你肚子的种是谁的,怎么来的,要我提醒你吗?”   “邵三进局子了,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个杀人犯,你知道不?” 第460章 不守妇道   “邵三是谁?”孙母低声问道。   徐丽华笑了,“这都没听明白,姜婷这孩子上哪儿求的,邵三就是谁呗。”   “老林上回还说姜婷没去寺庙求子,是找了当地老中医,把向阳给治好了。”   孙母眸色微闪,眼底掠过一丝鄙夷,姜婷竟然真去了寺庙。   王美丽听见她们的对话,毫不客气掀开了付家的遮羞布。   “那男人还是我给她找的,是谁我能不清楚?她在寺庙里住了半个月,哪里有什么老中医。就算是老中医,也治不了付向阳的病。”   孙母忙问:“向阳真不能生?”   王美丽撇撇嘴,“我一早跟你们说过他不能生,你们却不信。”   孙母道:“哪里是我们不信,是老林不信。”   一遍又一遍折腾姜婷,不就为了能抱上一个孙子。   现在孙子倒是抱上了,可惜不是付家的种。   林红霞气得浑身发抖,“我撕了你的嘴!”   她朝着王美丽飞扑过去,对着她劈头盖脸一顿打。   王美丽早有防备,哪里会叫她得手,两人谁也不让谁,互掐起来。   徐丽华啧了声,“姜婷,你还是别过去了,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   她这句看似关心的话,姜婷却不领情。   “不用你假惺惺!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看我笑话!我好不容易怀上一个,你们都不盼着我好!”   徐丽华好心被当做驴肝肺,黑了脸,干脆不开口了。   但看见姜婷竟然真的不顾自己身子,上前去阻拦林红霞和王美丽,她心里还是不由得高高提起。   林红霞已经怒气上头,哪里会留意姜婷在身边。   她大手一扬,便把姜婷给推了出去。   姜婷没想到林红霞真会和自己动手,一时没有防备,屁股着地摔在了地上。   疼痛顿时从尾椎蔓延到了小腹,变为了阵阵闷疼。   她心里一阵惊慌,总觉得孩子出事了,连带着痛感都放大了几分。   “妈!妈!我肚子疼,送我去医院。”   王美丽冷不丁收手,挨了林红霞一巴掌,立马骂道:“好狠的的老虔婆,连自己孙子都动手,活该你们家断子绝孙!”   林红霞冷冷一笑,“不是你说的吗,姜婷肚子里根本不是我们付家的种,又不是向阳的孩子,我在乎什么?等向阳回来,我就叫他和姜婷离婚!姜婷不守妇道,我们付家要不起你们这门亲家!”   刹那间,姜婷感到天旋地转,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正巧付向阳这时候到家,看见这一幕,急急忙忙扶起姜婷。   姜婷肚子里这个孩子是谁的种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可能是他唯一的孩子。   “妈,这是怎么回事,快来帮忙啊!”   王美丽急忙撇清责任:“可不关我的事,是你妈推的她!”   林红霞看着付向阳着急的模样,狠下心别开脸。   “整个国棉厂都知道姜婷怀的不是你的种,你心疼她做什么?”   付家里子面子都丢尽了,现在唯一能挽回面子的办法,便是把姜婷从家里赶出去。   林红霞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对。   从姜婷进门,家里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她这个丧门星,从一开始就不该进门。   “向阳,和姜婷离婚吧,她不守妇道,竟然偷人,妈再给你找个好的。”   林红霞想得很好,只要把罪名都推到姜婷身上,那和付家有什么关系。   付向阳恼怒道:“妈,你胡说什么!她怀着孩子呢,我怎么能离婚!”   再找一个,他不还是不能生吗?   林红霞恨铁不成钢,“怀着孩子又怎么样,又不是你的种!就因为姜婷,我们家闹了多少笑话!”   付向阳觉得心累,颓丧道:“再娶一个,我就不是笑话了吗?”   打从一开始他查出不能生,林红霞却非要他结婚开始,他就已经是个笑话。   付向阳试图把姜婷抱回屋里,然而他实在太弱,连姜婷都抱不动。   徐丽华看着他这模样,想着至少他是个明白人,没听林红霞的话抛弃姜婷。   她叹了一声,喊道:“老曾,帮忙推个板车过来,送姜婷去医院。”   几个人合力,推着姜婷出去。   而刚才闹事的王美丽,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溜了。   姜榆全程没有参与这场闹剧,而是站在门口冷眼旁观。   付向红走到她面前,用恐惧的眼神看着她。   “是你把你妈喊来的?”   姜榆笑了,眼底一片冷漠。   “向红姐说什么呢,从昨天到现在,我可没有出门。”   付向红不信,不然王美丽什么时候都不来,偏在这时候过来,还抖落出这么多事。   “现在姜婷受了报应,你的气应该消了吧?”   姜榆轻轻一嗤,“我什么时候生过气,向红姐你想多了。”   付向红咬着唇,没再和她多说一句话,转身走了。   她知道原本就是付向阳和姜婷的错,谁叫他们去招惹姜榆。   但毕竟是亲弟弟,她做不到冷眼旁观。   付向红原以为姜婷的事总能平息姜榆的怒气,然而等贺庭岳回来,风暴才正式降临。   为着姜榆受的伤,贺庭岳把付向阳也揍了一顿。   这下好了,夫妻俩一起在医院住下了。   付向阳挨揍后的隔天,他被人举报贿赂领导,以达到通过机修工考级的目的。   证据确凿,厂里立马对他做出了处分。   先是考级结果作废,一朝回到解放前不说,还被厂里停了职,让他在家里反省,等待复职通知。   付向阳的事并不是结束,紧接着付爱国在面粉厂也出了问题。   他做了错误决策,造成厂里重大损失,经厂领导一致决定,将由的付爱国承担一半损失,从他以后的工资扣。   留下十块钱作为基本生活,剩下的全得扣走。   付爱国的事情一出,付家便像是天塌下来一般,林红霞整天坐在家里哭泣哀嚎。   骂老天,骂贺庭岳,骂姜榆。   只是她再怎么骂,都无法更改厂里做的决定。   毕竟是相处多年的邻居,看着付家把日子过得红火,又看着他们落魄,孙母唏嘘不已。   “姜榆,何必呢,人家虽然举报了你,你毕竟没有什么损失。你现在把人家父子俩的工作都搅黄了,一家子老小,以后日子可怎么过。”   姜榆先前受了伤,大家那时都觉得她可怜。   这会儿她报复回去,大家又开始觉得付家可怜。   她心里觉得讽刺,冷笑起来。   “阮大妈,谁跟你说是我把他们工作搅黄了,你是觉得厂领导的处理有失偏颇吗?付家没做错事,厂里会处分他们吗?你这话说的,好似是我陷害他们似的。” 第461章 没有下次   孙母被她用话堵了回来,心里有些不大高兴。   明眼人都知道,付家有今天肯定和贺庭岳脱不了干系,不然谁有这个能耐把他们坑成这样。   “还是阮大妈觉得,哪怕付家做错了事,厂里也应该包庇他们,谁叫他们可怜呢?这您不应该跟我讲,直接去和郑厂长说不是更好。”   孙母还想再说,屋里的赵晴走了出来。   “妈,你有几斤几两啊,还想让厂里包庇付家?不会说话就闭嘴,回头这话传进郑厂长的耳朵里,还以为你对他不满呢。”   孙母咬咬牙,“我就那么一说。”   “你那么一说,人家那么一听,合着在厂里干活的不是你,回头我被人穿小鞋,我上哪说理去?你儿子还在厂里呢,他受苦你也不心疼。”   孙母讪讪闭上嘴,担心连累了孙在良,到底没有再说话。   姜榆这几日都没出门,每天的乐趣就是坐在院子里,看付家的热闹。   再等贺庭岳回家给她做饭。   她这无所事事的模样,连徐丽华看了都觉得眼红。   “上回公安局送来的锦旗呢?”   姜榆:“在屋里挂着呢,你想看?”   徐丽华暗戳戳问道:“除了锦旗,就没有奖金什么的?”   能劳动公安局副局长亲自来送锦旗,可见姜榆是立大功了。   姜榆睨着她,“有,很多呢!”   徐丽华忙问:“很多是多少?”   “你猜。”   徐丽华被吊起了胃口,这样不上不下的感觉忒难受。   “猜什么猜,你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   姜榆扯开唇,“那多没意思。”   徐丽华垮着脸,不再纠结她究竟拿了多少奖金,转而羡慕起来。   “你这运气真是没得说,同样是没工作,你在家里还能挣钱。”   “这可不是运气,给你运气遇上一个杀人犯,估计你还没认出来,就被杀了。”   姜榆自认心理素质已经够好,都被吓掉了半条命。   换做是旁人,表现不一定有比她好。   徐丽华撇撇嘴,“这倒也是。”   有这个运气,也要有姜榆的能耐。   见贺庭岳回来,徐丽华才起身要离开。   不料贺庭岳递过来一个袋子。   徐丽华一看,瞪大了眼。   “好大的鹅蛋!”   贺庭岳道:“徐大妈,这袋子鹅蛋给你家孙子吃。”   徐丽华搓搓手,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姜榆受了伤,给她留着补身子。”   姜榆抬眼看她,“我家还有,这些您拿着吧。”   徐丽华知道这些是给她的谢礼,便不客气收着了。   等她走后,贺庭岳才垂眸看向姜榆,伸手轻抚她的额角。   “还疼吗?”   姜榆摇摇头,“早就不疼了。”   贺庭岳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   姜榆的掌心也被刀片划破了,尽管伤口已然恢复许多,却依旧叫他疼惜。   “下次不要犯傻了。”   他宁愿姜榆伤害别人,都好过伤害自己。   姜榆歪着脑袋靠在他肩上,望着湛蓝的天空。   “没有下次。”   贺庭岳嗯了声,“没有下次。”   他不会给别人再一次伤害姜榆的机会。   付家的事才过去没两天,停职中的蒋成怀又出事了。   贺庭岳带头,联合邓弘毅提交了证据,举报蒋成怀收受贿赂、滥用职权、以权谋私等一系列罪名。   事情一经查证,蒋成怀可不只是停职那么简单。   贺庭岳亲自带人抄了他的家。   和蒋成怀的私自行动不同,贺庭岳是听令行事,有郑厂长授意。   他犹如地狱里勾人魂魄的阎罗,一步步走到了蒋成怀的面前,将人踩在脚底。   那一刻,蒋成怀便知道,他彻底完了。   “那天,你也是这样带着人,将我媳妇儿堵在门口的。”   蒋成怀被踩着头,一张脸扭曲地贴在地上摩擦。   还没挣扎,他先出了一身冷汗。   “我……我……”   贺庭岳冷漠地收回视线,“把人带走。”   “慢着!”   吴静宜大喝一声,从外面跑进来。   “贺科长,你当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贺庭岳看都没看她一眼,打了个手势,叫人把蒋成怀带出去。   蒋成怀绝望地闭上眼,不做挣扎。   他此刻心里无比后悔,听了吴静宜的话去招惹姜榆。   蒋成怀一出事,再次引起家属院的猜测。   在这件事上,贺庭岳根本没有掩饰,就差明晃晃告诉别人,他就是在报复。   可人家提交了证据,合理合规,找不出一丝错处。   就算明知他是报复又如何,人家又没冤枉蒋成怀。   这些意料之中的事,姜榆转眼就抛在了脑后。   转眼,王云珊生了。   在医院打了催产,经过一天一夜,母女平安。   是个七斤多的小胖妞,林城晖简直要高兴疯了。   姜榆带着奶粉去医院探望,见到了那个胖乎乎的小妞。   王云珊气色不错,就是看着有些疲惫。   不过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她脸上不由得浮现满足的笑容。   “可把我疼死了,不过现在看着她,又觉得很满足。”   这大概就是血脉相连的神奇之处。   姜榆无法感受王云珊说的那种疼痛,但她见过林蕊她们生孩子,叫得很凄厉。   再看看襁褓中的孩子,突然觉得再可爱,都没办法让她忘记疼痛去生。   “现在有奶了吗?”   王云珊摇摇头,“还没呢,不过你上次送的猪肘子,我婆婆给炖了汤,说是多吃几顿就有了。”   姜榆道:“姜野那边还有鸡,回头我送几只过来,你多吃一些。这几日要是没奶,就给孩子吃奶粉,都是六子从内蒙带回来的,很有营养。”   王云珊笑眯眯,“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少来,要是没有我,晖子自然会想办法,他能亏待你们母女?”   王云珊原先在南河村是不幸的,可她嫁给林城晖,又是幸运的。   林家人,对她都是极好的。   “你有告诉娘家吗?”   王云珊面露讽刺,“我原本没有告诉他们我怀孕的事,后来王盼娣说了,他们也没来看过一眼。不来正好,我还懒得招待他们。”   想来他们也不在乎自己生没生。   “王盼娣怎么样?我先前听说她嫁的那个男人打她了。”   还是何倩倩说的,后来姜榆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过王盼娣。   提到王盼娣,王云珊脸沉了下来。   “她倒是来找过我,让晖子去震慑赖志杰,我没答应。”   王云珊给她提出的建议是直接离婚,这种垃圾男人有什么好稀罕的。   结果王盼娣不愿意,还怪她这个当姐姐的坏心眼。   “她自己爱犯贱,我有什么办法。”   之后王云珊为了身体着想,干脆不再见她,随她去。 第462章 我来你家照顾你吧   说曹操,曹操到。   还真不能在背后说人,不一会儿,王盼娣便过来了。   她不知打哪儿听说王云珊生了,特地过来看。   瞧见襁褓中的孩子,有些嫌弃地撇撇嘴。   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高兴的。   “姐,你生了孩子怎么不跟我说,我好让爸妈一起过来看看。”   王云珊面带不屑,她可没盼着他们来。   “你来做什么?”   王盼娣嗔道:“我是你妹妹,你生了孩子,我不应该过来吗?”   她睨着姜榆,“连一个外人都知道,你却不告诉我,究竟谁才是你的亲妹妹。”   王云珊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你究竟有什么事,怎么赖志杰最近不揍你了?”   王盼娣脸色僵住,羞恼道:“姐,你胡说什么呢!”   王云珊知道她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承认这一点,觉得没面子。   包括她迟迟撑着不离婚,也是为了这一点。   “姐,你不是让我离婚吗,我答应了。正好你要坐月子,我来你家照顾你吧。”   “不用。”王云珊不假思索,一口拒绝。   “我婆婆会照顾我,不需要你。”   王盼娣不满道:“那怎么一样,自古以来婆媳关系都是个大难题,她难道能有我用心吗?”   “你说的什么废话,我婆婆当然会比你用心。我看你也不是来看我的,走吧,吵得我头疼。”   林城晖现在分的房子是个两房,公婆过来还能住,但多一个王盼娣就不方便了。   更何况,王盼娣哪里有半分想离婚的样子,肯定是在打其他主意。   被拒绝的王盼娣瞪了姜榆一眼,却没急着走。   不多时,孩子哭喊起来。   林城晖就要过去抱,却被王盼娣抢先一步。   “姐夫,孩子肯定是尿了,我来看看。”   可她哪里带过孩子,动作幅度太大,手上又太用力,扯痛了宝宝,惹得孩子哭得愈发厉害。   王盼娣眉头一皱,嘴里嘟囔:“一个丫头片子,脾气倒是不小。”   林城晖脸色一冷,直接推开了她。   “还是我来吧。”   王盼娣这觉得闺女不值钱的模样,叫他心生不满。   王盼娣看着他熟练地换着尿布,嘟着嘴道:“姐夫,才尿湿了一点,不用换得这么勤。”   “我怎么养的闺女,不需要你指手画脚。”   王盼娣见他毫不掩饰对自己的不耐烦,脸色涨得通红。   “姐!你看姐夫,我就是好心提醒一句!”   王云珊冷冷看着她,“你自己自轻自贱,别把我闺女看成跟你一路货色,她是我的宝贝。在我家,男女都一样。”   但第一个孩子,总是不一样的。   王云珊吃了一番苦头才生下来的孩子,对她疼到了骨子里,哪里容得王盼娣这样对待。   姜榆原本以为王盼娣会就这样离开,却没想到王云珊这番不留情面的话,依旧没把她赶走。   她一时有些不解,王盼娣过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直到林城晖出去接热水,王盼娣也跟着出去,才叫姜榆心里起了怀疑。   “云珊,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等你出院,我再去你家里看你。”   “好。”   姜榆出了病房,往茶水间过去。   果然,瞧见王盼娣也在这里。   她站在林城晖身边,不断靠近,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距离。   “姐夫,你就让我去照顾我姐姐坐月子吧。我从小跟我姐一块长大,比你妈更了解她,会把她照顾好的。”   “不用。”   王盼娣伸手扶上他的胳膊,被林城晖狠狠甩开。   “你做什么!”   王盼娣没料到他反应会这么大,神色哀怨地看着他。   “姐夫,我难道不比我姐好看吗?只要你愿意,我立马和赖志杰离婚,我跟我姐一起伺候你!”   林城晖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亏得她还是王云珊的亲妹妹!   他神色冷硬,语气沉下:“你是云珊的妹妹,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吗?”   “这怎么能怪我,要怪就怪她没用,生了一个闺女。等我和赖志杰离婚,我肯定给姐夫生个儿子!”   林城晖狠狠咬着牙,愤怒充斥着胸腔。   要不是王盼娣是个女的,他现在已经一拳砸过去。   “滚!”   王盼娣一愣,“什么?”   “滚!以后不准再来我家,更不准出现在云珊面前!王盼娣,我只忍你这一次,再有下次,我会亲手废了你!”   “为什么!”王盼娣从做下这个决定开始,她就没想过会失败。   林城晖竟然拒绝了!   “姐夫,要不是当初我爸妈非要留着我招赘,嫁给你的可能就是我了,我也不至于嫁给赖志杰,成天被他毒打。姐夫,我比我姐年轻漂亮,你为什么看不上我?”   林城晖冷眼看着她,嗤了声。   “谁给你的自信?你做的这些,赖志杰知道吗?”   王盼娣脸上掠过心虚,他当然不知道。   赖志杰就是个疯子,他要是知道自己做的事,肯定会杀了她。   “不想他知道,以后就离我们远点。”   王盼娣嘤嘤哭了起来,“姐夫,我是不得已的,赖志杰老是打我,只有你出面,他才可能同意跟我离婚,我也是没办法。”   一开始被赖志杰打,她根本没想过离婚这事儿,多丢脸呀。   可被他打久了,她实在没办法继续忍受。   她倒是回家和父母提过。   可杜大娘一口否决了她的话。   “肯定是你做错了,不然他干嘛打你?”   “男人在外工作,肯定有些脾气,他要是十全十美,也轮不到你来嫁。”   “你这不是好好的,又没被打死,哪就至于离婚了。你要是真要离婚,往后就别回娘家了!”   没人给她撑腰,王盼娣便打上了林城晖的主意。   哪个男人不偷腥,只要她愿意勾勾手指,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不管你的事,今天的事我也不会告诉你姐,立马给我滚!”   王盼娣是个狗皮膏药,他今天一旦透露出心软,必定会被她赖上。   见他如此心硬,王盼娣无法,只好先离开。   才走出茶水间,便瞧见了靠在墙边的姜榆。   她一阵心虚,不敢和姜榆对视。   “王盼娣。”   她抬起头,看向姜榆,迎面狠狠挨了一个耳光。   姜榆用的力道大,打得自己手心发麻,仍旧没觉得解恨。   “这一耳光,好好记住,再让我看见你来找晖子,我会让赖志杰来教训你。”   王盼娣死死咬着唇,直到血腥味蔓延整个口腔,都没停下。 第463章 那我赚了   又是一年惊蛰,春雷乍起,北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一到下雨天,姜榆就不爱出门。   蔡晓乐倒是经常过来找她,闲来无事和她说说话。   说的大多是厂里的事。   “厂里不知从哪儿多出来一大笔资金,本来是要用来采购涤纶纤维的。”   “可是供应方又开始坐地起价,已经涨到了离谱的价格。”   “我们厂子又不是冤大头,当然不干了。”   可是不买他们的,一时间难以再找到其他供应。   主要还是沟通困难,蓝饶萍便提议让姜榆回来,协助和外商沟通。   蔡晓乐愤愤不平,“原本你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回到二厂,可是被吴静宜拦下了!”   姜榆挑眉,“她主张不让我回去?”   “也不是,是她竟然想办法联系到了岛国那边的供应渠道!姜榆,你说奇不奇怪,吴静宜竟然会说岛国语,还很流利呢!”   因为有着复杂的历史背景,国人心中的仇恨和反感根深蒂固,他们国家和岛国方建交才几年,关系自然没有多好。   吴静宜有能耐找到那边的供应渠道,出乎大家意料。   然而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厂里没理由拒绝。   姜榆扬眉,“价格呢?”   “也比之前的略贵一些,但已经算是目前能找到的最便宜的供货渠道了。”   不出意外,厂里应该是会答应的。   “她怎么联系到岛国那边的?”   蔡晓乐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因为她和姜榆关系好的原因,吴静宜很防备她,她在宣传科能打听到的消息很有限。   “没事,不回二厂,我还能继续放假。”姜榆满不在乎说道。   蔡晓乐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夸她心态好。   “要不你还是回来吧,你不在二厂,怎么找机会把吴静宜赶走。”   姜榆失笑,“我为什么要把她赶走?她能为厂里做贡献,我乐见其成,反正受益的最终都是厂里。”   她之所以离开,就是为了让吴静宜放下防备。   这不,接二连三受到打击,又有蒋成怀的事情在前,吴静宜已经忍不住了。   岛国这条供应渠道,肯定有问题。   有贺庭岳盯着,姜榆很放心。   “晓乐,你专心做好自己的事,吴静宜影响不到你。”   她另有目的,蔡晓乐不觉得她针对。   蔡晓乐嘟着嘴,“那我不管你了,你们老是神神秘秘的。”   吴静宜此番算是立了功,得到了厂里重用,出尽风头。   蒋家因为蒋成怀陷入的阴霾,总算驱散了一些。   姜榆这些天一直在想,吴静宜究竟想做什么,只是没有头绪。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转眼到了三月中旬,和岛国方订购的第一批涤纶纤维到达港口,贺庭岳得亲自跟着运输队过去。   “我要走一周左右,有事就去找晖子,不要自己扛。”   姜榆知道他担心,对于他这些话,虽然乖乖应下。   要不是她劝着,这次行动他都不打算参加,让郑厂长很是无奈。   还是他拼命保证,不会再发生上次的事,贺庭岳才勉强松口。   贺庭岳走后,姜榆的生活更单调了些。   除了佟方和袁佳茵的婚事值得高兴几分。   已经是春天,虽然还是冷,至少雪化了。   袁佳茵和佟方这一对新人,瞧着倒是般配。   佟元年纪不小了,已经能听懂大人说话。   偶尔有人逗他:“你爸要娶后妈了,等生了小弟弟,就不要你了。”   他还会反驳:“你爸妈才不要你!我爸和我后妈都说了,他们对我好,让我来疼我弟弟妹妹,他们才不会不要我,”   可见袁佳茵这段时间喂给他的大白兔奶糖,没有白白投喂。   在酒席上,姜榆见到了袁佳茵的养父母。   看得出来是和善人,但和袁佳茵关系并不亲近。   除了他们,娘家的席位上还有一张生面孔。   说是生面孔,姜榆却总在这张脸上看到了一丝熟悉感。   她找袁佳茵试探性问了两句,才知道这人是教育局的副局长,姓贺。   姜榆便明白过来,这人应该是贺庭岳的亲叔叔,贺钧道。   “你这个叔叔,看着很疼你。”   贺钧道看袁佳茵的眼神,比她养父还要慈爱。   袁佳茵早已习以为常,解释道:“贺叔叔跟我叔叔关系好,是看着我长大的,他膝下又没有孩子,所以格外疼我。”   “他这个年纪,没有孩子?是没结婚吗?”   袁佳茵摇摇头,“结了,不过结婚比较迟,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要孩子。”   姜榆恍然,“那还真稀奇。”   吃完酒席,姜榆准备回家。   才走到门口,却被一个女人喊住。   姜榆抬眼看过去,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   怎么形容呢,跟水似的,好像能包容万物。   “你是姜榆,对吗?”   姜榆点点头,“我认识你吗?”   “你不认识我,我也是今天才认识你。我叫褚云美,论辈分,我是庭岳的小婶,不过他应该没跟你提过。”   姜榆恍然,贺钧道的妻子。   贺钧道很严肃,不苟言笑,不过他这个妻子看着倒是很平和。   “他确实没跟我提过。”   褚云美笑着走到姜榆面前,“他不提,难道你就不会好奇吗?”   姜榆摇摇头,“他不提,说明他讨厌你们,我作为他的妻子,何必戳他伤口?”   褚云美笑容一僵,明白姜榆没说谎,她是真的不好奇。   “姜榆,我想跟你坐下聊聊。”   姜榆表示拒绝:“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也不是自愿来找我的,是贺钧道同志让你过来的吗?”   褚云美满脸错愕,似乎是在震惊姜榆怎么能够如此坦然喊出“贺钧道”这个名字。   姜榆神色平淡,“不好意思,贺庭岳从没打算认你们当亲戚,既然不打算认,那这辈分自然不需要算,我喊名字,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褚云美勉强笑了笑,“庭岳不在乎,是因为他性子太犟,你作为他媳妇儿,难道不应该帮忙劝劝吗?跟我们僵着,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好处不好处的就不提了,毕竟我们也不图你们什么东西。不过有一点还是值得一提,不跟你们来往,至少不需要见到自己讨厌的人,这就挺好的。”   褚云美咬了咬牙,一向温柔的形象差点维持不住。   “因小失大,值得吗?”   “什么是小,什么又是大?”姜榆反问。   褚云美道:“个人情绪是小,损失了贺家是大。姜榆,贺家在北城有上百年根基,其中的资源是你一个来自农村的姑娘没办法想象的。庭岳如果一直在贺家,他不会止步于此,更不会……娶你。”   姜榆淡淡地哦了一声,“那我赚了。” 第464章 你会主动想回去   褚云美一噎,心里对姜榆其实有几分轻视。   果然是乡下来的丫头,怕是根本不明白贺家根基有多深厚。   尽管都说现在是新时代,人人平等,享有同样的权利。   但其实三六九等,一直都存在。   某些圈子和资源,是姜榆这种普通的乡下姑娘根本接触不到的。   因为接触不到,所以无法想象,姜榆才能如此云淡风轻。   “姜榆,我是来帮你的,你大可不必对我抱有敌意。”   姜榆歪了歪脑袋,“褚云美同志,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跟你初次见面,没有敌意,我对于自以为是的陌生人,都是这种态度。”   褚云美一哽,脸色略沉了下来。   不得不说,姜榆这性子和贺庭岳倒是很像,一样的不识好歹。   “你这性子容易得罪人,还真不适合贺家,也不知庭岳怎么看中了你。”   姜榆眨眨眼,“所以我和贺庭岳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回去,你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褚云美紧紧抿着唇,心里的耐心一点点耗尽。   姜榆果然一点都不讨喜。   “你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等你见识到了贺家,到时候不需要我开口劝你,你会主动想回去。”   姜榆觉得好笑,“褚云美同志,为了让我自己断了这念头,我决定一辈子当个小村姑,就不去打扰你们作为上流社会的清静了。”   大概褚云美自己都没觉得,她说话的时候带着高人一等的倨傲。   从一开始说话,她就流露出一股优越感,自以为上等人。   都什么年代了,姜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人。   “就不多说了,我怕再说下去,您会沾染了我身上土气。”   姜榆笑着挥挥手,率先丢下她转身离去。   回到家中,她恰好遇见姜婷和付向阳。   自从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后,姜榆和付家基本跟陌生人一般,见了面也不会打招呼。   然而这一回,姜婷却主动开口。   “听说吴副科长这回立功了,这样一来,你就更没机会回宣传科了吧?”   姜榆没搭理她,径直回了家。   她不理会,姜婷却偏要挑衅。   “果然还是吴副科长能耐,比有些人优秀多了。”   付向阳扯了下她的胳膊,制止:“别说了。”   姜婷冷哼,她现在是破罐子破摔。   反正名声已经这么糟糕,和姜榆也已经撕破脸,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你怕她做什么?”   付向阳感到头疼,“我不是怕她,你还怀着孩子呢,别生气了。”   姜婷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怒气消散了几分。   尽管大家都觉得这是耻辱,可她还是很珍惜得之不易的孩子。   “大姐怎么还没回来做饭,我都饿了。”   这段时间,付向红都在为刘大贵的事情奔波。   韩天华那一群人,原本还没放弃张春花承诺过的“宝藏”。   等他们费力把张春花捞出来,张春花终于给出一个确定的说法。   “孙彪已经把埋宝藏的位置告诉我,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挖。”   韩天华兴奋得一夜没睡,等到凌晨偷偷出发,跟着张春华去挖宝藏。   来到那棵标志性的柿子树旁,张春花兴奋地喊了起来:“就是这里!柿子树旁边有一座坟,肯定就是这里了!”   韩天华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抹了一把脸。   “开挖!”   结果把泥土挖开,却没瞧见有宝藏的影子。   韩天华动作一顿,锐利的目光扫向张春花。   质问:“你确定这里有?”   张春花一愣,“孙彪说是在这里,不会有错!”   “你确定他没骗你?”   张春花一时无言,应该不至于。   孙彪都是一个将死之人,真不想说的话,直接不说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再深挖看看,兴许在下面呢。”   韩天华脸色微沉,“再挖下去,就见骨头了。”   但除了继续挖,他也没办法。   都快把整个坟墓都掀起来了,仍旧没见有宝藏的踪影。   韩天华怒火冲天,一把将张春花给揪了过来。   “你敢耍我!”   张春花慌忙否认:“我没有!我亲耳听见孙彪跟人说的,也是他告诉我东西就埋在这里。”   韩天华指着那几乎被挖空的坟墓,“那你怎么解释?”   张春花咬着唇,她也奇怪啊!   “怎么会没有呢,不应该啊……”   韩天华盯着她的脸庞,打量着她的神色。   张春花不似作伪,难道这里之前真的埋了东西?   他垂眸看了一眼,蹲下来。   “除非,这里的东西先前被人挖走了。”   “不可能!所有知道这笔财富的人,都进去了!”   韩天华冷笑,“南河村来往这么多人,你怎么肯定他们发现不了?”   张春花哑然,可她怎么都不信,会有一个人运气这么好,能偶然发现这一处。   “可是……可是这个地方这么隐蔽,怎么会被人发现呢?”   无论怎么说,她都不相信是南河村的人把东西挖走了。   韩天华没再说话,丢下工具下山。   张春花暗暗咬牙,就算东西真的被人挖走,她也要想办法拿回来!   这一趟挖宝,他们无功而返。   韩天华期待了这么久的宝藏,愿望在这一刻落空。   他叫人揍了刘大贵和张春花一顿,最终无可奈何,把他们放了。   得知这个消息,林红霞自然催着付向红去找刘大贵离婚。   但刘大贵被张春花抛弃后,不舍得就这样放付向红离开,让两个孩子为他说话,死咬着不肯离婚。   以至于付向红跑了几趟,都没能如意。   姜婷才说完,便看到付向红回来了。   “大姐,事情怎么样了?”   付向红勉强一笑,“我……我还是决定不离婚了。”   姜婷:“……你在说什么呀?”   她倒是不在乎付向红的事,她和两个孩子回来得吃不少粮食。   如果真要选,她当然希望付向红别回娘家。   但林红霞要是听见,怕是会气死。   “我觉得大贵说得对,两个孩子都懂事了,他们需要一个完整的家。要是我和大贵离婚,那两个孩子怎么办?”   姜婷沉默不语,这件事她还真不好开口。   付向红自己愿意犯贱,她何必拦着。   付向阳也有私心,现在家里这种情况,实在无力再负担付向红母子三人。   “大姐,你决定下来,就和爸妈说一声吧。这可是你自己要走的,别回头赖我们头上。”   付向红点点头,明白她的意思。   “我现在就和妈说,等会儿我就搬走。”   她才进去没一会儿,屋里便传出林红霞的暴怒声。   “那刘大贵不是不想跟你离婚,他只是缺一个伺候的丫鬟他要是真在乎你,真在乎两个孩子,他怎么会让张春花进门?”   “现在张春花不要他了,他倒是想起了你的好!”   “我不同意,这个婚必须离!”   付向红哭了起来,“可家里这种情况,我带着两个孩子回来,哪里负担得起。”   她心知自己是拖累,所以刘大贵那样一说,她便松动了。   付向阳惭愧地低下头,“大姐都是为了我们,都是我的错。”   姜婷愤愤不平,“怎么是我们的错,分明就是姜榆的错。要不是她把我们家逼到这份上,大姐怎么会觉得自己是拖累。” 第465章 还有这种好事   徐丽华听见她这话,觉得好没道理。   “向红觉得自己是拖累,说到底还是娘家人不中用。你们要是能给她撑腰,她又何必这样。姜婷,你口口声声嚷着是姜榆害的你们,是对厂里的处理结果不满吗?”   姜婷目露嘲讽,“徐大妈,你现在可真护着姜榆,怕是从她那里拿了不少好处吧。”   徐丽华嗤了声,“说句公道话而已,就非得是有好处才能帮姜榆说话吗?”   姜婷本就不占理,她做的那些事,是个人都得唾弃。   “你这么心疼你姑姐,有本事就给她撑腰,让她离婚回娘家住,让你们养着就是了。”   徐丽华这话一出,姜婷夫妻俩双双沉默。   看得她不屑地嗤了声,表示鄙视。   付向红这个婚最终还是没有离成,她为了不拖累娘家,选择了和刘大贵继续过日子。   这其中的苦楚,不足为外人道。   林红霞又在家里抹起了眼泪,把罪名都推到了姜榆身上。   不过她不敢当面骂姜榆,只能在家里关着门骂。   姜榆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听见。   付向阳心里愧疚不安,没过两天,就想把付向红接回来。   “大姐就算不离婚,刘大贵那种人也不可能对她好,日子苦就苦点,我们又不是没吃过苦。”   姜婷拉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   “大姐可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两个正是能吃的孩子。你把他们接回来,我们母子俩吃什么?我跟你一样,都想把大姐接回家,但总得考虑现实问题。”   付向阳懊恼地低下头,“都是我不好。”   “向阳,你现在首要的,是先复职。你要是复职了,有个稳定的收入,大姐也不会觉得自己是拖累。”   付向阳一脸丧气,“厂里让我停职,根本没说什么时候能复职。”   照这样吊着他,估摸着是想让他自己提离职。   姜婷拍拍他的手背,温声开口:“现在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你得抓住。”   付向阳一愣,“什么机会?”   姜婷看着墙上挂着的日历,她记得上一世,国棉厂在今年发生了一场火灾,时间就是过几天。   她上辈子不是国棉厂的职工,又生活在乡下,消息闭塞,要不是事情太大,她根本不会听说。   说是火势太大,引发了爆炸,几乎毁掉了北城半个纺织基地,死伤无数。   付向阳因为生病,那段时间正好请假,躲过了一劫。   这一世若无意外,付向阳也能躲过一劫。   但富贵险中求,付向阳不抓住这个机会,指不定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倘若他能及时阻止这场火灾,这将是一个多大的功劳。   想到这里,姜婷挺直了腰板,好像已经看到厂里通报表扬付向阳的情景。   ……   又过了几日,贺庭岳回来了。   姜榆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他给盼回家。   “怎么样,一路顺利吗?”   贺庭岳点头,“顺利。”   姜榆疑惑道:“那就奇怪了,难道吴静宜真的只是想给厂里找供应渠道?”   贺庭岳摇摇头,“不确定。”   但他有派人盯着,目前确实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姜榆问道:“郑厂长怎么说?”   贺庭岳眸色微深,没说话。   姜榆和他同床共枕这么久,顿时心领神会。   “郑厂长不会觉得吴静宜可以消除嫌疑了吧?”   “不是,但他认为供应渠道这件事,吴静宜没有问题。”   郑厂长将吴静宜此举视为她在争取厂里的信任,好进行下一步动作。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厂里的领导们对吴静宜确实开始降低防备。   姜榆抿着唇,脸色不豫。   “那你呢,你不会也这样觉得吧?”   贺庭岳定定地看着她,“不,恰恰相反,我觉得她很有问题。”   尤其是这次进口涤纶纤维,整个过程越是顺利,他越觉得有问题。   “怎么说?”姜榆抬眼。   贺庭岳摇摇头,“只是直觉,我目前没有证据。”   他只是觉得,涤纶纤维轻松到手,并不意味着吴静宜没问题,而是她另有所图。   她在用进口涤纶纤维这件事,来掩盖她真正的目的。   姜榆想不明白,“会是什么呢?”   贺庭岳同样想不明白,他轻轻敲了下姜榆的额头。   “无论是什么,顺其自然。想吃什么,我出去买菜。”   姜榆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我跟你一起去,你不在家,我都没办法好好吃饭。”   嘴被贺庭岳微喂刁了,吃自己做的饭菜,总觉得难吃。   贺飞燕和两个弟妹倒是好养活,吃什么都一样。   夫妻俩挽着手出门,才走出院子,便瞧见了姜婷。   姜婷好似在想什么,低着头碎碎念叨。   不经意看到贺庭岳,脸上一闪而逝的震惊。   那眼神,就像是困惑了许久的疑问,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姜榆脸色微冷,“你这样看着我男人做什么?”   姜婷猛然回过神,哼了一声,没搭理姜榆。   她转过身,嘴角上扬,勾起几不可察的弧度。   这几天,她总是在回想上一世国棉厂爆炸的事情。   她企图多想起一些细节,才能帮上付向阳。   可她知道的实在太少,能想起来的很有限。   刚才看到贺庭岳的那一刻,她脑海中茅塞顿开。   她记得在贺庭岳也是爆炸中的受害者之一。   作为保卫科科长,哪里有危险,他肯定是第一个往前冲,受伤不足为奇。   不过贺庭岳是伤了还是死了来着……   “姜婷,你想什么呢,快去把饭做了。”林红霞喊了一声。   姜婷回过神,嘟了嘟嘴。   “妈,我在想事情呢,你先去做饭,我等会儿过来帮你。”   林红霞用力拍了下桌子,怒声道:“反了你!还让我做饭给你吃,你当你是旧社会的千金小姐呢!”   姜婷早就对她不满,仗着自己现在怀着孩子,胆子大了一些。   “我现在怀孕了,妈你又不是不能动,给我做顿饭怎么了?不然就把大姐喊回来吧,反正我坐月子也得有人伺候。”   林红霞呸了声,“把她喊回来,你有能耐养她?”   “向阳很快就要复职了,我现在就想着这件事呢。”   姜婷想得很好,但她心里总是没底,毕竟她没有亲身经历过这场火灾。   万一付向阳失手,要上哪儿再寻第二个机会。   林红霞一顿,坐在了她身边,下意识压低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婷得意道:“我给向阳找了个立功的机会,只要事情办成了,复职肯定不是问题,说不准还能升职呢。”   林红霞大喜过望,“还有这种好事!” 第466章 说了你们也不懂   姜榆跟着贺庭岳买完菜,才准备回家,遇见了何倩倩。   何倩倩被何广财纠缠着,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姜榆能看出她不耐烦。   她便遥遥喊了声:“倩倩。”   何广财看到她,脸色微变,立马头也不回走了。   何倩倩这才松了一口气,朝着姜榆跑过来。   “姜榆姐。”   “你大哥来找你做什么?”姜榆瞥了一眼何广财的背影。   何倩倩沉着脸,“我爸妈打定主意不再认他,他想让我出面说情。”   自从分家之后,何广财和陈秀英的日子是越过越差。   何广财现在想起了父母的好,心里懊悔不已,总想着回到从前,还和以前一样过日子。   换言之,就是他不想分家了。   可这哪里是他说了能算数的,何有福和刘君美现在看见他就觉得晦气,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更别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我也挺烦他们的,变着法儿来找我。还有啊,那个张春花跟疯了似的,说我们南河村的人挖走了她的宝藏。”   难得遇到姜榆,何倩倩干脆跟着她一起回家说说话。   姜榆睨着她,“宝藏?”   “是呀,张春花每天都往咱们后山上跑,说什么山上埋了宝藏,搞得好多其他村的人都过来找。”   何有福气得不行,他祖祖辈辈都在南河村,要是有宝藏,他们会不知道?   无论他怎么说,别人都不信。   甚至有本村的人都开始跟着去寻宝藏。   “姜榆姐,你说我们山上真的有宝藏吗?那张春花跟疯了一样,一会儿说有宝藏,一会儿说是我们村的人给挖了,偷了她的宝贝。”   姜榆笑了声,“兴许真的有呢。”   何倩倩眼睛一亮,“那我也跟着去找找?”   姜榆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胡说什么,班不上啦?”   何倩倩揉揉脑袋,“兴许挖到了宝贝,这辈子都不用干活了。”   不过她运气不怎么好,平时走在路上连个钱都没捡过,更何况是挖宝。   “姜榆姐,我爸妈老说你运气好,不然你陪我去挖宝呗。”   姜榆睨着她,看着她渴望的模样,不知该不该说,山上已经没有宝贝了。   “宝挖不到,兴许能掏到野鸡蛋要不要。”   “野鸡蛋也好呀,好歹是个荤腥。”   何倩倩拉着她的手撒娇,“姜榆姐,就陪我去嘛,现在天儿不冷了,多走走也好,就当是踏青。”   姜榆看向贺庭岳,“去吗?”   上次虽然抓了野猪,但姜榆确实没有玩尽兴。   但如果贺庭岳不去,她肯定也是不去的。   说实话,上次在山上遇见孙彪,着实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   贺庭岳看出了她心里的顾忌,便点了点头。   “出去走走也好。”   带姜榆再去山上转转也好,总不能以后一上山,她就想到这件事。   何倩倩显得很高兴,出门的时候都是一蹦一跳,好似已经挖到了宝贝。   才送走她,转眼袁佳茵又过来了。   看见贺庭岳也在家,她脚步顿了顿,而后神色如常走了进来。   “姜榆,我叔叔给我送了一些顺林斋的点心。”   姜榆托着下巴看她,“哪个叔叔?”   袁佳茵脚步一顿,讪讪笑了起来。   “我还有哪个叔叔,不就那一个……”   “贺钧道同志,不也是你的叔叔吗?”姜榆淡声道。   听到这个名字,贺庭岳脸色肉眼可见沉了下来。   “贺钧道?他来找你了?”   姜榆摇摇头,“他没有,褚云美来了。她说了一些很莫名其妙的话,我没搭理她。”   袁佳茵瑟瑟发抖,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过来送东西。   她也是前两日才知道,原来贺钧道竟然是贺庭岳的亲叔叔。   她从没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贺庭岳道:“往后也不需要理会。”   姜榆乖巧点头,“我知道的。”   袁佳茵忽然觉得手上的东西重如千钧,怕是送不出去了。   “姜榆,你们不要就算了,我拿回去。”   姜榆正色道:“往后但凡是你叔叔叫你送的东西,都不要拿过来。”   “好,我知道了。”   她不明白贺钧道和贺庭岳之间有什么事,但她想着,总归是有理由的。   她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贸然开口劝,那也太惹人嫌了。   转眼到了休息日,贺庭岳好不容易能放松一天。   他们回南河村,一般一走就是一整天,贺庭岳备好了足够的口粮。   贺飞燕和两个弟妹也想跟着去,被姜榆拒绝了。   “下次再带你们,这回你们就乖乖看家。”   说罢,他们便出发去乡下。   徐丽华见他们这架势,问了句:“姜榆,又往哪儿去?”   “去乡下一趟。”   徐丽华快步走过来,问:“你也去挖宝?”   姜榆睨着她,“徐大妈,你也听说了?”   “张春花说的呗,非说人孙彪在你们后山上埋了宝藏。”   姜榆耸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们上山打猎,看能不能捡两个野鸡蛋回来。”   徐丽华哦了一声,“你运气好,多留意留意,指不定也能挖到宝。”   姜榆乐了,“成啊,要是挖到了,分您一点。”   可惜,山上的宝贝,早就被她挖完了。   要是回回上山都能挖到宝贝,那她的运气岂不是要逆天。   姜婷坐在屋檐下,听着她们说话。   等姜榆离开,她才嗤了声。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出去玩。”   她算了算时间,火灾就发生在明天晚上。   贺庭岳指不定明天人就没了,看到时候姜榆还能不能笑出来。   徐丽华听着她这话,心里奇怪。   “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就不能玩了?姜婷,我怎么瞧着你最近有些奇怪。”   姜婷撇撇嘴,起身进屋。   “谁奇怪了,说了你们也不懂,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她连付向阳都没说得太直白,才不会把这件事透露出去。   就算说了,她们也不一定信就是了。   孙母转头看着她进屋,偷偷和徐丽华咬耳朵:“她最近确实神神叨叨的,我上回听见她说什么要让付向阳立功。老林也不知是不是老糊涂,竟然信了她。”   这几日看她们的模样,好似付向阳已经立了功,升职加薪了似的。   徐丽华一愣,“做白日梦呢?好端端的,他有什么立功的机会?”   孙母摇摇头,“我怎么知道。” 第467章 你奶奶要不行了   到了南河村,姜榆在半路遇见杜大娘。   杜大娘成天坐在村口,吹嘘王盼娣在城里过得有多好。   久而久之,都没人愿意和她说话。   姜榆到的时候,刚巧她在树下,一厢情愿跟了唠嗑,觉得没意思。   看到姜榆来了,她忙不迭起身。   “姜榆,你回娘家呀?”   姜榆淡声道:“我哪里有娘家,我爸妈早不认我了。”   杜大娘啧了声,“你爸妈不认你,你就不认他们啦?”   “杜大娘,你究竟想说什么,我忙着呢,没空陪你唠嗑。”   杜大娘这才说道:“你奶奶要不行了,你也没想着回家看看?”   姜榆神色一滞,叶老太要不行了?   “估摸着就这几天的事,甭管她生前对你好不好,死者为大,你总得过去看看才行。”   姜榆没应声,她自然是不想去的。   但她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也不去,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   “姜榆,回头你也给我家盼娣带个话,让她带着志杰回家看看。”   姜榆睨着她,“云珊生了,你知道吗?”   杜大娘一愣,“招娣啊,她就生了吗?哦是,算算时间是该生了。男孩女孩?”   “生了闺女,很可爱。”   姜榆话一出,杜大娘脸就耷拉下来。   “我就不去看她了,回头你给带个话,让她养好身体抓紧再要个孩子,不生个儿子,会被人瞧不起。”   姜榆知道她这种想法根深蒂固,已经无法更改,自然也没想着要去改变她。   只是问道:“你男人瞧不起你了吗?”   杜大娘愣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杜大娘,如果只因为你生了女儿就看不起你,那不是你的问题,更不是你女儿的问题,而是你男人的问题。我只打算生一个孩子,如果是个女儿,贺庭岳绝不会因此看不起我。”   贺庭岳配合地点点头,“我不会。”   姜榆拍拍杜大娘的肩膀,语重心长:“大娘,多出去看看世界,男人很多的,到处都是。”   贺庭岳:“……”好危险的想法。   杜大娘恍恍惚惚,姜榆是在劝她换男人吗?   实在是太可怕了!   从杜大娘这边离开,贺庭岳才问:“要去看看老太太吗?”   姜榆叹息一声,“其实我不想去。”   贺庭岳揽着她,轻轻拍了两下,“我明白。”   “走吧,就看一眼。”   再留点钱,当是破财消灾了。   姜榆和贺庭岳的出现,让姜永华和王美丽大为惊愕。   王美丽一把鼻涕一把泪抹着,感动得稀里哗啦。   “妈就知道,你比姜婷有良心,肯定不会不管我们的!”   姜榆神色冷淡,“我之前就说过,你和我爸的养老问题,我永远不会推卸责任。”   其余的,可就没了。   她这冷漠的态度,仿佛在王美丽头上浇了一盆冷水,透彻心扉。   王美丽愣愣地看着她,发现这个女儿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我听说老太太身体不好,我过来看看。”   姜永华忙道:“在屋里躺着呢,你自己进去看看。”   姜榆嗯了声,往叶老太的屋走了过去。   才推开门,迎面一只杯子砸了过来,被贺庭岳眼疾手快挡开。   姜榆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怔愕,直到杯子砸碎在地上,姜榆才回过神,连忙抓着贺庭岳的手看。   他再能耐,也是肉体凡胎,挡杯子的那只手肉眼可见红肿起来。   可见这杯子要是真砸在姜榆身上,该有多疼。   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的谩骂声。   “小杂种,丧良心的白眼狼,你还知道回来!老天爷不长眼,怎么不把你收了去!”   叶老太的嘴里蹦出各种恶毒诅咒的话,显然对姜榆恨到了极点。   姜榆冷眼看着她,也不靠近,就站在门口。   叶老太身子不好,喊出这几句已经是强弩之末,喘着气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姜永华反应过来,连忙上前。   “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姜榆特地过来看你的,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可以说这些话?”   叶老太冷冷一哼,充满恶意的目光落在姜榆身上。   “她特地来看我,是想看我死没死!她和我们姜家已经没有关系,滚,给我滚出去!”   姜榆脸色淡漠,看着她的眼神和陌生人没有两样。   “还真被老太太说中了,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死没死,看见你还有力气骂人,说实话我挺失望的。”   这话正好落在姜浩耳中,自然大怒。   他本就对姜榆不满,听见她诅咒叶老太,眼神恨不得把她给撕碎。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这是你奶奶,是长辈,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丧良心的话!”   姜榆瞥了他一眼,“论丧良心,这世上应该没人比得上你。”   贺庭岳可不跟他逞口舌之争,直接和他动手。   姜浩已经比之前瘦了一些,可那也是个胖子,被他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   贺庭岳反剪着他的手,稍稍用力,姜浩便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疼!疼!妈救我!”   王美丽急得直跳脚,“姜榆,你快喊你男人松手啊,那可是你弟弟!”   姜榆睨着她,“刚才老太太拿杯子砸我的时候,可不见你这么心疼。”   岂止是王美丽心疼,床上的叶老太苟延残喘,仍旧挣扎着要起来救自己的宝贝孙子。   姜榆扯开唇角,讽刺道:“杜大娘还说老太太快不行了,我看这不挺好的。你欺负我,我欺负你孙子,这不过分吧?”   叶老太怒气冲天,才要开口骂人,被口水呛了下,险些没背过气去。   姜榆看了一眼贺庭岳,他才一脚把姜浩踹开。   姜浩往前扑去,脑袋磕在地上,咚的一声。   姜榆无意和他们再纠缠,冷笑道:“老太太好好养病吧,得留着这条命护着你的宝贝孙子,你要是死了,回头我揍姜浩你都瞧不见。”   她拉着贺庭岳的手的,不顾王美丽的挽留,转身就走。   姜永华满脸颓色,心知这个女儿是彻底留不住了。   “姜浩,扶着你奶奶,哄她睡下。”   姜浩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哭着扶着叶老太躺下。   叶老太看着姜永华头也不回走了,心里一阵悲凉。   “浩儿,没事吧?姜榆那小贱人,下手这么重,会有报应的!”   姜浩抽噎着,“奶奶,您得保重身体啊,不然姜榆指不定怎么欺负我。”   叶老太用力咳嗽起来,脸色灰青一片。   “你别怕,奶奶就算死,也会给你打算好。她以为断绝关系就能保管你了,做梦!” 第468章 炸药   从姜家离开,姜榆先去找了何倩倩,一行三人。   还没到山脚下,便瞧见张春花急急忙忙的身影。   何倩倩立马拉住姜榆的手,神秘兮兮道:“姜榆姐,我都说了吧,她这段时间老往山上跑,搞得大家真以为山上有宝藏。”   姜榆心生疑惑,“天天都来?”   “基本吧,我爸说原本中间有两天没来,大家都以为她死心了,结果她又来了。后来我爸有些好奇,想看看她上山究竟想干什么,结果发现她老往破庙去。”   “破庙?那地方又不大,真要藏了宝藏,早就发现了吧。”   何倩倩摇摇头,“我爸也这样说,不知道她上山干什么。”   姜榆若有所思,盯着张春花看了好一会儿。   张春花往山上去,真是为了孙彪埋的宝藏吗?   “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何倩倩一愣,“去寺庙里吗?”   “看她去哪里。”   姜榆总觉得张春花做这些是另有目的,好奇心勾起来了,不搞清楚,心里不踏实。   张春花又不住这边,这山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吸引她,让她不停歇地过来。   贺庭岳从不质疑姜榆的决定,她觉得不对劲,张春花肯定就是有问题。   “走。”   何倩倩嘟嘟嘴,“那我们不捡野鸡蛋啦?”   姜榆笑着敲了下她的脑袋,“兴许跟着她,能捡到一个更大的好处。”   南河村这座后山,姜榆比张春花更熟悉。   哪怕隔得远,姜榆也不会跟丢。   他们一路跟着张春花,果然瞧见她来到了寺庙。   然而张春花却没进去,而是绕过寺庙去了后面。   姜榆却没跟上去,而是带着他们走进寺庙,直奔后门而去。   透过后院的小窗,姜榆看到张春花扒拉开一堆干草。   三人紧盯着张春花的动作,干草下面竟然是一扇木门。   姜榆恍然,和贺庭岳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下面竟然还有地窖。   张春花打开木门,走了下去。   姜榆没敢出声,怕打草惊蛇。   没过多久,便瞧见张春花上来了。   何倩倩心想,那里面不会真的是宝藏吧。   姜榆还以为她上来就会离开,不料张春花竟然站在原地,好似在等什么人。   她不错眼看着,没过多久,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从山上下来,气喘得有些急。   一见面,张春花便忙不迭说道:“东西都很好,我每天都要过来看,你放心。”   男人嗯了声,“明晚还有一批,最后再看两天,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而后,他掏出一卷钱,塞给张春花。   张春花有些可惜,但拿到了钱,肉眼可见的高兴。   她把钱揣进口袋,乐呵呵问道:“不知道这些究竟是什么呀?这么神秘,不会是金子吧。”   男人脸色微沉,“你不需要管这个,从这里离开,就把这些东西忘记!记住,不准告诉任何人!”   张春花连连点头,再三保证:“我什么都不知道,不会把这里的事说出去!”   男人警告完她,率先离开。   等他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张春花才掏出那卷钱来数。   “20、21、22……”   数到三十张大团结才停下。   “发财了!”   她揣着钱,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下山去了。   等贺庭岳确保她远去,又观察了一遍周围,确定没人,姜榆才敢出声。   “刚才那个男人说话很奇怪,我总觉得有口音。”   贺庭岳脸色阴沉,“你没感觉错。”   他怀疑那个男人是外国人。   贺庭岳视线垂下,落在那些干草上。   “我们去看看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吧!”姜榆跃跃欲试。   贺庭岳拦下她,“媳妇儿,你们在上面看着,我下去看。”   危险的事情,他自然不会留给姜榆。   姜榆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只好拉着何倩倩在上面等。   贺庭岳上来得很快,脸色凝重,姜榆一看便知道很棘手。   “怎么了?”   贺庭岳道:“这下面,都是炸药。”   姜榆和何倩倩不约而同惊呼:“炸药!”   她们飞快对视一眼,不由得后退几步。   那个不知打哪儿来的男人,把炸药藏在这里做什么?   姜榆眉头紧锁,“如果那个男人是外国人,他哪里来的这么多炸药?”   国内的炸药,哪怕是按照正规流程申请,都很难批下来这么大的数目。   贺庭岳沉思片刻,开口:“我怀疑他和吴静宜有关。”   他的口音,和岛国人相似。   “媳妇儿,我可能得回去一趟。”   姜榆自然明白轻重缓急,连忙道:“抓紧回去吧,不过你可别忘了,我和倩倩也有功劳的,得和厂长说一声。”   贺庭岳见她还有心情在乎这个,忍俊不禁,揉揉她的脑袋。   “我记得的,那我先送你们下山?”   姜榆摇摇头,“我们才上来就空手而归,这才惹人怀疑。你先下去,我和倩倩不走远,就随便转转。”   “好,注意安全,不要往里面走,就在外沿转转。”   给姜榆交代了几句,贺庭岳不再停留,赶忙下山去了。   何倩倩还沉浸在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   “姜榆姐,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姜榆冷静道:“回去就把这里的事忘了,你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需要知道你立功了。”   “立功?”何倩倩瞪直了眼,“可我什么都没做呀!”   姜榆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我都说了嘛,这里有比野鸡蛋更稀罕的东西。这回记了你的功,回头我找郑厂长申请,看能不能把你调到厂办大楼。”   国棉厂人最多的部门,肯定是车间。   大家挤破头想进来,别的不敢奢想,大多只是想做个车间女工就满足了。   厂办大楼里,能坐办公室的就那么几个,谁也不敢妄想自己能坐进去。   姜榆的话,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块大饼,令何倩倩感到惊喜,却不敢置信。   “姜榆姐,我不贪心的,能给我发多一些奖金,我就很高兴了。”   姜榆敲了下她的脑袋,“还真容易满足啊你。”   何倩倩嘿嘿傻笑,“有奖金就很好了。”   姜榆没继续这个话题,心头挂着炸药的事,也没心情在山上逗留太久。   她带着何倩倩掏了几个野鸡的窝,抓到两只野鸡,两人便准备下山。   何倩倩确实容易满足,这些已经足够让她高兴。 第469章 遗言   今天收获的这些东西,姜榆全都没留,给了何倩倩。   下山后,何有福非要留姜榆吃饭,不然这些猎物他也不收。   姜榆本也不急着回去,便留下来吃了顿饭。   饭间,姜榆提起了张春花的事。   “这段时间,她有接触过什么人吗?”   何有福摇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经常上山。”   “那咱们村有没有来生面孔,口音听起来很奇怪的那种?”   何有福嗅觉敏锐,一听便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细细思索一番,“我们村没有,但隔壁村有一个,说是口音一听就不是咱们这边人。他想找个人带他上山,说是想找个地方藏东西。”   姜榆:“……这您都知道?”   何有福乐了,“他找的那人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别说我,咱们村估摸着没人不知道这事儿。”   都笑那外地人是冤大头,想藏东西,干嘛不藏自己家里,还花钱藏山上。   何有福笑着笑着,脸色就僵住了。   “姜榆,这人不会有问题吧?”   姜榆笑意不减,“很有问题。”   “他要藏的东西是什么?”   “有福伯,这我暂时不能说,得等贺庭岳回来,兴许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   何有福神色立马严肃起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们只管说。”   姜榆暂时没开口,接下来的事由贺庭岳安排,她不参与。   还没从何家离开,二栓突然从外面跑进来。   “姜榆姐,你奶奶快不行了,说是想见你一面,老支书让我喊你过去!”   姜榆脸色冷漠,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见她这模样,二栓还愣了一下。   “那你不过去吗?”   姜榆道:“过去。”   何有福背着手,“我也一起去看看。”   叶老太对姜榆并不好,临终前最想见的人,肯定不能是姜榆。   她把姜榆喊过去,肯定是另有目的。   一个到死都要算计孙女的奶奶,何有福都觉得无奈。   姜榆想着时间差不多,见了叶老太,就可以回家了。   原本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叶老太却不同。   她对姜榆的恨意已经刻在骨子里,就连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怨气。   “姜榆……”   她看见姜榆的第一时间,朝着她伸手。   如果不是大家知道她和姜榆的关系向来不和睦,差点以为这是祖孙慈爱的画面。   姜榆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看着她。   “老太太,有话就说吧。”   叶老太已经垂危,却仍旧没忘记要算计她。   “我知道你恨我,但姜浩是你弟弟,等我死后,我还是希望你们姐弟俩能好好相处,互相扶持。”   姜榆嗤笑,“我不需要姜浩扶持,老太太你还是省省心吧。”   叶老太目眦欲裂,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般,恨不得从姜榆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他是你弟弟!”   “我弟弟另有其人,不是姜浩,是姜野,如果你要托孤,应该和大伯说,而不是跟我。”   杨翠兰唯恐火烧到自己身上,忙谴责:“姜榆,你奶奶都要不行了,你怎么还能说出这么狠心的话!”   姜榆看向她,“大伯娘这样子,看来是不想认姜浩呀?让别人给你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你还真是心安理得。”   杨翠兰一噎,咬咬牙道:“那我不是也把姜野养大了吗?”   “你对姜野的养,和姜浩在我们家的日子,能相提并论吗?”姜榆反问。   王美丽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姜榆,先听你奶奶说话,她都要不行了,你就顺着她点儿吧。”   姜榆嗤笑,“她怎么不行,我觉得她挺能耐的,现在不是还知道算计我。都要死了,还想着给姜浩打算,任由这个孙子榨干自己的最后一丝价值。”   叶老太紧紧攥着姜浩的手,咬牙切齿:“这是我的遗言,你必须答应!给浩儿再娶个媳妇儿,给他安排一份工作,不然我死不瞑目!”   王美丽催促着:“姜榆,你就答应你奶奶吧,看在她就要走了的份上!”   姜榆扬眉,“妈你这意思是,我要是不答应的话,奶奶还能再活个几年呗,那我指定不能答应呀。”   王美丽:“……你不答应就是不孝!”   姜榆两手一摊,“不孝就不孝呗,我又不是第一天不孝,从我跟你们断绝关系那天,你们没少骂我不孝吧,我又没少块肉。我现在工作丢了,你就算去厂里闹事,我也不怕,大不了再喊我男人揍姜浩几顿。”   叶老太白眼一翻,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就这么断了气。   姜榆往前看了一眼,叶老太双目紧闭,这张脸看着倒是挺随和,一点都不像是被气死了。   她啧了声,评价了一句:“这不是挺瞑目的吗?”   旁人都微张着嘴,愣愣地看着她。   姜榆确实冷漠,但叶老太属实作死。   一时间,大家竟说不出谴责姜榆的话来。   王美丽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姜榆不让走。   “不行,你奶奶的遗言,你必须答应!姜榆,你奶奶对你不怎么好,可死者为大。”   姜榆笑了声,“妈,别说这是老太太的遗言,就算是你跟我爸的,我也不会答应。你们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我了。”   给养老费,是她对姜家的底线。   如果他们得寸进尺,这个养老费她也可以不给。   “别这样看我,我又不是头一回心狠。”   姜榆没打算留下来吃席,能听完叶老太的遗言,已经是她有耐心了。   贺庭岳那边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她打算先回家。   还没走进大院,她便听见了里面的争吵。   “我都听见了!老林你仔细说说,什么火灾,什么爆炸?你都是打哪儿听来的?”   这是徐丽华的声音。   林红霞一个劲儿在否认:“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孙母忙道:“我也听见了!你还说向阳要在火灾中立功,哪里会有火灾,你们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姜榆脚步顿住,眼睛微微眯起。   付向阳不能未卜先知,但姜婷可以。   她可是活过一世的人,知道一些未来会发生的事,也不奇怪。 第470章 你高兴就好   林红霞担心自己的话传出去,会给自家带来灾祸。   无论徐丽华说什么,她都极力否认,转身跑进屋用力关上门。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问了!”   徐丽华心头不满,她明明就没听错,林红霞确实说了那种话。   她转眼瞧见姜榆站在院子门口,赶忙走过去。   “姜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榆:“刚回来不久,你们吵什么呢?”   “就老林呀,说什么等向阳在火灾中立了功,他就能复职了。”   姜榆想到今天发现的那一批炸药,和姜婷口中的火灾,是一回事吗?   “徐大妈,林阿姨胡说八道的话,您也信呀?”   徐丽华一愣,“你觉得她是胡说吗,但她说得可真了。”   姜榆笑了,“您的意思是,她可以未卜先知吗?这不是说笑嘛。”   徐丽华心里觉得奇怪,却不得不承认,兴许还真是胡说。   她走后,姜榆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的。   看到姜婷从屋里出来,她走了过去。   “老太太过世了。”   姜婷手里的搪瓷盆差点脱手,被姜榆稳住。   “这么惊讶做什么,你和老太太感情也不见得有多好。”   姜婷不可置信望着她冷漠的神色,张大了嘴。   “那可是我们奶奶,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姜榆,你还是人吗?”   姜榆嗤笑,“你说不出这种话,可你在背后捅的刀子还少吗?姜婷,你要是孝顺,倒是回南河村看看呀。”   姜婷一脸心虚,她怎么会去。   上回王美丽做的那些事,她都要恨死了。   要不是没必要,她都想写一封断绝书,和他们断绝关系。   “你婆婆口中说的火灾,是怎么回事?”   姜婷脸色一僵,慌乱道:“什么火灾,我怎么知道!”   姜榆抓住她的头发,往自己这边靠,压低声音:“姜婷,你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多蠢,做过多少露馅儿的事。老天爷格外眷顾你,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可你还是过得一塌糊涂。”   因此,有些人过得差,是注定的。   姜婷脸色惨白,惊恐得瞳孔收缩,死死瞪着她。   “你……你怎么会?”   姜榆扯开唇角,眼底冰冷。   “从选择付向阳结婚开始,你就开始反常……哦不,也没多反常,你一如既往的蠢。”   姜婷被激怒,此刻的愤怒大于惊慌。   姜榆的话掀开了她的脸皮,把她自尊踩在脚底下践踏。   却也一针见血,把她的丑陋和不堪就这样揭开。   哪怕重活一回,她过得依旧不如姜榆。   这其中的心酸和懊悔,旁人又怎么会懂。   “我再问一次,火灾是怎么回事?”   姜婷狞笑,“你不是很能耐吗,你自己猜去呀!”   姜榆松开她,冷眼看着她。   “我没能耐从你嘴里逼出话,但保卫科有办法,你要进去喝茶吗?”   姜婷惊慌失措,“我又没犯事儿,他们不能把我抓进去!”   “只要是为了厂子好,能不能抓你,还不是厂里说了算。”   姜榆后退两步,“你不说就算了,我现在还能跟你好好说话,到了保卫科,那些人比较粗鲁,会用什么手段,我可就不清楚了。”   她转身就走,放弃得很干脆。   才抬脚,便被姜婷抓住了胳膊。   “我……我告诉你,但我知道的也不多。”   姜榆看了一眼南房,“进来说。”   徐丽华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瞧见姜婷竟然进了南房,很是稀奇。   如姜婷所说,她知道的事情很有限。   她只知道国棉厂上一世发生了火灾和爆炸,时间就在明天晚上。   姜榆皱起眉头,“就这?”   姜婷哀怨地看着她,“我之前都生活在乡下,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包括这个新闻,我也只是听人说的。说是火灾引起的爆炸,死伤无数。”   姜榆倏然收紧五指。   不,不是火灾引起的的。   那批炸药,才是根源。   他们想炸了纺织基地,下一步便是钢厂。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想利用这件事让付向阳立功,也不怕他送了命?”   姜婷大惊,“这还能送了命?他只要提前阻止火灾的发生不就行了。”   姜榆真是要被她蠢笑了,“他能怎么阻止?你知道火灾是怎么发生的吗?”   姜婷一时无言,她当然不知道。   所以她打算明天让付向阳提前去厂里蹲着。   “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认为付向阳能阻止这场火灾?”   姜婷的讷讷:“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他不能行。”   姜榆乐了,摆摆手。   “请便。”   爱送命,就让他去吧。   姜婷回到家里,心头止不住的慌张。   等付向阳回来,她立马走上前:“要不明晚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你之前还鼓励我,让我去争这个功劳。”   姜婷一天一个样,让付向阳看不明白。   姜婷摇摇头,“太危险了。”   付向阳笑了起来,“按照你说的,只要提前阻止了火灾,就不会发生危险。”   姜婷原先也是这样想的,如今却有些迟疑。   “可是姜榆说……”   “姜婷,她是你大姐,我不想在你面前说她的不是。可你自己想想,她和你关系这么差,她能盼着你好吗?”   姜婷恍然,“是呀,她肯定不能盼着我好,我上当了!”   付向阳点点头,“正是这样,无论她说了什么,你别听。”   姜婷用力点头,显然对他的话很是赞同。   她差点就叫姜榆蒙骗过去。   姜榆还不知道姜婷夫妻俩是怎么想的,只等着贺庭岳回家,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他。   “厂里得戒备起来,提防有人放火。”   贺庭岳神色愈发凝重,“这两天我住厂里,不用等我回来。”   他决定今晚就去厂里蹲守,他倒要看看,在他眼皮子底下,究竟谁有这个胆子放火。   “好,你要小心。”   贺庭岳以身犯险,姜榆提着心,怎么都睡不安稳。   哪怕知道他已经安排妥当,却总担心有个万一。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傍晚时分,姜榆瞧见付向阳匆匆出门,眉头皱了起来。   “姜婷,你不会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吧?”   姜婷一时心虚,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肯定没安好心,不想我家向阳复职,才那样和我说,我差点上了你的当!”   姜榆:“……你高兴就好。”   早知道一开始就不用劝,多管这个闲事做什么。 第471章 他只是想帮忙而已   到了晚上,姜榆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   风雨欲来,外面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她毫无睡意,坐在堂屋听着雨声。   不知等了多久,外面院子的大门打开了。   佟方从外面匆匆跑进来,直奔付家而去。   和姜榆一般在家里等着的姜婷飞奔而出,不顾雨雾扑在脸上,大喜过望。   “妈,肯定是成了!”   待佟方走近,姜婷却见他满脸焦急。   “林阿姨,你快去医院,向阳被人捅了一刀!”   林红霞的身形晃了两下,眼前一黑。   要不是付爱国搀扶着,就一头栽过去了。   “你说什么……”   佟方声音紧绷:“向阳也不知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厂里。我们本就是带着任务留守在厂里,为的是抓捕纵火犯,谁知那罪犯逃跑的时候挟持了向阳,捅了他一刀。”   这实在怪不到厂子的头上,毕竟付向阳已经被停职,按理来讲他是不能擅自回到厂里的。   偏偏他选在了今晚回去,鬼鬼祟祟,还被人挟持住,给他们增加了许多工作量。   林红霞哀嚎一声:“我的儿啊!”   姜婷神情恍惚,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脑子跟宕机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   佟方手里还一堆事呢,实在没空安慰她们。   “你们抓紧过去吧,我先走了。”   姜婷回过神,拦着不让走。   “你不能走,我男人是在厂里出的事,你们得负责!”   佟方大怒,拂开她的手。   “负责?他差点坏了我们的事,把纵火犯放走,我们还想他负责呢!你讲讲道理,他一个被停职的人,好端端跑厂里做什么?要不是看在他受了伤,厂里肯定是要追究他责任的!”   姜婷哭了起来,“他有什么错,他只是想帮忙而已!”   “不是我说,向阳这样的身体素质,他能帮什么忙?”   佟方就差明晃晃说出“添乱”这两个字。   他实在没时间搭理姜婷,传完消息就走了,不带停留的。   他前脚才走,林红霞的巴掌便扇在了姜婷脸上。   “我都说你是丧门星了!从你进门开始,我们家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你滚,给我滚出付家!”   要不是姜婷,付向阳怎么会不管不顾掺和这些事。   “离婚!我都说要让向阳和她离婚了!”   林红霞悔不当初,早让付向阳和姜婷离了婚,就没今天这事儿了!   付爱国心里也有不满,但现在不是吵闹的时候。   他扶着林红霞,劝道:“我们先去医院看向阳。”   林红霞这才暂且放下了姜婷的事,跟着他急匆匆出门。   姜榆看见这一场闹剧,全程一言不发。   看着佟方来去匆匆,放下心来。   照着佟方说的话,纵火之人已经抓住了。   就是不知道炸药的事如何了。   而与此同时,得知放火计划失败的吴静宜,脸色难看得不行。   此刻就像是有一只大手紧捏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吴静宜冷冷一笑,原本想用这场大火作为见面礼,看来是不行了。   她戴上帽子,匆匆出门,熟门熟路来到了一条幽暗的巷子。   往里面走了一段路,站在一扇门外,颇有节奏地敲了下门。   “照计划进行。”   “不是以大火为引吗?”   “计划失败,不影响后面的计划进行。”   “嗯。”   从巷子里出来,吴静宜自得地扬起唇角。   还以为任务有多难,不过如此。   她不知道的是,那扇门里面的接头人,早就换成了林长安。   林长安静待吴静宜离开,才打了个手势。   “阿信留守这里,其余人撤。”   一行人鱼贯而出,身影隐在了夜色中。   就在吴静宜等待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她还不知道那些暗中行动的人,已经成了瓮中的鳖,任人宰割。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吴静宜越来越烦躁,只因迟迟没听见爆炸声。   她在屋里来回踱步,终于忍不住起身往外走,再一次来到那扇门外,抬手敲了敲。   而这一次,门直接打了开来。   吴静宜眯着眼,看不清门内的人。   “怎么计划还没进行!”   忽而,里面传来一声轻笑。   “吴副科长,大晚上不睡觉,要实施什么计划?”   吴静宜脸色顿时大变,转身就跑。   然而等了这么久,林长安早安排了人埋伏在外,哪里会给她机会逃跑。   吴静宜有些伸手,然而双拳难敌四手,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   待人把她给绑了,林长安才拿着手电筒露面。   刺眼的光芒落在吴静宜脸上,惹得她别开眼。   “有些事得吴副科长配合调查,劳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吴静宜强装镇定,咬牙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凭什么抓我!”   “等进了保卫科,你知不知道,都得吐出点东西来。”   林长安对她的身份心知肚明,可不会被她一两句话给唬住。   快到天亮,贺庭岳终于回家了。   姜榆没睡,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听见动静,几乎是第一时间起身出去。   贺庭岳身上带着湿意,把她抱了个满怀,微微后退。   “没睡?”   姜榆摇摇头,“睡不着。”   贺庭岳想拍拍她,可身上湿透了。   “媳妇儿,先回屋里,我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裳。”   姜榆忙道:“我去给你烧水。”   “不用。”贺庭岳拦下她。   三月的天,外面还是冷的。   “你进屋去,连外套都没穿,不准出去。”   姜榆只好在屋里等着。   好在他速度很快,没多久便换上了干净温燥的衣裳进屋。   姜榆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头发,问道:“事情都解决了?”   “嗯,放心吧。”   “钢厂那边呢?”   这回的事,是冲着两边一起来的。   “一切都好。”   姜榆叹息:“这种事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头。”   贺庭岳捏着她柔软的手,漂浮了两天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连日精神紧绷,不是不累。   而是一想到姜榆还在家里等着,还有许多人需要他的保护,他就充满了干劲。   “借着这一次的行动,我们拔除了不少海外势力埋伏在我们这边的钉子。我们强,则他们弱。”   姜榆重重点了下头,“所以我们一定要变强,他们越是想打压我们,我们越是要强大起来!”   贺庭岳抱紧她,神色坚定,一定会的。 第472章 大白   隔天,徐丽华一大早就盯着南房。   只等贺庭岳出门,她才敢找姜榆说话。   “姜榆,昨晚究竟怎么回事?”   姜榆还不知道外面是怎么传的,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斟酌片刻。   “昨晚发生什么了?”   徐丽华一愣,“小贺没告诉你呢?听说昨晚抓住了一个纵火犯,想把厂里刚进口的那一批涤纶纤维都烧了!”   “哦,您说这件事呀,那人不是被抓了嘛,没什么大事。”   不过这个纵火犯的身份,倒是让姜榆有几分意外。   竟然是孙源。   也不知吴静宜是怎么说动他的,竟然让他豁出去放火。   “可那人还把付向阳给捅了!”   姜榆笑了笑,“他确实倒霉了一些。”   徐丽华叹气,何止倒霉呀,简直作死。   都被停职了,还不见他安分一些。   “你要去医院看看吗?”   姜榆摇摇头,淡声道:“徐大妈觉得他们会想见到我吗?”   徐丽华一滞,昨天见姜婷进了南房,她还以为这姐妹俩感情变好了呢。   国棉厂那边把炸药的事瞒得很紧,丁点风声都没走漏出去。   只知道孙源纵火被抓,孙大妈倒是去厂里哭了几次,但板上钉钉的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自这日之后,吴静宜就跟消失了一般。   厂里对她的身份保密,对外只说派她出差去了。   大家都猜测,说她这是要被厂里重用了。   对于这些风言风语,知情人三缄其口,没有透露半句。   直到——   厂里突然公布了人事变更通知,姜榆复职了!   顺理成章的,吴静宜被国棉厂开除了。   从她失踪,到现在被开除,无人再见过她,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关于她的一切成了谜。   随着姜榆复职通知下来的,还有一系列嘉奖。   她先识破了吴静宜的身份,忍辱负重这么久,后又发现了炸药埋藏地,帮助纺织基地避免了一场灾祸,拔除间谍钉子。   又因那些宝藏,替厂里解决了财务问题。   大大小小,桩桩件件,每一个功劳拿出来,都足够姜榆继续往上升。   但宣传科还有蓝饶萍在,姜榆升无可升。   可她实在出色,给她再多的奖励,郑厂长都觉得不够。   思来想去,谢晋昌提议把蓝饶萍调岗。   “三厂只有薛厂长顶着,效益逐年下降,不如把蓝科长调过去,以她的资历,当一个副厂长绰绰有余。”   郑厂长思索片刻,便做了决定,认为可行。   “就让蓝科长过去协助薛厂长!可惜,姜榆太年轻,不然我更属意她。”   谢晋昌笑了起来,“正因为她还年轻,往后还有很多机会。”   这可把薛厂长给气坏了,把蓝饶萍安插过来,无非就是为了分他的权!   从邵嘉康走后,一厂那边就被郑厂长全权把控。   现在他终于盯上了三厂!   蓝饶萍一走,姜榆便成了整个国棉厂最年轻的科长!   她这个年纪,这个资历,已经是破格提升。   要不是她成绩足够亮眼,肯定是升不上去的。   短短一日,大家先是为姜榆复职这件事感到震惊。   还没缓过来,厂里再一次张贴公告,全厂通报姜榆升职的消息。   姜榆停职后,厂里就跟忘了她这人似的。   冷不丁出来一个升职公告,可不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弹,掀起了浪涛。   “哎哟哟姜榆,你可瞒得真紧呀!”   姜榆当初被停职,而后降职,紧接着吴静宜上位,谁能想到这竟然都是姜榆配合厂里演的一出戏!   徐丽华根本想象不到,姜榆竟然暗地里做了这么多事。   “小贺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道,竟然娶了你当媳妇儿。”   原先大家都说姜榆运气好,嫁给了贺庭岳。   现在谁见了不说一句贺庭岳运气好。   姜榆是个福星,在哪个窝里都能过得很好。   徐丽华惋惜,“你要是我家儿媳妇就好了。”   姜榆笑了,“我可不敢,真做了你家儿媳妇,天天都能打架。”   徐丽华嗔道:“我也没这么泼辣。”   姜榆升职后,家属院的人来往恭贺声不断,门槛都要被踏破。   徐丽华愣是赖着不走,在这边坐到了饭点。   “小贺怎么还不回来做饭,这也太不懂事了,媳妇儿升职,他该早点回来才是。”   姜榆:“……您以前还骂我懒呢。”   徐丽华讪笑,“那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没看出姜榆你的本事。我儿媳妇要是有你这么能耐,我能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   “徐大妈您太夸张了。”姜榆嗔了她一眼。   徐丽华就是随意聊聊,她也知道姜榆这么有能耐的人,根本找不出几个。   “姜榆,你都升职了,可得念着咱俩的情分呀。你看家华,他是不是可以转正了?”   自从上回张家华跟着去豫南救灾,厂里就让他重新回到了保卫科,却不是正式工。   姜榆无奈道:“徐大妈你别说这话,厂里本来就打算给他转正的,这跟我可没关系,你别搞得好似我给你走后门似的。”   徐丽华忙点点头,高兴得不得了。   “是是是,是大妈说错了,那我先回去了。”   这个好消息,得抓紧告诉儿子。   她才从南房出来,便撞上了付家人。   “向阳,你出院啦?”   徐丽华打量着他的脸色,这样太差了,瘦得跟一张纸似的,随时能被风吹走。   她瞧见是林红霞扶着他,问道:“姜婷呢,她没陪着你吗?”   付向阳脸色更白了,呼吸急促了几分。   “她…她……”   林红霞没好气道:“老徐,我家向阳身体不好,不能见风,还是回头再说吧。”   徐丽华这才让开道,“好好好,我回头攒攒鸡蛋,再上门看看向阳。”   林红霞哼了声,没搭理她。   徐丽华很快把付家抛在脑后,还是张家华的事更重要。   然而张家华和林蕊消息比她更灵通,早就高兴过了。   反倒是付向阳引起了林蕊的注意。   “妈,怎么没见姜婷呀?”   徐丽华张了张口,脑海中闪过一道光。   “哎呀,咱是不是好几天没见姜婷啦?”   林蕊点点头,“她上回说去医院照顾付向阳,后面就没再回来。”   如今付向阳都出院了,姜婷怎么都该跟着回来才对。   徐丽华嘴里嘟囔:“这就奇怪了,那她跑哪儿去了?” 第473章 跟人跑了   姜榆没注意到姜婷的事,她压根没把付家放在心上。   又过了几天,姜婷还没回来,林红霞才说要去找。   结果出去找了一圈回来,便说姜婷跟人跑了。   姜榆这才察觉到事情有蹊跷。   “她大着肚子,能跟谁跑了?”   林红霞眼神闪躲,“我怎么知道,兴许就跟那个邵三跑了呗,反正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们付家的,管她去哪里。”   这话任谁听了都得心寒。   徐丽华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她,“老林,你这话可不对,姜婷好歹是你家儿媳妇,现在人不见了,得报警呀!”   “她身上长了两条腿,自己要跑,我报什么警?”   姜榆质疑道:“你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怎么就敢断定她是跟人跑了?”   紧紧出去找了一圈,没见到人,就往人身上扣屎盆子。   林红霞做的这些事,简直漏洞百出。   “她也不是第一天没回家,你们之前怎么没去找过她?她去医院照顾付向阳,突然没回来,你们都没有怀疑吗?是你们没怀疑,还是你们根本就知道她在哪里?”   姜榆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逼得林红霞喘不过气。   她质问的每一句话,付家人都答不上来。   林红霞憋青了脸,“你和她关系又不好,这时候充什么好人。”   她越是这样,姜榆越是觉得奇怪。   “今天就算不是姜婷,换做是大院儿里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坐视不理。”   徐丽华忙道:“是呀老林,姜婷究竟去哪儿了,你倒是说说。”   林红霞别开脸,“我送她回我娘家那边住段时间,她就是个丧门星,有她在,向阳养不好身子。”   徐丽华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然而心里却愈发奇怪。   “那你干嘛说她跟人跑了。”   “我想让向阳和她离婚,他不愿意。”   徐丽华恍然,“两个孩子不愿意就算了,姜婷肚子都这么大了,将就着过吧。”   在她看来,夫妻相处就像是两个碗在一起,总有磕碰的时候。   你退我让,互相迁就理解,就这么过一辈子。   谁都知道付向阳不能生,也都知道姜婷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种。   可他们俩就是周瑜打黄盖,自个儿都愿意,旁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话说开了,这件事便到此为止。   林红霞见她们不再追问,总算松了一口气,拉着欲言又止的付向阳回家,关上了门。   “先应付着他们,等过两年,妈再给你找个好的。”   付向阳捂着脸,眼泪从指缝溢出,呼吸颤抖着。   “妈,我后悔了,我们把姜婷找回来吧。”   林红霞气得抬起巴掌,却僵直在半空,始终没忍心落下。   “你舅舅好不容易把人给卖了,你又把她找回来,这不是给我添堵吗?”   付向阳满心慌乱和迷茫,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好。   他不想这样对待姜婷的,可实在林红霞逼得紧。   对,他都是被逼的,把姜婷送走不是他自愿的,真有错也不是他的错。   ……   新官上任,姜榆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和郑厂长定下了副科长的人选。   郑厂长的意思是可以从其他地方调过来,姜榆却觉得没必要舍近求远.   “吴哥资历深,我建议由他担任。”   说起吴金顺,郑厂长对他没有太多印象。   只知道他性格随和,从不轻易得罪人。   但同时也意味着他不敢冒头,是个保守派。   “我再考虑考虑。”   他不会因为是姜榆推荐,就贸然答应。   吴金顺合不合适,还得看他自己。   “宣传科还需要再招一个人吧?”   姜榆立马点头,就等着郑厂长提呢。   “我想着把何倩倩调到宣传科。”   郑厂长笑着摇头,“你速度慢了,人已经被财务科抢过去了,我叫人给你重新招一个。”   姜榆没太在意,反正都一样。   “那我就等厂里招人了。”   吴金顺的事情还不确定,因而姜榆并没有透露出去。   本想着厂里目前没有合适人选,吴金顺资历足够,推上去应该不成问题。   姜榆没料想到的是,中间竟然有人横插一脚。   蓝饶萍跑到三厂掣肘薛厂长,他便报复性的把他手底下的人安插到了姜榆身边。   等姜榆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定下。   面前这人叫魏楠,一个看不出实际年龄的男同志。   要不是姜榆看了他的档案。哪里会相信他已经四十岁。   魏楠虽然是薛厂长推荐上来,却不是无用之人。   他会四门语言,算不上精通,但基本交流没问题。   刚好上回吴静宜提供的供应渠道不能用了,得重新找一个供应方。   魏楠的能力,很难叫人不服。   “姜科长年少有为,真叫人佩服。我之前不在国棉厂,不然早想过来见见您。”   姜榆微微一笑,“我年轻,还有很多需要跟各位前辈学习的地方,咱们厂子现在正需要魏副科长这样的人才。”   头一天相处,姜榆暂时没看出魏楠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待人谦和,进退有度。   而且已经初步和国外供应方牵上线,如无意外,他很快就能立下进厂后的第一个功劳。   等姜榆回到家中,和贺庭岳提了这人。   “魏楠?哪个魏?”   姜榆指尖蘸水,在桌面写下了这个名字。   贺庭岳还没有情绪,贺飞燕先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那个女人的弟弟吗?”   姜榆愣住,“哪个女人?”   “魏秀茹,贺经义现在的媳妇儿。”   姜榆脑子转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贺经义”是谁。   尽管魏楠目前还算安分,他也未必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姜榆就是对他有几分忌惮和偏见。   贺庭岳讨厌的人,她无条件讨厌。   “这也太巧了,哪个部门都不去,偏偏来了我这里。”   魏楠真的不认识她吗?   贺飞燕冷冷一嗤,“我小时候见过他,嫂子你得防着,他可不如表面看着温和。”   她小时候在魏秀茹手底下讨生活,过得很是艰难。   有一回,魏秀茹的儿子打碎了爷爷最喜欢的花瓶,栽赃到她头上。   外面还下着雪,她却被罚跪到门口,没有一个人为她说话。   那是她头一回见到魏楠,年轻干净,瞧着很温柔的一个男人。   他主动开口问她怎么了,拿出帕子给她擦了眼泪,贺飞燕险些被他迷惑,以为他会为自己伸冤。   然而等他走进去,贺飞燕却听见他开口。   “那孩子好似还不知错,再跪一跪吧,孩子不教怎么行。”   “光是跪,她不长记性,最好别给她吃饭,明天也不能给,就叫她饿着。”   他很擅长在让人拥有希望的时候,给人捅一刀。 第474章 应该喊我一声舅舅   听到这里,姜榆对这人彻底没了好感。   “那不然我想办法把他从宣传科赶出去?”   贺庭岳道:“不必,井水不犯河水。”   以姜榆的能耐,以后往上走的机会很大。   他不希望姜榆为了这么个小人,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添上污点。   “他不配你去针对他,直接无视便可。”   姜榆点点头,“我知道了。”   但想到魏楠的身份,姜榆还是很难做到无视。   一连几日,姜榆发现魏楠都在厂里刷好感。   就连蔡晓乐都觉得他这人不错。   “这才认识几天呀,你就觉得他不错。”   蔡晓乐托着下巴,“就是不错嘛,很温柔,我听说他还没结婚呢。”   姜榆:“……这你都知道,不过你打听他结没结婚做什么,把你看上他了?”   “说什么呢,我可是有对象的人。”蔡晓乐白了她一眼。   想到赖六子,她突然又惆怅起来。   “我妈催着我结婚呢。”   姜榆随意道:“这不是好事吗,六子总不会不愿意结婚吧。”   “她催我结婚,但对象不是六子。”   姜榆:“……”   “我妈说了,除非他答应入赘,且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不然不能答应我和他结婚。她已经开始找媒婆给我介绍对象了,我和她大吵了一架。”   但蔡慧芳实在固执,怎么都不愿意松口。   蔡晓乐也没办法,想着那就耗着呗。   反正不结婚,着急的也不是她。   这些事她自己心里有数,姜榆就听听,没有贸然给意见。   话题回到魏楠身上,“我听说他还没结婚。”   这件事蔡晓乐是知道的,昨天刚打听到。   “说是以前有个处了十几年的对象,后来得病没了,他便一直单着。”   姜榆笑了起来,还是个深情人设。   魏楠这种人,应该很受厂里那些已婚妇女同志的欢迎。   她才和蔡晓乐说完话,魏楠便过来了。   蔡晓乐朝着她眨眨眼,识相的起身出去。   “姜科长,我联系上了一条化纤供应渠道,但我不精通英语,可能得由您亲自沟通。”   姜榆下意识反问:“你不是都不精通吗?”   她看了魏楠的档案,除了本国语言,其他都仅限于基本交流。   魏楠脸色一僵,有些尴尬。   “是,我都不精通,但英语的程度更浅一些。”   姜榆哦了一声,“这是你的功劳,我怎么好半路插手,回头被人说我抢你功劳。”   厂里只看结果,如果她这时候接过来,功劳可不会算在魏楠头上。   魏楠笑道:“都是为了厂里办事,功劳是谁的不重要。”   他说得很真诚,好似真不在乎这个。   姜榆忽然有些好奇,这模样究竟是他的真实面目,还是面具戴久了,他都忘记了自己本来是什么模样。   “那你把资料整理给我,我来沟通。”   魏楠笑着点头,很快把东西整理好,放在了姜榆的桌面。   姜榆原本以为他会想办法给自己挖坑,却没想到整件事进行得非常顺利。   她顺利取得联系,谈好价格,只等着签合同。   好似她对魏楠的防备,只是自己小人之心。   合同还没签下,厂里突然流言四起。   “那些大妈就是多嘴,说你抢了魏副科长的功劳呢。”   姜榆抓着钢笔转了两圈,“什么功劳?”   “进口化纤的渠道呗,不是你联系的吗?”   姜榆哦了一声,“那是魏副科长联系的。”   蔡晓乐道:“正因为一开始是他联系的,后面换成你,大家才觉得是你抢了他的功劳。”   姜榆靠在椅子上,轻笑一声。   “管他们怎么说呢,反正都没胆子跑到我面前说。”   蔡晓乐刚说完,转而魏楠又主动跑过来提起。   他过来却是为了道歉:“我和大家解释过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会传出那些话,真是抱歉。”   姜榆撑着下颌看他,那真诚的模样,连她都忍不住信了。   “魏副科长不用道歉,我也不在乎那些话。不过很冒昧的问一句,你真不是故意的吗?”   魏楠先是吃惊,而后涩然一笑。   “你对我好似很防备,不过也正常,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吧?”   姜榆笑了起来,“什么身份?”   “论辈分,庭岳应该喊我一声舅舅……”   姜榆手一压,打断了他。   “不好意思,魏副科长。据我所知,我婆婆是独生女,她没有兄弟姐妹。”   魏楠笑容僵硬起来,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小丫头堵得哑口无言。   难怪二厂的人都说姜榆能耐。   姜榆摸着下巴,“我婆婆真要是有兄弟姐妹,总会为她撑腰,那些作怪的贱人,哪里还能这么张狂。”   魏楠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毕竟姜榆口中的“贱人”,大概率是他姐姐。   “姜榆,我明白你和庭岳同仇敌忾,但这其中有误会,你并不清楚。”   “我不需要清楚,不与贱人为伍,是我的做人原则。”   姜榆勾起唇角,抬眼直视他。   “魏副科长没事的话,就先离开吧。”   他这些小把戏,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魏楠神色有些失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希望这些事不会影响到我们共事。”   姜榆嗯了声,“没关系的,如果影响到了我,我会把你调走。”   魏楠:“……”   还真是油盐不进。   魏秀茹可能小看了姜榆,她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简单淳朴的村姑。   “姜科长想得未免太简单一些,我是郑厂长亲口同意调到宣传科的,哪里是你说调走,就能把我调走的。”   饶是魏楠脾气再好,也被姜榆激起了三分怒气。   这是头一回,他对姜榆露出了锋芒。   姜榆眨眨眼,“你想多了,其实也不简单,这世道的贱人都不好对付。”   “你!姜科长,不需要你把我当长辈一样尊敬,起码得有尊重吧?”   姜榆呵了声,“你跟你姐果然一脉相承,自己把脸皮丢了,做出那些龌龊事。这才过去多久,又想重新把衣服穿起来。”   魏楠脸色紧绷,几乎忍耐不住怒气。   “你不要欺人太甚!”   姜榆扬起下巴,“是谁欺人太甚?你不主动跑过来恶心我,我自然懒得理你。”   狗屁的舅舅,他算哪门子舅舅。 第475章 把你骂爽了吧?   魏楠也不装了,挑衅一笑。   “我原本想跟你好好相处来着,谁知道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姜榆轻蔑道:“我从不和贱人好好相处。”   “你再骂一句试试!”   姜榆:“……这么奇怪的要求我还是头一回听,满足你。”   “贱人,贱人,姓魏的贱人,一家都是贱人!怎么样,把你骂爽了吧?”   魏楠脸上的面具仿佛开裂一般,青筋暴起,要不是还顾忌着这是在二厂,怕是早就掐上了姜榆的脖子。   “既然你非要跟我作对,那往后就走着瞧!”   短短几秒的时间,魏楠又恢复成往日那般模样。   姜榆扬了扬眉,变脸还真快。   但他很快就暴露了本性。   关于姜榆抢他功劳这件事,厂里仍然有人在传。   偶尔他听到,也会开口解释,却有几分欲盖弥的意味在。   “只要是为厂里好,谁联系上的又有什么所谓。”   “反正都是我们宣传科的功劳,我不介意,谢谢你们为我说话。”   “姜科长是我的上级,她虽然年轻,但能力卓越,她确实比我优秀许多。”   句句好似都在为姜榆说话,实则是坐实了姜榆截胡的传言。   起初姜榆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传言而已,二厂什么时候没有她的传言。   先前吴静宜上位那会儿,他们说得更难听。   只是她没料到,魏楠才来多久,竟然凭借他出色外表和演技,收拢了一大批拥护者。   那些人车间女工跟疯了一般对他着迷。   为了维护他,厂办的信箱都要被塞满了。   郑厂长觉得头疼,以前是一封两封,他还能直接压下来。   现在可是几十封信!   他现在的感觉和姜榆一般,这些人是不是被魏楠下迷药了。   蔡晓乐:“我觉得他们对魏楠,比对叶竹还喜欢。”   贺飞燕:“魏楠怎么不去演戏,他演技真好。”   蔡晓乐:“姜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大家都在骂你。”   贺飞燕:“有什么好说的,我建议他去改名,叫魏贱男就挺好听的。”   姜榆:“……”   话都叫你们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我又不是第一回 被人骂。”   蔡晓乐有些无语,“这种事,还能习惯吗?”   “不是习惯,是免疫。他们越骂我,我升职越快,多好。”   蔡晓乐突然有些错愕,好像还真是。   姜榆莞尔一笑,旁人都不懂。   她被骂了,自己委屈有什么用,得领导觉得她委屈才行。   “不说贱男了,脏了嘴。不过姜榆,我好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你妹妹了。”   她每回过来,都能瞧见姜婷在院子里洗衣服,想忘记都难。   姜榆唔了声,“说是回付向阳舅舅家住着了。”   不过这段时日,都没瞧见林红霞和付向阳去看她。   姜榆不屑插手付家的事,只能感叹一句她所托非人。   蔡晓乐哦了一声,没有多想,只是心里有些奇怪。   因为蔡慧芳和付爱国同样是面粉厂的职工,两人还算熟识,她小时候还经常和付向阳一起玩。   好似从没听过付向阳还有舅舅。   等蔡晓乐回到家中,和蔡慧芳顺嘴提了一句:“付向阳有舅舅吗?”   蔡慧芳抬眼,“亲的没有,有一个表的。”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林红霞家是出了名的女儿国。   林红霞父亲有五个姐姐,都盼着唯一的弟弟能给家里多生男丁。   可怕什么来什么,从生了林红霞之后,后面的女儿是一个接着一个。   足足生了九个女儿才停下来的。   就连林红霞的几个姑姑,统共也就生了一个儿子。   “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   蔡晓乐奇怪道:“我听说付向阳把他媳妇儿送到舅舅家里了,这么说是送到他表舅家里咯?”   “不能吧,他唯一的表舅在豫南,那边刚发了大水,自顾不暇的时候,哪里有空给他照顾媳妇儿。”   蔡晓乐一愣,“那他还有哪个舅舅,真奇怪。”   蔡慧芳对这事儿不感兴趣,拉着她道:“你过来看看这照片,都是妈给你选的对象,看中了哪个,回头约个时间相看。”   蔡晓乐一阵无奈,“妈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去!”   “除非你有办法让六子入赘,再让他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不然我不可能同意你们结婚!”   蔡晓乐坐在她面前,无力道:“妈,符合以上两个条件的男人,就一定是好的吗?”   蔡慧芳一噎,自然不敢打包票。   “正因为我经历的婚姻是失败的,我才会给你好好把关!赖六子脾气性情都不错,但他条件太差了。”   无父无母,还没有稳定的工作。   万一以后再次严打,他连生意都没得做,怎么撑起这个家,总不能让蔡晓乐养着他。   “反正我不会背着他出去相亲,你死了心吧。”   蔡慧芳怒声道:“那就和他分手!等分了手,你就不是背着他了!”   蔡晓乐咬着唇,“我更不会和他分手!”   蔡慧芳一脸受伤,“所以你要为了他,丢下我这个母亲吗?”   “为什么我要在你和他之间二选一!妈,你实在太固执了,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同样的问题,蔡晓乐和她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然而每一次争吵,都没能得出一个结果。   以前都是不了了之,然而这回蔡慧芳态度强硬起来,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改变她的想法。   “有他没我,你自己想清楚。”   因为这次争执,蔡晓乐一整晚没睡,辗转反侧。   隔天醒来,她发现蔡慧芳没有起床,更没像往常那样做好早饭。   蔡晓乐走到房门口,抬手敲门。   敲了几下没人应,直接开门走进去,看到蔡慧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她满脸潮红,浑身滚烫。   “妈,妈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   蔡慧芳这时候还记着昨晚的事,推开她的手不愿意起来。   “你眼里都没我这个妈了,我就算死了,也跟你没关系。”   蔡晓乐皱着眉,心急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就剩你一个亲人了,你真要出了事,我怎么办?”   “我出了事,你正好能和赖六子在一起,不是更好。”蔡慧芳哑声道。   蔡晓乐无力地坐在床边,抓了抓头发。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你怎么样才愿意去医院?”   “除非你答应我去相亲,不然我宁愿病死。”   话音未落,蔡慧芳剧烈咳嗽起来。   蔡晓乐咬咬牙,“我答应你行了吧,我去相亲!” 第476章 他有点像我们村的公猪   蔡晓乐今天请了假,办公室显得格外安静。   姜榆一如往常,到点收拾东西下班。   从和魏楠撕破脸,她便把他当成了透明人一般。   才走出办公室,她便瞧见何倩倩慌慌张张跑过来。   “那些投诉你的人跟疯了一样,大闹厂长办公室,说要为魏楠求一个公道。”   姜榆站在原地不动,脸色微微沉下。   “确实疯了,这是什么心态?”   魏楠有什么魅力,让这些人如此疯狂。   何倩倩皱着眉头,“可能是因为他有魅力吧。”   魏楠才走出来,便听见她这句话,不由得勾起唇角,十分自得,却又儒雅得像一个学者。   不等他走近,何倩倩继续说道:“他有点像我们村的公猪,那头猪不用对母猪负责,每天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让母猪揣上猪崽。”   姜榆看着魏楠的脸黑如锅底,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倩倩,你这形容可真合适。”   何倩倩绷着脸,一本正经。   “我可不是开玩笑,魏副科长就是这样的,他好像对每个人都很好,尤其是厂里的女同志。”   瞧见这个女同志受伤,他会温柔询问,并且给她买药。   瞧见那个女同志哭了,他会及时递上帕子,耐心听她倾诉。   他的态度模棱两可,好似对谁都是这般温柔,又叫人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   何倩倩粗略算了算,这种看似不经意的小事,他每天都要经历,而且还是不同的对象。   她吐了吐舌头,“我刚才说错了,我们村的公猪都没他厉害。”   魏楠脸色愈发阴鸷,“姜科长在说什么呢,不如也说给我听听。”   何倩倩变了脸,紧张地看着姜榆。   她没想到这些话会被魏楠听见!   姜榆莞尔,“魏副科长,我们在说某些男人和公猪的差别。”   魏楠冷冷一哼,瞥了何倩倩一眼,抬脚离开。   姜榆一看,他竟然是往楼上过去。   “倩倩,你先去吃饭,我去厂长办公室看看。”   魏楠是个小人,指不定要怎么挑拨。   回头大家情绪激动起来,伤了人就不好了。   何倩倩摸摸肚子,她觉得比起吃饭,自己更想吃瓜。   “姜榆姐,我不放心你,我还是跟你一起上去看看吧。”   姜榆睨着她,“你那是不放心我吗?我都懒得戳破你。”   “嘿嘿,我们快上去吧。”   去晚了热闹就结束了。   她们俩落后一步,往楼上厂办走去。   姜榆还没上去,已经听见那些人闹得有多厉害。   誓死捍卫魏楠,唯恐他受委屈。   总结两个字,疯狂。   有个别男同志看不过眼,劝道:“这些事厂里自会处理,怎么都轮不到你们在这里闹,魏楠是你们什么人呐?”   “魏副科长不是我们什么人,但他这么好的人,就不该受到不公平对待,我们是为了公平正义!”   魏楠站在一旁苦笑,无奈道:“我很感谢各位对魏某的关心和维护,但有些事不是我们该干涉的,还是……”   “魏副科长!你千万不要害怕,我们都支持你!”   “对,勇敢说出你的委屈,我们大家都会为你做主!”   “呜呜呜魏副科长这么好的人,怎么有人忍心伤害他?”   “……”   郑厂长听着他们说的话,头都快炸了。   这是吃了迷魂药吧!   魏楠看向郑厂长,苦笑:“厂长,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   郑厂长摆摆手,“这么多人为你说话,可见魏副科长得人心,不过你们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们为何而来。”   魏楠愣住,他们难道没说吗?   郑厂长装傻很有一套,说道:“大家只说魏副科长受委屈,可没说是什么委屈,正好你也在,就不需要旁人转述了,你自己来说吧。”   不等魏楠开,他又继续说道:“魏副科长,你尽管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魏楠哑然,他要的就是模棱两可,语焉不详。   自己只需要点到即止,旁人便会脑补下去。   可在郑厂长面前,他可模糊不得。   “魏副科长,怎么不说话?难道不相信我会给你做主吗?”   魏楠笑了笑,“哪里,我素来知道郑厂长最是刚正不阿。”   郑厂长哼笑,“那就说吧。”   魏楠摇摇头,“我没受到什么委屈,是大家误会了。”   他这话一出,立马有人出来反驳。   “明明就是姜榆抢了你的功劳,你为什么不敢说出来?”   “这还用得着说吗?姜榆是科长,她男人也是科长,厂长肯定会偏袒。”   “魏副科长要是得罪了姜榆,以后还怎么在宣传科混。”   郑厂长对他们脑补的能力真是服气。   “魏副科长,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姜榆抢你功劳了?”   魏楠脸上又浮现了欲言又止的神色,面露为难,好似有苦难言。   一个表情,演出了千般变化。   郑厂长忽然觉得,他不去演戏可惜了。   “你有话就说。”他耐着性子道。   魏楠仍旧摇头,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   “姜科长对我很好,她没有抢我功劳。”   郑厂长哦了一声,“那就是他们胡说八道,污蔑姜科长,聚众闹事,对吧?”   魏楠大惊,“不……”   他进退不得,急得满脸通红,额头冒汗。   该死的姜榆,该死的郑厂长,这两个可真难缠。   为魏楠说话的那帮人,更是愤慨不平。   “魏副科长,你就说出来吧,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对呀,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的委屈说出来!”   “告诉厂长,姜榆是怎么抢你功劳的!”   魏楠咬咬牙,他现在没有选择,只能承认。   不然岂不是让这些为他说话的人心冷。   “郑厂长,我这人淡泊名利,其实对这些是真的不在乎。我原本打算息事宁人,奈何这么多人为我鸣不平,我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郑厂长心叹,一句话得拐十八弯,说话可真累呀。   “你说就是。”   魏楠道:“新的化纤供货渠道是我联系的,等大概事宜都敲定下来,姜科长突然让我把事情交给她。她毕竟是我的上级,我没办法拒绝……”   郑厂长点点头,“继续说。”   “我其实并不认为姜科长抢我功劳,都是宣传科的,没什么不同。”   郑厂长很不喜欢他这种不利落的说话方式。   明确问道:“你直接跟我说,这些人扬言姜榆抢了你的功劳,你认不认同就够了!一会儿说她抢了,一会儿说她没抢,你让我怎么处理?”   魏楠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怔怔地看着他。   “这…这……”   “先前薛厂长推荐你,我看了你的档案,觉得你挺不错,谁知道你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你这样叫我怎么给你安排任务!”   魏楠神色一凛,忙道:“我心里虽然不在意,但姜科长的做法确有不妥。”   郑厂长呼出一口气,忍住了想揍人的冲动。   “所以你同意他们说的话。”   魏楠略带迟疑地点头,“同意。”   为了这两个字,郑厂长觉得自己把毕生的耐心都耗尽了。   “那你知不知道,你一开始把这条供货渠道交给姜榆的时候,她就跟我打了报告?我一直都清楚,这是你的功劳,并没有像你所说,记在姜榆头上!”   姜榆就连打报告,写的都是魏楠的名字,没有署自己的名。   “魏副科长,如果姜榆要抢这个功劳,大概不至于在报告上署上你的名字。”   魏楠惊愕不已,很快意识到自己被姜榆坑了。   “郑厂长,可能是我误会了……”   郑厂长呵了声,“你误会的岂止是这一件事,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们,姜榆前前后后立下的功劳,足够她这个科长做到退休,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死罪,厂里都不会开除她!你这么个小功劳,实在不值得她惦记。”   “我想,她的眼光没这么短浅。”   看似轻飘飘的几句话,却像是清脆响亮的耳光,重重扇在魏楠脸上。 第477章 你能不能一直闭嘴   魏楠气得脸都青了,这话不就是在说他目光短浅!   郑厂长对姜榆明晃晃的偏袒,都已经不掩饰了。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魏楠僵硬一笑,“没有,本来就是误会一场。”   他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难堪得想从地缝里钻进去。   然而,他身后站着的那些人却不想就此放弃。   “既然如此,怎么厂里没有嘉奖魏副科长呢?”   姜榆嗤笑一声,从楼梯走上来,看了那人一眼。   “说话之前过过脑子好吗?你们从头到尾嚷着我抢他功劳,可这明明是分内职责,哪里来的功劳?要是做的每一件事都需要奖金,那还发什么工资?”   那人不服气:“怎么就不算了!你先前不也动不动就通报嘉奖。”   何倩倩出来反驳:“你倒是说说,姜榆姐立下的功劳,哪一件不值得嘉奖?你这么厉害,怎么不见你立功呢?”   开口这人是钱薇,和何倩倩一般都是财务科的干事。   只是她比何倩倩有资历,仗着自己是前辈对她颐指气使。   何倩倩早对她有意见了,只能憋着。   姜榆对这个钱薇也有些印象,被家里宠爱太过,没有太多分辨是非的能力。   先前就能为童恒说话,现在能追捧魏楠也不奇怪。   “钱薇,你觉得魏副科长在我们这儿受了委屈,要不这个厂长让给他做,这样你是不是就满意了?”郑厂长不冷不淡说了句。   钱薇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当初进入二厂财务科,还是他媳妇儿出的力。   被他这么一说,钱薇就不敢蹦跶了。   “都给我回去,以后再敢聚众闹事,通通记过处分!”   见郑厂长发怒,这些人才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纷纷下楼。   姜榆瞥了魏楠一眼,挑了挑眉。   “魏副科长,现在满意了?”   魏楠脸上再难维持温和的笑容,肌肉抽动了两下,清秀儒雅的面孔显得有些狰狞。   “姜科长果然能耐过人。”   姜榆一开始就知道他在挖坑,可她还是欣然接受了。   正因为她知道这是个坑,又怎么会没有防备。   将计就计,很有一手。   姜榆靠在墙边,笑意凉凉。   “多谢魏副科长夸奖,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就别学着小年轻勾三搭四,稳重一些吧。”   魏楠脸色扭曲了一瞬,淡声道:“我的事情,就不劳姜科长操心了。”   姜榆哼笑,“我只是提醒你,小心别在阴沟里翻船。”   魏楠快步下楼,头也不回走了。   换做从前,他定然不会忘记该有的礼数,得强撑着和郑厂长打个招呼再走。   何倩倩暗暗给姜榆竖起大拇指,“魏副科长进厂以来,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他变脸。”   姜榆偷笑,不是第一回 。   刚才何倩倩骂他是公猪的时候,他的脸比现在还黑。   郑厂长点了点姜榆,拿她实在没办法。   “你就不能和他和平相处。”   姜榆眨眨眼,很是无辜。   “厂长,他先坑我的,我怎么和他和平相处。”   郑厂长无奈地摇摇头,“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别太轻敌,小心翻车。”   姜榆嘻嘻一笑,“多谢厂长提醒,那些间谍才能称得上是敌人,魏副科长可不是。”   看见魏楠吃瘪,她心情颇妙,下楼梯的时候都哼着小曲。   “姜榆姐,你不怕他报复呀?”何倩倩真觉得她勇气可嘉。   姜榆觉得好笑,“他报复我?你怎么不说我会报复他呢?”   她难道就不记仇吗?   何倩倩不出声了,对比起来,那还是魏楠更危险一些。   等吃完饭回到办公室,何倩倩发现最危险的其实是自己。   因为她得罪了钱薇,每天还要朝夕相对。   “哟,回来啦?我还以为你要跟着姜榆去宣传科呢。”   何倩倩一进办公室,便听见她的阴阳怪气。   她绷着脸,“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老跟在姜榆身后拍马屁吗,怎么她没有赏你一个职位?”   往常何倩倩都是忍气吞声,想着自己刚到财务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   面对钱薇的欺负,她也是默不作声。   然而今天,她却忍不住怼了回去。   “那你还老跟在魏副科长屁股后头呢,怎么不见你去宣传科?”   她这罕见的反抗,叫办公室其他人都抬起了头。   钱薇用力拍下桌子,愤然起身。   “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何倩倩奇怪了,“我为什么不敢?以前不说,是因为我让着你,忍一时风平浪静。你是紫禁城的格格,还是旧社会的千金小姐,我为什么不敢这样跟你说话?”   这时,办公室的老好人前辈出来说和。   “好了好了,倩倩,你这脾性也忒大了,钱薇才说了你一句,你回了她一箩筐。”   何倩倩看了过去,“她以前说的还少吗?她回回欺负我,也不见你出来帮我说话呀,我也没想让你帮我,不求你为我说话,但你能不能一直闭嘴。”   那人一噎,脸色有些难看。   钱薇嗤笑,“不得了,人家现在有了姜科长撑腰,不把我放在眼里呢。”   何倩倩回怼:“你也可以叫魏副科长给你撑腰呀,可惜想要他撑腰的人太多了,哪里轮得到你。你爸妈知道你不谈正经对象,成天跟在一个老男人屁股后面吗?”   钱薇张着口,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今天的何倩倩战斗力惊人,怼得她完全说不出话来。   “明明是你做错了,刚才还被厂长教训了,你怎么还表现得好似自己受了委屈一样,你是对厂长不满吗?这么能耐,去厂办说呗。”   何倩倩一句接着一句,钱薇哑口无言,咬着唇眼眶含泪。   “你太过分了!”   何倩倩耸耸肩,“谁叫你不珍惜我以前忍气吞声的日子呢。”   钱薇气得哑口无言,捂着嘴呜呜哭了起来,跑出了办公室。   “啧,倩倩你这是干嘛呢,非要把办公室里的人都得罪干净!”   何倩倩冷眼看过去,“颖姐,你是间歇性眼瞎吗?钱薇以前欺负我的时候,你不是喊我忍着吗,今儿怎么不让她忍着,你真双标呀。”   颖姐被她噎得脸色发青,咬牙道:“那怎么一样,我们是你的前辈,你刚来财务科,就得虚心跟我们学习。”   何倩倩恍然,“原来你的虚心学习,就是任由你们欺负不能反抗。”   颖姐:“……随你怎么想,反正你刚才不应该那样做。”   何倩倩懒得搭理她,“你有意见,找苗科长说去。”   苗石兰刚好从外面走进来,问:“找我说什么?”   颖姐先发制人:“钱薇被倩倩欺负哭了。”   苗石兰不信,扬着眉梢。   “你还有这本事?”   何倩倩抿了抿唇,没为自己辩解。   苗石兰乐了,拍拍她的肩膀。   “不错,再接再厉。”   何倩倩和颖姐双双吃惊地看着她。   苗石兰瞥了颖姐一眼,“我又不眼瞎,你不会以为你们以前怎么欺负她的,我会看不见吧?”   颖姐:“……”   苗石兰冷厉道:“没有只能你欺负别人,别人却不能反抗的道理。”   颖姐惯来是个欺软怕硬的,被她这么一训斥,就不敢说话了。 第478章 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隔天蔡晓乐回到办公室,姜榆见她脸色憔悴,便把她喊到跟前说话。   “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蔡晓乐摇摇头,她就是觉得心累。   加上已经答应蔡慧芳要去相亲,她觉得自己对不住赖六子,心理折磨更甚,昨晚就没睡好。   “姜榆,我打听到了一些关于你妹妹的事。”   姜榆不甚在意道:“她能有什么事?”   蔡晓乐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   付向阳唯一的表舅在豫南,家里都被大水冲了,哪里还有精力照顾姜婷。   正常人谁会把大着肚子的媳妇儿送去那种地方。   听完,姜榆脸色渐渐严肃起来,目露沉思。   “你的意思是,付家大约是在骗人,姜婷根本没去所谓的舅舅家里。”   蔡晓乐摇摇头,“我不确定,因为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说谎。”   不想要这个媳妇儿,干脆离婚不就好了,非要把人送走是怎么回事。   姜榆托着下巴,沉思片刻。   “我回去问问就是了。”   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总不能袖手旁观。   “你呢,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姜榆关心问道。   蔡晓乐摇摇头,“我妈生病了,昨天我在家里照顾她。”   姜榆恍然,“阿姨现在好了吗?”   “好多了,我先回去做事了。”蔡晓乐显然不想多谈。   自从昨天之后,魏楠不敢再往姜榆跟前凑。   姜榆终于清静了许多。   明天是休息日,姜榆到点便早早下班。   中间,她先去了王云珊家一趟,找林城晖。   回到大院儿,正好瞧见徐丽华在,她走了过去。   “徐大妈,问你个事儿。”   徐丽华觉得疑惑,“你还能有事问我?”   “这是什么话,我消息还没你灵通呢。”   徐丽华听了高兴得不行,拍拍胸脯。   “你只管问,只要我知道,我肯定告诉你。”   姜榆:“付向阳有舅舅吗?”   徐丽华一愣,脑海中茅塞顿开。   她说了自己为什么老觉得付家有问题,合着关键就是这里!   “对啊,付向阳哪里来的舅舅!老林父母早就没了,下面只有好多妹妹,一个兄弟都没有。”   那付向阳哪里来的舅舅!   可林红霞说得真真的,说是把姜婷送回了娘家。   “姜榆,你知道什么了?”   姜榆摇摇头,“我能知道什么,我就是恰好听说了这件事,觉得奇怪。”   徐丽华忙道:“我去问问。”   姜榆拦下她,“徐大妈,林阿姨要是能说实话,她就不会骗我们了。”   徐丽华一愣,付家闹的这是哪一出,她真看不明白。   “那怎么办?”   姜榆随意道:“我已经报警了。”   徐丽华:“……”   林红霞又要恨上她了。   她转头瞧见林红霞出来,忙喊道:“老林,你来得正好!”   这要是闹到派出所,事儿可就大了。   “干嘛?”林红霞看了姜榆一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们俩凑在一起,准没好事。   徐丽华压低了声音:“你究竟把姜婷送哪儿去了?”   林红霞脸色一沉,“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送我娘家去了,在她舅舅家里待着!”   “你爸妈都没了,下面七八个妹妹全都嫁人了,哪里来的娘家?”徐丽华毫不客气戳穿她。   林红霞气虚,“我姑姑家总成了吧?”   “哪个姑姑?你几个姑姑,不就只有一个生了儿子,人还在豫南,那边刚发了大水,你把姜婷送到那边去了?付向阳还有哪个舅舅?”姜榆追问。   林红霞面目陡然狰狞起来,“你调查我!”   “你家那点破事儿,谁稀罕调查?林阿姨,你还是自己老实交代。”   姜榆不耐烦,她是真的不想搭理姜婷的事。   林红霞虽然心虚,却还是一口咬定:“她就在向阳舅舅家,我家的儿媳妇,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她转身进屋,砰的一声用力关上门。   徐丽华来了气,跟谁稀罕管似的。   她现在不交代,等公安来了,不照样得老实说。   只是公安还没来,她们先等来了媒婆。   姜榆没见过这个媒婆,觉得她脸生,徐丽华却很熟。   “这是王婆,住东城那边,一般不往咱们这边跑的。”   王婆嘴角一颗痣,珠圆玉润,皮肤白皙,透露着几分富态。   听见徐丽华的话,笑着扬了下手里的帕子。   “老徐你这话说得,我这不是怕来得勤了,回头你还得赶我。”   徐丽华笑问:“这回你给谁做媒来了?”   王婆道:“付家。”   徐丽华愣住,脑海中过了一遍。   “向云吗?”   付向云和贺飞燕同龄,这闺女的性子和付爱国差不多,闷不吭声的,很是低调。   她在大院里跟透明人似的,经常被人忽略。   王婆笑着摇头,“哪里呀,是付家的儿子,不是说他媳妇儿跟人跑了吗,老林特地找我,让我给介绍个好的。”   徐丽华和姜榆双双在心里骂了句,不要脸!   “王婆,谁跟您说的,她家儿媳妇在乡下养胎呢。”姜榆佯装惊讶。   王婆住在东城,对这边的事自然不了解。   她估摸着还不知道付向阳不能生这回事。   徐丽华呵了声,对着付家喊了句:“老林,还不快出来,王婆给你儿子做媒来了!”   付家屋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摔碎声,紧接着林红霞匆匆忙忙从屋里跑出来。   王婆一张口,便迎来林红霞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来做什么,我什么时候要你给我儿子说媒了!你少在这里坏我儿子名声,我可没有找你!”   王婆大怒,她做媒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过。   “你有病吧,要不是你自己来找我,我能上门给你儿子介绍对象?又要城里的姑娘,还指定要父母双亡好拿捏的,你说这话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听着呢,要不要我把人喊过来对质!”   她狠狠啐了一口,“真是晦气,我倒要看看,往后你家的婚事,北城里还有哪个媒婆敢碰!”   王婆气呼呼走了,要不是嫌磕碜,她肯定要好好和林红霞掰扯一番。   林红霞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面对大家质疑的眼神,她讪讪一笑,强行辩解:“肯定是她搞错了,我没找她!姜婷还在向阳舅舅家里养着,我怎么可能找媒婆给向阳介绍媳妇儿。”   她现在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都怪她没忍住,在王婆面前提了两句。   谁知道王婆动作这么快,没两天就上门了。 第479章 我只要一个   姜榆冷眼看着她,“你这些话,跟我们说没用。”   话音落下,两个公安从外面走了进来。   “哪位是姜榆同志?”   “我是。”   “听说是你报警,说你妹妹失踪了?”   姜榆点点头,“是。”   林红霞大惊,喊得几近破音:“姜榆,你凭什么报警!”   姜榆耸了耸肩,“姜婷是我妹妹,我和她关系虽然不如何,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把人卖了。”   林红霞气结,“我说了,她在……”   “你说的话站不住脚,毫无逻辑可言,有什么话和公安解释去吧。”   公安听着有些迷糊,问:“你是姜婷姐姐,那她是姜婷什么人?”   姜榆解释道:“她是姜婷的婆婆,我怀疑我妹妹是被她婆家卖了。”   那公安虽然是受林城晖所托过来查探,但听见姜榆这话,仍是觉得可笑。   “你怀疑?姜榆同志,你仅凭自己怀疑,就选择了报警,我们看起来很闲吗?”   姜榆眉头微拢,“你们闲不闲,不都要查案吗?你什么都没了解,怎么肯定我的怀疑是错的。”   如果可以,她自然也不希望姜婷真被人卖了。   公安面色不豫,走上前询问了林红霞几句。   “付向阳唯一的舅舅家里刚发过大水,有空照顾你儿媳妇吗?”   林红霞忙道:“都过去多久了,早缓过来了。国家帮忙重建房子,加上我又不是不给钱,他怎么会不愿意帮忙照看。”   公安点点头,“你这个表弟家中都有谁?”   林红霞忙道:“他一家老小都在,不信你们去豫南问问,或者去他那村里打听打听,姜婷肯定在的。”   公安见她一点都不心虚的样子,已经信了大半。   他转而看向姜榆,斥责道:“人和儿媳妇日夜相处,你还能比人家更清楚她去哪里了?下次弄清楚事情再报警,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姜榆冷声道:“我想姜婷究竟在不在豫南,你们得先去了解一番。”   公安见她态度强硬,气笑了。   “行,我会去查证。”   等查证之后,看姜榆死不死心。   他又和林红霞说了几句话,才带着人离开。   只过了一晚时间,他们便传递消息回来。   已经打电话和当地确认过,姜婷确实在豫南养胎,过得很好,让姜榆少操心。   看他如此笃定的样子,不似作伪,然而姜榆心里却总有怀疑。   “如果姜婷真的在那里,为什么林红霞敢找王婆给付向阳介绍媳妇儿?”   姜婷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她迟早都是要回北城生孩子的。   贺庭岳道:“要不我叫人去当地查一查?”   姜榆摇摇头,“算了,反正跟我们关系不大。”   她和姜婷的关系本就算不上亲厚,确实没必要多管闲事。   “公安都确认她在豫南了,我还能做什么。”   她很快将姜婷抛在脑后,说道:“今天应该会有师兄的信。”   “我交代了飞燕给你带回来。”   姜榆刚好不想出去,笑嘻嘻搂住他的胳膊。   “知我者,贺科长也。”   贺庭岳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说道:“丁导那边有消息了吗?”   姜榆嗯了声,皱了皱鼻子。   “他们决定启程去豫南,在当地乡下找个地方,还原‘李东桂’的出生地,还问我去不去。”   她还有戏份没拍完,当然可以用这个当借口请假,但她不想跑这么远。   丁佳楠倒是很想她随行,说是她之后想拍从大山小村里走出来的女孩,希望能提前和姜榆定好剧本。   姜榆当时就笑了,道:“我就是农村长大的,我能不知道乡下是什么模样?”   丁佳楠却说:“姜榆,北城乡下的闺女,和豫南走出来的不一样。”   那时候的姜榆,其实有一瞬间的动摇。   但她们去乡下太久,姜榆又退缩了。   贺庭岳摸摸她的脑袋,“想去就去,这边我给你看着。”   姜榆笑了起来,“我可不需要防着某些人。”   “是,我媳妇儿最厉害。”贺庭岳亲了下她的脑袋。   惹得姜榆瞪了他一眼,“这可不是在屋里,被人看见怎么办!”   贺庭岳动作飞快,又亲了一下。   “正因为不在屋里,我才没干别的。”   姜榆抬眼,贺庭岳背着光,五官衬得愈发立体深邃。   她没见过他的父母,但心想一定长得非常优越。   “你低头。”   男人在她面前像只温顺的大狗,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榆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贺庭岳挑眉,“这算什么?”   姜榆笑盈盈看着他,“算是补偿吧,我想了想,决定跟着丁导去豫南走一趟。”   她也想看看大水后的豫南,是否焕发生机。   贺庭岳眉眼柔和下来,攥着她柔弱无骨的细腕。   “光是这个,可不够。”   姜榆双颊微红,嗔恼瞪了他一眼。   “没有那个了,你先去医务室买点。”   就贺庭岳这不知节制的样儿,一个月光是买避孕套都得花不少钱。   话音落下,姜榆忽而看见赵晴家的妍妍摇摇晃晃在院子里走着。   她才学会走路,还不太稳当,头顶的小揪揪一晃一晃。   妍妍随了赵晴,是个娇俏的小女娃,声音软软糯糯,特别可爱。   只是孙母时常念叨:“这要是孙子,指定更可爱。”   “要不……咱们不用那个了?”   她突然也想要一个孩子,有些冲动,但她想顺其自然。   也不是不用避孕套,就立马能怀上。   贺庭岳眸色暗了暗,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你确定吗?”   姜榆抬眼看着他,嘟了嘟嘴。   “可咱们得先说好,我只要一个,无论男女。”   贺庭岳对孩子不感冒,许是因为他原生家庭破碎不堪的原因,他并没有信心自己能做好一个父亲。   “只要你想,咱们不要孩子,过一辈子的二人世界都行。”   姜榆笑靥如花,歪着脑袋靠在他肩上。   “那可不行,我虽然害怕,可我也想要孩子。”   过了一会儿,贺飞燕回来了,手上却没拿着信件。   “嫂子,那边说没有你的信。”   姜榆奇怪道:“不应该呀,算算时间,师兄的回信应该到了。”   她不是卡着时间去拿的,一般会往后推两天,就想着信件可能延迟,省得跑空一趟。   “可能是秦先生那边有事,再等几天也无妨。”贺庭岳道。   姜榆想着也是,便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她还得给丁佳楠回复,告知她也会随行去豫南的消息。 第480章 你就是听错了   趁着休息日,姜榆先把去豫南的东西准备好。   即将四月,雨水比较多,带的东西收拾起来,得有不少。   等隔天,她便和厂里请假。   郑厂长听说她要跟随剧组去豫南,有些惊讶。   “你确定要这时候离开?”   他就差直说:魏楠可盯着你呢。   姜榆失笑,“厂长,不会我走这一趟,你就把我的位置拱手让人了吧。”   郑厂长吹胡子瞪眼,“那肯定不能够!”   他大手一挥,给姜榆批了假期。   “早日回来,注意安全。”   他还等着姜榆的电视剧上线呢。   姜榆笑眯眯道:“保证平安归来。”   从厂办出来,她径直回了宣传科办公室。   路过财务科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吵架声,顿住脚步。   姜榆微微侧头,透过缝隙看进去。   何倩倩正面对钱薇和颖姐两人的刁难。   “这个账根本不是我算的,我只是按照你们所说重新抄一遍而已,出了错误跟我有什么关系?从我来到财务科,你们可没有教过我做账。”   何倩倩来到这里后,学到的东西非常有限。   钱薇和颖姐都恨不得避开她,偶尔她问问题也没人搭理。   现在好了,出了问题却想甩给她。   她如果真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这时候说不准就认栽了。   钱薇双手抱在胸前,得意又轻蔑看着她。   “反正这上面是你的字迹,你不想承认也没用,我说是你做错了,就是你做错了!苗科长最不喜欢推卸责任的人,你还是乖乖认错吧。”   何倩倩气得小脸通红,“你这是无赖!想推卸责任的人是你,这个账明明就是你做的!”   要么钱薇也不是故意算错的,要么她就是故意的,等着在这里坑她。   何倩倩觉得坐在办公室里,比她在车间当小组长还心累。   钱薇哼笑,“这就受不了啦,有本事你回车间去呀。别以为办公室的椅子是这么好坐的,一个乡下来的黄毛丫头,还想跟我们平起平坐。”   何倩倩瞪着她,要不是这个机会难得,又是姜榆好不容易给她争取来的,她真想回车间去。   那边只需要动手,不用动脑子,更不用处理这么复杂的关系。   姜榆抬手敲了敲窗户,待钱薇和颖姐看清了外面的人,脸色双双变了。   “现在欺负人,已经不躲着了吗?你们财务科的干事,倒是比我们办公室的要嚣张一些。”   颖姐忙道:“姜科长这是哪里话,我们哪里欺负人了。”   姜榆扬起下巴,“我刚才都听见了,你是想说我听错了吗?”   钱薇态度强硬:“你就是听错了!”   这就是资历浅的吃亏之处,若今天站在这里的是蓝饶萍,钱薇肯定不敢这样说话。   说白了,还是姜榆威信不够,震慑不住她。   姜榆笑了声,“这么横,都能颠倒是非了。”   她看向何倩倩,招招手。   “过来。”   钱薇哼笑一声,“谁不知道何倩倩是你带进厂的,你当然向着她说话。”   颖姐扯了下她的胳膊,用眼神暗示。   和姜榆对上,可没什么好处。   钱薇却不听,她和姜榆有过节,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姜科长,你现在是想仗势欺人吗?”   姜榆觉得这话好笑,“说出自己听到的事实,就是仗势欺人了?”   钱薇挑衅地勾起唇角,“都说你听错了,何倩倩犯了错,我们在给她纠正而已。”   何倩倩立马反驳:“犯错的是你,你故意做错账,让我重新誊抄一遍,好把锅甩给我!”   不多时,苗石兰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么热闹?姜科长有事吗?”   姜榆微微一笑,“偶然经过,来和苗科长要个人。”   “哦?你看上我这边的谁了,先说好,不是你要谁我都能答应的。”   姜榆道:“先前我就和郑厂长提过,让倩倩来我宣传科,可厂长说您抢先一步,把倩倩要走了。”   何倩倩眼底燃起希望,她是一点都不想在财务科待着了。   “我看财务科现在好似也不缺人,不然就把倩倩让给我吧。”   苗石兰笑问:“谁跟你说财务科不缺人?先前蔡晓乐做得好好的,非要去宣传科,这也就罢了,我好不容易要来一个倩倩,你也想带走。”   姜榆双手抱在胸前,“她在财务科也没人带她,整日忙着被人排挤,够呛,还不如去我那边。”   苗石兰笑容敛了几分,锐利的目光扫向另外两人。   “你们做什么呢?”   钱薇愤慨道:“您怎么就怀疑我们,为什么不能是何倩倩犯错!”   苗石兰淡声道:“她才来没多久,你们又没教她什么,她能犯什么错?”   “科长,是她犯了错,我们在教她,正好被姜科长听见。”颖姐忙解释道。   这时候可不能承认是她们要甩锅给何倩倩,不然就是另一种性质了。   何倩倩小脸紧绷,“钱薇做的错账,让我誊抄一遍,想把错误甩我身上。”   颖姐啧了声,“你这孩子怎么不老实呢,做错就做错,我们都是你的前辈,还能害你不成。”   钱薇装模作样叹气,“她不愿意承认就算了,就当做是我的错好了。”   姜榆没出声,而是看着苗石兰。   苗石兰心里已经有了决断,这段时间办公室的暗潮涌动,她不是没察觉。   只是觉得小打小闹,不值得小题大做。   姜榆打定主意要管,就由不得她不重视了。   “你这脾气,和小贺还真像。”苗石兰摇头失笑。   “那就扣她们两个工资吧,先扣半个月工资和全月奖金,要是下次还犯,就处分。另外,倩倩把你的桌子搬到里面,让段副科长亲自带你。”   她口中的“段副科长”是段建仁,刚升上去没多久。   段建仁有点小心思,但整体还算比较稳重。   钱薇不服气,嚷着:“科长,凭什么扣我工资!你宁愿相信姜榆,都不信我说的话?”   苗石兰敲了敲桌面,神情严肃。   “注意你的称呼,她是姜科长,是你的上级领导!你凭什么认为,我会选择相信你,而不是姜科长?”   她目光冷淡,扫过颖姐的脸庞。   “你们两个是何倩倩的前辈,我让你们带她,你们却带头排挤她,这是作为前辈该有的样子吗?少把歪风邪气带进我们办公室,我不吃这套!”   颖姐不似钱薇,她能屈能伸,连忙低下头。   “是,我保证没有下次。”   钱薇却一脸不服气,转身跑出了办公室。 第481章 无缝衔接   姜榆看了何倩倩一眼,拍拍她的肩膀。   “好好干,有事就找苗科长,她深明大义,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何倩倩用力点点头,“谢谢姜榆姐!”   苗石兰苦笑,“你还真怕她受欺负。”   “苗科长,别忘了你们进口化纤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要是没有倩倩,现在厂里还捉襟见肘呢。”姜榆明晃晃提醒了两句。   惹得苗石兰十分无奈,“我知道了,一定好好保护她,不叫她被人欺负,行了吧?”   姜榆还算满意,转身走出办公室。   才走到门口,便回过头道:“苗科长,我对人的容忍度不高,这已经是钱薇的第三次,没有下回了哦。”   苗石兰点点头,表示记下她的话了。   “我知道你很记仇,会约束好她们。”   姜榆挥挥手,顺便给带上了门。   她没打算回办公室,毕竟已经请假了,可以随时走人。   才走到楼下,路过仓库门口的时候,便听见钱薇的声音。   她捏了捏眉心,心想自己和钱薇还挺有缘分。   往里头看了一眼,竟然魏楠也在。   “呜呜呜她实在太欺负人了,你什么时候把她从宣传科赶出去呀!你要是正科的话,我就不会被欺负了。”   魏楠拍拍她的脑袋,温声安抚:“这可能有点难,姜榆立下过不少功劳,厂里器重她,我没办法轻易挤走她。”   钱薇哀怨看着他,“那你就看着她欺负我。”   魏楠把她搂入怀中,心疼道:“怎么会呢,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你。”   钱薇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惊住了,满脸潮红,羞赧地推开他。   但闻到他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她好像更喜欢他了。   魏楠局促地攥起五指,带着歉意道:“真是对不住,我一时情不自禁。”   钱薇羞涩不已,咬着唇。   “那我们…我们现在是在处对象吗?”   魏楠挣扎着,最终忍痛摇头。   “钱薇,我年纪比你大这么多,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钱薇含泪望着他,“可我们互相喜欢,为什么不可以?我会说服我爸妈的,你这么优秀,他们肯定不会反对。”   魏楠却还是摇头,一脸痛心。   “你还年轻,肯定能找一个比我更好的男同志。”   钱薇一改刚才的羞赧,主动抱住了他。   “我不!我只要你,再好再年轻的男人我都不要,我就喜欢你一个!”   魏楠终于抵抗不住内心,环抱住了她。   “我又何尝不是,但我真的不能耽误你,对不起。”   两个“被迫”无法在一起的恋人,抱着哭泣了许久。   直到魏楠主动推开她。   “薇薇,你先回去吧,我们同时失踪这么久,会被人怀疑的。”   钱薇只好满怀伤心,从仓库离开。   姜榆赶忙躲到一旁,看着钱薇离开,刚想出来,又瞧见另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钻进了仓库。   姜榆一愣,悄悄透过门缝往里面看。   这人竟然也是来找魏楠的,简直无缝衔接。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这个女人比钱薇要开放一些,直接抱住了魏楠。   看魏楠的动作,和她已经不是第一回 了。   姜榆感叹,难怪他不结婚。   “傻瓜,我这不是怕带累了你的名声。”魏楠哄道。   女人嗔了他一眼,“我一个带孩子的寡妇,我在乎什么名声,随我找不找男人,他们都要在背后说我的。”   说没两句,俩人便抱着亲了起来。   姜榆瞪直了眼,这是她能看的吗?   好在他们的亲密动作仅限于接吻,没一会儿这个女人也走了,还和魏楠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就在姜榆以为结束了的时候,又来了一个女同志。   这个女同志姜榆倒是认识,叫邹艳,是个车间组长,年过四十,已婚有娃。   她孩子都十几岁了,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她的身段,细腰丰臀,连姜榆见了都赞一声好。   “你个死鬼,终于想起我来了。”   魏楠搂住她的腰,邪邪笑了起来。   “忘记谁,都不能忘记你呀。”   姜榆曾经见过邹艳和她丈夫相处,夫妻俩很是疏离,哪里似现在眸光流转间都是妩媚。   “你最近不是有了新欢?财务科那个小闺女,看起来挺喜欢你的。”   魏楠笑道:“小姑娘青涩,什么都不懂,哪里有艳姐来得有趣。”   邹艳嗔道:“那你什么时候邀请我去你家做客?”   魏楠不住家属院,他有自己单独住的一套房子。   上面没有父母,就只有一个已婚的姐姐。   任谁看见他这条件,都会心动。   “你要是想,那就下个休息日过来,我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魏楠勾起她一缕发丝,“惊喜要是提前知道了,还怎么能叫惊喜呢?”   邹艳亲了他一下,“那我就等着你的惊喜了。”   姜榆站在原地不动,等着邹艳离开。   她突然想到,魏楠和刚才那位寡妇约的时间,好像也是下个休息日吧?   好家伙,统共就一天休息日,他时间管理做得可真好。   这也就罢了,姜榆原以为邹艳怎么都该是最后一个。   紧接着又来了一人,还是一位男同志。   走近一看,这男同志年纪瞧着二十上下,很白皙清秀,脸上带着腼腆青涩。   姜榆:“……”   更刺激了。   她探头探脑,找了个合适的角度。   但这个男同志显得含蓄许多,声音也小,她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看了一会儿,姜榆觉得没意思,转身离开。   回去路上,她心里还在想着,魏楠竟然是男女通吃。   她才从二厂出来,走到门口,瞧见一辆小汽车停下。   姜榆挑眉,这年头能坐上小汽车的人可不多。   女人穿着旗袍,头发是卷曲的,打着大红色的口红。   这一身打扮,瞧着很新潮,和秦昀岸寄给她的杂志上的模特一般。   但放在北城这边,其实有些开放了。   “同志,我找宣传科魏楠,能放我进去吗?”   姜榆一愣,心里有了猜想。   很快听见她继续说道:“我是魏楠的姐姐。”   门卫:“做个登记。”   姜榆敛起笑容,这人是魏秀茹,贺庭岳的后妈。   “同志,你找魏楠吗?”她主动走上前搭话。   魏秀茹上下打量着姜榆,“你认识他?”   姜榆笑道:“宣传科的副科长嘛,魏副科长在我们二厂很受欢迎的,我正好看见他了,我带你去吧。”   魏秀茹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鄙夷,想着姜榆肯定是看上了魏楠,才借机和自己搭讪。   没办法,她这个弟弟向来都是这么优秀。   魏楠上一任对象,还是为了逼他娶她,自尽而死,很是不自量力。   “行吧,那你带我进去。”   姜榆领着她往仓库过去,还没走近,便停下脚步。   “我就不过去了,魏副科长就在那里,我刚才瞧见他和人谈话,没敢过去打扰。”   魏秀茹不解,如果她是为了接近魏楠,这时候应该主动带她过去才是。   难道她是欲擒故纵?   “那就谢谢你了,我自己过去就行。”她可不吃这套。   姜榆脸上毫无不悦,转身就走。   魏秀茹微微眯着眼,难道是自己误会了?   她没有多想,朝着仓库走去。   还没走进去,便从窗户瞧见两道身影。   其中一个自然是魏楠,另一人瞧不清面容,但能看出是个男同志。   魏秀茹眯了眯眼,就算是谈话,也该有个安全距离,这未免太过亲昵。   魏楠身量高挑,比那男同志高了半个脑袋。   他此刻微微低垂着头,手微微挑着他的下颌。   魏秀茹这个角度,便好似他在捧着那人的脸。   这个距离,呼吸交缠在一起,她哪里会感受不到两人之间的暧昧。   魏秀茹呼吸急促了几分,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刺进掌心。   “魏楠!”   她一声厉喝,这一对像是受到惊吓的野鸳鸯,立马拉开距离。   尤其是那位男同志,俊秀的脸庞通红一片。   魏秀茹走了进去,眉眼凌厉。   “你们在干什么?”   魏楠轻笑,“姐,你吓到他了。”   魏秀茹冷冷一哼,“还不快走?”   男同志瑟瑟发抖,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落荒而逃。   魏秀茹冷眼看着魏楠,“你可别告诉我,你对他也有兴趣!”   “他确实挺可爱的,不是吗?”   “魏楠!”魏秀茹厉喝一声,“你别忘了,你可是我们魏家的独苗!”   魏楠神色不耐,“我都四十了,你能不能别再管我。”   魏秀茹隐忍着怒气,“行,我不管你,那你进二厂之后,事情有进展吗?不会净忙着处对象吧?”   魏楠捏了捏眉心,“姜榆没你想的那么好对付。”   “我不需要你和她为敌,你只需要说服她站在我们的阵营,让贺庭岳和贺家彻底断绝关系!我要外面那两个野种,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   魏楠嗤笑,“姐,谁是野种啊?”   魏秀茹目眦欲裂,“你!”   “好了,别生气了,你都四十好几了,还控制不住情绪,难怪姐夫都不爱回家,谁乐意看一张怨妇脸。”   他推着魏秀茹往外走,语气低哄:“姜榆就交给我,你放心吧。” 第482章 需要我帮你找吗?   姜榆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她回到家中,开始着手收拾东西。   毕竟是出远门,这一趟要带的东西不少。   “姜榆,你要出差吗?”徐丽华问道。   姜榆嗯了声,“去一趟豫南。”   不料这句话引起了林红霞的敏感多想。   “那公安都说了姜婷没事,你干嘛非要过去!姜榆,你平时和姜婷的关系可没这么好,这会儿装什么好姐姐呢。”   林红霞神色有些慌张,姜榆一过去,不就露馅儿了。   她就不明白了,她只是想把姜婷送走而已,怎么就这么困难。   “姜婷嫁到我们付家,那就是我们付家的人,要你多管什么闲事。”   姜榆垂眸思索片刻,“林阿姨,那我去找姜婷,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红霞气急跺着脚,“你不准去!”   “两条腿长在我身上,我去不去,你拦得住吗?”   林红霞堵在南房门口,“反正你就是不准去!你要是敢去找姜婷,我跟你没完!”   她越是这般,姜榆越是好奇,她究竟把姜婷怎么了。   姜婷还怀着孩子,她不至于把人杀了吧?   就连徐丽华都惊吓住了,忍不住问:“老林,你干嘛不让人去找姜婷?你把姜婷送哪里去了,她不会不在豫南吧?”   “公安都说了她在,她怎么可能不在!她在那边好着呢,用不着你们操心。”   林红霞死死瞪着她们,不住地喘着粗气。   都想害她儿子,都是坏人!   姜婷是个丧门星,不能让她回来!   她设想得很好,等时间一长,大家都忘了姜婷的存在。   她便能给付向阳重新找个媳妇儿。   林红霞现在不在乎儿媳妇能不能生,大不了回头抱养一个。   反正姜婷那扫把星,是不能再让她进门了。   可姜榆偏要提起姜婷,还一而再再而三管闲事,真令人讨厌。   “你想去豫南,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不然我不会叫你出这个门!”   徐丽华看着她的狠厉,心里咯噔一声。   若不是心虚,她何至于此。   “妈!”付向阳从外面走进来,把林红霞拉过去。   “你这是干什么。”   林红霞紧张地抓着他,“姜榆要去豫南!”   付向阳脸色一僵,手心开始冒汗。   “她要去就去,关我们什么事。”   “可是姜婷……”   付向阳厉声打断:“妈!”   他用眼神制止了林红霞:“姜婷怎么了,她在表舅家里不是好好的,你着什么急。”   林红霞讷讷笑起来,“是,好好的。”   只有她知道自己心里有多苦涩。   他转头拉着林红霞进屋,压低声音劝道:“她要去就去,豫南这么大,大大小小的村落这么多,她未必能找到舅舅家。”   林红霞暗暗松了一口气,“也是,她不一定能找到。”   不一会儿,她又听见徐丽华的声音。   “老林,你家向红来了。”   林红霞连忙走出去。   自打付向红和刘大贵复合,她就再没回过娘家。   林红霞掩耳盗铃,想着只要自己不去打听,付向红过得就不会太差。   可如今一看,付向红浑身上下穿着新衣,面色红润,瞧着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向红?”她都有些不敢认了。   付向红满面红光,一改往日苦楚的模样。   “妈,是我回来了!”   她心里感叹,嫁出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风光回娘家。   付向红微微撸起袖子,露出藏着的银镯子。   “妈,大贵赚钱了,现在对我好着呢,你往后就别担心我了。”   林红霞喜极而泣,紧紧握住她的手。   看见那锃亮的银镯子,热泪盈眶。   “好!好!苦了这么多年,你也算是熬出头了。”   徐丽华瞧着她这体面的模样,还真不像是说谎。   刘大贵要是对她不好,哪能给她买银镯子?   “向红,真是大贵买的?”   付向红没好气看过去,“徐大妈,我就大贵一个男人,不是他买的,还能是谁买的?我当初要回婆家,你们都说不好,就没在我面前说一句好话,现在你们看见了?”   徐丽华笑着点点头,敷衍夸了两句:“看见了,你是个有福气的。”   刘大贵都能给媳妇儿买银镯子,真是天要下红雨了。   林红霞高兴得不行,刻意瞥了姜榆一眼。   “就该叫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好好瞧瞧!谁说大贵不中用,这不挺好的。”   付向红是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记吃不记打。   刘大贵往日对她再不好,只因为现在的小恩小惠,便能叫她尽数忘记。   她摸着腕上的镯子,想到刚回去那几天,公婆的咒骂,男人的冷漠,确实叫她受不了。   可过没几天,刘大贵找到了挣钱的法子。   拿回家的钱,比他工资还多,又是给她买衣服,又是给她买首饰。   付向红便觉得日子有盼头了。   只是刘大贵挣钱,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思及至此,付向红忍不住看了姜榆一眼。   “姜榆,你在收拾东西呀?要出远门吗?”   姜榆与她有一段时间没见,知道她真过得好,脸色是骗不了人的。   “去豫南一趟。”   付向红恍然,“跑这么老远做什么?”   姜榆:“剧组要去豫南取景,丁导让我跟着,后期她想拍一部新电视剧,让我写剧本。”   付向红笑了笑,“你是个有本事的。”   林红霞暗暗放松下来,姜榆刚才也不说清楚,把她吓得够呛。   付向红眸色微闪,把手里提着的东西交给林红霞,自己则是朝着南房走去。   “我也许久没和姜榆说话了,今儿去她家里坐坐。”   姜榆动作一顿,抬眼审视着她。   付向红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早就暴露了目的。   “好呀,不过我家可没有好茶招待向红姐。”   付向红连连摆手,“有口水喝就不错了,喝什么茶呀。”   进了屋,她也不坐,眼睛不安分地扫视着,最后落在姜榆住的那间屋。   “姜榆,这是你的房间吧?”   付向红招呼也不打,直接打开姜榆的房间,动作显得有些着急。   姜榆眼睛眯起,“是,我的房间。”   她放下杯子,跟着付向红走了进去。   见她这里摸摸,那里翻翻,显得有些鬼祟。   她斜倚在门边,凉凉道:“向红姐要找什么,需要我帮你找吗?”   “不用……”付向红后背一僵,讪笑着拍拍手。   “我没找什么,就是随便看看,你家这炕不错,找哪位师傅打的?” 第483章 转移   姜榆眉眼冷淡,就那么盯着她看,也不说话。   付向红被她看得心里发慌,转过身避开她的目光。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没偷你东西。”   姜榆凉凉道:“向红姐,究竟是谁在紧张?你想偷我家什么东西吗?”   “没有的事,我现在又不缺钱,偷你东西做什么。”   付向红不敢继续在这屋里待着,觉得窒息,快步走了出去。   姜榆回头看了她一眼,心里笃定付向红是想找什么东西。   从刘大贵突然有钱,到他有愿意给付向红花钱,充满了蹊跷。   “所以——”   姜榆笑了声,“是刘大贵让你过来找东西的?他想让你找什么?”   付向红脚步僵在原地,画面像是被定格一般。   她后背冒出冷汗,说不出话。   姜榆真是太可怕了,竟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目的。   “向红姐,怎么不说话?刘大贵的钱怎么来的,不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付向红勉强一笑,“怎么会,大贵做的都是正经事。我真是随便看看,没想偷你东西。”   这话恰好被外面的林红霞听见,当下大怒。   “姜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女儿还用得着偷你东西!”   姜榆烦不胜烦,根本不想搭理她。   “向红姐,走吧。”   付向红如释重负,连忙拉住想上去和姜榆理论的林红霞。   她本就心虚,可不敢再找姜榆麻烦。   “妈,我给你带了不少东西,我们进屋说。”   姜榆收回目光,转身进屋,视线落在炕上。   难道付向红是为了这些金条而来?   姜榆茅塞顿开,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人影。   她忽略了一个人,张春花。   炸药的事情爆出后,大家都忙着将那些人一网打尽,却忘记了张春花还落逃在外。   所以这次,会是她吗?   晚上,贺庭岳回来。   姜榆把心里的猜测说给他听,想着要不要将这些东西转移地方。   贺庭岳思索片刻,“转移到哪里?”   “放到老师家里。”   虽然秦家已经平反,但先前秦家的房子一时间却难再归还。   厂里便给马婆婆另外安排了工作和房子,现在也是一个人住着。   但那个地方绝对安全,因为在保卫科附近,旁边就是派出所。   小偷见了都得绕道走。   加上马婆婆先前都在扫厕所,谁能想到她竟然有钱。   贺庭岳点点头,“不如今天就带过去,顺便在老师家里吃晚饭。”   姜榆又不是头一回拎着肉过去,也不会引人怀疑。   “好。”   很快,炕上藏着的金条被尽数掏出,就连贺庭岳母亲留下的那些金饰都拿了出来。   零零总总加起来有不少,都拿到马婆婆家中。   他们出门的时候,付向红忍不住探头出来看。   “姜榆,拿着这么多东西,去哪儿?”   姜榆笑道:“老师刚住进厂里分的房子,我们过去看看,就当做是给她温居了。”   付向红哦了声,佯装不经意问道:“全家都去吗?”   “那当然了,估计得闹到挺晚,向红姐要在这边住一晚吗?”   付向红忙道:“不了,晚上还得回家呢。”   姜榆敏锐察觉到,她来回看了自己家好几眼,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她不会想趁着一家人不在,偷偷潜入进去吧?   姜榆暂时把付向红的事情放下,来到马婆婆家中。   马婆婆这一辈子见过不少大场面,看见姜榆拿出这些金条,只是神色淡淡哦了一声,没有任何吃惊。   姜榆感叹,果然是大户人家。   “你们跟我来。”   她带着姜榆和贺庭岳进屋。   马婆婆有一张拔步床,很大,但去哪里她都坚持带着。   无论生活再落魄,她都睡这张床。   这张拔步床虽好,但因为是大物件,旁人就算抢东西,也不会盯着一张床,因而保留到了现在。   她之所以带着,除却因为这是她的嫁妆,也是因为里面另有玄机。   姜榆只见她扳动床头,也不知是怎么操作的,一个储藏物件的木箱子出现了。   “放里面吧。”   姜榆把金条放入,马婆婆将床复原,根本看不出来里面还有暗格。   马婆婆道:“放心吧,除非把这张拔步床烧了,不然没人能发现这些东西。”   然而她这张床,要是有人想要,早被抢走了。   “老师,你不怕我们牵连你呀?”   马婆婆敲了下她的脑袋,“我又不是没经历过,还有什么好怕的。快去做饭,我饿了。”   贺庭岳挽起袖子,往厨房走。   马婆婆睨着姜榆,见她根本没打算动,忍俊不禁。   “你倒是自觉。”   姜榆歪了歪脑袋,“不是我懒,我做菜没他做的好吃,能者多劳嘛。”   马婆婆点了点她的脑袋,觉得她这是狡辩。   “等你从豫南回来,我就开始给你增加俄语的课程。”   姜榆在语言上颇有天赋,加上她勤奋,学得很快。   马婆婆是根据她的学习进度,酌情给她增加的课程。   “等俄语学完呢,我还能学什么?”   马婆婆瞪了她一眼,“还没学会走路,就想跑了。”   姜榆拉着她的胳膊, “哎呀,我这么努力,掌握俄语那不是迟早的事吗?”   “你想学什么?”   姜榆道:“岛国语。”   马婆婆有些诧异,“你怎么会想学这一门?”   姜榆扬起下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他们为了入侵我们国家,不也在学习我们的语言。连贺庭岳都能看懂一些岛国语,我也想学。”   马婆婆点点头,答应了。   “那就看你什么时候能掌握俄语了,学习这种东西不能贪快,得把基础打好。”   “我明白的,老师。”   马婆婆想到姜榆刚才那自信的模样,突然想到一位旧友。   “她叫王德容,出自书香门第,你大概不曾听过她的名字。”   姜榆道:“我在报纸上见过这个名字,她是一名外交官。”   “是,她祖父是有名书法大家王师节,王老的名气比她大。”   “原来她是王老的孙女,难怪优秀。”   马婆婆笑了起来,“她的优秀,自有家庭影响的缘故,但更多是因为她自己。”   王德容年纪比她略小十来岁,中学毕业后,便进入化工厂工作。   当一名工人的机会,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但她不甘心从此庸碌一生,自学考上了北城师范大学,就读俄语系。   “后她通过刻苦学习,自学了英德法三门语言,毕业后直接进入外交部工作。”   彼时国内缺少外交人才,她的出现便犹如及时雨一般。   “我与她,也有多年不见了。姜榆,你是个人才,老师希望你能走得更高,看得更远,尽自己所能为国家做事。”   姜榆心头一震,她从来只是走一步算一步,不曾像马婆婆一般看得这么长远。   马婆婆一番话,突然叫她有些迷茫,不知自己的方向在哪里。 第484章 他不是小偷   在马婆婆这边吃完晚饭,他们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回家。   还没走到大院,便瞧见付向红望风似的站在门口。   远远瞧见他们的身影,转身就要跑。   然而姜榆哪里会给她机会报信儿,飞快上前拦下了她。   “向红姐,这么着急做什么?”   付向红讪笑,眼睛不住地往后瞟。   “姜榆,怎么回来这么早?”   姜榆拉着她的手,给贺庭岳使了个眼色。   “现在也不早了吧?”   贺庭岳瞥了一眼付向红,大步走到家门口,拿出钥匙开门。   付向红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暗道不妙。   大门才打开,一道身影飞快从里面冲了出来。   这样的力道和速度,但凡换一个人肯定都招架不住。   姜榆大喊:“有小偷!”   这一声,把大院里的人都喊了出来,纷纷跑出来抓小偷。   付向红心乱如麻,“不……不是小偷,不是小偷!”   姜榆才不管她,让贺庭岳把人控制住,扭送到保卫科去。   “趁着我们不在家进去偷东西,这不是小偷是什么?”   徐丽华拿着扫帚走了过来,朝着那人的头上连打几下。   “不长眼的东西,偷到我们这边来了,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付向红心急如焚,忙上前拦着。   “徐大妈,这真不是小偷,你们别打了。”   徐丽华嘿了一声,“他不是小偷,干嘛偷偷溜进南房去?向红,你怎么帮着小偷说话。”   林红霞沉下脸,一把将付向红拉了过去。   “你凑什么热闹,帮一个小偷说话!”   付向红气急,“妈,他不是小偷!”   要是真送保卫科去,那就完了。   林红霞一脸奇怪,定睛一看,竟然是刘大贵!   “大贵!你什么时候来的?”   刘大贵现在有钱了,对付向红也不错,她自然态度就好了许多。   然而喊完这一声,她才想起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红霞立马道:“小贺,快放开他吧,都是误会!”   姜榆一脚踩在刘大贵手指上,用力碾压几下。   “林阿姨,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大家都看见他从我屋里出来,什么叫误会?你不会是想说,他是不小心翻墙进去,再不小心跑进我们屋里偷东西的吧?”   刘大贵疼得龇牙咧嘴,喊道:“我没偷东西!”   姜榆嗤然,“还没搜呢,我们怎么知道你没偷。就算没偷,你也只是来不及,不算不想偷。”   贺庭岳蹲下,往他身上的口袋摸过去。   触碰到里面的东西,眼神一冷。   “这也叫没偷?”   他掏出刘大贵口袋中的存折,还有一个装着钱的信封。   姜榆一直有留现金在家里的习惯,不说存折里的万元,光是信封里都有近千的现金。   刘大贵知道事情败露,抱头求饶:“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吧!”   姜榆冷眼看着他,抬脚往他头上踹了几下。   “你知道我存折里有多少钱吗?这些钱,足够你吃枪子儿了!”   付向红双腿一软,她也没想到刘大贵竟然这么大胆!   说好只找东西的,他怎么敢偷姜榆家的存折!   “姜榆,他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不是故意的!你饶了他这回吧!”   徐丽华没开口求情,实在是刘大贵不厚道。   这回敢偷到姜榆家里,谁知道下次会不会偷到他们家。   这种人,不能轻饶。   付向红不开口也就罢了,一说话,姜榆就忍不住冷笑。   “别说他,你也是从犯!刘大贵怎么知道我们今晚不在家?大晚上你不回家,站在门口给他望风,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付向红一怔,心里惊慌不已。   “姜榆,我……”   姜榆居高临下看着她,“一个做贼,一个望风,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付向红心里苦不堪言,想辩解,却无从开口。   林红霞把她推到身后,心里虽然也想骂她,但谁叫这是自己生的,除了护着能怎么办。   “姜榆,看在林阿姨的份上,饶了大贵这回吧。好在你们及时发现,也没有什么损失。”   姜榆反问:“林阿姨,你在我这里哪里有什么面子?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庭岳,把人送保卫科去,偷了这么多钱,不说吃枪子儿,也够劳改几年了吧。”   刘大贵慌忙求饶:“庭岳!庭岳!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真知道错了,饶了我这一次吧!”   贺庭岳一言不发,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刘大贵无赖,直接瘫在地上不肯走。   架不住贺庭岳力气大,直接拖死猪一般提着他往外走。   刘大贵惊慌大喊:“我赔钱!我有钱,我可以赔钱的,求你们放了我!”   “哦?”姜榆眉梢一扬,走了过去。   “你一个月工资就那么点儿,上有老下有小,能赔多少钱?”   刘大贵讨好一笑,“只要你们放过我,赔多少不是问题,可以商量。”   姜榆点点头,“那行,就赔五百吧。”   “你干脆去抢得了!”林红霞不满地嚷嚷起来。   姜榆乐得笑出声,“那不就跟你女儿女婿一样,犯罪了嘛,我从不做违法的事儿。”   林红霞被她噎得脸色铁青,转而和付向红强硬道:“不能给她!她不敢让大贵坐牢的,不能给!”   那可是五百啊,刘大贵半年多的工资了。   付向红脸色难看,“妈,你真觉得姜榆不敢让大贵坐牢吗?她有多心狠,你又不是不知道。”   姜榆狠起来,从不看谁的面子。   “姜榆,我们赔钱,你放过他吧。”   姜榆看向贺庭岳,勉为其难:“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两天时间回家凑钱,两天内没拿钱过来,可就不是五百块钱的事儿了!”   贺庭岳松开手,把刘大贵丢在地上。   他那冷漠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阴沟里的老鼠。   “下次想偷东西,先掂量好了!”   刘大贵从地上爬起来,耷拉下的额发,掩盖住了眼底的阴狠。   付向红忙上前扶着,被他一把甩开手。   要不是她传递了错误的消息,他今晚也不会铤而走险!   “滚开!”   付向红愧疚不已,亦步亦趋跟上去。   “大贵……”   刘大贵咬牙切齿:“没用的东西,要你办件小事都办不好!”   付向红满腹委屈,低下头。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这么早回来,明明姜榆说……”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蠢货,她一早就看出了你的意图,就等着我们上门呢!”   东西没找到,白白损失了五百块钱,气得刘大贵肝疼。 第485章 万元户   姜榆有预感,刘大贵今晚所为,和张春花脱不了干系。   “张春花应该是知道我们把宝藏上交给厂里的事,她认为我们没那么傻,会把全部都交上去,必定手中还留有一些。”   以她对那批宝藏的执著,一旦盯上了,肯定没那么轻易放弃。   贺庭岳道:“我已经叫人跟上去,刘大贵能轻易答应这五百块钱,必定会去找张春花。”   张春花先前和间谍勾结这件事,他还没清算。   话音才落下,林红霞过来了。   她目光锁定了姜榆,眼底掠过厌恶,却又不得不走进来和她说话。   “姜榆。”   “林阿姨,什么事?”   林红霞是奔着和她示弱来的,一开口便是唉声叹气。   “姜榆,你也知道的,你向红姐不容易。”   姜榆若有所思,“谁活着容易呢,姜婷也不容易,大着肚子被你送去了豫南吃苦。”   林红霞脸色僵硬,讪笑几声,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和刘大贵已经选择复合,上面两个老人,下面两个孩子,实在拿不出这五百块钱。”   姜榆脸色冷淡,“他选择偷钱的时候,可没想过我们家没了这些钱,以后该怎么度日。他不仅仅是贪,他还坏。如果他只是偷走了我的现金,兴许我还能放他一马,可他还想动我们家的存折。”   林红霞神色有些不自在,刘大贵做的事不厚道,她都不知道该怎么为他辩解。   “可这不是没偷到吗?你也没什么损失,何必咄咄逼人呢。”   这种话,姜榆听过太多。   他们总喜欢慷他人之慨。   “我就喜欢咄咄逼人,林阿姨又不是头一回认识我,我不仅咄咄逼人,我还睚眦必报。五百块钱,这里头还有付向红一份呢。”   姜榆凉凉勾起唇角,“我先前帮她良多,她转头就帮着刘大贵咬我一口,这也让我记住了教训,往后你家再有什么事,我肯定不管。”   林红霞脸色愈发难看,“你这又是何必,你的钱不都还在。”   “话不投机,林阿姨还是回去吧。与其在这里劝我,不如帮刘大贵凑钱。”   林红霞着急道:“我哪里有钱!”   “你没钱,合着就要我这个受害者让步,这是什么道理?”   “你算哪门子受害者,你一分钱没损失,还想白得五百块钱!”   姜榆嘁了声,“他可以不给,去牢里改造不就行了。”   林红霞气得不行,用力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   丁佳楠一行人于次日抵达北城。   她们要在北城停留两天,而后和姜榆一同前往豫南。   这两天时间,她需要姜榆配合叶竹补拍几个镜头。   给丁佳楠接风洗尘的当天,张春花落网了。   她一个和间谍勾结的人,不出意外,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来。   张春花一出事,直接连累了刘大贵。   但凡和间谍有关系,国家的态度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哪怕事后查出事情与刘大贵无关,他少不得也要受一番苦楚。   刘大贵被抓,付向红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一面伤心刘大贵背着自己和张春花联系,一面彷徨不知所措。   刘大贵被抓的那一刻,狠狠攥着她,似乎要把她的手骨捏碎。   “是姜榆!肯定是姜榆害的我!她挖了山上的宝藏,她手里肯定还有很多宝贝,不要放过她!她肯定卖了不少宝贝,不然她怎么会有一万多块钱!”   愤怒蚕食他的理智,这些无厘头的话,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姜榆挖了宝藏”这件事,刻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原来姜榆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已经成了万元户!   “万元户”这三个字,叫大家心头一阵火热。   在大家都缺衣少食的年代,姜榆手里已经握着一万块钱!   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她能赚钱,而是她肯定挖了很多宝藏!   这年头,大家多少都存在一些“恨他有笑他无”的心态。   姜榆手里的这些钱,可不就叫大家眼红到滴血。   付向红哀嚎一声,看着刘大贵被人押走,心里对姜榆恨到了极致。   一家人抱在一起痛哭,看得人同情心泛滥。   但刘大贵犯的这事儿,大家都不敢沾边,只能干看着。   付向红哭过一场,无助之余,只好回娘家寻求帮助。   她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刘大贵就被抓了,让她往后可怎么办。   “好端端的,他怎么就被抓了?”   付向红满眼恨意,“还不是张春花那贱人!她和间谍勾结,还连累了大贵!”   林红霞听到这个名字就生气,咬牙道:“他要是个检点的,就不会被连累!”   “可大贵是无辜的!都是张春花怂恿大贵,让大贵去找什么宝藏,不然也不会牵累到他!”   付向红死死咬着唇,“我情愿不要那些宝藏,我只要大贵回来。”   她一个人拖着老小,日子得多难过。   林红霞眉头一皱,“什么宝藏,你们做什么美梦呢。”   付向红哼道:“妈,你知道姜榆存折上有多少钱吗?”   “多少?”   “她家是万元户!”   林红霞大惊,“我的天老爷,贺家这么有钱?”   付向红道:“那是因为姜榆从山上挖了宝藏!先前厂里缺钱,就是姜榆上交了那些宝藏,才缓解了财务紧张的问题。妈你想想,姜榆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能把宝贝都上交吗?”   林红霞捂着小心脏,“哎哟哟,那她得挖到了多少宝贝呀!不显山不露水的,她挖了这么多宝贝,竟然一点都瞧不出来。”   付向红冷笑,“不然她怎么年纪轻轻就坐到了正科这个位置!厂里就算看在钱的份上,也得给她这个位置!”   “她有再多钱,那都不是咱们的,羡慕不来。”林红霞叹道。   付向红冷着脸,“是羡慕不来,但现在好多人都知道她挖到宝了,我就不信她能置身事外。”   哪怕她拿不到宝藏,也绝不让姜榆好过。   林红霞不满道:“你惹她做什么,她什么手段你没见识过?人家运气好挖了宝,就算大家去举报,也是不占理的。”   “我哪里有胆子惹她,也用不着我去,自有人找她麻烦。她挖到宝是一回事,但她把东西出手,岂不就是投机倒把?私藏这些宝藏,和资本家有什么区别。” 第486章 自证清白   付向红只知道刘大勇被抓了,她的人生都没了盼头。   如果愿望能成真,她恨不得姜榆去死。   可惜,无论她怎么诅咒,老天都跟聋了一般。   林红霞啐了一声,“她向来是个心狠的,咱们大院儿有几个没在她手上吃过亏,咱们且等着她的报应!”   付向红冷冷一嗤,“她当然会有报应!”   她会好好看着,今天的刘大贵,就是明天的姜榆。   这些事,姜榆是和丁佳楠吃完饭回来才知道的。   一路回来,她便觉得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才走进大院,徐丽华便暗戳戳过来问她:“你真挖到宝藏了?”   姜榆瞥了她一眼,“您从哪儿听说的?”   “整个家属院都传遍了,说是刘大贵被抓的时候,口口声声嚷着你是万元户,手里还藏着不少宝藏。”   姜榆笑了,从刘大贵偷存折起,她就知道肯定瞒不住。   “宝藏一事纯属无稽之谈,我可没藏着东西。不过万元户嘛,这是真的。我男人工资这么高,他之前还是当兵的,万元户很奇怪吗?这只能说我持家有方,攒了这么多钱。”   “我呸!”付向红啐了一声。   她从屋里走出来,眼底跟淬了毒似的。   “你家收入高,可你也不看看你家什么条件,光是自行车都有三辆,电视机收音机齐全了,这样的花法,你还能攒下一万块钱?除非你跟你男人贪污!”   林红霞帮腔道:“你嫁给小贺之前,小贺也不是个省的,也不见得能攒下多少来。”   姜榆觉得她们莫名其妙,“我怎么攒的钱,需要跟你们解释吗?你们算什么东西,跑来质问我,可不可笑!”   付向红脸色铁青,她确实没有立场。   “你私藏这些物件,就是资本家!人民的吸血鬼!当初蒋副科长根本没做错,你就是贪污了这些东西!难怪你当时不敢让他们进去搜,因为你心虚!”   姜榆懒得和她纠缠这个问题,她又不是罪犯,就算是,也轮不到付向红来审问。   “付向红同志,就算你往我身上扣再多帽子,那都只是你的臆想。这么想审判我,等你有这个资格再说。”   因为刘大贵被抓,付向红心中的愤怒无处发泄,姜榆成了最好的发泄对象。   可姜榆情绪稳定,没被她激怒,更没有丝毫害怕。   “向红,你这就有些偏激了。归根结底,你男人被抓也不是因为姜榆,是他自己行事不端。他不和张春花接触,就不会有今天。”   徐丽华虽然眼红姜榆家的钱,却也只是眼红。   不是她的东西,肖想也没用。   付向红冷笑,“不是你男人被抓了,你当然可以说风凉话。”   徐丽华气得不行,干脆不再劝她。   “你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姜榆可不管她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该收的账一点没忘。   “刘大贵之前来我家偷东西这事儿,你们都没忘记吧?到时候我会让贺庭岳去说明情况,一并和他算账。”   林红霞气结,“你有没有良心,你咄咄逼人,也不怕把向红一家逼死!”   “你们往我头上扣帽子的时候,可没想过会不会把我逼死,我什么时候给了你们我很宽容的错觉。”   姜榆向来都是睚眦必报的,这也不是他们头一回见识到。   刘大贵敢坑她,就别怪她心肠狠。   付向红走后,姜榆挖宝这件事还在家属院持续发酵。   一面有人眼红她挖到的宝贝,猜测她自己留了多少。   一面有人笃定她留了不少,不然怎么可能成为万元户。   这些怀疑愈演愈烈,仿佛姜榆已经成了罪人。   发现了宝藏就应该全部上交,她凭什么私藏。   私下交易,是投机倒把的行为,这就是犯罪!   这个机会,可不就被魏楠抓住了。   他铆足了劲儿找姜榆的错处,没想到她自己送上了门。   但他作为宣传科的人,主动为难姜榆,容易被抓话柄。   这时候,由薛厂长出面是最合适的。   薛厂长对姜榆和贺庭岳成见已久,他只需要稍加挑拨,便能把那五分的不满,扩大到十二分。   因而,才有了厂里今天这个紧急会议。   姜榆因为请假,没有出席会议。   然而会议上,却处处不离她。   “无论是厂里,还是家属院,现都因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我当然相信姜科长不可能做出监守自盗的事,可其他人不信,我建议姜科长自证清白,以自身为榜样,说服大众!”   贺庭岳看着薛厂长义正言辞的模样,混不吝地笑了起来,对薛厂长不满的眼神视若无睹。   “监守自盗?这四个字用得似乎不准确。”   本就不是厂里的东西,要不是姜榆发现,还不知道在哪里埋着。   “我媳妇儿把东西上交厂里,还要被人质疑,往后谁要是再发现这些,还不如自己留着。”   郑厂长轻斥:“庭岳!”   苗石兰点点头,“姜榆的无私贡献缓解了厂里财务紧张的问题,我们反过来质疑她,这和卸磨杀驴有什么区别。”   薛厂长立马道:“这怎么能是质疑呢?这是为了姜榆同志的清白!我们要是什么都不做,任由流言发酵,岂不是对她不利。”   郑厂长还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是不赞同查的,这会寒了姜榆的心。   然而薛厂长早在提出召开会议之前,便把事情捅到了纺织工业革委会。   郑厂长正欲否定薛厂长意见之时,革委会副主任焦宗耀强势插手,认可了薛厂长的提议。   “不把这件事平息,往后群众会怎么看待国棉厂?我们正值关键时刻,要杜绝一切隐患!”   他的手段比郑厂长强势,若是有革委会钱主任在,郑厂长还能找他帮忙。   偏偏焦宗耀出现的时间点,恰逢钱主任出差,不在北城,纺织工业革委会成了焦宗耀一言堂。   “焦副主任,我还是不建议……”   “老郑啊,这么多年过去,你这心肠还是太软。”焦宗耀打断他。   薛厂长笑了声,“郑厂长一向奉行以人为本,这得罪人的事,就只能由我来做了。”   焦宗耀瞥了他一眼,“那就交给薛厂长吧,好好办,这么多人都盯着呢!” 第487章 当然是保护你的人   从厂里召开会议,姜榆就知道自己今天势必要躲不过了。   她不怕别人搜家,更不怕他们查自己存折上的钱。   可就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他们便带人搜家,姜榆心中憋屈。   当初但凡她贪心一些,把东西都留下,保守住这个秘密,都不至于招来这灾祸。   这些消息传来的时候,丁佳楠正好在姜榆家中。   “你们厂领导应该不会这么糊涂吧?”丁佳楠不可置信道。   就因为外头那些传言,冤枉一个对厂里做出过贡献的人。   姜榆苦笑,“郑厂长不会,但国棉厂不是他一人说了算。”   薛厂长和他平级,他上面还有领导。   一如贺庭岳,他坐在这个位置上,也只有听命令的份儿。   叶竹沉默片刻,“你家能搜出那些东西吗?”   姜榆看了过去,摇头。   “我家没有。”   叶竹点点头,那就行了。   “我在北城认识一些人,你不介意他们过来采访你吧?”   姜榆问道:“记者?”   “听说你做过不少轰动的大事,但低调得很,先前我有一个朋友就很想采访你,但那时我急着回沪市,没找到机会。”   叶竹也是突发奇想,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   姜榆谦虚道:“算不得轰动,但我很乐意配合。”   叶竹站起身,拍拍姜榆的肩膀。   “别怂,我从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应该站在高处发光。”   而不是被人踩在脚底下践踏。   叶竹走后,丁佳楠才开口:“要不我去找郑厂长说说?”   真要是搜了姜榆的家,不是让她寒心嘛。   姜榆摇摇头,“郑厂长未必能说上话。”   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奋力抗争。   如果到最后,结果还是无法改变,她认命。   丁佳楠年纪比她大,类似的事见多了。   但真发生在姜榆身上的时候,心里还是愤慨不已。   “这不是卸磨杀驴是什么,往后再有这种事,谁还敢……”   姜榆苦笑,“丁导,谢谢您。”   丁佳楠抿唇,“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怎么会,我还需要你们作证,我的钱很大一部分是剧本的版权费。”   “那是自然。”   听见外面越来越大的动静,姜榆深吸一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丁佳楠紧随其后,看见来人的阵仗,不由得心惊。   不知道还以为姜榆犯了死罪,过来抄家呢。   付向红在一旁幸灾乐祸:“活该!”   徐丽华瞪了过去,“我今天还真是开眼了,付向红你真有够丧良心的!”   袁佳茵不屑道:“他们家这么多人,哪个有良心了。”   付家人纷纷沉默,躲到了人群后面看戏。   薛厂长带头,但带的人没有国棉厂保卫科的人,都是生面孔。   他们前脚刚进来,后脚贺庭岳回来了,和姜榆站在了一边。   姜榆笑了笑,“我还以为他们会让你带队呢。”   贺庭岳与语气淡淡:“原本是,但我拒绝了。”   “贺科长,违抗命令,要受处分吧?”   贺庭岳勾起唇角,“没有,我不干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叫大家错愕不已。   好好一个正科,说不干就不干,未免太儿戏了!   薛厂长呵了声,“庭岳啊,你也太冲动了!要知道,一份好工作可不会等着你,你不干,保卫科多得是人能胜任!”   贺庭岳挑眉,“那就给他们。”   薛厂长看着他这架势,“你这是想跟我们动手?乖乖让我们进去,搜完我就走。”   贺庭岳刚要上前,被姜榆握住了手。   “薛厂长既然要搜,总得拿出一个说法。我好歹是二厂职工,你们凭什么说搜就搜?就凭你们毫无根据的猜测?”   薛厂长哼笑,“姜科长,我可不是蒋成怀,不是来跟你们讲道理的!你今天是拖延时间也好,寻死觅活也罢,我们都得进去搜!”   姜榆:“搜到了怎么样,没搜到又怎么样?你总得拿出一个章程来。这么多人看着,总不能往后你薛厂长看不惯哪个,就带人抄家,那还有没有王法了!”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饶是薛厂长势在必得,也变了脸色。   “你向来能言善辩,鲜少有人说得过你。既然你问起,那我就和大家说说!你先前挖到的东西,厂里怀疑你贪墨。”   “证据呢?谁主张谁举证,你们没有证据,如何就敢搜我家?”   薛厂长扬声道:“你存折上的钱,不就是证据!”   丁佳楠大喝一声:“你放屁!姜榆一直在给报社投稿,稿费不是钱?我们制片厂给版权费不是钱?光是这些钱,都是你几年的收入了!你就看她有钱眼红,以权谋私,冠冕堂皇来抄家,不就是想光明正大行抢劫之实,简直就是土匪!”   薛厂长脸色黑如锅底,“有完没完了!这是纺织工业革委会下的命令,谁敢阻拦,就是她的同党!”   ……   “小贺辞职,你就干看着?”苗石兰居高临下,盯着郑厂长。   显然对他的不作为感到生气。   郑厂长抓了抓头发,“我能怎么办?焦副主任还在厂里盯着,我现在四处受掣肘,有心无力。”   苗石兰质问:“你连试都没试,怎么就有心无力了?我看你就是变了,权力膨胀了你的欲望,让你忘记了初心!”   “你媳妇儿说的不错!”周大妈不知何时来到厂里,径直从外面走了进来。   “妈,你来添什么乱!”郑厂长无奈道。   他现在焦头烂额,实在没空应付她。   “我添乱?厂里这些祸乱,难道是我带来的吗?郑玉川,我看你就是变了!当了个厂长,就忘记自己是什么东西!”   郑厂长耷拉着脑袋,“焦副主任亲口下的命令……”   “狗屁的焦宗耀!他穿开裆裤跟我要糖吃的时候,鼻涕都能拖半米长!我就问你,国棉厂的厂长是谁?你连自己人都护不住,还当个屁的厂长!”   周大妈劈头盖脸骂了一大堆,郑厂长满脸憋屈,他现在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是人。   “那你们想我怎么办?”   周大妈掷地有声:“当然是保护你的人,不能让那些兢兢业业为厂里做贡献的人寒了心!”   她就差直接点名姜榆了。   就因为外面的流言,就恨不得往姜榆头上扣帽子,把她钉死在耻辱柱上。   这种没道理的事,愣是被某些不知廉耻的人做出来了。   郑厂长不作为,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往后,谁还敢为国棉厂卖命! 第488章 什么都没有   因而在薛厂长要强行闯入姜榆家中的那一刻,郑厂长出现了。   他身后站着一厂二厂保卫科的人,几乎挤满了院子,双方形成了对峙。   “老郑,你这是想做什么,造反啊?”   薛厂长万万没想到,一向稳扎稳打的郑厂长,会选择在这时出头。   “不是造反,你们都踩在我头上拉屎了,我还坐视不理,那得有多窝囊!”   薛厂长冷笑,“那你们呢?跟贺庭岳一样,不干了?”   他指着那些保卫科的人。   林长安第一个站出来,单手插兜。   “昂,老子不干了!”   薛厂长不可置信瞪起了眼,指着他吼道:“林长安,你可是才升职!”   蒋成怀走后,他亲口提出让林长安补一厂的空缺。   他想卖林长安人情,拉拢他过来。   林长安却满是不屑,“是你一厢情愿非要给我升职,老子又没说想离开二厂。”   薛厂长气得肝疼,在人群中瞧见谢晋昌的身影,怒吼出声。   “谢晋昌,你就不出来管管!”   谢晋昌双手环胸,冷眼看着他。   “你自己犯了众怒,要我怎么管?”   林长安顶上,他就不用去拼自己这一把老骨头了,正好。   薛厂长脸色黑了下来,“郑玉川,你这是想违背焦副主任的命令!”   郑厂长知道自己来了,就没有退路。   他只是选择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姜榆没犯任何错误,任何一个人都没资格这样对她!”   看着薛厂长破口大骂的样子,姜榆心里一片酸涩。   这么多人护着她,她却不能心安理得躲在他们身后。   郑厂长带人过来,已经赌上了这么多人的前途。   这么多债,她背不动。   “薛厂长,你当真要进去搜?”姜榆从后面走上前。   薛厂长脸色紧绷,“必须搜!”   “搜不出来,你当如何?”   “笑话,搜不出来就搜不出来,我只是执行焦副主任的命令,还能如何!”   姜榆定定地看着他,脸上看不出情绪。   “那就搜吧。”   “姜榆!”郑厂长喊了一声。   姜榆侧身让开,昂首挺胸。   “从我有幸得到机会进入二厂,我自认兢兢业业,坚守岗位,但这次厂里的做法实在叫我寒心。薛厂长一定要搜,那就搜。在搜之前,请允许我向厂里递出辞呈,我不会为了这么一个是非不分的厂子卖命。”   隔着众人,她遥遥和贺庭岳对视。   “我和我丈夫入厂以来,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吧,厂里的做法,恕我不能认同。”   贺庭岳忽而笑了起来,他媳妇儿可不是这么容易吃亏的。   他往前走,在姜榆身旁站定。   “搜吧,薛厂长。”   薛厂长咬着牙根,进退不得。   必须搜!把东西搜出来,姜榆和贺庭岳便百口莫辩!   但他同时也赌上了自己的前途,如果今天搜不出东西,怕是就完了。   看着薛厂长带人进屋,众人的心不约而同提到了嗓子眼。   付向红咬牙道:“肯定能搜出来!姜榆躲不了!”   一定要搜出来,她只想给刘大贵报仇!   郑厂长一扬手,“长安,你带人盯着。”   不然这些人极有可能带着东西进屋,栽赃陷害到姜榆头上。   等待的每一秒钟,都是焦灼的。   反倒是姜榆和贺庭岳,看起来是最为淡定的。   郑厂长看向姜榆,几度想开口,最后都化为一声叹息。   丁佳楠凉凉说了句:“卸磨杀驴,国棉厂真是越来越本事了。”   郑厂长也是无奈,这事儿他说了可不算。   贺家这屋子不算大,薛厂长先带人进屋搜。   看见林长安一行人进来盯着,他脸色愈发阴鸷。   他来之前笃定姜榆私藏了物件,可没想过栽赃陷害。   “厂长,这间屋子没有!”   “这间也没有!”   “堂屋也没有!”   “院子也搜了,没有!”   薛厂长脸色一点一点黑了,紧攥着拳头。   “那间屋子呢?”   他看的是姜榆的主卧。   “还在搜。”   薛厂长怒然起身,走了进去。   “我亲自来搜!”   林长安双手抱在胸前,斜倚在门边。   “薛厂长,没有就是没有,你搜再多遍,都不会有。”   薛厂长充耳不闻,在姜榆和贺庭岳的屋里搜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发现了炕上的暗格。   咔嚓一声,砖头被人撬动了。   那人脸上满是兴奋,“薛厂长,这里有暗格!”   众人纷纷屏住呼吸,围了过去。   薛厂长冷笑,瞥向林长安。   “林长安,这回你栽了!我会用事实跟你证明,你选错了阵营!”   林长安脸色冰冷,没有说话。   他选择站在贺庭岳身边,为的是私交。   哪怕他们真藏了什么东西,他也不会毫不犹豫选择他们。   很快,砖头撬开。   薛厂长一脸兴奋,手电筒往里面一照,却只看见孤零零待在里面的存折。   他脸色顿时僵住,脑海中仿佛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什么东西摔得稀巴烂。   “不可能!怎么会是存折!”   谁家把存折放一个暗格里藏着!   林长安嗤笑,“贺科长家可是万元户,薛厂长要是有这么多钱,难道不应该好好藏着吗?”   薛厂长怒吼一声:“继续给我搜!说不准是埋在了院子里,里里外外再给我搜一遍!”   这里落了空,大家神色都有些萎靡。   心里已经开始怀疑,兴许贺庭岳家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但听见薛厂长的话,他们还是照做,连院子里的地都翻了起来。   薛厂长茫然看着眼前的屋子,心里空落落的。   没有,什么都没有。   “老薛,搜出来了吗?”郑厂长凉凉道。   薛厂长目光阴鸷扫过他,最后落在了姜榆脸上。   是真的没有,还是姜榆没放在这个屋子里。   无论真相如何,错失了这个机会,他就不会再有下一次。   “我只是奉命行事,焦副主任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姜榆,别介意,我先走了。”   薛厂长态度平和,好像刚才恼羞成怒的不是他一般。   他还没走出院子,突然被人拦下。   几个人将他包围,薛厂长愣了一瞬。   其中一人拿出工作证明递过去,“薛厂长,我是《北城日报》的记者李念,可以采访您几分钟吗?”   其余几人跟着拿出工作证明。   “我是《青年报》的记者。”   “我是《工人日报》的记者。”   “我是《妇女报》的记者。” 第489章 我养你啊   薛厂长心知这些记者有多难缠,并不想和他们打交道。   他愤恨地瞪了姜榆一眼,果然难缠。   “我不接受采访!”   李念拿出笔记本,“不接受采访也行,我们就简单聊几个问题。我之前就听说过姜科长的事迹,一直很想找机会采访她,自然也听说了这些天的传言。薛厂长今日过来抄家……”   薛厂长厉声纠正:“是搜,不是抄家,请你注意措辞!”   李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掘地三尺,只是搜而已吗?”   薛厂长冷着脸不说话。   她便继续说道:“那请问薛厂长搜出了什么东西吗?”   薛厂长脸色难看,依旧沉默。   徐丽华大着胆子喊了句:“没搜到都喊打喊杀了,这要是真搜到了,你们以为他会放过姜榆吗?”   李念恍然,“所以没搜到,是吧?”   “当然没搜到!可怜姜榆啊,尽心尽力为厂里办事,挖到那么多东西,转头就上交了。但凡她有点私心,把东西都留给自己,也不至于有今天。”徐丽华阴阳怪气道。   李念一边记一边问:“薛厂长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吗?你有和姜科长道歉吗?你就不怕此举寒了广大工人的心吗?”   姜榆凉凉道:“纠正一下,从今天开始,我正式和厂里申请辞职,我不再是‘姜科长’,你可以喊我名字。”   李念一愣,“为什么选择辞职,你没有做错,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姜榆装模作样叹气,“我年纪轻轻升了正科,兴许是挡了谁的道,才引来这样的灾祸。我思来想去,这种勾心斗角的工作环境,不适合我们这种一心只想做实事的人,机会还是留给薛厂长吧。”   郑厂长差点没憋住笑出来,薛厂长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   李念神色微黯,看薛厂长的眼神多了几分凌厉。   “敢问薛厂长对姜榆离职一事怎么看?”   “姜榆是成为了薛厂长内斗的牺牲品吗?”   “她为厂里立下了大大小小许多功劳,你们此举属于卸磨杀驴吗?”   “她挡了谁的路,是薛厂长要安插自家亲戚进厂里吗?”   薛厂长这才知道,李念一开始问的问题已经算温和。   光是听着他们说的话,他已经后背冷汗涔涔。   “我是听命令行事!”   尽管他也有私心,但此时怎么能承认。   李念:“听谁的命令?”   薛厂长一噎,推开他们,大步往前走。   李念没阻拦,也没跟上去。   “把一个真心为厂里做事的人逼到离职,薛厂长竟然没有半分愧疚吗?”她盯着他的背影怒声质问。   然而这一声,并没有得到回答。   薛厂长步伐加快,快步走出了胡同。   郑厂长叹息一声,“姜榆,你……”   姜榆莞尔,“多谢郑厂长这么久以来的栽培,也很感谢您今天的维护,我提出的离职并不是玩笑话,也不是意气用事,请您批准。”   郑厂长深吸一口气,脸色憋成了猪肝色。   “我无权批准,但我会把你的申请提交上去。姜榆,你还有时间,可以好好考虑。”   姜榆微笑,“我不需要考虑,已经决定了。北城这么大,总有我的去处。”   丁佳楠忙道:“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联系蓝主任,入职制片厂。”   姜榆的态度很明确,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也不是非得在国棉厂不可。   郑厂长一阵头疼,从姜榆退让,让薛厂长进屋搜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儿不可能善了。   她这人,你看似她在妥协退让,为的都是最后的反击。   辞职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更狠的。   郑厂长还想让贺庭岳帮忙说话,结果他一摊手。   “我听我媳妇儿的。”   气得他哑口无言,带着人走了。   先后两帮人离开,院子里终于空旷了一些。   李念和另外几个记者走了过来,笑着和姜榆伸出手。   “姜同志你好,我是李念。”   姜榆和他们一一握了手,“进屋坐吧。”   李念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脚步一顿。   哪怕他们不敢对姜榆家中大肆打砸,也弄乱了不少东西。   这些被人搜查掀翻的痕迹,叫人打心眼里厌恶。   姜榆笑了笑,领着他们进屋。   她给李念几个倒茶的功夫,听见李念开口。   “我先前就打听过你的事,我和晚报的黄主编认识。”   姜榆走过去,“几位喝茶。”   李念道:“我也是乡下人,但我比你幸运,我有亲戚在城里,我的工作机会是他们为我争取的。正因如此,我才更明白乡下姑娘想在城里立足,有多艰难。”   她也知道姜榆走到今天这步,肯定不容易。   “你不应该赌气,轻易提出离职,太可惜了。”   姜榆轻笑,“没什么可惜的,你们要采访什么,我肯定知无不言。”   李念拿出笔记本,这是她早就整理好的问题。   “主要有三个板块,家庭,工作以及婚姻,私事可以不用回答太过详细,另外我会挑选你的过往事迹,重点讨论。”   “好。”   李念来之前听说姜榆最高学历是初中毕业,起初不信,现在从姜榆口中得到了证实,不由得惊叹。   她自信从容,侃侃而谈,能轻松应对他们提出的尖锐问题,巧妙化解尴尬。   几人聊得非常融洽,一直到饭点,才恍然想起打扰了姜榆太久。   姜榆自然不能让他们就这样离开,笑道:“我让庭岳去东客来定了包厢,我们一起过去吧,没聊完的,饭桌上可以继续聊。”   李念羞赧道:“这怎么好意思。”   “你们今天帮了我,是该好好感谢你们的,给我一个机会吧。”   话都说到这里了,他们哪里好意思再拒绝。   从东客来吃完饭,他们才开口告辞。   临走前,李念说道:“稿子在登报之前,我会先给你看。”   姜榆道:“好的,不必有过多的个人情绪,请以事实为基础。”   “那是一定的,你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送走了他们,姜榆才转头看向身边的贺庭岳。   她笑着歪了下脑袋,“回家?”   贺庭岳摸摸她的脑袋,“发生了这么多事,怎么还能笑出来。”   姜榆朝着他伸手,俩人十指相扣。   “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两人迎着夕阳,慢慢走回家。   彩霞染红了半边天,映入了姜榆的眼帘。   她叹了一声,“咱们俩都失业了,得吃老本了呢。”   贺庭岳轻笑,事情这么多,她唯一担心的却是吃老本。   “不妨事,你随时能重新开始。”   姜榆睨着他,“我还以为你会说一句,我养你啊。”   贺庭岳苦恼地皱起眉头,“我是想说来着,可我发现我媳妇儿太厉害,压根不需要我养。”   好像只有他抱大腿的份儿。   姜榆吃吃笑起来,踮着脚尖拍拍他微刺的寸头。   “我养你啊!” 第490章 还回家告家长呢?   因为姜榆今天出的事,丁佳楠把出发去豫南的时间推迟了两天。   想着让姜榆处理好厂里的事再走。   姜榆虽然觉得暖心,却真心觉得不必。   她已经决定辞职,又哪里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我男人也跟我们同行,他正好也辞职了,就当是散心吧。”   丁佳楠不知道该不该夸她心态好,夫妻俩都混成这样了,还有心情散心?   “行,有贺科长同行,更安全。”   丁佳楠走后,姜榆闲下来,站在那些锦旗面前看。   这些都是她在二厂得过的荣誉,有些是锦旗,有些是证书。   虽然辞职是她以退为进的手段,但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颇为感慨。   为之努力了这么久,最后都付诸东流。   她不甘心。   徐丽华进屋的时候,正好瞧见姜榆在收墙上的锦旗,随手扔到了犄角旮旯里。   她心里咯噔一声,忙走过去。   “这是做什么?”   姜榆随意道:“反正都是没用的东西,丢了就丢了。”   “哎哟这可是荣誉啊,多少人想要还没有呢,你怎么能丢掉!”   徐丽华心疼地捡起来。   这要是她儿子的东西,她非得珍藏起来。   “姜榆,你真打算辞职呀?”   姜榆道:“都已经递交辞呈了,还能有假。”   她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这一次没成,她就会彻底离开二厂。   但她不后悔。   徐丽华一脸惋惜,“本就不该你走。”   也不是姜榆的错,就算要走,那也不应该是她。   当然,大家说的最多的,还是姜榆性子太烈。   这时候就该能屈能伸,来日方长。   “该不该,我都走了。徐大妈,过两天我要出发去豫南,劳烦您帮忙看着我家这几个孩子。”   徐丽华一愣,“你还去豫南呀?”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竟然还有心情。   “为什么不去,我现在没工作,还得养家呢,给制片厂写剧本,至少还有收入。”   徐丽华神秘兮兮问道:“那啥版权费,真有这么多?”   姜榆点点头,一脸坦然。   “有。”   她没说的是,她还有出版分成。   徐丽华羡慕了,难怪她敢说离职就离职,人家这是有底气。   “看见你没事,想来也不用我安慰。”   姜榆哼笑,“多大点事儿,从来只有我笑话别人的份儿。”   付向红昨日的幸灾乐祸,她可都记在心里。   徐丽华也正是想到了这件事,问道:“那刘大贵还能出来吗?”   “够呛。”   他虽然没有沾染间谍的事,但他抖出说了姜榆挖出宝藏上交二厂这个消息,让事情复杂化。   哪怕姜榆不追究偷盗一事,他也难再出来。   徐丽华连连摇头,“他也是作死。你放心去豫南吧,家里我给你看着,绝不叫人欺负了你弟弟妹妹。”   这一点姜榆倒是不担心。   毕竟那些人只会冲着她和贺庭岳来,贺飞燕和两个弟妹没有威胁。   徐丽华前脚才走,贺飞燕就回家了。   昨天她在学校上课,等她接到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   姜榆看着她走进院子,问道:“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贺飞燕黑着脸,“别提了。”   姜榆耐心问道:“有人欺负你了?”   贺飞燕委屈地嘟着嘴,她在外人面前有多泼辣,在家人面前就有多脆弱。   “这学期评选优秀教师,我原本票数最多的。”   姜榆问道:“最后没选你吗?”   “没有,最后名额换成了薛莹。”   “薛莹?”   贺飞燕冷笑,“薛厂长的女儿。”   “哦,是她呀。”   姜榆拍拍她的手背,“你没和学校争取吗?”   贺飞燕咬牙切齿,“怎么可能没争取,可是……”   “可是他们见风使舵,瞧见我跟你大哥从厂里离职,把名额给了薛莹,是吗?”   姜榆又不是没出去工作过,自然知道这些人情世故。   她也厌烦这些东西,有时候却又不得不随大流敷衍过去。   贺飞燕耷拉着脑袋,“嫂子,和你们无关。”   “当然跟我们没关系,和你也没关系。大家都给你投票,证明你做得已经很好。”   姜榆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   “走吧。”   贺飞燕愣住,“去哪里?”   “理论上,我是你的家长,你在学校被欺负了,我不该为你出头吗?”   贺飞燕心里渗入一股暖意,又有几分羞赧。   理论上是这样,但她又不是学生,她已经是老师了。   姜榆敲了下她的脑袋,“只要我和你大哥还活着,我们就是你的家长,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你都可以找我们做主。”   贺飞燕眼眶微红,“可我已经是大人了。”   “你就算是个巨人,也得喊我一声嫂子。”   姜榆拉起她的手,“走吧。”   贺飞燕迟疑道:“能行吗?”   姜榆耸了耸肩,摇头。   “我也不知道,估计你们主任不会卖我面子。”   毕竟她现在可不是姜科长。   “但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得试试才知道。”   姑嫂俩从屋里走出来,便见林红霞主动打招呼:“姜榆,出去呢?”   她所有的示好,都是有目的,无非是为了刘大贵。   因而姜榆直接无视她,带着贺飞燕出门。   来到学校。   “所以,最终评定结果在年级主任的手中。”   “是,但平时考核和投票各占一半,我算过综合评估分数,我是最高的。”   薛莹经常迟到,还爱打孩子,她的分数排在倒数。   理论上来讲,哪怕不是贺飞燕,也轮不到薛莹。   姜榆和贺飞燕没有停留,直奔办公室。   坐在位置上的薛莹是第一个看到姜榆的。   “啧,贺飞燕你都多大人了,还回家告家长呢?”   姜榆看着她,“你不也是仗着你的家长,才随意欺负别人吗?”   薛莹脸色顿时沉下,“你可不要胡说,我什么时候欺负别人了?”   姜榆随意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什么优秀教师,我家飞燕本来也不稀罕。但选谁都行,凭什么是一个综合评分倒数的人当选?这样的人品和资历,难怪她不服。”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老师站起身,劝了两句:“飞燕,还是算了吧,闹大了对你也没好处。”   这时候得罪了年级主任,回头给她穿小鞋,吃亏的不还是她。   贺飞燕先前也是这样想的,闹也不敢闹得太狠。   但姜榆一出来,她就觉得她得为自己争取。   “谢谢萍姐,但我觉得这件事不应该算了。”   薛莹不屑地嗤了声,“名额给谁还不是学校说了算,你有什么资格闹?谁规定的优秀教师,一定得是你的。” 第491章 也轮不到你   萍姐低下头,不再插嘴。   她遥想从前,自己也被抢过几次名额。   但她从没为自己争取过。   害怕胆怯,性格使然,她不敢跟人争。   再看今天的贺飞燕,她突然觉得这个孩子比自己勇敢多了。   “如果投票和考核不算数,那这两样有什么意义?只是形式主义吗?”姜榆反问。   薛莹再怎么狂妄,也不可能直言学校的流程是形式主义。   她原先以为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毕竟她又不是第一回 抢别人的东西。   谁知道贺飞燕会斤斤计较,还带着姜榆闹到学校。   “优秀教师评选已经结束,名额也已经确定下来,现在提这个没有意义。”   姜榆曲起手指在桌面的敲了敲,“薛老师这就怕了吗?”   薛莹气笑,“我怕什么?”   “谁知道呢,心虚的人,总是比别人更容易害怕。”   姜榆抬眼扫视一周,问道:“肖主任呢?”   萍姐道:“刚出去。”   “他还会回来吗?”   “我也不清楚。”   姜榆拍拍贺飞燕的手背,“既然肖主任不在,那我们就去找校长。”   薛莹一惊,“就算你去找校长,这个名额也不可能是贺飞燕的!”   姜榆正色道:“我们飞燕不稀罕一个优秀教师的名额,但她需要公平公正。”   萍姐张了张口,最终没把话说出来。   她可以胆小,却不能阻止别人去争取。   姜榆和贺飞燕还没走出办公室,迎面撞上一个胖子。   根据贺飞燕先前的描述,这人应该就是肖主任。   “哟,飞燕,这位是?”   姜榆对人的感觉很敏锐,这位胖胖的肖主任瞧着和善,但藏在眼镜之下的双目,深藏着淫邪。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拉着贺飞燕后退两步。   “这位是肖主任吧,我是姜榆。”   肖主任显然是听过这个名字,恍然道:“原来是姜科长……哦不,现在应该不适合这样称呼了。”   姜榆云淡风轻笑了笑,“怎么称呼都行,我主要是为了飞燕的事过来。”   肖主任目露不满,心里很清楚她说的什么事。   “飞燕,有什么事好好跟我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带家长来学校呢。”   姜榆不和他废话,开门见山:“肖主任,请问优秀教师的评选,是根据投票和考核结果来评定,还是由你做主。”   肖主任笑了声,“自然是投票和考核结果,当然,最终结果还是得通过我的审核。”   “那么这一次评选,评估分数最高的老师,是哪位呢?”   肖主任和她对视片刻,笑容敛了几分。   “是飞燕,但她资历不够。”   贺飞燕板着脸道:“我先前参加评选的时候,你亲口说过对资历没有要求。”   肖主任摊了摊手,“你也说了,是之前,现在有了。”   姜榆:“就算是因为资历问题,不是飞燕,也该是顺延,怎么都轮不到薛莹吧?”   肖主任面色不耐,“姜同志,这是我们学校内部的问题,不需要你插手。”   姜榆淡淡道:“如果我不插手,你们可以给我妹妹一个交代,那我自然懒得多管闲事。肖主任,我这人比较犟,尤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管不了,我就去找校长。校长管不了,我就去教育局。”   “偌大的北城,总有说理的地方吧?”   肖主任怒极发笑,“飞燕以后可是还要在学校工作的,和我闹成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   “哦,肖主任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继续闹,你以后会在工作中给我们飞燕穿小鞋是吗?”   “你!”   姜榆歪了下脑袋,点了点额角。   “肖主任,我可没有工作可丢。”   肖主任冷冷一笑,“贺飞燕,你确定要这样吗?”   贺飞燕扬起下颌,满眼坚决。   “我确定,如果以后肖主任要给我穿小鞋,我也认了。”   肖主任凉凉道:“我哪里敢给你穿小鞋,别回头你一封举报信交上去,把我工作都搞没了。”   他回头看向萍姐,“童玉萍,按照规定顺延,优秀教师应该是你,把表格填写好交上来。”   童玉萍受宠若惊,讷讷站起来。   “肖主任,我……”   肖主任不耐烦,“甭说了,抓紧。”   “好的。”   肖主任转头看向姜榆,狞笑。   “现在满意了?”   姜榆勾起唇角,“满意。”   尽管丢了这个评选名额,让薛莹心中愤愤。   但名额落到童玉萍头上,她心里又莫名觉得畅快。   “贺飞燕,你这是白忙活一场。你看,哪怕不是我,也轮不到你。”   她的幸灾乐祸落到贺飞燕眼中,一片平静。   “这句话应该我跟你说,哪怕不是我,也轮不到你。”   薛莹脸色僵住,嘴角扯动两下,最终耷拉下来。   贺飞燕并不后悔,令她真正气愤的,本就不是到手的名额又飞了。   而是肖主任拿规则压制她,却又不按规则办事。   “你是留下来,还是和嫂子回家?”   贺飞燕觉得自己气消得差不多了,能够平复情绪上课。   “我留下来,嫂子你先回家吧。”   姜榆点点头,溜达溜达着回家。   隔天,李念把稿子给她审阅。   “如果你这边没问题,明天就能见报。”   姜榆有些可惜,“明天我就要出发去豫南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报纸。”   李念莞尔,“我给你留一份报纸,等你回来看。”   姜榆看了一遍,觉得很满意。   “就这样,不用改了。”   李念起身告辞,她还得把稿子提交过审。   才走到门口,迎面和郑厂长几人撞上。   她抬眼看过去,正好瞧见薛厂长变了脸。   “你!你不是那个报社记者?”   薛厂长一慌,姜榆怎么动作这么快。   李念微微一笑,“原来是薛厂长,上回那几个问题,你好像还没回答我。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方便我采访你吗?”   薛厂长忙拒绝:“我不接受采访!”   李念“啊”了一声,状若遗憾:“那真可惜。”   她冲着其他人微微点头,抬脚正欲离开。   焦宗耀忽而伸手拦她,面色严肃,目露精光。   “小同志,不该报道的东西,可不能随便见报。”   李念眨眨眼,不解道:“您是在威胁我吗?如果我把真相报道出去,您不会就要给我小鞋穿吧?真是太可怕了,您是哪个单位的领导?”   郑厂长勾起唇角,老神在在,就差在脸上写着“看戏”这两个字。   “他是纺织工业革委会的焦副主任。”   李念恍然,“原来是您,上回薛厂长口口声声喊着,就是您下的命令抄家呢!”   焦宗耀吹胡子瞪眼,“什么抄家,是搜!一字之差,可是差之千里,你这小同志不能胡言乱语!”   李念嗤笑,“把人家院儿里的地都翻了一遍,这不是抄家吗?”   不等他们回答,李念忽而惊讶道:“难道薛厂长是乐于助人,特地跑来给姜同志翻地吗?”   薛厂长脸都黑成炭了,不欲和她多说。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不和你多费唇舌!”   李念哼笑,“薛厂长也太小看自己,你可比小人坏多了。”   她推开焦宗耀的胳膊,大步走了出去。 第492章 我胆子小   “你!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没教养了!”薛厂长怒气冲冲骂了句。   徐丽华刚好走出来,听见他这句话,把盆里的水泼出去。   “薛厂长,骂谁没教养呢?真是奇了,这世上还有人比你没教养?”   薛厂长瞪直了眼,气得直喘粗气。   郑厂长扯开唇角,“老薛,还是闭嘴吧。”   为首的钱主任沉声道:“我不希望等会儿在姜榆面前,你们也是这种表现。”   焦宗耀噤声,微微低下头,眼底尽是阴鸷。   薛厂长忍耐的功夫还不到家,脸上依旧是肉眼可见的愤怒。   一行人走进南房,姜榆正在翻院子里的土。   薛厂长又是脸色僵住,李念的话依稀还在耳旁回响。   瞧见他们过来,姜榆也没起身,只是冷淡开口:“我男人不在家,就不请诸位进屋了,不方便。”   薛厂长开口便是斥责:“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纺织工业革委会的钱主任!”   姜榆夸张地丢掉手里的东西,大声惊呼:“哇,革委会的主任呀!真是有失远迎,需要奴才跪下接驾吗?”   薛厂长一慌,指着她怒声道:“你这是什么话!”   姜榆目光晶亮,冷冷一笑,突然冲着他大喊一声:“薛厂长!”   “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该搜的,你前两天不已经搜了吗?我家院子都被你翻了一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是不是非要把我一家逼死,你才能罢手!”   “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你先是往我头上扣帽子,再是抄家,然后指使薛莹在学校欺压我妹妹,现在你又想做什么?”   “都说是新社会了,可我怎么觉得你比黄世仁还可怕!你干脆拿把刀把我杀了吧,何必这般轮番折磨我们家呢!”   薛厂长又惊又怒,看似冤屈的一番话,姜榆却是笑着说出来的。   她是故意的,外头院子里那些人都知道她是故意的,却都愿意为她出头。   “我说了昨儿姜榆怎么跑到飞燕学校里闹,合着是飞燕被欺负了。”   “谁叫姜榆和小贺都撤职了呢,那些人都是墙头草,自然知道该巴结谁。”   “只能说姜榆倒霉,挡着别人道儿了。”   “大家瞧瞧,她都被逼得辞职了,这些人还不放过她呢!”   “世风日下哟,老天不长眼,不然就该把这薛世仁给收了!”   钱主任面色沉重,还算稳得住。   郑厂长则是置身事外,眼观鼻,鼻观心。   薛厂长怒火冲天,几欲冒烟。   可他心里更多的还是害怕。   他从不忽视群众的力量,他们一人吐一口口水,都能把你淹没。   比他更慌的,是那一言不发的焦宗耀。   要不是薛厂长怂恿他,说能把姜榆私藏的宝贝据为己有,他才不会趁着钱主任出差,下达这样的命令。   难缠,他从没见过比姜榆更难缠的人!   他睨着焦宗耀,沉声道:“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已经处理好了?”   焦宗耀怕是以为姜榆主动离职,就是最好的结果。   真是可笑。   姜榆要是个好脾气的,哪里能年纪轻轻坐到正科这个位置。   然而现在,可不是教训下属的好时机。   “姜榆同志,我是纺织工业革委会的主任,鄙姓钱。”   姜榆蹲下来,继续挖地。   “刚才薛厂长,已经介绍过了。”   钱主任微微俯身,“我带他们过来,是为了前两日的事,向你道歉。”   姜榆嗤笑,“钱主任折煞我,我可不敢。”   她眉梢一挑,眼神颇为挑衅,看向薛厂长。   “您瞧,薛厂长瞪我呢。”   钱主任深吸一口气,他在前面赔笑脸,却有两个猪队友在拖后腿。   他们到现在都没认清现实,哪里有半点像是来赔罪的模样。   “薛厂长,你要是不想道歉,现在就离开。”   焦宗耀垂眸闭眼,憋了一口气,开口道:“姜榆同志,先前是我下达了错误的命令,我向你致歉。”   能让一个副主任低头,已经是极大的面子。   但姜榆知道,他们哪里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这个焦宗耀可不是什么敢做敢当的敞亮人,相反,他是一条会咬人的狗。   当年秦家的事,便少不了他的手笔。   后来与他沆瀣一气的那人下台,钱主任上位,他才收敛几分。   换做是前几年,谁没见识过他的阴险手段。   姜榆漫不经心道:“我收到了,你们没事就走吧,杵在这里怪吓人的。我胆子小,不禁吓。”   郑厂长差点被气笑,她要是胆子小,这个世界上就没胆儿大的人了。   今天但凡换一个人,都不会像姜榆这般淡定。   钱主任心一沉,给郑厂长递了个眼神。   喊你过来看戏的吗?   郑厂长这才摸摸鼻子,开口劝道:“姜榆,钱主任今儿过来,是极有诚意的,你看咱们能坐下好好说话吗?”   姜榆歪头看着他,“郑厂长,我没觉得你们没诚意,我只是害怕,我家里就我一个,哪里敢让你们进门。”   郑厂长耐着性子问:“那就在这里说,你看行吗?”   “你们不是过来道歉吗?我已经听到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钱主任温和一笑,“我听说姜同志提出了离职,这未免太过冲动,你的才能是有目共睹的,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坐这个位置。”   姜榆嗤了声,“钱主任高看我了,我就是个小老百姓,想过清净日子。我是真的怕了,丢了工作,总比丢了命要好,你说是不?”   “你这话言重了,前两日的事是薛厂长没把握好度,才手段过激了一些,万万没有下次。”焦宗耀解释道。   他语气温和,几乎是在用哄的方式说话。   如此能屈能伸,难怪能叫秦家对他不设防,被他咬一口。   “随你们怎么说吧,反正我已经离职。”   薛厂长哼道:“钱主任,你看她这态度,摆明了是不想回去,厂里又不是没了她就不能转,还是走吧。”   姜榆不回去更好,等于削掉了郑厂长的左膀右臂。   被训斥几句,换得这样的结果,薛厂长觉得挺值。   钱主任回过头,气势下沉,压抑的怒容风雨欲来,让薛厂长立时噤若寒蝉。   “薛厂长,我看你脑子有些不清楚,还是先休息一阵子,三厂的事务暂时交给蓝副厂长管。” 第493章 软硬不吃   薛厂长拼了命想收权,尤其是在蓝饶萍成了副厂长之后,他对权力的渴望,从五分放大到了十分。   他先前和邵嘉康站在同一阵营,便注定了他和郑厂长的对立关系。   针对姜榆和贺庭岳,说白了就是针对郑厂长。   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叫他如何甘心。   他把目光投向焦宗耀,乞求他为自己说两句话。   然而此刻的焦宗耀只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哪里敢帮他说话。   “你先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写篇一万字的检讨书交上来。”   薛厂长脸色一白,一万字,叫他憋出五千百字都困难。   钱主任向来知道打蛇打七寸,先夺权,再叫他这个文盲检讨书,比杀了他还难受。   “钱主任……”   钱主任回过头,语气隐隐压低了几分,暗含威胁。   “别让我说第三次。”   薛厂长脸色一白,只好暂且离开。   至少他没开口要把他撤掉。   薛厂长走后,焦宗耀暗暗松口气。   只是还没完全放下心来,便听见钱主任继续说。   “你也一样,手里的事务暂时放一放,至于检讨……”   焦宗耀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你交个一万五的检讨上来,不准找人代写,一周内上交。”   焦宗耀生无可恋,你还不如撤我职。   “焦副主任,你有意见?”   焦宗耀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蔫的低下头。   “没有,我明白了。”   他转身就走,拖着沉重的步伐。   赶走了他们两个,钱主任才重新把目光投向姜榆。   “姜同志,现在我们能好好说话了吗?”   姜榆扯开唇角,佯装不解:“钱主任,我什么时候没跟你好好说话?”   钱主任:“……”   合着这是一个软硬不吃的主儿。   别说薛厂长和焦宗耀,他都快头大了。   他白了郑厂长一眼,深吸一口气。   “薛厂长和焦副主任的所作所为,我已知悉,会对他们做出处分。至于你和贺科长,厂里也会做出相应的补偿。”   他语气顿了顿,温和了几分。   “小姜,我知道你年轻,难免气盛,做出冲动的决定也是有的。但你好好想想,一旦离职,你过往那些努力就都付诸东流,多划不来。”   姜榆脸色淡淡,“钱主任所谓的处分,是写检讨书吗?”   钱主任耐着性子回答:“记过。”   这已经是他能争取的最大处分。   国棉厂不可能轻易开除一个厂长。   同理,他也无权做主把焦宗耀撤职。   他会出现在这里,拿出最大的耐心和诚意挽回姜榆,一是因为她和贺庭岳对厂里影响不小,他惜才。   二则是为了息事宁人。   然而,一个简单的记过,姜榆并不满意。   郑厂长从旁劝了几句:“姜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日方长。”   以她和贺庭岳的能耐,只要时间足够,把这俩人拉下马,还不是迟早的事。   姜榆轻笑,“厂长,我这人记性不好,做不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一套。”   她忍不了这么久。   “谢谢钱主任的挽留,我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   钱主任脸成了猪肝色,耐心告罄。   “姜榆,从来没有哪个工厂,会离不开某一个人!人贵有自知之明,机会只有这一次。”   他觉得姜榆驳了他的面子,已经有些恼怒。   姜榆依旧笑吟吟感谢他的慷慨,给了这次机会。   钱主任知道了她的意思,没再废话,转身离开。   郑厂长比他更无奈,毕竟姜榆是他看着进二厂的。   就这么放她离开,是姜榆的损失,更是厂里的损失。   等钱主任出去,他才颇为恼怒地开口:“你究竟想干什么,提前给我透露一下?”   姜榆耸耸肩,“我没想做什么。对了,明天我和贺庭岳要出去散心,为免您扑空,还是别上我家来了。”   郑厂长:“……散心,你们?”   这究竟谁的心理阴影更大啊!   他看薛厂长和焦宗耀才需要出去散心!   姜榆认真地点点头,“去豫南,归期不定,挺好的。”   又可以放长假了。   郑厂长感到深深的无力感,“姜榆,你们家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活,没钱不行吧?”   看在钱的份上,是不是也应该好好珍惜工作机会。   姜榆眨眨眼,“厂长,我们家可是万元户。”   郑厂长:“……”失策。   “行吧,我不劝了。”   越说越气,油盐不进。   姜榆笑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抬手挥了挥。   “明儿你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她心情颇好,哼着小曲儿把院子里的地翻了,撒上菜种,浇水。   做完这些,徐丽华摸了过来。   “姜榆,人厂长都过来请你了,你答应回厂里了吗?”   姜榆:“我已经辞职了,回去做什么。”   徐丽华:“……真打算辞职呀?”   “我从不拿这种事开玩笑。”姜榆正色道。   徐丽华讪讪,还是她低估了姜榆的决心。   次日,姜榆和贺庭岳一早出发,跟随剧组前往豫南。   他们踏上旅途的时候,各大报社新一期报纸已经摆上了台面,送入大家的手中。   印在版面上的,便是姜榆那篇采访。   李念笔下的姜榆,有着李东桂的坚韧,却比李东桂聪明。   从干事一路爬到正科的位置,看似简单轻松,她付出的却不比别人少。   姜榆进入二厂之后的事迹,事无巨细,都在李念笔下呈现出来。   一个立体且具有辨识度的形象,跃然纸上。   篇幅不长,写到中间的时候,文风突变,急转直下。   由刚才崇拜欣赏,变成了批判。   原因很简单,因为薛厂长和焦宗耀出场了。   李念很公平,这俩人一个都没落下,通篇对他们进行批判的笔墨不多不少,一碗水端得很平。   一个尽心为人民和国家办事的干部,被人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差点遭受灭顶之灾,简直是道德沦丧!世风日下!   李念把毕生积攒的贬义词,都用到了这两人的身上,恨不得把他们钉死在耻辱柱上。   文末,李念发出了一声质问。   这种人,怎么能够领导国棉厂,带着工人们迈向更好的未来?   北城几家报社像是约好了一般,争相发表这篇采访新闻。   内容并不相同,各有侧重点,然而并不影响他们批判薛厂长和焦宗耀。   新闻一出,几乎传遍了各个角落。   薛厂长和焦宗耀一起床,原本最头疼的事就是检讨书。   然而,变天了。   左右邻居纷纷拿着报纸上门,询问他们事件始末,被他们恼羞成怒轰了出去。   薛莹连门都不敢出,唯恐被人用谴责的眼神注视。   她以前仗着薛厂长欺压过不少人,今天却是头一回觉得这个父亲令她感到丢脸。   引以为耻。 第494章 当地人不太友善   “爸,我都没脸去学校了,你做事怎么给人留下把柄呢!”薛莹抱怨着。   盛怒之下的薛厂长,哪里容得她这样挑衅威严,当即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吃我的喝我的,仗着我的权势在外面作威作福,你现在反过来指责我?”   薛莹捂着脸颊嘤嘤哭泣,躲到自家母亲的身后。   心里有再大的怨气,都不敢说出口。   “老薛,打孩子有什么用,现在最要紧的是先解决目前的困境。”   薛厂长冷冷一笑,“解决?你教教我怎么解决!”   “去找焦宗耀!你是受他指使,都是他的命令,跟你有什么关系?”   薛厂长浑身力气像漏气的气球一般,泄了出去。   他垂头丧气瘫坐在椅子上,脑袋低垂。   铺天盖地的报纸,都在批判他,他哪里躲得过去。   哪怕是焦宗耀,恐怕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完了,彻底完了。   他绝望地闭上眼。   如他所想,焦宗耀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先前得罪的人多,多少人盯着他,只等他出事后来踩上一脚。   钱主任和他素来不和,更不可能帮他。   除了坐以待毙,他竟想不出丁点法子。   他看着惊慌不已的妻儿,微微眯起眼。   “怕什么!”   他冷冷一哼,“咱们又不是没钱,回头风向有变,我就联系人,送你们去港城。天大地大,还能没有我们一家的容身之处?”   他媳妇儿迟疑道:“可家里这些东西,万一有人上门抄家怎么办?”   焦宗耀抿着唇,“回头我藏到老屋去。”   这些年他抄过不少人的家,攒了好些积蓄。   要是真有一日风水轮流转,这些东西他肯定是要想办法保住的。   他们两个首当其冲,然而国营厂也没好到哪里去。   作为姜榆的上级,郑厂长也被牵连其中,陷入风波。   他坐在办公室沉默了许久,那字字珠玑的采访稿,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姜榆啊,冷不丁丢下一颗炸弹。”   把他们炸得外焦里嫩。   难怪昨日钱主任亲自上门去请,她却不松口,合着是有后招。   有这一篇新闻在,他们不仅要把她和贺庭岳请回来,薛厂长和焦宗耀是万万保不住了。   “好啊!真是好得很!”   郑厂长越想越怒,忍不住发笑。   “去把姜榆和贺庭岳给我喊过来!”   外头的人弱弱回了句:“厂长,姜科长和贺科长今天一早就离开了北城。”   郑厂长扶额,头疼。   他不仅自己生气,还即将面临上头的雷霆之怒。   结果始作俑者跑得飞快,丢下一堆的烂摊子。   原本能除掉薛厂长,他应该感到高兴。   毕竟姓薛的最爱生事,没了他,扶持蓝饶萍上位,一切顺理成章。   然而现在的他,却哭笑不得。   而这一切,正在前往豫南的姜榆,毫不知情。   先前过来的时候豫南正值洪灾,家园破碎。   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一切都在慢慢恢复。   呈现在姜榆面前的,又是另一番场景。   巧的是,丁佳楠这次联系的村子,竟然是同安村。   同安村在豫南边上,这一带幸运避开了洪水。   在同安村停留了两日,他们继续出发。   后来到陈钰所在的地方,和他叙了一番旧。   “早知道你们要来,我就请两天假,带着你们到处转转。”   从洪灾到现在,陈钰忙得不可开交,也是这段时日才清闲一些。   提到北城那边的事,姜榆顺势问了句:“陈工认识焦宗耀吗?”   听到这个名字,陈钰变了脸。   “怎么会不认识。”   焦宗耀和陈钰年纪一般上下,但他和秦康义交情特别好,像是忘年交。   秦康义却不知,此人狼子野心,觊觎秦家已久。   “当初秦家被抄家,还是他亲自带人上门。”   陈钰想起来,便觉得恨得不行。   “他父亲过世,母亲重病,弟妹上学,哪一样没得秦家的资助。而这一切,成了焦宗耀举报秦家的证据。”   他到现在都无法忘记,焦宗耀当初是什么样的丑陋嘴脸。   他正气凛然,高高在上指责秦康义靠着剥削人民群众敛财。   让秦家受尽屈辱的同时,把秦家财产据为己有。   姜榆眯着眼,“所以当初秦家的财物,都落入了焦宗耀的手中?”   陈钰摇摇头,“不尽然,知道秦家有钱,多少人想分一杯羹,但焦宗耀手中的,绝对是大头。”   焦宗耀当初还不是副主任,但他借着秦家的事,和当时的主任沆瀣一气。   后来他坐上副主任这个位置,又用同样的方法狠咬了主任一口。   只是他漏算了一点,哪怕除掉了纺织工业革委会的主任,他也不可能上位。   “这种靠着出卖朋友上位、忘恩负义的臭虫,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陈钰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厌恶。   姜榆眼底掠过讽刺,难怪这么喜欢抄家,原来是习惯成自然。   但焦宗耀手里握着秦家的财物,就算被撤职,他的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除了秦家,谁又敢肯定他没有在其他地方敛财。   这种蛀虫,早该拔除了。   “陈工,今日就不打扰了,大部队还等着我们。”   陈钰忙道:“这么着急吗?”   “丁导还得去同乐村取景,离这边不远,天黑前得赶过去。”   听见姜榆的话,他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什么村?”   “同乐村。”   陈钰啧了声,“你们跑那边做什么?”   姜榆解释道:“是丁导联系的地方,有问题吗?”   陈钰摇摇头,“你要说有问题,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当地人不太友善。”   先前为了重建堤坝,他走访了不少地方。   同乐村坐落在深山,如果不是从小生活在那边,想走出来很难。   那边只有三三两两的小村落,加起来大概有几十户人家。   无论是当地的队长还是村民,都特别封闭,不爱和外界交流,以至于他们对待外人都很防备。   “除了同乐村,还有哪些村子?”贺庭岳开口问道。   陈钰思索片刻,“一个同桥村,一个刘家村。”   “同桥村?”这个名字姜榆似曾相识。   贺庭岳从旁提醒:“付向阳的表舅,就在这个村子。”   提到这个同桥村,陈钰啧了声。   “那边的人戾气重,可以的话,最好不要和他们有过多交集。”   陈钰一直觉得这几个小村子很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工作结束后,他便没再往那边跑过,因而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没有深究。   如果可以,他自是不希望姜榆往那边跑。   “陈工,能帮忙打听同桥村的人吗?我妹妹被她婆婆送到了这边养胎,说是就在同桥村。”   陈钰脸色微变,“哪个正常人把儿媳妇送过来养胎!先前这边都被淹了,当地人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谁有精力管别人。” 第495章 没有女人   姜榆来豫南的目的本意不是姜婷,只是顺道问问。   如今听见陈钰这样说,她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可是北城的公安和当地打听过,说姜婷确实是在同桥村。”   如果姜婷真的来了,那她肯定得出示介绍信,想来当地会有记录。   陈钰心中怀疑,想到是姜榆的妹妹,便答应给她打听打听。   在此期间,姜榆先跟着剧组前往同乐村。   与其等待消息,姜榆更喜欢主动出击。   在同乐村,“丁”是大姓。   丁佳楠正是因为这里有远房亲戚,才联系上他们。   接待他们的是丁队长,五十上下的年纪,光是看这张脸,瞧着是一个很正派的人。   “我们村人少,只有不到二十户人家。之前洪灾,大家房子都冲走了,现在住的都是政府帮忙重建的房子,但还有一些老屋空着,我给你们收拾出来了。”   同乐村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头。   姜榆举目看去,因为村里来了生人,不少人都出来看热闹。   好似很正常,但姜榆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丁队长带着他们到了老屋,只有两间大通铺,男女得分开住。   “条件有些简陋,请大家多担待。”   丁佳楠忙道:“丁叔不必客气,我们只在这里待两三天,之后就要离开。”   丁队长点点头,“你先前让我帮忙换的粮食都在灶上,你们自便,我就不打扰各位休息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贺庭岳,微微点头,才转身离开。   从老屋出来没多远,一个瘸腿的男人走到他身旁。   “叔,好多女人!”   丁队长眉眼沉沉,“丁佳楠跟我们村能搭上亲戚关系,这些人不准动。”   瘸腿男人着急道:“叔,不动丁佳楠不就行了!我还没娶媳妇儿呢,错过这次,我这辈子都娶不上了!”   丁队长没再反驳他的话,而是目露沉思。   “再说吧,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丁队长走后,姜榆心里也是若有所思,总觉得有问题没想通。   “丁导,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丁佳楠摇摇头,“我也是从我奶奶口中得知,往上几辈能和这里搭上亲戚关系。”   其实很远,平时更是不联系。   但出门在外,多个亲戚也没坏处。   “你不觉得这里有些奇怪吗?”   丁佳楠一愣,“哪里奇怪?”   姜榆说不上来。   贺庭岳走了进来,“没有女人。”   姜榆醍醐灌顶,“对,一路走来都没看见有女人!”   这里的女人都不出门吗?   丁佳楠恍然,好像还真是。   一个村子再小,只要有人住,就不会只有单一的性别。   “连小孩都只有男孩,没有女孩。”姜榆终于明白哪里奇怪了。   听她这样一说,丁佳楠心里有些发毛。   叶竹猜测:“会不会是因为当地人比较传统?”   丁佳楠摇摇头,“不清楚,回头我们出去转转。”   姜榆看着天色还早,想去同桥村走走,打听一下姜婷的消息。   贺庭岳自然陪着她一同过去。   同桥村离这边很近,是一个更小的村落,只有十几户人家。   听到他们要去同桥村,丁队长表示愿意同行。   路上,姜榆不经意问了句:“丁队长,你们村的女同志好像比较少?”   丁队长笑着解释:“她们都不爱出门。”   姜榆没再开口,只是心里依旧怀疑。   再不爱出门,还能做到一个女人都没有吗?   来到同桥村,丁队长为他们引荐了当地的生产队长王桂生。   姜榆一看,竟然是个残疾人,下面两条裤腿空空荡荡。   “王队长,我们这次前来是想跟您打听一个人。”   王桂生低着头,“谁?”   “村里有没有一个叫王秋生的?我们院儿里有个同志叫付向阳,是他表外甥。”   “王秋生?有,你找他什么事?”   姜榆道:“付向阳不是把他媳妇儿送来这边养胎吗,叫姜婷,不知道您清不清楚?”   王桂生果断摇头,“不认识,没听说过他家有来人,没有的事。”   他抬眼看着姜榆,神色防备。   姜榆这就更迷惑了,那些公安和当地打听过,都说确认姜婷是在同桥村。   那么,究竟是哪一方在说谎。   贺庭岳捏了捏她的手,“那应该是我们搞错了,还是去其他地方找找。”   姜榆笑着点头,“是,打扰了。”   “要是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王桂生客气道。   姜榆一顿,笑着开口:“还真有,我想去王秋生家里看看行吗?”   王桂生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抬眼看向丁队长。   丁队长应下:“既然这两位同志想去,那就让他们过去看看也无妨。”   “好,老丁你帮我带他们去吧。”   丁队长便领着他们去找王秋生。   路上聊起,姜榆才知道王桂生和王秋生原来是堂兄弟。   “秋生性子有些暴躁,你们别介意。”   姜榆:“不会,毕竟是向阳同志的表舅,我们想着总得过来拜访一下。”   大家都住着政府帮建的新房子,王秋生家却还住在以前的老屋。   姜榆不经意道:“洪水过后,竟然还有老屋没被冲毁吗?”   丁队长解释:“大家帮着重新修整了一遍。”   “原来如此。”   “秋生,有人来了,在家不?”   丁队长在门外敲了敲门,没听见里面的动静,眼神沉了沉。   “秋生!”   过了一会儿,从旁边的小屋走出来一人,嘴里骂骂咧咧。   “嚷什么!”   “姜同志,这就是王秋生。”   姜榆打量着来人,“这就是向阳同志的的表舅吗?”   王秋生一愣,看向丁队长。   “他们是谁?”   丁队长笑着介绍:“从北城来的,说是跟你表外甥住同一个大院儿,过来拜访你。”   王秋生嗤了声,“哪里有空着手拜访人的。”   姜榆眼含歉意,“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带上东西。我听向阳同志说,你们一家子都住在一起,不知道他姑婆在不在,他还叫我给老人家问个好。”   王秋生不耐烦地摆摆手,“我妈早死了,家里就我一个。”   姜榆心一沉,初步可以确定林红霞在说谎。   她突然有些迷茫,姜婷真的会在这里吗?   “家里就没其他人了吗?”   丁队长主动开口:“秋生他父亲和媳妇儿都在洪水中没了。”   “原来如此,真是不好意思,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丁队长问道:“你们认识回去的路吗?”   “认识。”   “那我就不送你们了,我还有些事要和桂生说,你们先走一步。”   姜榆应下:“好,麻烦丁队长了。”   “好说。”   确保他们的身影走远,丁队长才沉下了脸。   “我不是跟你说了,每天除了送饭,别下去看她!”   王秋生嘟囔:“她是我媳妇儿,我怎么就不能看了。”   “这几天你收敛一些,等那些人都走了再说。”   丁队长有种直觉,来的这些人都不是好惹的。   能乖觉一些,最好别叫他们察觉不对。   王秋生想起姜榆那张娇俏的脸庞,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丁哥,那个女人真好看,咱们把她留下来吧?”   丁队长怒斥:“你给我闭嘴,不准打她的主意,听见没有?”   王秋生那才起来的苗头,就这样熄灭了。   他耷拉着脑袋,“知道了。”   丁队长眉眼一压,“我找你哥说几句话,你安分一些。”   从王秋生这边离开,他脚步急促,回到了王桂生家里。   “你不是说,之前就有人跟你打听过那妮子的下落?”   王桂生愣了下,慌乱抬头。   “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丁队长摇摇头,“不确定,但这几天你看好那妮子,还有秋生,反正他们过两天就走了。”   “好。”   丁队长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我和秋生说了,媳妇儿给他,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生下来是个儿子,就抱来给你。”   提到儿子,王桂生眼底才有几分光芒,很快又黯淡下来。   “可要是个闺女呢。”   丁队长脸色淡下,“那就是老规矩,闺女留着也没用。”   另一边,姜榆和贺庭岳重新回到了同乐村。   丁佳楠关心道:“找到人了吗?”   姜榆摇摇头,“没有。”   但越是和当地人接触,她越觉得有问题。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附近这几个村子都不正常。 第496章 救救我   晚上睡的是大通铺,姜榆有些不习惯,辗转反侧到深夜才睡下。   她原本以为此行不会顺利,然而一连两天,他们都在有条不紊按计划进行。   至少在这个村子里,没有生出什么事端。   就因为没有问题,才叫姜榆感到奇怪。   顺利过头,就好似有人刻意收敛,只为了……   “送走瘟神。”贺庭岳一语中的。   姜榆哭笑不得,“你在说我们俩吗?”   贺庭岳揉了下她的脑袋,“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兴许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瘟神。”   姜榆凑近他,“你发现什么了吗?”   “我初步怀疑……”   话音未落,便被一道声音打断。   “姜榆!”   姜榆抬眼看过去,是陈钰。   “陈工,是有消息了吗?”   陈钰快步走过来,左右看了一眼,确保没人才开口。   “姜婷确实去了同桥村,她有介绍信,信上写的是探亲,但是早就到期了。”   姜榆背脊发凉,可是姜婷没回北城。   王桂生他们在说谎。   “陈工,能报警吗?”   陈钰声音沉重了几分:“这也是我想提醒你们的,要找你妹妹,先离开这里。”   “为什么?”   陈钰呼吸急促,刚想开口,被贺庭岳打断:“丁队长,有事吗?”   姜榆脸色一僵,连忙调整情绪,笑着看过去。   “丁队长。”   丁队长从外面走了进来,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陈钰身上。   “这位是……”   陈钰扯开唇角,“队长贵人多忘事,先前负责重建水坝的工程师就是我,我还来过你们村呢。”   丁队长恍然,“您这回过来是为了……”   他瞥了姜榆一眼。   陈工道:“这两个小同志是我的朋友,我过来找他们。”   丁队长恍然,“这么巧。”   他好似只是恰好路过,停下来闲聊几句,说完就离开了。   然而,姜榆却敏锐察觉到了他的防备。   “他应该是听到陈工过来的消息,特地跑来试探,他究竟想掩盖什么?”   陈钰拉着她进屋,但没关上门。   真要关了门,才叫人怀疑。   “我查姜婷消息的时候,受到了阻拦。后来我绕开了这个人,去寻了我的朋友打听消息,顺便打听到了一些和同乐村有关的事。”   具体来说,并不只是同乐村,还有同桥村和刘家村。   “陈工,什么事?”   “你们来的这几天,没有发现这里没有女人吗?”   姜榆像是找到了共鸣,立马点头。   “早就发现了!但丁队长说,他们这边比较传统,女人不出门。”   陈钰正色道:“他们不是传统,我怀疑他们的媳妇儿都被关着。”   “为什么?”   陈钰没急着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起了这几个村子发生过的事。   “同桥村有一个队长叫王桂生,你们见过吗?”   姜榆点点头,“他的腿……”   “对,他的腿是被他媳妇儿砍断的,后来在逃跑的中,他媳妇儿从山崖上掉下摔死了。”   整个村子仿佛都在极力掩饰这件事,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要这样对待王桂生。   只有个别外村人仿佛听见他媳妇儿求救,声称自己是被拐卖到同桥村的,希望能有个人救救她。   姜榆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所以这里不是没有女人,可能是因为女人都是外地来的,怕她们跑了,自然得关着。   在这山里,没有人带路,盲目跑出去,那就是王桂生媳妇儿的下场。   “类似的事,我打听到好些,不只是王桂生。”   但他们村里没人报警,外人也不爱多管闲事。   加上派出所里本身有他们的人,偶尔有人提出疑惑,但很快又被压下了。   姜榆这才明白,为什么陈钰让他们快点走,原来是入贼窝了。   “姜榆,先离开这里。”   管你是龙是虎,在人家的地界里,你都得趴着。   “我们今天是最后一天,原本也就打算要离开了。”   她想救人,却不会拿自己去冒险。   这些事也没必要告诉丁佳楠,反正都要离开了。   “姜榆,你来得正好,我们今天就走。”   姜榆惊讶道:“怎么这么着急?”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大家都不适应这边的环境。”   主要是条件太差了,丁佳楠自己都不习惯。   大家来到这里都不爱出门,叶竹说那些男人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有些不对。   尽管他们好像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但就是不舒服。   姜榆帮着收拾东西。   她的行李都和贺庭岳放在一起,用不着她动手。   “今晚先去城里住招待所,明天回北城。”   收拾好行李,丁佳楠先去和丁队长打了声招呼。   丁队长问道:“怎么这么着急?”   “不着急,就提前了一天而已,大家都不适应,这就要回去了。”   丁佳楠的解释,却没被丁队长听进去。   他心里有些慌,怎么这么凑巧,前脚陈钰过来,后脚她们就要走。   难道是听说了什么?   “佳楠,你对我们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丁佳楠一愣,“没有呀,能有什么误会?”   她是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   丁队长眉眼沉沉,叹了声气。   丁佳楠还赶着回城,便没和他多说,起身欲离开。   才走到门口,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她险险站稳,回头一看,一个女人死死抓住她的胳膊。   “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丁佳楠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已经被丁队长拉走。   “你胡说什么!”   女人尖叫一声,咬上了他的手腕,惹得丁队长反手甩了她一耳光。   这一巴掌,丝毫没留情,打得女人扑倒在地。   见他还想继续打,丁佳楠忙拦住。   “叔,还是算了。”   丁队长余怒未消,对她没个好脸色。   “快走吧。”   可这是丁佳楠唯一一次见到村里的女人,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好奇。   她迟疑片刻,突然门口出现一个瘸腿男人拦下她。   “叔,她知道了,不能让她走!”   其他人留不下,总得留下一个,他不嫌她年纪大。   丁佳楠脸色微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丁队长,这是什么意思?”   丁队长别开脸,状若惋惜叹气。   “我原本想放你走的。”   可惜,丁佳楠非要出现,还看见了这一幕。   现在放她走,被人知道村子里的事,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们。”   瘸腿男人一把扣住丁佳楠的手,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强悍有力的双臂紧紧桎梏住她,把她一步一步拖进屋里。   丁队长头都没回一下,弯腰看着地上的女人,眼底阴沉。   “你看,她没能救你,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女人崩溃地趴在地上,绝望大哭。 第497章 不能让他们走!   这边,姜榆迟迟没等到丁佳楠回来,心里已经有些着急。   “说好了打个招呼就回来,怎么去了这么久?”叶竹眉头皱了起来。   她对这几个村子的观感很不好,恨不得立马离开。   丁佳楠走了这么久,她心里觉得不安。   姜榆走了出来,“叶姐,你跟大家先回城,我们去看看丁导。”   叶竹不想和他们分开,起身道:“我跟你们一起。”   “不用,我们去招待所会合,你们先走一步。”   姜榆看出了她心中的焦躁不安,想来她应该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叶竹只好应下,“那你们注意安全。”   姜榆看向贺庭岳,“我们走吧。”   丁佳楠已经走了这么久,她总觉得可能会出事。   但他们不能丢下人就这样离开,这一趟有没有凶险,谁都不清楚。   看见他们的到来,丁队长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们怎么还没走?”   姜榆道:“丁导一直没回来,丁队长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丁队长惊愕地愣了一下,“她跟我打了招呼就走了,怎么她没回去吗?”   “没,我们等了她许久,见她还没回来,这才过来看看。”   姜榆解释的空档,贺庭岳在打量这个屋子。   最后目光定格在院子里,那地上有条链子。   察觉到他的目光,丁队长急忙走到他跟前,笑着开口:“她已经走了,兴许是先回城了呢。”   贺庭岳冷冷拂开他,走到院子里,捡起那条链子。   姜榆一眼便认出,这是丁佳楠戴着的那一条。   如果不是有激烈的动作,链子不会断成这样。   她基本能确定,丁佳楠兴许没走出这个屋子。   “丁队长,丁导真的不在这里吗?”   丁队长脸色渐渐僵硬起来,一瞬不瞬盯着贺庭岳手中的东西,心里暗骂。   “兴许是她不小心丢在这里的,她跟我说完话就走了。”   姜榆把链子拿了过来,摩挲两下。   “这样一条链子,你以为轻易能断吗?”   丁队长嘴角抽搐两下,正头疼要怎么解释,自家侄子又按捺不住了。   他膝下没有儿子,只有这么一个侄子,从小在他身边长大。   丁大坤因为是个瘸腿,身体有缺陷,挑女人都轮不上他。   以至于他快三十了,还没个媳妇儿,性格愈发暴躁着急。   他原就看上了姜榆,只是丁队长再三阻拦,让他不敢下手。   好不容易见姜榆送上门,他是忍了又忍。   直到贺庭岳发现了那条链子,他就忍不住了。   他像刚才一样,目光贪婪地锁定了姜榆。   “叔,别和他们废话了,男的都处理了,把女的都抓起来!”   一个都别想走!   丁队长脸色阴鸷,眼底流露出令人胆寒的恶意。   “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丁大坤故技重施,想锁住姜榆,把她拖进屋。   但他忽略了贺庭岳,手还没碰上姜榆,肚子先挨了贺庭岳一脚。   这一脚力道惊人,直接把他踢得腾空飞起,又重重摔落在地,五脏六腑跟移了位似的翻腾。   “大坤!”丁队长目眦欲裂,才想跑过去,额头突然贴上冰冷的枪口。   他浑身的鸡皮疙瘩立时炸了开来,头皮发麻。   丁队长下意识想求饶,一张口,牙齿便跟打架似的磕碰在一起,发不出一个音节。   只能在贺庭岳冷漠的注视下,缓缓跪了下来。   姜榆冷眼看着他。   “丁队长,我最后问你一次,丁导呢?”   丁队长瑟瑟发抖,“在在在……在地窖里。”   他们村,挨家挨户都有挖地窖的习惯。   但凡有女人的,都会被关在地窖里。   贺庭岳轻抬了下手腕,“把人带上来。”   被枪抵住脑袋,他哪里敢说不,几乎是爬着进了地窖,给丁佳楠松了绑。   等他带着丁佳楠出来,贺庭岳已经把枪收起来。   “我们没伤害她,就只是把她关进了地窖!”   姜榆连忙跑过去,拉着丁佳楠检查一番。   她身上有些绳子勒出来得皮肉伤,整体没受到什么大伤害。   “丁导,你没事吧?”   丁佳楠惊吓过度,一张口,眼泪先落了下来。   丁大坤把她送进地窖后,紧接着那个求救的女人也下来了。   她才知道,这个女人是被拐卖过来的。   这个村子不是没有女人,而是都被拐卖过来的。   因为要防着她们逃跑,她们不允许出门,只能每天关在地窖里,唯一的作用就是给他们生儿子。   丁佳楠一度以为自己再也走不出这个鬼地方,差点就绝望了。   没想到姜榆和贺庭岳会找过来。   “我……我没事,那里……”   姜榆用眼神制止住她,只带她走,不算触碰到村里人的利益。   但牵扯到其他人,丁队长可就没那么容易放他们离开了。   “丁队长,我怕再惹上什么麻烦,劳烦你送我们离开。”   丁队长哪里敢说不,他现在心里只有后悔。   就按照先前那样,安分一些,送走这些煞神就好,做什么要招惹他们。   “走,我送你们出去。”   丁大坤还蜷缩在地上起不来,他都不敢多看一眼。   谁叫他贪心不足,有了丁佳楠还要去碰人家媳妇儿。   从他身旁路过,贺庭岳忽而顿住脚步,抬脚踩在丁大坤的手指上,碾压而下。   丁大坤面目狰狞起来,发出撕裂的惨叫声。   贺庭岳看着他的痛苦,眼底没有波澜。   “有些人,不是你能动的。”   丁队长缩在一旁不敢看,狠狠咬着牙。   把这些人送走就好了。   不料来到村口,原本早就应该离开的叶竹一行人,竟然被人堵在了这里。   看着叶竹焦急慌张的脸色,姜榆瞥了丁队长一眼。   “丁队长好谋算,还知道双管齐下。”   丁队长心里叫苦,他一开始就只想把人送走,没想得罪他们。   “你们做什么!还不快放他们过去!”   拦路的那帮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独眼男人走了出来。   “叔,不是你让大坤说……”   丁队长一巴掌拍过去,“说个屁,快把人放了!”   有他出面,拦路的人纷纷散了,只是脸上残存着不甘心。   得了放行,叶竹忙拉着丁佳楠,一行人快步往前。   才走出村口,剧组的一个男同志回头放狠话:“你们给我等着,我回去就报警,把你们都抓起来!”   村里人对“报警”二字尤为敏感,听到他的话,便顾不得丁队长的命令,再次把人给围起来。   “叔,他们要报警,不能让他们走!”   叶竹狠狠瞪了开口的男同志一眼,“你就不能闭嘴!”   什么时候说这话不好,偏要这时候说出口。 第498章 这得看你了   丁队长知道贺庭岳手里有枪,他刚才那熟练的动作不似作伪,他手上是真的见过血。   招惹上这样一个人,对村里没好处。   与其鱼死网破,不如好好商谈。   “贺同志,我们不想惹麻烦。”   贺庭岳脸色淡淡,“巧了,我们也是。”   那扬言要报警的男同志一脸愤慨,还觉得贺庭岳胆小怕事。   “他们做的事已经犯法了!你刚才没听见吗,他们想绑架我们,不让我们走,必须报警!把他们给抓起来!”   他这话一出,丁队长身后一行人的脸色愈发狰狞。   丁佳楠一巴掌拍过去,“朱远志,你再开口,你就自己留下来!”   朱远志满脸愤愤,不情不愿闭上嘴。   他满腔的正义,就这么憋在了胸口,心里翻来覆去骂着他们胆小鬼。   丁佳楠深吸一口气,上前走了一步。   “叔,我们不会报警,我们只想离开这里,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麻烦。”   丁队长在公社有人,他其实并不怕他们去报警。   但谁知道中途会不会出什么岔子,麻烦自然是越少越好。   他沉眼看着丁佳楠,咬牙道:“放他们走!”   丁佳楠手心都是汗,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比旁人经历的多,脸已经麻木,只是机械地往前走。   好不容易走到公社这边等车,众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朱远志还嚷着要去报警,不顾大家阻拦要去派出所。   最后还是贺庭岳出手,才拦下了他。   “你可以报警,等我们都离开,不要牵连我们。”   朱远志怒容满面,谴责着他:“你是不是男人!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们做什么?几个乡下的土鳖,也值得你们这样忌惮!”   姜榆冷声道:“你不忌惮,你刚才怎么不留下来?我们不拦着你报警,前提是等我们离开,随你怎么作死。”   朱远志一张脸涨得通红,偏偏又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正是知道贺庭岳是保卫科的人,才敢叫嚣着报警。   可他不明白,保卫科的人怎么会这么懦弱,遇到事只敢当缩头乌龟。   丁佳楠疲惫地捂住眼,无力道:“朱远志,你再说一句,以后就不必跟着我做事了。”   他猛然看向丁佳楠,满心不服。   “丁导……”   叶竹用眼神制止了他,“安静一点。”   朱远志只好不甘不愿闭上了嘴。   好不容易等来了班车,一行人迫不及待买车票上车。   好在这一路都很顺利,没再遇到什么的事,平安抵达了招待所。   陈钰早早在这边等着,脸上难掩焦急。   在看到他们一行人的时候,肉眼可见放松下来。   “路上还顺利吗?”   姜榆看了一眼丁佳楠,还真谈不上顺利。   “陈工,进屋说吧。”   众人办好了入住,便各回各屋。   姜榆和贺庭岳则是带着陈钰,来到了丁佳楠和叶竹的房间。   洗了一把脸,丁佳楠终于缓过来。   “那个地窖里还关着一个女人,她叫余兰,北城人。”   余兰今年三十八岁,今年是她被拐过来的第十八个年头。   听着丁佳楠断断续续说着话,大家心里都很沉重。   被关在地窖里生活,他们对待外来女人的方式,不能称之为人。   余兰刚来那会儿挨了不少打,因为学不乖。   后来她学会了装乖,找到了机会逃跑。   结果不言而喻,她连同桥村都没跑出去,就被人抓了回来。   毒打一顿后,她再一次被丢进了地窖。   从那之后,她很少有出来的机会。   像畜生一样被关着。   说到这里,丁佳楠已经泣不成声。   “她说她想死,可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在死之前见她爸妈一面。”   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她,让她活到了现在。   “她……”姜榆声音嘶哑,“她没有生孩子吗?”   这些人的目的很显然,就只是为了找女人生孩子而已。   丁佳楠咬着手背,“生了三个女儿,都被埋了。”   姜榆错愕不已,这难道就是村里没有女人的原因吗?   丁佳楠惨然一笑,“他们真的是畜生,没有人性。”   他们需要的不是媳妇儿,只是一个可以给他们繁衍后代的工具。   陈钰面色沉重,余兰绝对不是的唯一一个被这样对待的女人。   姜榆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先联系上当地公安局。可公社派出所有他们的人,谁能保证县城公安局不会有人包庇呢?”   要是有人包庇,兴许他们都走不出县城。   贺庭岳抬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沉声道:“这得看你了。”   与其直接去联系公安局,不如让他们主动关注这件事。   姜榆心领神会,“你的意思是……李念!”   手段只要好用,她不介意多用几次。   “我得找个地方联系李念,她肯定很乐意接收这个新闻。”   而且这个新闻一旦登报,必定会引起北城轰动。   问题在于,这是一个没有经过证实的新闻。   他们没有证据,全靠猜测。   得李念拿出自己的职业生涯,来和姜榆赌。   赌赢了,她前途无量。   赌输了,李念这辈子只能止步于此。   “姜榆,先前报道你的采访,其实也是一场豪赌。无论是薛厂长,还是纺织工业革委会,我都得罪不起。”   但她仍旧选择了姜榆。   姜榆可能不信,她从听说这个名字开始,到深挖她的事迹,就莫名为她折服。   “我跟你赌这一次,真要是赌输了,我也认了。”   姜榆语气沉重,压低的嗓音透过电话,传到李念的耳中。   “我代表那些被拐卖的同志,感谢你。”   李念没空煽情,她根据姜榆的描述,飞快整理出几个问题。   等把大概都了解清楚,她才语速飞快说道:“我会尽我所有的能力,让这篇新闻登报,但我无法给你做出保证。”   姜榆没有强求,只说:“我等你的消息。”   要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把一篇不确定的的新闻发出去,引起社会轰动,背负的压力是巨大的。   光靠李念一人做不到,她还得把领导拉进来。   然而,一旦出了岔子,他们需要面临的就不只是处分这么简单。   李念动作很快,整理好了这篇新闻稿,越级提交到了总编手上。   “你这消息够灵通的,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没听说,你在豫南公安局还有人脉?”   李念挺直腰板,“公安局还没插手,这是姜榆传回来的消息。”   总编眉头一皱,丢下那篇新闻稿。   “李念,新闻报道的原则是什么?”   李念昂首挺胸,声音洪亮:“客观真实,公正全面。”   总编曲起手指在桌面用力敲了两下,一脸严肃。   “这篇新闻,你做到了吗?官方都没有插手的事,你凭什么笃定这是事实?如果有造假成分在,引起社会恐慌,你负责吗?”   “我负责!”   “你拿什么负责!”他大怒,抓起桌面的书就想往她身上砸。   却在看见她那倔强的面孔时,僵住了。   他摆摆手,“出去。”   李念不动,软下了语气。   “连哥,我进报社这些年,你是看着我成长的,如果这篇新闻没有报道的价值,我绝对不会碰!姜榆知道这些事,她甚至不敢报警,唯一的办法就是求助我。”   连裕安冷笑,“你还能比当地公安厉害?”   “我不能,但我能做的,就是调动这些力量!哪怕能救出一个被拐卖的同志,都是值得的!”李念掷地有声。   连裕安沉着脸不说话。   这已经不仅是李念的事,一旦审核通过,见了报,他也得担职。   但如果是真的……   他长长叹了一声,“就不该让你接触姜榆。”   李念笑了起来,“我反倒觉得自己变得更好了。”   她不稀罕什么荣誉加身,她只希望能早点把那些人救出来。   “连哥,我代表那些被拐卖的同志,感谢你。”   “滚!” 第499章 都是我妈做的!   给李念去了消息,接下来大家能做的就只有等候。   这看在朱远志的眼中,便成了不作为。   他站在丁佳楠的面前,怒声斥责:“丁导,我从没想过你竟然是这种人,胆小怕事!他们那些乡巴佬都踩在我们头上了,我们就这样走了?”   不报警,他心里憋屈至极。   他不知道这几个村子里藏着什么秘密,但他们触碰到了他的尊严,就该付出代价。   丁佳楠冷眼看着他,“我做什么,不需要跟你解释,你要是不想在这里等着,就先回北城。”   朱远志憋屈极了,“既然不报警,还在这里待着干什么,直接回北城不就行了!”   他实在不理解丁佳楠的行为。   叶竹劝了两句:“回房间休息吧。”   忐忑不安等候了一晚上,次日一早,姜榆便给李念去了电话。   然而打了一遍又一遍,根本接不通。   丁佳楠有些不确定:“是不是没成?”   姜榆道:“就算没成,李念也不会不接电话。”   现在电话根本没接通,意味着不是李念不接,肯定是她那边有状况。   姜榆又等了一会儿,果见李念给她回了电话。   “姜榆,新闻已经登报,今天一早,我们报社的电话都被打爆了。”   因而李念等到现在,才有空给姜榆回消息。   “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念:“连哥被上头喊去训话了,我觉得成效还不错。”   换言之,事情闹得够大,不出意外的话,北城这边肯定会派人过去查实。   “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一有消息,我会立马给你回电话。”   挂上电话,姜榆他们依旧没走。   今天就守着这个电话,等李念那边传消息过来。   同一时间,看见新闻的郑厂长,又被气笑了。   “不在北城还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两个真是好样的!”   苗石兰没来得及生气,满脑子都是那些被拐卖到这个地方的孩子。   “整个北城都知道这件事了,上头应该会重视吧?”   郑厂长抹了一把脸,“这能不重视吗?姜榆简直就是胡闹!”   苗石兰摇摇头,眼底反而浮现一丝欣赏。   “我倒是觉得他们很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老郑,你不如他们。”   郑厂长现在的脾气和年轻时候差不多,一样的犹豫。   他虽然聪明,却做事不够果断,瞻前顾后。   年纪大了稳重一些是好事,但姜榆还年轻,就该有冲劲。   郑厂长感叹一声,“我确实不如她。”   姜榆之前那一篇采访稿,已经得罪了不少人。   她自然达到了目的,把薛厂长拉下台。   就连焦宗耀也在停职状态,等待处分。   可为了一时意气,给自己树敌这么多,对她以后不利。   “这两个人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贺庭岳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可不信这篇新闻,是姜榆一个人想出来的主意,亏得李念愿意陪他们一起胡闹。   而同一时刻,国棉厂家属院。   徐丽华一早出去买菜,也看到了这篇新闻。   打眼一看,没深想,只是感叹这些人不做人。   后思索一番,她嘶了声。   同桥村?那不是付向阳表舅家吗?   她忍痛花钱买了一份报纸,揣着报纸急急忙忙回家去。   “老林!老林!”   林红霞从屋里出来,脸色有些黑。   “一大早的,你喊魂呢!”   徐丽华把报纸往她跟前递,目光如炬。   “你自己看!”   林红霞面上不耐,随便扫了几眼。   “看不懂!”她把报纸重新塞了回去。   徐丽华用力跺着脚,“向阳表舅,是在豫南的同桥村吧?”   林红霞脸色一僵,“什……什么?”   徐丽华愤恨地咬着牙,还在装傻!   “你不是把姜婷送去同桥村了吗?这个村,几乎整个村子都是人贩子,他们专门拐卖外地的女同志,关在地窖里当媳妇儿!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林红霞大惊,脸色变化着,后退了好几步。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丽华哼了声,“你最好不知道,如果你真把姜婷送到那种地方,那你就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都是不够还的!她还怀着孩子,那肚子里是你的孙子!”   林红霞下意识反驳:“那才不是我的的孙子,姜婷不守妇道,怀的根本不是向阳的种!”   “我呸!”林冬花跑了出来,指着她怒骂:“整个家属院,没人不知道付向阳不能生!难道姜婷能自己跑去借种吗?还不是为了成全付向阳的面子!你还把人送到那种地方,你这人迟早遭报应!”   林红霞喘着粗气,“那也是我家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徐丽华冷嗤,“跟我们当然没关系,但二厂出了你这种人,我觉得脸上蒙羞!”   她为和这种人当了这么久的邻居,感到耻辱!   她冲着林红霞狠狠呸了声,好似看见了一个多么令人恶心的垃圾。   这一幕正好被付向阳瞧见,自然忙不迭护着。   “徐大妈,你这是干什么!”   “我呸!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是人贩子,你们就是人贩子的帮凶!”   徐丽华懒得再和他们掰扯,转身进了屋。   付向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气愤得满面通红。   不多时,外面一行人鱼贯而入,直奔付家。   “林红霞在吗?”   徐丽华立马探出脑袋,“在的在的,她在家里。”   那些人二话不说,直接把人给带走。   付向阳像是被人定身一般,过了许久才回过神。   “不是……你们带我妈去哪里!”   其中一人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他。   “姜婷的事,你也参与了?”   付向阳立马摇头,撇清关系。   “没有,跟我没关系,都是我妈做的!是我妈说姜婷丧门星,要我和她离婚,她不愿意离婚,我妈就哄着她去了豫南。”   付向阳吓懵了,压根不需要人多问,他自己就交代了。   “看来你知道不少东西,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付向阳大惊,连连否认:“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哪里都不去!”   胆小懦弱也就罢了,还坏。   看着付向阳这模样,众人心里纷纷起了鄙夷。 第500章 一切顺利   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姜榆都守在电话旁边,等待着李念的消息。   李念也没让她失望,一有消息便传递过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招待所来人了。   因为姜榆和贺庭岳不在,是丁佳楠带着他们来的。   “这位是县公安局的刑警大队队长耿国华。”丁佳楠给他们介绍。   耿国华长得很端正,皮肤粗糙黝黑,穿着便服。   不像是刑警大队的公安,身上散发着几分痞气。   但不知怎么,姜榆一见他,就觉得这人靠谱。   “耿队,我是姜榆。”   耿国华和她搭了下手,“劳烦你们先跟我们走一趟,我们需要了解事情经过。”   姜榆看向贺庭岳,她感觉一向准确,但万一这次就错了呢。   如果耿国华选择了包庇那些人,他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贺庭岳捏了下她的手,冲着耿国华伸手。   “耿队长,我是贺庭岳,久仰大名。”   耿国华一怔,“贺营长?”   贺庭岳笑着解释:“我已经转业多年。”   听到他的话,耿国华皱了皱眉。   “你竟然转业了。”   他们素未谋面,但彼此都听说过对方的大名。   贺庭岳低头看着姜榆,“耿队长可信,我们先跟着他过去。”   既然要行动,必定得一击即中,不能给那些人喘息的机会。   耿国华把他们提供的信息,进行了总结,大致了解。   这件事其实很棘手,皆因那几十户,都是百姓。   要追责的话,人数众多,且年限久远。   但那些被拐卖到这里的人,何其无辜。   不追责,用一句“法不责众”糊弄过去,天理难容。   定制好营救计划,他们决定趁着天没黑,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以前就听过贺同志的大名,一直无缘得见。好不容易今天有机会见面,贺同志可愿意搭把手?”   如果有贺庭岳,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贺庭岳淡声道:“我可以去,但你们必须保证我妻子的安全。”   耿国华郑重点头,“我会留人在她身边。”   姜榆原以为这其中已经没有他们的事了,没料到贺庭岳竟然也要去。   她慌了神,拉着他的手不放。   “一定要去吗?”   贺庭岳笑着安抚:“没事,就是营救行动而已,危险系数不高,放心。”   耿国华咋舌,他听过贺庭岳这人,但所有的形容都是“冷酷无情”这一类的词。   等真正见到他这人,耿国华才发现和传说中有些出入。   看着这对小夫妻磨磨唧唧,他啧了声。   “走不走啊?”   贺庭岳睨了他一眼,挑眉。   “耿队,还没媳妇儿吧?”   耿国华好似瞧见一把刀子,直直插在他的心口。   他气笑了,“我不稀罕,娘们儿都是麻烦玩意儿,还不如一个人过日子。”   贺庭岳:“是没人嫁给你,还是你不稀罕。”   耿国华:“……你够了。”   叶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女同志都喜欢外冷内热的,像贺科长这样。”   耿国华表示不服:“我怎么外热内热,表里如一!”   叶竹撇撇嘴,“我看你是表里如一的糙。”   耿国华他们一走,剩下的人心里又开始牵挂起来。   想着此次行动会不会顺利,想着那些深陷泥淖的人能不能被营救出来,想着他们能不能平安归来。   叶竹提议道:“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要不先回招待所吧。”   大家昨晚都没睡好,现在脸色有些憔悴。   姜榆摇摇头,“我就不了,我在这里等消息。”   丁佳楠也是摇头,“我陪姜榆,叶竹你带大家一起去招待所等着吧。”   其他人才知道村里竟然藏着一个大的秘密,想到自己还在那边住了这么多天,纷纷觉得后怕。   现在对他们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公安局,哪里都不想去。   就这样,一行人都决定留下来等待。   消息是傍晚时候传回来的。   行动一切顺利,部分人在冲突时受了伤,但都不严重。   真要是动真格,那些村民自然比不上训练有素的公安。   但正因为他们是村民,才叫耿国华他们顾头顾尾。   “都结束了,怎么还没回来?”   “相关人员已经被控制,但搜救行动还在继续。”   毕竟是三个村子,想要将人彻底搜救出来,还得费一番功夫。   姜榆放下心来,“我能借个电话吗?”   “可以,跟我来。”   姜榆给李念那边回了电话。   “一切顺利,搜救任务还在进行。”   李念大喜过望,尽管已经打定主意站在姜榆这边,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提心吊胆。   “太好了,姜榆!”   姜榆缓缓呼出一口气,“是,太好了。”   只是她难免多想,被关了这么久的人,重见天日后,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吗?   他们还有家吗?回到家中,等待他们的是安抚与温情,还是嫌弃和谩骂。   “李念,我明天再给你回电话,这边一切顺利,你们能睡个好觉了。”   “好,我等你消息。”   挂上电话,姜榆心里沉甸甸的。   这种思绪一直缠绕着她,直到——   姜婷被送回来了。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然而脸却瘦得脱相,好似只剩一具骨架子在支撑这个肚子。   如果不是样貌不变,姜榆险些认不出她来。   姜婷很坏,从她和姜浩合谋把自己送给杜家开始,姜榆就一直很厌恶她。   厌恶她的坏,她的蠢。   可这一刻,姜榆提不起心情来恨她。   姜婷神色呆滞,好似丢了魂魄一般,怔怔地看着她。   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辨认出这是姜榆。   她像个无助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怎么才来啊!呜呜呜呜我差点要死了!”   她张手就要抱姜榆,被姜榆嫌弃地推开。   “脏死了,你几天没洗澡了,别碰我!”   这一幕,落在外人眼中,肯定觉得姜榆心狠。   但姜婷却觉得无比安心,这是活生生的姜榆,不是她在做梦。   她和姜榆关系一向不好,可在那地窖关着的这些日子,她谁都没想,都在乞求姜榆能救她。   连她都觉得诧异,她竟然第一个想到的是姜榆。   丁佳楠倒了一杯热水过来,安抚:“先坐吧,很快就能回家了。” 第501章 我不喜欢你这类型的   姜婷虽然把姜榆盼来了,可她并不相信姜榆是为了自己而来。   她到现在还晕晕乎乎,跟做梦似的。   “姜榆,你们来这边做什么?”   有人听见这话,还觉得不解。   “她不是来找你的吗?”   姜婷抽噎着,“虽然我也很希望,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才不会来找我。”   姜榆翻了个白眼,“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姜婷捂着嘴,越哭越大声。   “我都这么惨了,你就不能安慰一下我吗?我们还是双胞胎呢,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她越哭,姜榆的脸色越冷漠。   丁佳楠抿了抿唇,看出来了,姜榆很不耐烦。   她对这个妹妹,是真的没有太多感情。   “你是怎么来这边的?”姜榆毫不客气戳她的伤心事。   提到这个,姜婷心里就恨意滋生。   她狠狠咬着牙,被关的每一天,她心里都在诅咒林红霞和付向阳。   “林红霞让我和付向阳离婚,我不愿意,她就让我来这边养胎。她哄我,说只要我离开几个月,等付向阳把身体养好,她就接我回去。”   姜婷起初不愿意,她不想离开北城,可又无处可去。   最后还是付向阳劝她,说只需要一两个月,等他身体好了,亲自来接她。   可等她站在同桥村的地界上,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男人站成一排在抽签,抽到空白纸条的,就什么都没有。   抽到“儿”字纸条,如果姜婷生了儿子,他便可以抱回去养。   抽到“女”字纸条,就能等姜婷分娩后,把她带回家当媳妇儿。   姜婷想逃,可她怀着孩子,能逃到哪里去?   最后,是付向阳的表舅王秋生抽中了她,孩子则是给王桂生。   姜婷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好似她不是活人,而是货物。   丁佳楠知道事情残酷,但听到的时候,还是不由得胆寒。   他们抽签的选项没有女儿这个选项,便知道他们有多病态。   一边想要媳妇儿,却一边抛弃女儿。   他们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他们不配为人。”丁佳楠闭上眼。   姜婷咬着唇,嗔怨地看向姜榆。   “你看见了吧,真正的重男轻女是这样的,爸妈对你已经够好了,他们都没有抛弃你。”   姜榆:“……”   果然,无论经历了什么,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姜婷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   姜婷絮絮叨叨说着话,丁佳楠听着都想给她一耳光。   “闭嘴吧。”叶竹不耐烦打断她。   姜婷意识到她在说自己,眼底含着一泡泪,幽怨地看着她。   那脸上仿佛写着,我都已经这么惨了,你怎么忍心说我。   叶竹拧着眉,“要不是姜榆,你到现在还关在地窖里,不求你改变,但能闭嘴吗?”   姜婷啜泣着,看着好不可怜。   在场唯有朱远志为她说话:“姜榆,你也太狠心了,她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姜榆神色不耐,“你要是喜欢她,可以把她领回家。”   姜婷看过去,用打量的目光看着朱远志,最后失望地耷拉下唇角。   “不好意思,你太矮了些,我不喜欢你这类型的。”   她眼底的歉意,让朱远志难堪得瞠目。   “我…我……”   他只是好心为她说句话,没想过要和她干嘛。   “我明白的,但我们真的不合适,我就算再找,也要找一个比付向阳好的。”   姜婷似乎是真的在认真考虑,如果找个不如付向阳的,肯定会被人笑话。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林城晖的模样,上辈子他们就是夫妻,会不会这辈子其实也有夫妻的缘分呢?   朱远志气愤不已,脱口而出:“我哪里不如付向阳?”   这话一出,他便懊恼地扶额。   管他比不比得上,他都没想过要和姜婷在一起。   姜婷脸色却认真起来,“你确定要我说吗,可能有点伤你自尊心哦。”   朱远志认命一般闭上嘴,“你不用说了。”   再说下去,脸都丢尽了。   叶竹嗤了声,就该叫他尝尝这滋味。   搜救任务一直持续到晚上,送回到公安局安置的受害者越来越多。   无一例外,都是女人。   一时间找不到地方安置她们,只好先送来公安局,至少这边能保证她们的安全。   姜榆一行人忙着铺地铺,准备吃食,头都转晕了。   直到最后一拨人抵达,这其中就有余兰。   余兰看见丁佳楠的那一刻,抱着她痛哭出声。   丁佳楠被姜榆救出去的那一刻,她承诺了余兰,一定会把她也带出去。   余兰没抱希望,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失望。   但当公安出现的时候,她才知道丁佳楠没有骗人。   姜榆数了数人数,包括姜婷在内的受害者,足足有34个。   年纪最大的超过四十岁,她们眼神都是空洞的,有些见人就怕,根本没办法和人交流。   姜榆看着心里难受,起身走到外面透气。   才走出门,便瞧见贺庭岳回来了。   “一切顺利吗?”   贺庭岳点点头,本想拉她的手,但想到自己身上脏。   姜榆忍俊不禁,握住了他的手。   “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这一幕恰好又被耿国华看见,啧了声。   “你们酸不酸。”   姜榆瞥了他一眼,“耿队长,你就继续单着吧。”   耿国华嗤道:“老子才不需要媳妇儿。”   他抬脚走了进去,看着地上挤在一起的女同志们,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都安顿好了,就开始着手联系他们的家里人。”   “没有家里人的怎么办?”   耿国华睨着他,“没有就找政府,这么多厂子单位,安排个工作总不过分吧?”   姜榆上前道:“先不急着这些,还是让她们休息一晚上,明天再问话。”   刚出来,她们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   耿国华这才点了下头,“那就明天再说,照顾好她们。”   这么多人里,余兰就只认识丁佳楠。   丁佳楠也不放心她,打算在这里陪着她。   “你们都回招待所吧,我在这里住一晚。”   姜榆现在筋疲力尽,确实得回去休息。   “丁导,那你早点休息,我们回去了。”   姜婷连忙起身,想跟着姜榆。   “姜榆,我不要在这里,我也去招待所。”   姜榆拒绝了:“招待所要有介绍信才能住,你还是在这里待着,有什么需要和公安同志说。”   姜婷委屈地瘪着嘴,“我是你亲妹妹,总该有点特殊待遇吧,我不要睡地板。”   姜榆冷眼看着她,“你在我这里,没有特殊待遇,你要是不想睡这里,就回同桥村去。”   姜婷这人不骂不行,骨头有些贱。   被姜榆这么一说,她就老实了。 第502章 那些孩子怎么办   姜婷只好认命坐下,心里安慰自己这里好歹比同桥村条件好多了。   这大概是这些日子以来,她们过得最舒服的一晚。   但大家都有些睡不着,有些甚至睁着眼睛就到了天亮。   隔天一早,姜榆再次来到公安局。   “吃了吗?没吃我带你们去食堂。”耿国华打了声招呼。   姜榆道:“已经吃了,谢谢耿队长,她们呢?”   耿国华道:“一部分去食堂吃饭,一部分留在这边做笔录。”   因为后续还有很多事,得抓紧时间整理信息。   姜榆沉默片刻,问起了那些村民。   耿国华也很是无奈,两手一摊。   “我不知道。”   涉案人数太多,他也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但他会尽能力,让这些人都绳之以法。   “其实受害者并不止这些。”   姜榆倏然抬眸看着他,“什么意思?”   耿国华叹气,“根据你们给的信息,我查到付向阳的姑婆也不是自愿嫁过来。”   他更倾向于是她是被卖过来的。   她只生了王秋生一个孩子,在不到五十岁,人就没了。   “怎么没的?”姜榆追问。   耿国华脸色冷下来,这几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村子里所发生的事,总能叫他感到厌恶,无法保持理智看待。   “对他们来讲,女人存在的意义是生孩子,超过五十岁,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因而搜救出来的受害者,没有超过五十岁的。   不是没有年纪大的,而是她们已经长眠地下。   姜榆深吸一口气,用力眨了眨眼,缓解眼底的酸涩。   给所有人做完笔录,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接下来,便是要为这些人联系家里人。   有些人能顺利联系上,并且会亲自来接。   有些人记忆已经发生错乱,根本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   一部分人则是已经没有家人了,由当地政府统一安置。   姜婷自然是跟着姜榆走,她是万万不可能留在这里的。   “在这里签个字,你就能走了。”   姜婷抓着笔,在上面签了字。   后又抬头问:“公安同志,那些孩子怎么办?”   “什么孩子?”   “就村里的孩子呀,爸妈都没了,多可怜呀。”   公安扬眉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姜婷义正言辞:“当然应该把这些孩子送到他们母亲身边养着。都是她们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们肯定舍不得抛弃。”   姜榆一巴掌拍了过去,姜婷不设防,脑袋就这么磕在桌上。   “给我闭嘴。”   姜婷扁着嘴,“我也是当妈的人了,我当然是为了孩子着想。”   “你看顾好自己的孩子就行,别人的事轮不到你多管闲事。”   若换做是姜榆,在那种条件下生下来的孩子,她绝对爱不起来。   对于这些受害者来说,这些不是孩子,是耻辱,是伤害。   不多时,丁佳楠走了过来。   “余兰的家里人暂时联系不上,她想跟我们一起回北城。”   姜榆自然不会拒绝,“那就一起吧。”   “那边有个孩子,不知道你们能不能一起带回去。”   耿国华走了过来,这些受害者中,这个孩子是年纪最小的,才十四岁。   想到她和贺莉兰差不多的年纪,姜榆自然不会拒绝。   “那就让她跟着我们吧。”   耿国华回头,和她招了招手。   “过来。”   女孩怯生生走了过来。   “你就跟着姜同志一行人回北城,到时候有当地公安局的人安置你,帮你找到你父母。”   姜榆转头看过去,“她父母没找到吗?”   耿国华摇摇头,“她惊吓过度,失忆了。”   “那怎么不留下来,你们帮她找父母不就行了,省得来回折腾。”姜榆提议道。   这孩子也未必是北城的,还不如留下来等消息。   耿国华叹气,“她害怕,说什么都不愿意留在这边,非要自己一个人走。”   这个年纪,前脚才离开派出所,估摸着后脚就被拍花子的给拐走了。   加上北城那边发达,消息更容易查,他便找关系把这孩子送过去。   姜榆没再说什么,反正就把人送到北城,接下来就不用她管了。   “你叫什么名字?”   “丁禾。”   丁佳楠诧异道:“你也姓丁,真巧。”   丁禾低着头不说话,显然不爱搭理人。   告别了耿国华,剧组一行人便踏上了回北城的路途。   经过了长途的颠簸,火车到站,落地北城。   那一刻,余兰捂着嘴哭了出来。   那种发自内心的悲恸,好似要将过往所受的委屈都哭出来,让姜榆听了不由得心拧了起来。   丁佳楠抱着她,轻声安抚:“没事了,你已经回来了。”   姜榆转过头看丁禾,她眼里只有对陌生地方的好奇,没有害怕恐慌。   是因为失忆吗?   “丁禾。”   “嗯?”   姜榆指着那些穿着制服的人,“你等会儿跟着那些叔叔走,他们会安置你。”   丁禾咬着唇,“我不能跟着你们吗?”   姜榆摇摇头,“抱歉,你跟着公安叔叔会更妥帖。”   她家里还有三个弟妹,目前不打算再收养一个。   丁禾看向余兰,“那她呢?”   姜榆道:“我们会送她回家,等你想起自己家在哪里,公安叔叔也会送你回去的。”   丁禾眼底微闪,“那如果我一辈子想不起来呢?”   “总会有人安顿好你,你放心吧。”   丁禾不再说话,乖乖跟着公安离开。   余兰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似曾相识。   可她很清楚,自己从没见过余兰。   “她是什么时候被拐到那边的?”   姜榆摇摇头,“不清楚,她自己也忘了。”   丁佳楠开口问道:“余兰,你还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吗?”   “记得。”   余兰眼眸低垂,她日夜都想回家,怎么会不知道。   她被拐走的时候,她父亲是轧钢厂的六级钳工。   十八年过去,估计快退休了。   父母在她脑海中样子已经模糊,她只记得爸爸很努力考级,拼了命往上升,只想着能让家里人多吃一顿肉。   姜榆拍拍她的肩膀,“我们先送你回轧钢厂家属院,你父母应该还在那边。”   按照余兰所说,她父亲这个年纪算是钢厂元老级的人物,不出意外,肯定能干到退休。   路上,余兰又提起了丁禾。   “我没见过她。”   丁佳楠顿了顿,“你没见过她也正常。”   余兰看着她,面无波澜。   “这两年,同乐村没有进来新人。”   如果有的话,以丁队长对自家侄子的疼爱,无论如何都会给他找个媳妇儿。   倘若丁禾是几年前被拐来的,那时候她年纪还很小。   他们拐卖女同志是为了生孩子,基本不会对孩子下手,因为没有“价值”。   余兰对这个丁禾,抱有很大的怀疑。   丁佳楠安抚了两句:“余兰,别想这么多,丁禾的事自有公安处理,跟我们没关系。” 第503章 我要补偿   姜榆一行人直接来到钢厂家属院,余兰循着记忆去寻找,站在大院儿门前,不敢进去。   “是这里吗?”   余兰目光迷茫,“我不知道,好像有些不一样。”   又好像什么都一样。   丁佳楠道:“没关系,如果实在找不到,我们就去找钢厂领导。”   “你们找谁呀?”姜榆身后传来声音。   她回过头一看,瞧见一个老太太在看她们。   姜榆刚想说话,便见余兰回过头。   那老太太眯着眼睛,打量了余兰好一会儿,欲言又止。   “你是……”   余兰一张口,眼泪先落了下来。   “金大娘,我是余兰。”   金大娘突然变了脸,大惊:“你是老余家的丫头?”   她激动地跺着脚,“哎呀呀,你怎么才回来,你爸妈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这丫头,一走就是十八年,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余兰当初怎么丢的,她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这丫头想考大学,考了两年没考上,还想继续复读。   家里条件不好,她上头有个即将娶媳妇儿的哥哥,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实在供不起。   她爸妈提了句让她早点嫁人,她不愿意,就这么大吵一架,余兰跑了出去。   从那之后,就再没见她回来。   大家都说余兰这是恨上了她爸妈,往后都不回家了。   可余家父母都不信,非要去找。   找了几年都没找到,他家大儿子儿媳先崩溃了,闹着要分家。   从那时开始,余家才消停下来,没人再提起余兰。   丁佳楠和姜榆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提余兰为什么失踪,有些事需要她自己说。   金大娘拉着余兰进了大院儿,脑海中荒芜消沉的记忆,仿佛在一点一点复苏。   “老余!佳丽!你们快出来,快看看这是谁!”   余父余母先后往外走。   余兰记忆中的父母,年轻体健。   现在出来的俩人,已生华发,佝偻着腰背,脸上布满了岁月的风霜。   她老了,她父母也老了。   十八年不见,余兰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娇俏的姑娘。   她在同乐村被折磨得骨瘦嶙峋,满眼疲惫。   但这些变化,并不妨碍余父余母认出她来。   接下来,自然又是抱头痛哭的场面,姜榆别开眼没看,靠在门口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余兰才说:“我不是离家出走,我是被人拐走了。是公安救了我们,把我送回了北城。”   这话一出,大院儿里的人无一例外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余兰。   丁佳楠站了出来,解释道:“我们偶然在豫南的一个村子里见到了余兰,得知她身上发生的事,报了警。”   余父声音紧绷:“是不是豫南?”   李念登报的那篇新闻传遍了整个北城,无人不知。   余父余母当时还跟着谴责了一番,但那时候的他们绝对想象不到,自己的女儿就在泥潭里。   丁佳楠没说话,因为有些事不应该由她来说。   “我们进屋说话。”余父余母拉着余兰不肯松手。   这时,余父身后站着的一对夫妻脸色不豫。   仔细看,男人的面容还能看出和余兰有几分相似。   他身旁的女人用手肘捅了他好几下,他才开口。   “妈,余兰回家住哪儿,家里住不开。”   余父脸色一沉,“你提这些做什么?你妹妹好不容易回来,难道你还想把她赶出去?”   余母脸色也不大好看,咬牙道:“你可别忘了,你妹妹当初会跑出去,被人拐走,也有你的责任!你爸把工作给了你,家里出钱给你娶媳妇儿生孩子,我们算对得起你了!可你妹妹,你对得住她吗!”   余兰下意识看向丁佳楠,神色无助。   丁佳楠走过去,温声道:“我给你写的地址还在吗?”   余兰点点头。   “余兰,那是我家的地址,你有事可以给我写信,也可以打电话。过没多久,我有一部电视剧会上,叫《星星之火》。我希望你和李东桂一样坚强,迎难而上。”   她已经在外面逗留太久,是时候回沪市了。   余兰咬着唇,之前在豫南的时候,她很想回家。   可现在回到了家,她突然发现,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欢迎她的到来。   她很彷徨。   姜榆说道:“丁导不在这边,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来国棉厂家属院找我,我是姜榆,很多人都认识我。”   “哎呀,你是姜榆呀?”金大娘惊讶道。   不只是国棉厂,整个北城,有几个人没看过她的采访新闻。   她现在可是大名人。   姜榆有些尴尬,笑着点头。   为免他们继续拉着她说话,姜榆和余兰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她离家这些天,贺飞燕早盼着她回家。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却见贺庭岳先回来了。   贺飞燕脸上难掩嫌弃。   “我嫂子呢?”   贺庭岳:“……等会儿就回来了。”   “大哥,豫南那边的事儿怎么样了?”   “解决了。”   贺飞燕一肚子疑问,不知道从何问起。   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好好聊,转眼却瞧见了姜婷的身影。   她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姜婷被救出来了,自然是要回北城的。   “她跟你们一起回来的?”   贺庭岳唔了声,不甚在意。   这时,徐丽华也瞧见了姜婷,连忙从屋里出来。   “姜婷!你回来啦?”   这一喊,可把大院儿不少人都喊出来了。   唯独付家没有动静。   姜婷冷哼,“我当然得回来,不然岂不是让付向阳如了意!我知道,他恨不得我不回来,最好死在豫南。”   可她偏不,她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付家都要一一偿还!   “林红霞呢?”   这下连妈都不喊了。   徐丽华说道:“她不是把你送去豫南了嘛,公安局怀疑她和那些拐子勾结,把她带走问话,之后就没让她回来。”   “那付向阳呢?”   徐丽华看了一眼付家紧闭的大门,“不知道,应该在屋里吧。”   付家人这几日都不爱出门,以为这样就能逃避他们做过的事。   姜婷不管不顾,上前使劲拍着大门。   “付向阳,给我出来!当缩头乌龟也当了够久了,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你要是再不出声,你妈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提到林红霞,付向阳就憋不住了,最后还是走了出来。   他满含歉意看着姜婷,一脸心虚。   “姜婷,我……”   姜婷懒得和他废话,她仔细想过了,这种男人她已经不稀罕了。   她要离婚,也得捞够本再离。   “你不用解释,解释了我也不会听,我现在回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要和你离婚!”   付向阳脸色微变,但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离婚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好。”   姜婷哼了声,“你妈和人贩子勾结,把我给卖了,我要补偿!钱没给够,我情愿跟你们鱼死网破,也要送你妈去坐牢!”   付向阳这些天提心吊胆,被林红霞的事困着,彷徨又无助。   林红霞不在家的日子,他每一天都睡不好。   “你要多少钱?”   付家还有一些积蓄,姜婷如果要的不多,他可以做主。   姜婷在火车上已经算好,她以后自己要生活,还带着一个孩子。   必须尽可能多要点钱,不然母子俩根本没办法生活下去。   “我要一千块钱,还要一份工作!”   付向阳脸色一僵,“这也太多了!”   “你跟你妈差点把我害死,难道我一条命,还不值这些钱吗?”   姜婷一口咬死:“就这两个条件,少一分钱都不行。我没钱无所谓,照样能找个男人嫁了,但你妈这个年纪去劳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她冷冷一笑,说完转身就走。   姜婷却没打算离开,而是朝着南房走去。   贺飞燕正看热闹,忽而见她走过来,怔住。   “你过来做什么?”   姜婷扶着肚子走进南房的院子,理所应当:“我这几天没地方住,就在你家借住几天吧,你收拾出住一间房来。我肚子大,不喜欢跟人睡同一张床,我要自己一间房。”   贺飞燕险些没被气笑,“你是谁呀,你说借住就借住,我们答应了吗?”   姜婷眼含谴责看着她,“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同情心,我一个大肚婆,你想让我流浪街头吗?我是谁,你嫂子是我亲姐,你说我是谁?”   她现在没地方去,娘家也不欢迎她,除了姜榆,还有谁会收留她。   姜婷看着她那不满的脸色,不耐烦地摆摆手。   “你这是什么眼神,等付家的钱拿到手,我肯定就不烦你们了,我又不是白吃白喝,一天一块钱行吧?”   贺飞燕才不稀罕这一块钱,立马拒绝:“你去住招待所,我家不欢迎你。”   姜婷刚想说话,姜榆回来了。   “飞燕。”   贺飞燕连忙跑了过去,“嫂子你回来了!”   这热情劲儿,可比见到她哥的时候开心多了。   姜榆回抱住她,拍了拍。   “家里怎么样?”   贺飞燕拍拍胸脯,“放心吧,有我在能出什么事儿。”   姜榆就摸摸她的脑袋,“这么厉害,嫂子奖励你,今晚请你吃东客来!”   “好耶!”   走进院子,看到姜婷。   “你在这里干什么?”   在姜榆面前,姜婷可不敢嚣张。   她声音压低,讷讷道:“我没地方去,想在你家借住几天。”   “哦,滚。”   姜婷:“……”   她头也不回,麻溜地走了。   贺飞燕微微张口,她刚才明明很嚣张的!   “嫂子,她看起来好怕你呀。”   “不是怕我,她只是知道错了,知错能改,不是挺好的?”   贺飞燕:“……”是这样吗?   姜榆没太在意姜婷的事,把她从豫南带回来,已经是仁至义尽。   至于她之后想做什么,随她去。   “走,进屋。”   离开北城这些天,她还有很多事想了解。   贺飞燕知道她想听什么,给她说着这些天发生的事。   “林阿姨因为姜婷的事被公安带走了,姜婷刚才说要和向阳哥离婚呢。”   姜榆对付家的事不怎么感兴趣,问道:“厂里近来怎么样?”   “你的采访稿登报那天,国棉厂炸开了锅,郑厂长让人来找过你们,不过那时你们都不在北城了。后来不知怎么,薛厂长被撤职,蓝副厂长转正,现在三厂都让她管着。”   薛厂长被撤职后,也来过几次,但姜榆和贺庭岳都没回来,他扑了个空。   再有就是焦宗耀,他毕竟在纺织工业革委会待了这么多年,不会轻易撤职。   因而钱主任只是让他停职,在家里反省。   “但我昨天从薛莹口中听说,焦宗耀就要复职了。”   姜榆也没想过一篇采访稿就能把他们拉下来。   这个结果已经算不错,至少解决了薛厂长。   “嫂子,你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快复职吗?”   姜榆扬眉,“这其中还有秘密?”   这件事,还得从薛莹说起。   薛厂长刚出事那几天,脸色憔悴,情绪低迷,肉眼可见地萎靡不振。   尤其是第一天,她还被薛厂长打了,脸上挂着红彤彤的巴掌印。   可过了几天,她仿佛就从低谷走了出来,整个人焕发生机。   “我有一回上厕所的时候,听见薛莹在跟人炫耀,说是她爸送了她一个金镯子。”   一个金镯子,本来不值得她怀疑什么,怪就怪在,这个金镯子贺飞燕见过同款。   “嫂子,我还是在你这里见过,你不也有一个,就是我大哥送你的那个。”   姜榆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马婆婆给你大哥的?”   那会儿贺庭岳帮忙打听秦昀岸的消息,马婆婆便给了这个镯子作为报酬,贺庭岳又转赠给了她。   后来姜榆从马婆婆口中得知,说这金镯子是龙凤镯,原本是一对。   姜榆脑子是何等聪明,她很快把事情串联在一起。   “大概率是焦宗耀许了薛厂长好处,让他心甘情愿出来背锅,所以焦宗耀才能这么快就复职!”   而焦宗耀许的好处,自然就是那些年他从抄家中贪污到的财物。 第504章 我就是看不惯他   薛厂长前途都被毁了,却还是愿意当这个替罪羔羊,可见焦宗耀给的好处不少。   那么焦宗耀的家底,绝对厚!   “他做过那么多恶事,却还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真叫人不甘心。”   有秦家的事情横亘在其中,姜榆和焦宗耀天生就站在对立面。   贺飞燕努了努嘴,焦宗耀她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是看不惯薛莹那嘚瑟样。   姜榆和贺庭岳在家里休息了两天,郑厂长终于按捺不住,再次登门。   同乐村几个村子人口拐卖的案子已经告一段落,李念拿到了第一手新闻,后续事宜已经登报。   这其中,自然没有漏掉姜榆和贺庭岳的功劳。   “好家伙,你们俩哪里是出去散心,谁散心还能不忘立个功回来。”   姜榆和贺庭岳破了这桩案子,在北城大出风头。   他要是再不把这俩人请回来,钱主任都该有意见了。   “我说你们两个,薛厂长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焦宗耀到现在还被停职,这气总该消了吧?”   蓝饶萍笑了起来,“你们就别为难郑厂长了,快点回来吧,省得他老在我面前念叨你们俩。”   郑厂长摸摸鼻子,“厂里两个部门都处在群龙无首的状态,我这是着急啊。”   尤其是宣传科,没有姜榆压着,魏楠都快上天了。   “给你们加工资,发奖金,怎么着都行,你们快点回来。”   姜榆托着下巴,薛厂长是被撤职了,可人家一点都不惨,现在别提有多潇洒。   就他送给薛莹的金镯子,他得在厂里干多久才能买得起。   “我不要奖金,也不要加工资,厂里要想给我补偿,就给我一份工作吧。”   郑厂长哭笑不得,也就姜榆敢和他讨价还价,还是光明正大让他谋私。   “你想把工作给谁?”   他倒是听说了姜婷的事,好歹是姜榆的亲妹妹,她想帮一把也正常。   姜榆摆摆手,“你就说行不行吧,就随便安插在车间哪个位置就行,给她一个容身之处。”   她都开口了,郑厂长哪里还能拒绝。   “行,回头给你一份报名表,你叫人填了。”   说完话,郑厂长顿了顿。   他看了一眼蓝饶萍,“三厂的副厂长,有人选了吗?”   “没有,总觉得谁都不合适。”   郑厂长敲了敲桌面,“我看姜榆就挺合适的。”   蓝饶萍怔了下,她其实早就考虑过姜榆。   但她哪里都合适,唯独这年纪还太轻了。   “我不去。”姜榆直接拒绝。   郑厂长气笑,“给你升职都不要,你脑子有毛病是吧?你现在升上去,你就是你男人的领导,以后能压他一头。”   姜榆满不在乎:“我现在也压他一头。”   贺庭岳:“是,我作证。”   郑厂长:“……”你还自豪上了?   蓝饶萍忍俊不禁,无奈地摇摇头。   “姜榆,你能说说,为什么不想升职吗?”   姜榆两手一摊,“如果我走了,谁接我的位置?”   郑厂长和蓝饶萍对视一眼。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魏副科长。”郑厂长沉思片刻后,开口回答。   姜榆哼了声,“那不行,我必须得踩着他。”   “为什么?你和他有仇?”蓝饶萍不解。   姜榆哪怕做了副厂长,那也是魏楠的领导。   宁愿放弃升职,都要踩在魏楠头顶,无非就是为了膈应魏楠。   这值得吗?   “没仇,我就是看不惯他。”   郑厂长轻斥:“我看你就是胡闹!”   姜榆撇撇嘴,“反正我就是不升职,我就要在宣传科,魏楠也不能走。”   郑厂长拿她没办法,不耐烦地摆摆手。   “随你随你,你想怎么着都成,这个位置没有合适的人选,就给你留着。”   现在的国棉厂,基本是郑厂长说了算。   他说给姜榆留着,就没人敢有意见。   郑厂长和蓝饶萍走后,厂里直接发了姜榆夫妻俩复职的通告。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大家都不觉得惊讶。   姜榆先前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现在又立了功,厂里不仅要给她复职,估摸着还有大奖励呢。   徐丽华最爱打听事儿,听到消息就上门。   “厂里就没给你什么补偿?”   “有啊。”   徐丽华认真听着,“都给了什么,奖金吗?”   姜榆摇摇头,“我和厂里要了一份工作。”   “工作?给谁的?”   “还没决定给谁,反正先放着呗。”   徐丽华下意识想到了姜婷,心想姜榆就是嘴硬。   表面和姜婷关系不如何,其实心里还是记挂着这个妹妹。   肯定是知道姜婷要离婚,一个人过日子艰难,特地给她求一份工作呢。   “你呀,就是心软。”   姜榆:“?”   徐丽华没多说,起身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大院儿便传出消息,说姜榆给姜婷求了一份工作。   这件事,很快传进了姜婷的耳中。   她原先是为了和付家谈判而来,等拿到了钱和工作,她就可以离婚了。   谁料才走到门口,便听见钱老太在说这事儿。   “别看姜榆平时瞧着不照顾姜婷,这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 就想着她了。”   “要我,我肯定不给她求工作,她先前还举报过姜榆呢。”   “妈,这工作不给姜婷,你想给谁?哦,给你儿子是不啦,毕竟我的工作,你都能让你儿子顶替。”王茉莉出来啐了一声。   姜婷跟做做梦似的,连忙走上去。   “钱大妈,什么工作,姜榆给我求到一份工作?”   钱老太刚被王茉莉臊了一把,脸色有些不大好。   “姜榆没要厂里的奖励,只要了一份工作,这工作不就是给你的。”   姜婷心中狂喜,没想到姜榆还有点良心,心里还记着她。   可她已经决定问付家要一份工作,姜榆可能要白忙活了。   还不如折算成钱给她。   虽然工作还没到手,但姜婷就是觉得腰板挺直了,雄赳赳气昂昂走了进去。   她可没忘记今天是来和付家谈判的。   才走进付家,她便瞧见屋子里坐了不少人,颇有些三堂会审的架势。   付向阳便拿出了钱。   “这是八百,我们家能拿出的所有了。”   姜婷啐了一声,“狗屁,林红霞握着的存折里还有两千多,拿出一千块钱根本不是问题。”   这话惹得付向红不满,“那是我们家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姜婷,这些钱你好意思要?”   姜婷哼了声,“你一个外嫁的大姑子都好意思带着孩子在娘家白吃白喝,我为什么不好意思?是你妈对不住我,我要的钱和工作,是你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付向红气得眼眶通红,“好歹夫妻一场,你把钱掏空了,让向阳以后怎么活?”   “我管你们怎么活,他当初把我骗去豫南的时候,也没想过我怎么活呀。”   豫南那边受的罪,把姜婷脑子里的水倒干净了。   除了钱,她现在什么都不稀罕。   实在不得已,付向阳只好给足了一千块钱。   “工作呢?我可是提了两个要求。”   付向阳面露难色,“我们上哪儿给你找工作去。”   姜婷把钱揣起来,理直气壮:“那是你们的事!谁叫你们害了我,这是你们该的!”   付爱国听着这话觉得刺耳,连忙说道:“我在面粉厂给你安排工作,在包装车间,行了吗?”   原本这份工作,他是打算留给付向红的。   姜婷这才满意,“等工作确定下来,我就跟你们和解,让林红霞出来。” 第505章 算你倒霉   尘埃落定,姜婷有了钱和工作,心里踏实得很。   经过南房的时候,她忍不住顿住脚步。   “姜榆。”   姜榆抬眼,瞧见她的那一刻,眼神冷了下来。   “什么事?”   姜婷微微抬起下巴,“看在你给我求工作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以前对我的恶劣了。”   姜榆:“……”   谁给她的自信?   “不过我已经有工作了,在面粉厂包装车间,付家安排的。”   “哦。”   姜婷对她的态度感到不满,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但姜浩还没工作呀,如果你把这工作给姜浩,爸妈肯定会记你的好。”   姜婷叹气一声,“我觉得女人没有娘家撑腰还是不行,等我和付向阳离婚,我就回娘家住着,好好孝顺爸妈。”   她现在有钱了,把这些钱给王美丽,她肯定会对自己好。   一家人和和乐乐,多好呀。   “说完了吗?”姜榆问道。   姜婷愣愣地点头,“说完了。”   “那就滚吧。”   脑子有大病的人,姜榆懒得和她废话。   姜婷面带愠怒,“你这是什么态度。”   姜榆:“不想跟你废话的态度。”   姜婷想到她还偷偷给自己的求工作,心想姜榆就是嘴硬,就忍她这一次。   “那你记得,把这工作给姜浩,爸妈就原谅你了。”   她还想多劝两句,却见姜榆脸色愈发阴沉,急急忙忙走了。   对姜婷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姜榆只有一句:“有病。”   姜榆复职,日子就没这么清闲了。   郑厂长过来催了好几回,让她抓紧时间回宣传科。   她只好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开始忙碌起来。   回到宣传科头一天,大家都很高兴,除了魏楠。   “毕竟他一直认为,没有了你,正科这个位置就是他的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姜榆竟然还有回来的时候。   姜榆敲了下蔡晓乐的脑袋,“别老在背后说他,给他脸了。”   蔡晓乐撇撇嘴,“我才懒得说他,只是他这人忒不讲究。”   魏楠这人,男女不忌,还喜欢拈花惹草。   要蔡晓乐说,不需要多久,他一准栽跟头。   “那你呢,你跟六子怎么回事?”   姜榆也是回到北城才知道,蔡晓乐和赖六子竟然掰了。   她问过六子,可他三缄其口,不愿意多说。   姜榆没有追问,只好转而来问蔡晓乐。   蔡晓乐神色黯然,“还能怎么,就分了呗。”   “之前不是好好的,怎么就要分了?”   蔡晓乐:“我妈不同意。”   姜榆不信,“你妈又不是头一天不同意,你真这么在乎她的想法,之前怎么不分?”   蔡晓乐有些懊恼她的敏锐和聪明,就不能稀里糊涂一次吗?   “我偷偷出去跟人相亲,被他看见了。”   姜榆愕然,神色有些复杂,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蔡晓乐此举属于道德瑕疵,她还真没办法偏袒。   “他看见的那一次,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出去相亲了。之前有一回,被钱薇瞧见,钱薇偷偷跑去告诉了他。”   赖六子一开始是不信的,还来问过她。   蔡晓乐闭上眼,她当时很慌,就否认了。   其实她知道,赖六子根本没信自己,但他还是装聋作哑选择让这件事过去。   “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我没办法,姜榆。”   在世的亲人,她只有一个母亲能依靠。   她妈非要她做出选择,赖六子自然而然就成了舍弃的那个。   “姜榆,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   赖六子不会妥协,她也不希望他妥协。   如果他妥协了,他就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赖六子。   蔡晓乐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左右为难。   他们都不愿意妥协,妥协的就只能是她。   然而她做出了决定之后,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明明我和他刚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的。我很珍惜这份感情,我不想和他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突然觉得分开,也挺好的。”   姜榆不知该说什么,感情本就是复杂的学问,理不清道不明。   “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好,分开就分开吧,本身也没什么对错。”   蔡晓乐苦笑。   “那之前相亲的那几个人,有合适的吗?”   蔡晓乐摇摇头,擦了下眼角。   “我没打算跟他们处对象,我只是应付我妈而已。相了几个没成,她就能消停一段时间。”   对于她家里的事,姜榆不予置喙。   等蔡晓乐出去,魏楠又进来了。   “恭喜姜科长。”   姜榆抬眼,“魏副科长这句恭喜,是真心的吗?”   魏楠脸色一僵,用笑容掩饰尴尬。   “怎么会不真心。只是有些好奇,听说厂里本想让姜科长往上升呢。”   姜榆却选择留在宣传科,任谁都会觉得奇怪。   “是啊,三厂的副厂长一职,就是给我留着呢。”姜榆笑意凉凉,抬眼和他对上   魏楠迟疑,“那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魏副科长。”   魏楠:“我不明白。”   姜榆啧了声,眉头轻拧。   “我如果走了,你就能往上升。我不走,你永远是个副的,明白了吗?”   她脸上挂着笑,嚣张又猖狂,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魏楠脑子顿了顿,等反应过来,直接被气笑。   “魏某都不知道,我面子这么大。”   姜榆耸了耸肩,“不是你面子大,是我见不得贱人猖狂。我不管你是怎么来二厂的,也不管你想做什么,可谁叫你是在我手底下办事,有本事让你姐把你安排到其他地方去。”   她把自己对魏楠的针对摆到了台面上,我就是针对你,你能拿我怎么办?   这种明晃晃的压人一头,更让魏楠感到憋屈。   魏楠咬咬牙,“姜榆,你大概是误会了,我没想过要对你做什么。因为我的身份,就活该被你针对吗?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你却对我抱着敌意,这算什么?”   姜榆微微一笑,“算你倒霉。” 第506章 也就一般吧   从来都是魏楠去为难别人,他精于算计,只要他盯准了一人,很少有人能从他手上逃脱。   姜榆,是第一个。   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恶意,魏楠竟然心生退怯。   意识到这一点,他突然觉得可笑。   他竟然会怕一个,将将二十出头的女同志。   可笑。   魏楠还真笑了起来。   “姜榆,其实我们不必如此,我没打算与你为敌,真心话。”   姜榆点点头,很是真诚地看着他:“我信,你也没那个能耐与我为敌。魏副科长从不照镜子吗?我评估了你的综合素质,也就一般吧。”   魏楠:“……”   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别人形容自己“一般”,这两个字和扇他耳光没有区别。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你对我敌意很大,看来我们是做不成朋友了。”   姜榆摸了摸下巴,“我从没想过要跟你做朋友。”   魏楠磨了磨牙,姜榆是真他娘的难缠。   他从办公室走出来,便听见——   蔡晓乐:“吴哥,这张图怎么样?”   吴金顺:“也就一般吧。”   也就一般吧……也就一般吧……   魏楠咬牙切齿,狠狠闭上眼,骂得可真脏。   姜榆又开始恢复往日的节奏,到点下班。   才走到厂门口,便听见门卫说:“姜科长,有个小同志找你,等一上午了都。”   姜榆惊讶地看了过去,竟然是丁禾。   “你怎么在这里?”   丁禾朝着她走来,瘦弱的小脸看着惨兮兮。   “姜榆姐姐,我能跟着你吗?”   姜榆皱着眉,“公安局那边说好会安置你,你听他们的话就行了。”   丁禾摇摇头,“他们要把我送人,我不想去。”   姜榆恍然,丁禾未成年,不可能一直在公安局待着,总要找人抚养她。   这年头缺衣少食的,有人愿意养她就不错了。   “为什么不想去?”   丁禾低下头,“我害怕。”   “那些是公安叔叔,他们不会害你的,你既然已经忘记豫南的事,那就好好开始,重新生活。”   姜榆是真没打算收养她。   别说家里住不下,就算能住下,她也没那么多泛滥的同情心。   “丁禾,我家里不方便收养你。”   丁禾瘪着嘴,“可他们都说你很厉害,你有钱,肯定能养得起我。我不会吃很多的,我还会干活,你收养我吧,给口饭吃就行。”   姜榆摇摇头,“我不能答应你,你从公安局跑出来的吗?我送你回去。”   丁禾避开她的手,倔强道:“我不回去,我不喜欢他们随便把我丢出去。我不认识他们,不想住在他们家里。”   姜榆头一回对她感到棘手,“那你想怎么办,流落街头吗?”   丁禾固执地看着她。   “你对那个余兰,比对我好。”   姜榆笑了,“我怎么对她好了?她记得自己家在哪里,我送她回家,就是对她好了?丁禾,不是我不管你,你要是记得你家在哪里,我也会送你。”   她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情况,除了自己叫什么,什么都不记得。   瞧丁禾这架势,还想赖上她。   “你要是不想回公安局,那就自己在外面待着,我是不会管你的。”   丁禾咬着唇,低下了头。   她原以为看见自己可见,姜榆怎么都会心软。   可是事与愿违,她没有。   丁禾看着自己的脚尖,牙根磨了磨,扑闪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阴鸷。   好不容易来到首都,她想过上更好的生活,她有什么错。   “那请问……能不能把我送去余兰家里?除了你们,我就只认识她,我能和她在一起吗?”   姜榆一愣,“余兰?”   她抿了抿唇,“丁禾,我不确定余兰是否有精力照顾你。”   “我不是小孩,我可以照顾我自己。公安局把我安置下去,会给补贴的,我不白吃白喝。”   她已经退一步了,姜榆应该会同意吧,她心想。   姜榆道:“我不能代表余兰答应你,我得先问问她的意见。”   丁禾肩膀垮下,“我知道了。”   姜榆抬手拍拍她的肩膀,“那你先回去,如果余兰答应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好。”   丁禾刚要转身,忽而瞧见蓝饶萍走了出来。   “姜榆。”蓝饶萍喊了声。   丁禾顿住脚步,没急着走。   走近,蓝饶萍也看到了她,目光落在她楚楚可怜的小脸上,顿了顿。   “这孩子是……”   姜榆道:“从豫南跟着我们回来的,受到了惊吓,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记得。”   蓝饶萍恍然,“原来如此,真是可怜。”   丁禾这个年纪,让她难免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她女儿此时也不知道在哪里受苦。   思及至此,蓝饶萍心软了大半。   “你失忆了,现在怎么办?”   丁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姜榆解释:“公安局会安置她,但她不认识那些人,有些害怕,所以跑过来找我。”   蓝饶萍点点头,有些心疼。   “这个年纪的孩子,又没有家里人陪着,还失忆了,害怕是正常的。”   姜榆理解蓝饶萍的心软,女儿是她的软肋,只要看到年纪相仿的孩子,难免会共情。   “丁禾,你先回去吧。”   丁禾哦了一声,失魂落魄走了。   蓝饶萍看着她的身影,再三叹息。   “这孩子……”   真是可怜。   她不由得在想,她的女儿会不会也遇到了这种事,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苦。   “姜榆,要是没人养她的话,要不是暂时让她来我家住着,反正我一个人住,正好让她来陪陪我。”   蓝饶萍对这个年纪的女孩没有抵抗力,心软得一塌糊涂,同情心泛滥起来。   姜榆无奈道:“她有去处,等回头我过去问问,要是余兰那边能养她,就让余兰来吧。”   “也好。”   蓝饶萍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和她说起公事。   等下午姜榆收工,她想着正好无事,过去看看余兰也无妨。   未料还没进门,便听见里面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   “做事再勤快有什么用,这些我也能做,不当吃不当喝的,有本事她出去赚两个钱回来。”   “家里就靠着余勤一个,现在又多了一张嘴,日子过得紧巴巴,没意思极了。”   “我当初嫁给余勤的时候,可没说还要养小姑子。”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姜榆不能对每个人都用同一种标准。   对于余大嫂这番言论,她不予置评,但心里是极不赞同的。   “余兰在吗?”她敲了敲门。   金大娘连忙扯了下余大嫂的胳膊,“那谁……姜榆来了。”   余大嫂嗤了声,“来了又怎么样。”   姜榆看着关心余兰,其实也就那样。   余兰口袋空空,也不见她们帮衬一二。   金大娘只好自己站起来打招呼。   “在的,在屋里呢。”   姜榆点点头,直接进屋去找余兰。   余大嫂心里更不满,“你看看她这模样,倒是比我还像主人。”   “你少说两句,我知道你日子难过,可你小姑子以往受了这么多罪,你就让让她吧。”   “哼!”   那日送余兰回家,姜榆都没进屋,不知道余家是什么境况。   走进来一看,才知道屋里有多拥挤。   堂屋刚刚好能放下饭桌,多站两个人,转身都嫌挤。   余家总共就两间屋子,余父余母一间,余勤一家四口一间。   屋里的大小,也就足够放炕的位置,再难塞下其他东西。   “余兰姐。”姜榆喊了一声。   余兰却不是从屋里出来,而是从门口的地震棚钻了出来。   姜榆惊愕,“你睡这儿?”   余兰局促地搓搓手,笑了笑。   “睡这里挺好的。”   她刚来那晚是在堂屋打地铺的,但因为晚上把余大嫂绊倒了,她便自己搬到了地震棚。   但这样的环境,她已经很满足。   至少比以前好。   余大嫂全天在家里骂骂咧咧,但也没开口赶她走。   余兰知道,她心里的怨愤不全是针对她,大多是来自对生活的无奈。   家里就只有余勤有工作,一大家子人全靠着他,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正因为捉襟见肘,柴米油盐都要愁,余大嫂才会有怨怼。   看着姜榆复杂的神色,余大嫂立马就嚷了起来:“睡这里怎么了,我们可没亏待她,是她自己要睡的。”   余兰连连点头,“是我自己要睡的。”   姜榆抿着唇,余家这情况,她哪里好意思再提丁禾的事。   “姜榆,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姜榆摇摇头,“没有,就来看看你。”   余兰不信,要是没事,她怎么会过来。   “你有话就说,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余大嫂嗤了声,“你几斤几两,人家是厂里的领导,需要你帮?”   姜榆迟疑片刻,这才把丁禾的事给说了。   “公安局给她安排的人家,她不想去,说是想……想跟着你。”   这话一出,余大嫂立马就炸了。   “这是什么话,我们家什么条件,养一个拖油瓶就够辛苦了,还想再送一个拖油瓶过来,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余兰,你要是敢应下这件事,我就跟你大哥离婚!”   余兰苦笑,不用余大嫂说,她也不会答应。   “姜榆,我家现在这情况你也看到了,不适合再多养一个孩子。”   更何况那个丁禾,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反感。   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她不想把麻烦带回家。   姜榆点点头,“我理解,还有一件事……”   “你可别说了,没一句话是我爱听的!我家什么情况你看不见是不是,帮不上你的大忙!”余大嫂一激动,直接推着姜榆往外走。   姜榆被她推得踉跄,好在有余兰扶着。   余兰拂开余大嫂的胳膊,“嫂子,你干什么呢。”   余大嫂撸起袖子,面目狰狞起来,一副要干架的架势。   “我干什么?你还把她当好人呢,没瞧见她想坑你吗?她有钱有势,没见她拉拔你,净给我们家找麻烦事儿,这种人以后还是少来往,没得把你卖了,你还替她数钱!”   姜榆没搭理她,转而看向余兰。   “要不我们出去说。”   余兰点点头,“好。”   姜榆先走,余兰转身跟上,却被余大嫂扯住。   “你傻不傻,我都说她一准没好事,你还去!”   余兰冷声道:“我只知道我能回家,多亏了姜榆,她不可能会害我,嫂子你多心了。”   余大嫂咬咬牙,“去,你去,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好话要对你说!”   余兰没搭理她的冷嘲热讽,抬脚走了出去。   四下无人,姜榆才和她提起工作的事。   余兰久久不语。   她知道姜榆的身份,但打从一开始就没图过姜榆什么东西。   她没料到的是,姜榆会主动帮自己。   “为什么?我原本也是北城人,我知道一份工作有多难得。我们萍水相逢,你能把我救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   姜榆这个恩情太大,余兰惶恐不安。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想帮你一把。可能对你来讲一份工作大如天,但对我而言,真的只是举手之劳。”   她只是和郑厂长提了一句,他便答应了,如此而已。   余兰低着头,捂住了嘴。   她许久许久,不曾在陌生人身上感受到这种温情。   “谢谢你,姜榆。”   姜榆抬手覆在她的肩膀上,轻声说道:“不用谢,若是往后你有能力,遇上跟你现在一样迷茫无助的人,也能搭一把手就好了。女同志活着已经很艰难了,你要再坚强一些。”   余兰泣不成声,除了点头,她说不出任何话。   姜榆走后,她还在原地站了许久,平复着心情。   半晌,她才擦了眼泪,回到了大院。   看见她红肿的眼睛,余大嫂少不得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但现下的余兰,没有力气和她争辩。   直到——   “你大哥有个朋友,去年死了媳妇儿,有两个孩子,跟你侄子年纪差不多。”   余兰一愣,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提起这件事。   余大嫂继续说:“你现在这情况,虽然没嫁过人,但被人……和二婚是差不多的,你大哥这个朋友条件不差,不算埋汰你。”   余兰脸色刷的白了,唇瓣轻颤。   头一回觉得,亲近之人说的话,才是最伤人的。   “不用,我已经有了去处,不麻烦大嫂为我操心。”   余大嫂撇撇嘴,“你别摆出这副脸色,好似我们亏待你一样。咱们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哪里养得起你。你不嫁人,总不好一直在家赖着。”   余兰揉了揉眼睛,“我知道大嫂的意思,我自己有打算。” 第507章 她给我工作了   姜榆不知道余兰家中如何,该说的她已经说了,如何抉择那是余兰自己的事。   好在,她脑子还算清楚。   次日,余兰便出现在了二厂。   正在她填表的时候,丁禾又来了。   “小姑娘就在门口等你呢,你要不出去看看?”   姜榆应了声,“我知道了,。”   她让余兰先填着,自己出去和丁禾说话。   “姜榆姐,余兰愿意收留我吗?”   姜榆摇摇头,“丁禾,她有心无力。”   丁禾失望地耷拉下脑袋,“可除了你们,我不认识任何人。”   她的意愿已经很清楚,她只想跟着她们。   但余兰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她。   姜榆又不可能把她带回家。   这件事成了无解。   这一刻,姜榆突然想到了蓝饶萍昨天说的话。   她愿意收留丁禾。   但不知道为何,姜榆下意识不太愿意和丁禾有太多的牵扯。   她心里有些奇怪,她自认为不算同情心泛滥,可她对丁禾的态度是不是太冷漠了一些。   “丁禾,你……”   话还没出口,蓝饶萍再一次出现。   “姜榆,这孩子又来了?”   姜榆有些无奈,心想这大概就是孽缘吧。   不等姜榆说话,丁禾那可怜的小眼神已经投向的蓝饶萍。   “我想求姜榆姐姐收留我,可她好像不太方便。”   蓝饶萍遂开口问道:“你愿意来我家住一段时间吗?我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只要你愿意,随你住多久,直到你记起自己家在哪里,我就送你回家。”   丁禾怯生生问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   就这样,俩人意见达成一致,丁禾立刻决定住到蓝饶萍家中。   姜榆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总觉得蓝饶萍出现得太凑巧。   亦或者,是丁禾来得凑巧?   她实在不想用这么大的恶意,去揣测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姜榆,你帮我回厂里请个假,我带丁禾去买点东西,顺便把她的行李搬过来。”   姜榆扯开笑容,调侃:“你还需要请假?”   “流程还是要走的,我们先走了。”蓝饶萍挥挥手。   姜榆看着她们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不多时,丁禾回过头看她,扬起笑花,和她挥挥手。   “姜榆姐姐,谢谢你!”   笑容里,藏着不加掩饰的挑衅。   这一刻,姜榆可以肯定,丁禾没那么简单。   等姜榆进去,余兰的入职已经办好。   她被安排到了何倩倩以前所在的车间,有人带着,一切还算顺利。   “林主任,余兰同志没有住处,她可以申请厂宿舍吧?”   “当然可以,要是有需要,找我填表就行。”   家属院的房子很紧张,但宿舍空出一个床位还是不难的。   姜榆了解过后,亲自和余兰说了申请流程。   “你记得早点申请,审核下来还需要几天时间。”   余兰对姜榆万分感激,“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姜榆笑着鼓励:“你好好工作,就是谢我了。”   余兰才要应下,便听见外头来人喊:“那个余兰同志,有人找你,说是你嫂子。”   余兰脸色微变,快步走了出去。   姜榆怕出岔子,也跟了上去。   不过没跟太紧,只是远远看着。   余大嫂一见余兰便破口大骂:“说好了今天去相亲,你来这里做什么?人家等了你这么久,你连个面都不露,说得过去吗?”   余兰冷着脸,“我没答应,是你答应了。你这么喜欢相亲,你就自己去。”   余大嫂气得不行,“你今天要是不回来,以后都别回来了!”   姜榆这才走过去,“余家嫂子,余兰住的房子是她爸妈的,你有什么资格赶她走?再说了,她在家里也没占屋子,睡的是地震棚。得亏现在不是冬天,不然她能冻死!”   余大嫂怒骂:“我家的事不用你管,你别以为你是领导,就能管到我家头上!余兰你有点脑子,你巴着她有什么用?人家是给你钱了,还是给你工作了!”   “她给我工作了。”余兰闷声说道。   余大嫂还有一肚子气没发泄出来,忽然听见她这句话,脸色一滞。   她愣了好一会儿,脑子才反应过来。   “你你你……你说什么?”   余兰抬眼看着她,正色道:“她给我工作了,我刚办了入职,之后我会申请住宿舍,就不麻烦嫂子了。”   余大嫂震惊万分。   她和余勤结婚这么多年都没工作,余兰一回北城就有工作了,还是在国棉厂?   “你不会是被骗了吧,凭什么啊?人家凭什么把工作给你!”   余兰不解,“你刚才不还说姜榆不给我工作吗,她现在给了,你怎么不高兴。”   余大嫂一张脸憋成猪肝色,这叫她怎么高兴!   因为她觉得自己比余兰更能胜任这份工作。   “嫂子,我先不跟你说了,今天是入职头一天,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   余兰说完,转身就走。   余大嫂刚想喊她,转头瞧见姜榆,脸上浮现几分谄媚。   “那个姜榆……”   姜榆没搭理她,直接进了厂。   气得余大嫂用力跺脚,冲着她的背影骂了几句。   “拽什么!”   安顿好了余兰的工作,姜榆回到办公室,听见蔡晓乐传来一个消息。   焦宗耀复职了。   姜榆面无波澜,“他复职是迟早的事,没什么好惊讶。”   蔡晓乐看着她如此淡定,佩服她的心态。   “可他复职后,又该压你一头了。”   焦宗耀何止是压姜榆一头,连郑厂长在他面前都需要低头。   要不是有钱主任压着,焦宗耀会更猖狂。   姜榆满不在乎,“我之前不怕他,现在也不会怕他。”   时间一到,姜榆收工回家。   才走进大院,徐丽华一把扯过她。   “我怎么听说你带着人去厂里入职了?”   姜榆不得不感叹,徐丽华消息可真灵通。   “是,手续都办好了。”   徐丽华错愕道:“这份工作,你不是给姜婷留的?”   “徐大妈您说啥呢,我和姜婷什么关系,我会给她求工作?”   做梦呢。   徐丽华讪讪,“那是我误会了,我先前还真以为……”   害得家属院里的人都误会了。   姜榆走进屋,发现林红霞回来了。   “向阳和姜婷离婚了,老林就被放出来了,她在里面被受了不少罪,也是可怜。”   “可怜?”姜榆嗤笑,“她这样就算可怜,豫南那些女同志,岂不是半条命都要没了。”   林红霞从做出这种事开始,就该想到会有报应。   徐丽华心里微叹,摇了摇头。 第508章 母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呢   姜榆给余兰介绍工作这事儿,家属院的人知道了,姜婷却不知。   她拿到了钱和工作,和付向阳顺利离婚。   才离婚便回了南河村。   换做是往日,她肯定怕王美丽骂,得躲着娘家。   但现在不一样,她有钱了。   她把付家给的补偿藏好,先拿出两百出来,交给了王美丽。   果见王美丽喜笑颜开。   “妈,这段时间我在家里养胎,还得劳烦您照顾。”   王美丽笑着推脱两下,“你是我女儿,照顾你是应该的,哪里有收钱的道理。”   姜婷直接把钱塞了过去,“不给钱,我也不好意思在家里住。”   王美丽把钱收起来,转而又听见姜婷说起工作的事。   “我和付向阳离婚,除了这些钱,他还许诺我一份工作,在面粉厂包装车间呢。”   王美丽惊讶,心里开始盘算着。   “你现在怀着孩子,哪里好出去工作,不然把这工作……”   姜婷摆摆手,“除了这个,姜榆也给我求了一份工作。我想着她那份工作也是好的,就给姜浩吧。”   王美丽大喜,笑着连连拍手。   “好!好啊!姜婷啊,妈就知道你是个好的,妈没白疼你!不过你刚才说付家给了你钱,给了多少,不会就只有这两百吧?你统共就剩这些钱,妈怎么好意思收。”   王美丽哄得姜婷心里熨帖,“给了一千呢,妈你放心花,这个钱花不完。”   王美丽眸光闪烁,心里打着算盘。   “一千啊,那还好。”   她没第一时间和姜婷要钱,也知道徐徐图之的道理。   只是没过两天,她便喊了媒婆上门,说是给姜浩介绍对象。   “你弟弟条件不咋样,但他有两个本事的姐姐,往后又要有工作了,要我说啊,城里的闺女他也配得上。”   姜婷自然不会泼她冷水,“先让媒婆找找。”   隔天,媒婆再次上门。   “美丽,我这边有几个合适的,你们先看看,要是行的话,我再上女方家说说。”   王美丽一看,“怎么都是乡下的?”   那媒婆暗暗撇嘴,就你儿子这条件,还想找个城里闺女?   “乡下的也好,我给你介绍这几个,模样性子都不差的。”   王美丽有些嫌弃,“我儿子马上就要去城里工作了,他以后也是城里人,乡下闺女可配不上他。就算是城里闺女,我还得掂量掂量呢。”   姜婷附和:“可不就是这个道理,我弟弟也不是谁都能配得上的。”   媒婆:“……我这里也有个城里的闺女,就是不知你们看不看得上。”   王美丽脸色这才松缓几分,笑了起来。   “你早说嘛。”   结果一看,这还是个老姑娘。   “她都二十八了,比我儿子大这么多,那怎么行!”   媒婆勉强笑了笑,“女大三, 抱金砖嘛,她大一些,你儿子抱多几块金砖。”   王美丽抿着唇,心头不悦。   “这个年纪还没嫁出去,指不定是有什么毛病。”   媒婆道:“那倒不是,她家条件好,加上她以前当过兵,退役后才回到北城说亲,所以年纪大一些。”   这个闺女,除了年纪大没其他毛病,还能给男方安排工作。   “我儿子有工作,哪里需要她家给安排,你甭说了,再找找吧!”   媒婆一怔,“那行吧,回头我再找找。”   从姜家出来,媒婆便开始骂骂咧咧。   “也不照照镜子,就你儿子这模样,还想找个多好的闺女,做梦呢,还敢挑挑拣拣。”   自这天后,媒婆没再上门,反倒是王美丽嘴角急出了燎泡,在家里骂了好几回。   姜婷便给她出了个主意:“我觉得姜浩还是得有工作,要不你带着他先去找姜榆好了。”   王美丽想想觉得有道理,便拉上她一起去找姜浩,谈工作的事。   见到姜榆,王美丽开门见山,也没藏着掖着,还提起了要求。   “最好是坐办公室的,你弟弟吃不了苦。”   “你弟弟没工作,媒婆都看不上他,让她给介绍个城里闺女,结果是个老姑娘。”   “那些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你弟弟哪里看得上,要娶就得娶个年纪轻,好生养的。”   姜榆听得不耐烦,“说完了吗?”   王美丽讪讪,“说完了,这就说完了。”   “谁跟你们说,我要给姜浩介绍工作的?”   她就算有,随手丢给外人,也不会给姜浩。   姜婷愣住,“你不是给我求了一份工作吗?我不要,你给姜浩好了。”   姜榆嗤笑,“你脸怎么这么大,我跟你什么关系,怎么会给你介绍工作,做梦呢。”   姜婷惊愕看着她,明明大家都说……   “那你把工作给了谁?”她厉眼瞪了起来。   “关你屁事,反正不是给你。”   姜榆抬手招来保卫科的人,“看好她们,不准她们踏入厂里半步,要是闹事,就带进去关几天。”   “是,姜科长。”   姜榆转身就走,压根没有和她们多说半句的想法。   王美丽讷讷,“他他他……他喊你大姐什么?”   姜婷一脸平淡,“姜科长啊,姜榆升科长了,妈你不知道吗?”   王美丽张大嘴,表情定格了许久,才喊出声来。   “科长!”   那不是大领导了吗?   她激动地掐了姜婷一把,疼得姜婷拍开她的手。   “妈你干嘛呢!”   王美丽跺了跺脚,“我看是不是做梦!”   姜婷白了她一眼,“不是做梦,可她官儿再大,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没瞧见她都不想搭理你吗?”   王美丽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母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呢。”   只要她哄哄,姜榆照旧会孝顺她。   姜婷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工作没了,这可怎么办?”   姜浩现在这条件,真不好找媳妇。   王美丽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姜婷,反正你也没那么快能去干活,不然先让你弟弟接了你的工作,回头你坐完月子,孩子大了,再叫你弟弟把工作还给你。”   姜婷睨着她,“那还能还吗?”   工作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她哪里愿意交出去。   “怎么不能还了,你坐了月子还不一定就能干活,那孩子不用人带呀?我跟你爸可没空给你带孩子。这工作放着,你一直不去报到,厂里说不准就给别人了。你还得谢谢你弟呢,给你保住了这份工作。”   姜婷这才不情不愿应下。   “先说好,这工作是暂时给姜浩,以后肯定是要还的。”   “你就放心吧,妈还能骗你不成?”   就这样,王美丽便把姜婷手里的工作哄了过来,叫姜浩去面粉厂报到。   姜榆还是从付家这边知道消息的。   听到这件事的人,没人不说姜婷一句蠢。   姜浩把工作顶替了去,还能还给她?   林红霞天天在家里咒骂:“当初就不该给她这份工作,给他人做嫁衣!这工作费了你爸多少人情,结果叫他占了便宜。”   付向阳拍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抚:“妈,生什么气呀,姜浩在包装车间,能不能留下,还不是爸说了算。”   付爱国在面粉厂这么多年,想搞一个新人,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对于姜浩的事,姜榆从不在意。   架不住没过几天,蔡晓乐便到她跟前说起:“你弟弟在面粉厂,打着你的旗号作威作福呢。”   姜浩嫌包装车间太辛苦,才去两天就和王美丽抱怨,想换个工作。   王美丽哄他先做着,回头找姜榆把他调到办公室去。   自那之后,姜浩知道了姜榆职位高,便开始打着她的旗号,明目张胆偷懒。   面粉厂那些人还真以为姜浩是有后台的,被他唬住,不敢动他。   姜榆冷下了脸,“我和娘家早就断了关系,更别提这个弟弟,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蔡晓乐恍然,“这么说,你是不准备管他的?”   “那我就跟我妈说一声,处置他了。”   姜榆问:“会开除吗?”   蔡晓乐摇摇头,“那倒不至于。”   姜榆面露失望,“哦,那真可惜。”   蔡晓乐:“……” 第509章 鬼鬼祟祟   这天之后,姜榆便没再听到姜浩的事,大概是被处分一通,开始老实了。   日子开始安静下来,过得飞快。   姜榆恢复两点一线的日子,没有起伏波澜。   唯一的不同在于,她已经挺长一段时间没收到秦昀岸的信件。   “也不知道是不是师兄那边出了什么事。”姜榆心里有些担忧。   马婆婆倒是淡定:“他就算真出事,也能自己解决,你还是多顾着自己。”   姜榆睨着她,“老师,你听说什么了?”   “焦宗耀复职了,他这人最是阴险记仇,肯定会对你出手,你小心点吧。”   马婆婆闭上眼,脑海中掠过一幕幕往事。   那时的焦宗耀和他们家走得近,谁会想到,最狠的一刀会是他捅的。   “老师,秦家的东西,大多都是他抢走的吗?”   马婆婆睁开眼,没好气道:“那些东西没了就没了,我不在乎,你别想着要给我拿回来。我活到这把年纪,早就看开了。”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拿回来又能怎么样。   她要是想要钱,和秦昀岸伸手不是更快。   姜榆没接话,焦宗耀这人不老实,可不是她主动挑衅。   这不,才说完他就开始生事。   焦宗耀以三厂副厂长空悬为由,想把魏楠提拔过去。   这俩人还真是一丘之貉,总能找到同伴。   郑厂长暂时把这件事压着,但不妨碍消息走漏出去。   没过多久,这个消息就在厂里传遍了。   魏楠哪里还坐得住,高兴得好像他已经升职。   “姜科长,人往高处走,你不想升,那只好我先走一步了。”魏楠两手一摊,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   他才和焦宗耀这条线搭上,就得到了这么大的惊喜,证明一切都是值得的。   姜榆放下手中的杯子,“魏副科长这也太着急了一些,任职通知还没下,怎么就急着走呢。”   魏楠冷嗤,“迟早的事,郑厂长还能违背纺织工业革委会的命令不成?我看着急的人,应该是姜科长吧。”   姜榆耸耸肩,“所以焦副主任只是提出建议,这命令不是还没下吗?”   魏楠狞笑着,“看来姜科长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你这么喜欢哭,你多哭几次。”   姜榆指了指门,“麻烦魏副科长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魏楠转身走出去,心中憋着一股闷气。   回回和姜榆交锋,他都讨不到好。   他走出去后,蔡晓乐进来了。   从听到消息开始,她便觉得心痒,迫不及待想问姜榆。   “不会是真的吧?”   原先属于姜榆的位置,却落到了魏楠头上,这不是打她脸是什么。   姜榆笑道:“厂里还没下通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先去吃饭吧,再晚点就抢不到肉了。”   蔡晓乐看她这么淡定,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等她出去的时候,魏楠已经不在了。   “吴哥,魏副科长呢?”   “走了,出去吃饭了吧。”吴金顺满不在乎道。   “吴哥,厂里都在说魏副科长要升职了,你怎么想?”   吴金顺抬眼看她,“我能怎么想,跟我们又没关系。”   蔡晓乐用力拍了拍桌子,“可是和姜榆有关系呀。”   “魏副科长走了不是更好,省得你成天在背后说他。”   蔡晓乐无语地看着他,“我不跟你说了。”   她拿着自己的小钱包,下楼去食堂吃饭。   不多时,身影便融进大部队中。   然而,她却注意到一个突兀的身影,逆着人流走。   这时候大家不是去吃饭,就是回家,方向都是一致的。   魏楠却是去另一个方向,惹人注意。   “让让,让让,我过去一下。”   “哎呀别挤,蔡晓乐,你不吃饭去哪里?”   蔡晓乐没搭理她,从人群中走出来,跟上了魏楠。   魏楠一看就鬼鬼祟祟,这么猥琐,肯定是藏着什么秘密呢。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才走,身后也刚上了几条小尾巴。   “你们说她去哪里,不会是约会吧?”   “不能吧,她不是有对象了吗?”   “听说之前分了,现在兴许刚处上一个?”   尾巴后面又跟着尾巴,追着蔡晓乐去的人越来越多。   蔡晓乐一无所知,她跟着魏楠一路来到仓库。   这时候大家都去吃饭了,仓库也是没人的。   她踮着脚尖,从窗户看过去。   竟然是魏楠和钱薇!   “吼!”   蔡晓乐连忙捂住嘴,怕自己发出声音。   钱薇动作够快的,竟然已经和魏楠勾搭上了。   她看了好一会儿,里面的两个人还在抱着啃。   不知过了多久,蔡晓乐都眼睛疲劳了,他们才分开。   钱薇满脸通红,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我听说你就要升职了,恭喜。”   魏楠拉着她的手,眼神温柔如水。   “既然想恭喜我,要不今晚来我家?”   钱薇嗔了他一眼,“那怎么行,我晚上要是不回去,我爸妈会骂我的。”   魏楠握着她的手不放,“真的不行吗?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跟你再进一步。”   钱薇双颊爆红,自然知道了他是什么意思。   和满心喜欢的恋人在一起,做什么她都觉得高兴。   可他们顶多就是亲亲抱抱,没敢越雷池,她心里还是会害怕。   “那我们结婚吧?”钱薇双目晶亮。   魏楠摇摇头,看着她眼底的光黯淡下来。   “我现在的成就,还不足以让你父亲放心把你交给我。”   钱薇咬着唇,“你都是副厂长了,已经够了,我爸妈的要求没那么高。”   魏楠温声道:“等厂里的通知下来再说,现在不是还没确定嘛。”   “好吧。”   钱薇心里难掩失望,想着会不会就是自己不愿意给他,所以他才不愿意结婚。   她满心羞涩,难以启齿。   犹豫了好久才开口:“那……今晚我去你家?”   魏楠自然是高兴的,却又迟疑。   “你刚才不是说爸妈会担心吗?”   “我就说去我朋友家里住一晚,应该没关系。”   魏楠俯身亲了她一下,“那我等着你?”   钱薇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又和他亲热一番,才说要离开。   蔡晓乐见她就要出来,心急地直起身体。   结果没见到后面还有人,两只脑袋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她顾不得疼痛,急急忙忙找地方躲着。   她身后那些跟过来偷看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慌慌张张。   等确保钱薇离开,而且没发现她,蔡晓乐才放松下来,瞪直了眼。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她看得太入迷,都没发现身后跟了这么多人。   “我看你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就过来看看。”   谁知道竟然会发现魏楠的事!   蔡晓乐刚想和她理论理论,什么叫鬼鬼祟祟,她是看见魏楠鬼鬼祟祟才过来的。   不过——   “魏楠是不是还在里面?”   “好像是,只看见钱薇出来。”   蔡晓乐一惊,“他不会是在等人吧?”   难道还有人要来?   “不会吧……”   不多时,邹艳来了。   “这不是机修工老贵的媳妇儿吗?”有人认出来了。   蔡晓乐捂着嘴,让她们噤声。   邹艳一进去,便和魏楠抱在一起,看得蔡晓乐等人面红耳赤。   这些动作,可比刚才热辣多了。   钱薇毕竟是没结婚的人,含蓄羞涩,不像邹艳这样放得开。   “邹艳对老贵态度很差的,我都不知道她还有这样柔情似水的时候。”   蔡晓乐问道:“她有孩子吧?”   “有,都上初中了。”   蔡晓乐啧了声,没说话。   “我之前就听说过邹艳的事儿,但那只是传言,还是头一回看见真的。”   “嘘,听他们说。”   邹艳面红耳赤,突然抓住他下滑的手,嗔道:“这里不行,你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   魏楠捏了下她,邪邪笑着:“在这里更刺激,不是吗?”   邹艳睨着他,“真不要脸,你想的话,晚上来这里?”   “晚上不行。”   魏楠极少拒绝她,邹艳很快想到什么,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还是说……你晚上约了人了?”   魏楠风流多情,在她面前从不掩饰。   邹艳更不觉得惊讶。   “既然如此,那我就改天吧。”   邹艳和魏楠先后离开后,蔡晓乐忍不住骂了句:“不要脸!”   她实在被恶心到了,连吃饭都没心情。   草草吃了个五分饱就回了办公室,忙不迭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诉姜榆。   然而姜榆听见后,却没有半分惊讶。   这算什么,她看过更劲爆的。   “除了她们,没别人了?”姜榆问道。   蔡晓乐的脑子顿了顿,“还有别人吗?”   姜榆摇摇头,“没了。你刚才说,魏楠和钱薇约在了晚上?”   “可不就是!钱薇虽然讨厌,可看她被魏楠欺骗,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儿。谁叫她眼瞎呢,看上的男人都不是东西。”   钱薇盲目崇拜魏楠,对他有滤镜,看他什么都是好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接受魏楠的花心和背叛。   姜榆转着手中的钢笔,若有所思。   ……   下午收工,大家都赶着回家,跟着大部队从厂里出来。   邹艳走在人群中,摩肩擦踵,忽然被人撞了下,等反应过来手里多了一张纸条。   她一愣,展开一看,落款竟然写着魏楠。   邹艳展颜一笑,“死鬼。”   还说什么晚上有约了,肯定是逗她呢。   她把纸条揣进兜里,敛起笑容,和身旁的男人说话。   “晚上我出去一趟。”   男人正是她的丈夫老贵,身高矮小敦实,和邹艳站在一起,还比她矮一个脑袋。   他垂眸,眼里泛起痛苦的挣扎。   “邹艳,别和他们来往了,行吗?”   邹艳没搭理他,脚步快了几分。   等到晚上,她洗了澡,换上好看的裙子,也没和老贵打招呼,就这样出了门。   老贵犹豫片刻,见孩子还在写作业,和他说了声,跟了出去。   他知道邹艳在外面有男人,但不知道是谁。   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时脑热,就想出去看看。   邹艳在夜色中行色匆匆,来到魏楠住的地方,敲了敲门。   听见动静的魏楠一看时间,还没到他和钱薇约好的时间。   钱薇因为要应付父母,没办法太早出来。   他一开门,邹艳便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上来。   温香软玉入怀,魏楠头皮炸开,勉强找回一丝理智。   “你怎么来了?”   邹艳嗔道:“你不清楚?当然是因为我想你呀。冤家,别磨蹭了,快点吧。”   她伸手扯着魏楠的衣裳,推着他进屋。   魏楠:“门没锁……”   “锁什么,别浪费时间,大晚上没人进来。”   邹艳太心急,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拉着他进屋。   老贵就站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死死攥着拳头。   他需要极力控制,才能克制住想杀了魏楠的心。   不知听了多久,老贵才拖着疲惫的步伐,转身离开。   还没走出两步,他瞧见了钱薇。   钱薇没在意他,直接走到魏楠的家门口。   看见门没锁,她还笑了起来。   肯定是魏楠故意给她留的门。   钱薇整理了一下头发,推门而入。   她才想开口喊,转而听见屋里的动静,脸色微变。   因为除了魏楠,她还听见了女人的声音……   钱薇死死咬着唇,呼吸急促了几分,控制不住往前走。   不会的,里面肯定不是魏楠,肯定不是。   她走到门口,里面的光透过门缝打在她惨白的脸上。   魏楠和邹艳毫不避忌,就在堂屋。   仗着这是独立的院子,放荡不堪。   钱薇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脸上写着不可置信。   她看着平时温文儒雅,风光月霁的男人,和一个有夫之妇苟且,狰狞的面目让她心惊。   钱薇脸上布满泪痕,恨意在这一刻爆发,侵蚀着她的理智。   狗男女!   她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抓起旁边的花盆,在里面那对男女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给魏楠脑袋开了瓢。   砰的一声巨响,花盆在碰撞下四分五裂。   邹艳还没回过神,便瞧见魏楠额头汩汩流下鲜血,倒在了她身上。   “啊啊啊——”   魏楠身体倒下,露出了钱薇那张被恨意扭曲的面孔。 第510章 探望   屋里乱成一团,魏楠压在邹艳身上,让她一时脱身不得。   除了尖叫,她什么都做不了。   钱薇抓着她胡乱挥舞的手,压了上去,另一只手用力攥住她的头发。   “你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你家没男人吗?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抢!”   钱薇对着她那张脸,狠狠扇着耳光。   最后还是外面的老贵听见动静,暗道不妙,跑了进来。   然而盛怒中的钱薇力气奇大,邹艳头皮都快被撕扯下来,他都没能把她们分开。   咒骂声和尖叫声混在一起,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魏楠这里的左右邻居纷纷跑出来看,最后大家一起帮忙,才把歇斯底里的钱薇制住。   邹艳和魏楠狼狈不堪,身上血迹斑斑,瞧着十分凄惨。   但从钱薇的言辞中,大家还是能猜到一二。   合着是搞破鞋,被正主抓了,难怪呢。   也有人注意到老贵,看了过去。   “你又是谁?挺脸生的,你不是住这一带吧?”   老贵羞臊不已,满面通红,低下了头。   他扶着邹艳起来,“回家吧。”   邹艳心里的耻辱化为了愤怒,尽数发泄在老贵身上,在他糙厚的脸上连着扇了好几个耳光。   “滚!”   老贵没动,她自己反倒跑了出去。   钱薇冷冷一笑,“你这个男人,也算是够窝囊的!”   老贵神色颓丧,低下了头。   钱薇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还给魏楠开了瓢。   不等姜榆去厂里,次日才起床,便听说了这件事。   她料到钱薇会伤心,会愤怒,更会和魏楠决裂。   独独没料到她竟然这么勇,敢把魏楠打成这样。   贺飞燕捂着嘴偷乐,“钱薇简直是吾辈楷模,她不会有事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钱薇再讨人厌,这次的壮举也为她赢得了几分赞赏。   “应该不至于,毕竟她会这么生气,也是魏楠咎由自取。人家一时冲动,下手重了一些,有什么错?”   贺飞燕啧啧摇头,“魏楠这是阴沟里翻船了。不过按照他谨慎的性子,不应该会出这种差错。”   姜榆勾起唇角,“谁知道呢。”   她想了想,这么好的机会,不去看热闹可惜了。   “贺科长,魏副科长生病了,我们是不是该去医院探望呀?”   贺庭岳:“……你直接说你想去看热闹不就行了。”   姜榆拍拍胸脯,“我是那种人吗?同为国棉厂的一员,我那是关心他!”   贺飞燕脑袋贴了过来,“嫂子,我也去,我也想去关心关心他。”   姜榆煞有其事拍拍她的脑袋,“我们飞燕就是善良!”   贺庭岳不想去,魏楠那种人,多看一眼都嫌脏。   但他看着自家媳妇这模样,总担心她们被人打。   还是跟着吧。   “我和厂长说一声,再陪你们去。”   贺飞燕摆摆手,“大哥你不去也没关系,我陪嫂子去。”   贺庭岳呵了声,“被人揍的时候你别跑就行。”   贺飞燕摸摸鼻子,“不至于吧,我们是去探病的!”   贺庭岳都懒得戳破她。   等他去厂里和郑厂长说了声,郑厂长表示疑惑。   “你跟姜榆,去医院探望魏副科长?”   郑厂长气笑了,“你们那是去探望吗?不是我说你,你们是不是太张狂了!”   贺庭岳面无表情,只坚持一个说法:“魏副科长受了伤,我媳妇儿去探望是应该的,厂长您想多了,我媳妇儿很善良的。”   郑厂长啧了声,觉得头疼,挥了挥手。   “滚滚滚!只一句,别把人气坏了。”   算魏楠倒霉吧,遇见这俩缺德的。   贺庭岳没应声,转身走出去。   这还真没办法答应。   姜榆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根本收不住。   贺庭岳原本以为就他们仨人,结果姜榆在厂办大楼一吆喝。   “要去医院看热闹……呸,探望魏副科长的,在我这儿报名。”   一来二去,人越来越多。   不像是探病,倒像是去打群架。   “魏副科长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应该去看看的!不过就只有他受伤吗?邹艳呢?”   “魏副科长实在太惨了!钱薇会被追究责任吗,我觉得她所做的一切,也算情有可原吧?”   “希望魏副科长赶快痊愈。他乱搞男女关系,厂里应该要追究责任的吧?”   “……”   姜榆摆摆手,“少说两句,叫人听到影响多不好。”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医院。   听见他们是来探望的,护士一愣。   魏楠是怎么送进医院的,她略有耳闻。   这样一个男人,被开瓢了她也不同情。   “没想到魏同志人缘这么好。”   姜榆笑眯眯道:“魏副科长平时在厂里很会做人,极少与人交恶,大家都很喜欢他。不过他的伤情怎么样?听到他受伤,我们大家都很担心呢。”   护士撇撇嘴,“头上的伤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有些脑震荡,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哦?他还有其他伤吗?”姜榆十分敏锐捕捉到了她的言外之意。   护士脸色瞬间僵住,欲言又止。   姜榆凑近,“同志,你可以偷偷跟我说,我保证不说出去。”   “那行,你过来点。”   姜榆把耳朵贴了过去,听着她刻意压低的声音,瞠目。   “魏副科长惊吓过度,导致性功能障碍?不举啦?”   护士连连点头,“可不就是!才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哭得可惨了。”   做那事儿的时候没穿衣服,人都是脆弱的。   钱薇从后面猛地把人脑袋开瓢,魏楠吓得不轻,当下就萎了。   贺飞燕捂着嘴惊呼:“真是太可怜了!”   “魏副科长这次真真是要长大记性了。”   “好惨啊,我说的是钱薇。”   “钱薇不会被追责吧,我有点担心她。”   “我们快去病房看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笑话……哦不,探望魏副科长了。”   那护士恍恍惚惚,这才意识到这帮人好像不是过来探病的。   “那个……”   姜榆回过头,“护士同志,还有事吗?刚才真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   “没事,就是想提醒你们病人身体不好,你们悠着点。”   姜榆微微一笑,“我们知道的,我们只是来探望魏副科长的。”   来到病房门口,他们才要进去,门突然打了开来。   姜榆和贺庭岳走在最前面,迎面和魏秀茹撞上。   北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可这么些年,同在北城的他们和贺家人从未遇见过。   就这么毫无防备,时隔多年后,魏秀茹撞上他们,神色难掩惊愕。   “你们过来做什么!”   她和贺庭岳的相处时间不多,她进门没多久,他便进了部队。   唯一的一次回家,便是瞧见贺飞燕在家里备受欺负,怒火冲天,差点把贺家都给砸了。   他没打她,却抓着她儿子狠狠揍了一顿,差点半条命都不剩。   听说那一次,他也被部队处分,之后便转业,带着贺飞燕一起生活。   但就那一次,让魏秀茹见识到了贺庭岳的狠,想到便觉得心惊。 第511章 人生三大不幸   “你好,我是二厂宣传科的科长姜榆,听说魏副科长受伤了,特地过来探望。”   姜榆指了指之后,“这些都是二厂的职工,他们都很担心魏副科长,非要过来探望。”   她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却毫不掩饰眼中的恶劣。   姜榆深谙气死人不偿命的本领,让魏秀茹死死咬着牙,一张脸憋得铁青。   “他刚睡着,各位的好意我替他心领了,他现在需要休息。”   姜榆微微一笑,“那真是不巧,不过没关系,我们就看一眼,绝对不会发出声音,更不会吵醒魏副科长。”   魏秀茹当然不能答应,姜榆这架势,怎么看都不是来探病的。   但这么多人直勾勾盯着,她能说这话吗?当然不能!   “是啊,我们实在太担心魏副科长了。”   “就让我们进去看一眼吧。”   “只要看到魏副科长平安无事,我们立马就走。”   “……”   姜榆眨眨眼,“魏副科长平时在我们厂里人缘好,您就成全大家的一片苦心,放我们进去看看吧。”   魏秀茹一脸防备看着她,咬着牙。   “我让你们进去,但先说好,你们不要乱说话。”   姜榆乖巧地点点头,“您放心,我们肯定不会乱说话。”   但说实话,不算乱说话吧?   魏秀茹没说谎,魏楠确实是在睡觉。   他的脑袋被打出了脑震荡,动一下都觉得天旋地转,吐个不停。   只有睡觉能让他缓解。   他们进去的时候,魏楠正好醒了。   姜榆走到病床边,脸上浮现恶劣的笑容。   “呀!大家看巧不巧,魏副科长醒了呢!”   魏楠知道,他的丑事肯定已经传遍了国棉厂。   要说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姜榆当之无愧是第一。   可偏偏事与愿违,他一睁眼,就看到了姜榆。   姜榆留给他的阴影太大,无人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有多彷徨无助。   “你……呕!”   魏楠想开口让她出去,一张口,便泛起了恶心,吐了起来。   姜榆嫌弃地闪到边上,眉头一皱。   “魏副科长真是受罪了,也不知道得多久才能把身体养好。要是焦副主任发现你身体不好,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升职呢。”   魏楠紧紧抓着便桶,手背青筋张裂,一双眼睛充血发红死死瞪着姜榆。   那眼底的恨意,已经恨不得把姜榆吞吃入腹。   奈何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听着姜榆的嘲讽,化为小刀插入他的心口。   “啊我差点忘了,魏副科长闹出这种丑事,升职怕是无望啊。真是可惜,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呢。”姜榆佯装惋惜地摇摇头。   魏秀茹目眦欲裂,怒斥一声:“你够了!”   “他现在还受着伤,你们怎么能在这时候对他落井下石!简直太过分了!我要去你们厂里举报,让厂里处分你们!”   姜榆啊了一声,不解:“我是在关心魏副科长呀,怎么在您眼里竟然是落井下石吗?真令人费解。”   她懊恼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扰魏副科长休息了。魏副科长,得好好保重身体呀,虽然你有脑震荡,可你还有性障碍呀。人活在世上,总是要经历一些坎儿的。”   魏楠手里的便桶应声而落,直直的瞪着眼。   “姐……姐……”   魏秀茹连忙扶住他,劝着:“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慢慢来,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养好身体,其他病都能治的。”   姜榆在一旁好心提醒:“对男人来讲,这可重要了!”   “你给我闭嘴!”魏秀茹满目狰狞怒喝一声。   她想尽办法瞒住魏楠,就是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结果就这么被姜榆说了出来,让她心里怎么能够不恨。   姜榆装模作样叹气,“人生三大不幸,全叫魏副科长撞上了,真是可怜呢。”   贺飞燕听得一脸麻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贺庭岳非要跟着来了,姜榆这样说话真的很容易被人打。   好在姜榆也是有分寸的,没打算真把人逼死,眼瞧着魏楠几欲吐血,她这张如同刀子一样的嘴终于停了。   “看来魏副科长没有精力接待我们,我们还是走吧,别打扰他休息了。”   站在她身后的人表示不背锅,他们可没出声。   等他们一行人走出病房,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爆哭声。   听着真惨,可姜榆怎么觉得这声音那么动听。   他们前脚刚踏出医院,转眼魏秀茹追了出来。   她从来都是一丝不苟,脸上跟戴着面具似的,终日都在演戏。   贺飞燕难得从她脸上看到狼狈。   她那双厉眼宛若刀子一般,在他们身上割着。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姜榆佯装不解,“刚才说的不够清楚吗?我们当然是来探望魏副科长的呀。”   魏秀茹咬紧牙关,一张脸紧紧绷着,脖子上的青筋涨起。   “这是探望吗?故意在他面前说出那些话,刺激他,你安的什么心!”   姜榆笑了声,“你以前,不也是这样对别人的吗?”   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对他人冷嘲热讽。   “魏秀茹同志,我都是学你的呀。”   魏秀茹呼吸急促,胸脯飞快起伏着。   贺庭岳和贺飞燕令人讨厌,姜榆比他们更讨人厌。   这种人进了贺家门,必定永无宁日。   魏秀茹心思转了几圈,强压下怒气,面容缓了缓。   “庭岳,我知道你讨厌我,但魏楠跟你从无交集,你何必这样对他。你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好了,放过他吧。”   贺飞燕磨了磨牙,这个女人和以前一样,爱装!   “你这是什么话……”   “飞燕。”姜榆喊了她一声,拍拍她的手背。   “魏秀茹同志,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讨厌你是真,可魏楠同志被人开了瓢,造成性功能障碍,那也不是我们做的呀!”   贺飞燕反应飞快,和姜榆一唱一和。   “如果他没有脚踏几条船,也没有和人有夫之妇行苟且之事,人家能打他吗?他自己造的孽,你怎么还让我们背锅。”   姜榆用力点点头,一本正经道:“退一万步讲,你当初要是没有和飞燕爸爸乱搞男女关系,破坏人家家庭,逼得他们妈妈远走,他们能讨厌你吗?”   贺飞燕:“做人得多多检讨自己,不能什么都往别人身上甩。”   姜榆:“看得出来你和你弟弟一脉相承。”   面对魏秀茹,贺庭岳的做法从来都是简单粗暴。   从没像姜榆这样,直接往人家伤口上。   姜榆的态度很清楚,既然你不要脸,那我也不必为你遮遮掩掩。   对方哪里疼,她就踩哪里。   这样的做法,忽然不太体面。   可真的——   很爽!   看着魏秀茹一张脸扭曲变形,原来只有这样才能把她的面具撕开。 第512章 男人好脆弱啊   在魏秀茹气炸之前,姜榆总算没再刺激她。   “还要继续说吗?”姜榆歪了歪脑袋,“如果还想继续的话,我不介意奉陪,反正丢脸的又不是我。”   魏秀茹做出的事,可不要脸多了。   “你这乖张的性子,可不适合进贺家的门。”魏秀茹硬邦邦说道。   姜榆满不在乎地扬了下眉梢,“你家有国家领导吗,我这么爱进。有你这种人在,谁稀罕那污糟地儿。”   魏秀茹满嘴铜锈味,一口牙齿几乎要咬碎。   “你太放肆了!”   姜榆嗤笑,把贺飞燕拉了过来。   “你看她这模样,像不像紫禁城里的老太后。”   贺飞燕点点头,“像。”   “走吧,我们来这一趟,她脸上皱纹都多了几条。”   姜榆过足了瘾,挥挥衣袖走人,把几乎要气疯的魏秀茹留在原地。   今天之后,贺飞燕对姜榆的崇拜又上了一个等级。   “嫂子,你太厉害了!”   贺庭岳没有那么直观的感受,但魏秀茹却是给她留下过阴影的。   贺家那些人,贺飞燕都没有好感,却不敢直接和他们对上,都是能躲则躲。   可今天姜榆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告诉她不用怕。   “就她这玩意儿,还能把你给欺负了,你说你傻不傻。他们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们才是债主,怕他们做什么?”   姜榆拉着她的手,“下回见了她,她还敢坑你,你就把她做过的丑事全抖露出来,看谁怕谁。”   贺飞燕恨不得拿个小本本记下,把姜榆的话奉为真理。   贺庭岳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她们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回到二厂,姜榆才走进办公室,蔡晓乐就跑了上来,充满怨气地看着她。   “你真不够朋友,去医院也不带我。”   姜榆喊冤:“谁叫你今天要迟到。”   吴金顺倒是很早就来了,可他是不爱得罪人的性格,一点都不想凑热闹。   蔡晓乐拉着她的胳膊,“魏副科长怎么样了?”   看似关心,其实大家都想看戏。   姜榆把情况和她说了一遍。   听到“性障碍”这几个字的时候,蔡晓乐惊愕不已。   “男人好脆弱啊。”   吴金顺:“……你能不能顾忌一下我。”   蔡晓乐吐了吐舌头,“我也没说错嘛,那钱薇怎么样?”   她刚才还去财务科看了,钱薇没来。   发生了这种事,钱薇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来上班。   姜榆摇摇头,“那我就不清楚了。”   这也不归她管。   魏楠的事情,在厂里传了个遍。   他曾经那些崇拜者,就跟天塌下来一般,大受打击。   尤其是在听到他身体出问题的时候,滤镜彻底破碎。   郑厂长又开始头疼了。   现在外头提到二厂,第一反应就是魏楠的丑闻,影响不可谓不大。   焦宗耀消息不够灵通,还在催促着郑厂长提拔魏楠。   惹得郑厂长发怒,一状告到了钱主任那里。   他对着焦宗耀拍桌子,质问他:“焦副主任三番五次插手国棉厂的事,我忍了。我不清楚他出于什么原因,非要提拔魏楠,我也忍了。”   “可是你们看看魏楠这情况,他真能胜任三厂副厂长一职吗?焦副主任,光长年纪不长脑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安安分分的老实人发起火来,也很是瘆人。   焦宗耀原本还想和他好好理论一番,奈何被钱主任按着,不敢反驳。   钱主任敲了敲桌面,眉眼一沉,空气仿佛都稀薄了一些。   他瞥了焦宗耀一眼,“如果我记得不错,他是你送进国棉厂的。”   而且指定要去宣传科。   焦宗耀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后背发了一层冷汗。   当初魏楠和他做交易,指定要去宣传科,他有什么办法。   魏楠这人还挺有能耐,他也没想到这人会这么不靠谱。   “他私人作风有些问题,但能力还是不错的。”   钱主任对他这狡辩的本事十分不屑。   “至少目前为止,没见他做出什么功绩,倒是看到他惹出了不少岔子。”   魏楠升职肯定是无望,不仅不能往上走,还得给他处分,警告他收敛。   “看在焦副主任的份上,这次全部开除,给予处分,老郑你觉得如何?”   郑厂长正色道:“既然钱副主任开口,那便再留他察看,下次再犯,定不姑息。”   焦宗耀紧紧攥着手指,这种低人一头的气,他实在受够了。   忍耐,他还得继续忍着。   魏楠丢了升职的机会,还灭了焦宗耀想插手国棉厂的心。   郑厂长不得不感叹魏楠这回作的死,时间恰恰好。   魏秀茹这边收到焦宗耀递来的消息,自然大怒。   “我那么多东西砸进去,连个水花都没听见,他干什么吃的!”   魏楠出了这么大的事,这时候压着他不能升职,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不行,我得去找他!”   “姐……”魏楠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虚弱地喊了一声。   “这不是焦宗耀能做主的。”   这次的事情影响太大,他心知肚明,没把他开除就不错了。   魏楠捂着眼睛,“算了吧。”   他满心挫败,不仅是因为姜榆,也为着自己现在的身体。   这好似是对他过往风流的惩罚。   “怎么能算了!我手里三分之一的东西,都给了焦宗耀!”   一是给魏楠谋个前程,二是为了让他有对付姜榆的资本。   她进贺家之前,手里没有太多东西。   现在拥有的这些,一部分是贺庭岳母亲的嫁妆被她收拢到手里,另一部分是她攒了好些年攒起来的。   东西收了,事情没办成,这天下没这种道理。   “你先休息,姐肯定给你讨回公道!”   魏秀茹说完,便着急急忙忙往外走。   她和焦宗耀认识不是一天两天,平时都有联系的老地方,从不会去纺织工业革委会找他。   这次也是真的心急,顾不得影响不好,直接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焦宗耀脸色阴沉,“我不是跟你说了……”   魏秀茹冷哼:“你跟我说过的话多了去,你说会让我们如愿,会提拔魏楠,会把姜榆踢出二厂,再想办法对付贺庭岳!”   “这些话,哪一件你办到了?”   焦宗耀仿佛脸上被人扇了一耳光,火辣辣的。   “你们事先也没跟我说过姜榆这么难缠!”   魏秀茹找上他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一个乡下来的村姑,有什么能耐,不过是仗着贺庭岳的势侥幸进了宣传科。我只有一个诉求,你把她踢出去,提拔我弟弟。”   焦宗耀当时还没接触过姜榆,对她不了解,才会栽一个大跟头。   后来吃了亏,才明白他们都小看了姜榆。   她能坐稳现在这个位置,靠的可从来都不是贺庭岳,而是她自己!   “姜榆不好惹,我现在权力不够,你的要求我办不到。”   魏秀茹冷嗤,“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既然办不到,就把我的东西都还回来,我换人来办!”   已经进了口袋的东西,焦宗耀自然不可能再交出来。   他眉目阴狠,厉声道:“魏秀茹,除了我,没人会帮你!我已经着人查过,魏楠和邹艳的事有蹊跷,昨晚有人刻意引邹艳过去,让钱薇撞破了魏楠和邹艳的事!”   魏秀茹大惊失色,变了脸。   “是谁!”   焦宗耀呵了声,“除了姜榆,还能是谁?”   哪怕不是她做的,这个锅她也背定了。   但就连他,都没查到究竟是谁递的纸条。   纸条已经损毁,根本分辨不出字迹。   就算有证据,也没办法指控姜榆,毕竟是魏楠其身不正。   焦宗耀有时候都会遗憾,可惜姜榆不是他的人。   美人向来都是令人稀罕的,尤其是一个有智慧的美人。   魏秀茹心里恨意滋生,侵蚀着她的理智,恨不得把姜榆碎尸万段。   她气得眼眶通红一片,几乎要滴出血来。   “你要我怎么做?”   焦宗耀抬手覆在她的手背,声音软下:“秀茹,我需要你帮我一起,把钱主任拉下来。” 第513章 谢我什么?   又过半月,眼瞧着五月就要到来,依旧不见魏楠的身影。   然而厂里对他的处分已经下来,并且全厂通报。   自从魏楠的事曝出后,钱薇便没再来过厂里,最终选择了留职停薪。   厂里念在她是无辜的,答应了她的请求。   魏楠都没被开除,邹艳自然也不会。   她脸皮厚,早就习惯了流言蜚语,反而是他们三个中最不受影响的,照常工作生活。   蔡晓乐对这个结果有些失望,“就这样啊?”   这些都在姜榆意料之中。   “不然呢,你还想他被开除吗?”   “他闹出的丑闻影响这么大,不应该被开除吗?”   姜榆笑她天真,“他是怎么进二厂的?”   “不知道。”蔡晓乐摇摇头,莫名其妙就进了宣传科。   姜榆点明:“焦宗耀。”   她起初也不知道,还是焦宗耀着急忙慌要把魏楠提上去,才将这两人联想到一起。   后来又和郑厂长打听了两句,才知道魏楠是焦宗耀提出塞进宣传科的。   而且,还是指定要在宣传科。   这说明,魏楠打从一开始进入二厂,就是冲着她来的。   姜榆摸摸自己的小脸,面子还挺大。   “有焦宗耀保他,厂里不会轻易把他开除。”   焦宗耀和钱主任属于互相制衡的状态。   前者在纺织工业革委会任职时间长,根基深厚。   后者级别更高,压焦宗耀一头。   钱主任为正,却不见得能完全做主。   蔡晓乐皱了皱鼻子,关系可真复杂。   “一想到还要和他朝夕相对,我就觉得烦。”   姜榆轻笑,“该烦的人是他,你烦什么。”   魏楠一想到自己不举的消息已经传遍二厂,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从前风流,至少有那个资本。   现在怕是有心无力。   中午回到家中,姜榆瞧见贺庭岳在看存折。   “看什么?看再久也不会多出一个零来。”   贺庭岳转头看着她,“媳妇儿,如果我想拿点钱出来做生意,你同意吗?”   姜榆怔住,“你疯啦?”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呀。   “现在这情况,你也不怕吃枪子儿。回头你被抓了,我可以没能耐捞你。”   贺庭岳哭笑不得,拉着她的手道:“我当然不敢做个体户,是像六子那样,给公家供货。”   姜榆反握住他的手,问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要做这个?”   贺庭岳道:“我先前有几个退役的战友,现在没事干。”   实在不是他多管闲事,而是看不过眼。   那帮子人先前都在战场上卖命,等退下来,大多身体残缺。   有些瞎了眼,有些聋了,有些断胳膊断腿。   论理,对国家有重大贡献的战士们,理应得到尊重。   可现实往往很残酷。   “我离开部队的时候,方桐还没走,可在一次边疆战役中,他失去了一条腿,不得不退下来。他领了补贴,回了老家。”   可他上有老下有小,这笔补贴不够他支撑多久。   如果不是实在撑不下去,他不会来开这个口。   “杨子是狙击手,在部队的时候百步穿杨,立功无数,可他最后被炸瞎了一只眼。”   “小七是年纪最小的,他是一名出色的侦察兵。别看他年纪小,这孩子跟猴儿一样灵活,细致敏锐,后来伤了一只耳朵。原本他退的时候有安排工作,却因为听力障碍,手差点被机器绞断,厂里不敢再留他。”   “还有铁头……”   姜榆极少听见他提起部队的朋友,一度以为他和他们联系不深。   现在才知道,他把每一个人都放在了心上。   她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给予回应。   他轻描淡写,但一言一语,都不足以形容出战场的残酷,以及残疾战士们退下来后需要面临的艰难困苦。   “你想把他们组织起来,去各个地方收货吗?”   贺庭岳点点头,“我事先打听过,北城资源短缺,各方各面都有很大的缺口。我不做大,能给他们一口饭吃就行。”   但无论生意大小,都需要成本。   前期几千块钱肯定是需要的。   姜榆点点头,“那就做吧,反正咱们家有钱,够你造的。兄弟们过来,就先让他们住那个空房子里,那边屋子多,不担心没地儿住。”   她心里想着,这样一来,房子还是有些不够。   要是以后有机会,她肯定是还要再买的。   贺庭岳听着她絮絮叨叨,几句话就把战友们给安排得妥妥当当,心软得一塌糊涂。   “媳妇儿,谢谢你。”   姜榆没好气睨着他,“谢我什么?”   “谢谢你不嫌弃他们。”   贺庭岳深知,自己可以把那些战友当成责任,却不能拖着姜榆一起。   姜榆佯装生气,两只手叉腰,凶巴巴瞪着他。   “这么生分,你今晚给我打地铺去。”   贺庭岳:“……”   得了姜榆的同意,贺庭岳很快给他们去了消息,让他们上北城来,连路费都给他们寄了过去。   这些人都极度信任贺庭岳,只等他来信,立马就出发。   五月中,兄弟们便在北城齐聚一堂。   多年未见,想到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子,心里的苦楚堵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纷纷红了眼眶。   贺庭岳带着他们来到东民巷的院子,让他们暂时在这边住下。   看着整齐干净的房子,他们都不敢进去,站在门口不动。   “岳哥,我们都是糙人,不用给我们住这么好的地方,这个院子租金不便宜吧?”   贺庭岳拍拍小七的肩膀,“这是你们嫂子的房子,她让你们住,你们安心住下就是。”   小七连连后退,“那就更不能住了。”   其实来北城之前,他们心里就很忐忑。   毕竟贺庭岳现在不是一个人,他有家庭,未来还会有孩子。   多了他们这些拖累,嫂子心里会不会有意见。   可走投无路的他们,最终还是来了。   从踏上北城这块土地,他们的心就没踏实过。   彷徨无助,迷茫又不知所措。 第514章 贤惠   “岳哥,随便给我们安排一间屋子,给我们打个地铺就行。”   贺庭岳脸色沉了下来,“这是命令!都给我进去!”   小七几人面面相觑,最终顶不住压力,走进了房子。   整洁的四合院,宽敞明亮,他们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好的屋子。   “铁头,你和小七住左厢,方桐和杨子住右厢,给你们十分钟收拾好屋子,我在院子里等你们。”   贺庭岳一声令下,不容反抗,他们抓紧行动起来。   等他们收拾好,下意识在院子里排成一队,还像在部队的时候,昂首挺胸,挺拔如松。   贺庭岳喉结滚动,心底泛起酸涩。   “都跟我回家吃饭。”   小七年纪最小,但在贺庭岳面前也最松弛最敢说。   “岳哥,我们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已经给您和嫂子添麻烦了。”   贺庭岳沉眼扫了过去,“翅膀硬了,敢反驳我的命令了。”   小七脑袋耷拉下来,“我不敢。”   贺庭岳拍拍他的肩膀,声音软了几分。   “不用有心理负担,你们嫂子很欢迎你们到来。家里备好了饭菜,就等你们过去。”   铁头大手一挥,“都磨叽什么,老岳让去,我们就去!”   他年纪比贺庭岳大,小七从来都是跟着他混的。   说走就走,从院子里走出来,大家脸上的笑容都松快了几分。   “岳哥,嫂子是不是贼拉好看?以前文工团那些姑娘多好看呀,她们给你丢手绢你都不搭理。”小七嘿嘿傻笑。   方桐睨着他,“你这不是废话,咱们岳哥是看脸的吗?嫂子肯定是温柔贤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岳哥,我说对吧?”   贺庭岳唔了声,“贤惠。”   杨子好奇道:“那嫂子厨艺肯定很好?”   贺庭岳:“好,家里都是她做饭。”   方桐挺了挺胸脯,“咱们岳哥是男人中的男人,他在部队都是说一不二,这样一个硬汉,娶媳妇就该是贤惠温柔的,这才般配!对吧,岳哥?”   贺庭岳瞥了他一眼,“嗯,家里都是我做主,她听我的。”   方桐竖起大拇指,“岳哥就是牛!”   小七心生向往,“我做饭不好吃,我也想娶个厨艺好的媳妇儿,以后我挣的钱都给她花。”   贺庭岳没再掺和他们的谈话,不多时便回到了家属院。   他带着战友回家,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尤其是他带回来的这几个,就没有一个是完好的。   “媳妇儿,我带着兄弟们回来了。”   姜榆刚好从厨房走出来,笑靥如花。   “都来啦!”   她一出来,站在院子里的几人纷纷僵住。   说好的不看脸呢?   姜榆一出来,仿佛整个院子都亮了。   小七咽了咽口水,“嫂子是仙女儿。”   铁头一巴掌拍了过去,“就算是实话,也不能说出来!”   姜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都别在这儿站着了,快进屋里坐。”   铁头爽朗一笑,“好嘞,嫂子您忙,不用照顾我们,我们都是糙人。”   姜榆点点头,“没事儿,我不忙。庭岳,你去做饭吧,我来招呼他们就好。”   贺庭岳:“……”   这一刻,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小七傻乎乎问了出来:“岳哥,你家不是嫂子做饭吗?”   姜榆眨眨眼,“我也会做,可我厨艺没你们岳哥好,所以家里平时都是他做的。”   方桐讪讪笑着,恨不得捂住小七的嘴。   “那我们有口福了!”   看着贺庭岳进了厨房,几人捂着嘴偷笑。   “嫂子贤不贤惠我不知道,岳哥看着还挺贤惠的。”方桐笑着调侃。   以前在部队,贺庭岳手段雷厉风行。   无论是对手底下的兵,还是对敌方,他都跟个活阎王似的。   谁能想到他会有洗手作羹汤的一天。   姜榆给他们几人冲了糖水,放足了糖,齁甜。   这是他们欢迎客人的一种方式,糖水算是最高规格。   “听庭岳说你们要来,我早就盼着呢。他带你们去东民巷了吧,那边的院子是我们家的,你们安心住着,可别把自己当外人。”   姜榆的一言一行,都透着十足的真诚。   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们,我真心欢迎你们的到来。   几个大男人纷纷红了眼眶,小七更是抹起了眼泪。   他伤了左耳,姜榆却特地坐在他的右手边。   温柔细碎的声音传进耳中,让他心里一片滚烫。   “嫂子,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他以前当兵的时候,津贴都寄回了家,因为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   那时候后妈说得很好听:“这些钱也不是给你弟弟妹妹花的,我都给你攒攒着,你年纪小,花钱大手大脚。要是我们不给你攒,你以后娶媳妇儿怎么办。”   他因伤退役,家里人就变了脸。   不只是后妈,就连他亲爸,都对他恶言相向。   后来听到他还有工作,他们又开始戴上面具,想哄他的钱。   他不给,他们就天天来厂里骚扰。   厂里原本是想给小七调岗,并不是要把他开除。   是小七自己觉得没意思,用一份工作,买断了家里对他的养育之恩。   姜榆拍拍他的脑袋,“傻不傻,你们把庭岳当大哥,我是你们嫂子,我有义务照顾你们的。”   铁头揉了揉眼睛,瓮声瓮气道:“我比老岳大,你是我弟妹,不能占我便宜。”   姜榆忍俊不禁,“铁头哥,你就比他大几天而已。”   她早听贺庭岳说了,大家都喊他哥,唯独铁头不服气,非要较那几天的真。   “不行,大一天,一小时,那都是大。”   “行,你大!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些洗漱用品,回头你们把东西带回去。这几天先不干活,好好适应一下北城的生活。该给家里报平安的报平安,慢慢来。”   小七吸吸鼻子,“嫂子,你好温柔啊,比我妈还温柔。”   方桐睨着他,“你不是没见过你妈吗?”   “我没见过,可我想象中的妈,就是嫂子这样的。”   姜榆:“……温柔?”   真是新颖的词,还从来没人这样形容过她。   小七老实巴交点点头,“岳哥说了,你温柔贤惠,我觉得他没说谎。”   姜榆笑得眉眼弯弯,“他没说谎,我就是这样的。嘴这么甜,等会儿给你吃鸡腿。” 第515章 保证完成任务   贺庭岳动作很快,满满一桌子菜做好,众人围坐在一起。   下厨的是他,得到夸奖的却是姜榆。   “岳哥,你真有福气,嫂子这么温柔贤惠。”   “岳哥,咱哥几个,就属你过得最滋润了。”   “我要求不高,以后能找个像嫂子这样温柔的媳妇儿就满足了。”   “……”   姜榆笑眯眯看着贺庭岳,眨眨眼,都夸我温柔呢。   贺庭岳面不改色心不跳,对于这些夸奖照单全收。   “嗯,温柔。”   姜榆拿出了好酒好菜招待,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小七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肚子。   “我已经好久没吃饱过了。”   其实小七年纪比姜榆还大,但姜榆看他,就像是在看姜野,总带着几分疼惜。   “跟着你岳哥,以后顿顿都让你吃饱。”   小七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他已经许久没觉得生活有希望了。   吃完饭,桌面只剩一片狼藉。   姜榆招呼着他们动手,让把饭桌给收拾了。   起初听见这个要求,他们还愣了好一会。   等反应过来,不觉得麻烦突兀,只觉得暖心。   小小的饭桌,他们像是打扫战场似的,干劲十足。   恨得姜榆再给他们安排一些活儿,这说明她是真没把他们当外人。   “嫂子,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姜榆没多留他们,点了点头。   “都回去好好休息,先适应一下,不急着干活。”   还没把他们送走,姜榆转而在门口瞧见姜浩的身影。   姜浩耷拉着脑袋,在门口犹豫徘徊,喊了一声:“姐。”   姜榆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你来干什么?”   她脸上没了笑容,气势更盛,身居上位者的压力便传递出来了。   姜浩缩了缩脖子,“面粉厂的工作我做不惯,你你你……你给我重新安排一份工作。”   姜榆哦了一声,“做不惯就别做,谁让你做了,每天在家里混吃等死不就行了。”   贺庭岳身后的几人:“?”   姜浩一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可他还是来了。   他从来都是好吃懒做的性子,在包装车间实在做不惯。   和王美丽提了好几次要换工作,都没如愿,最后只能自己来姜榆这里碰碰运气。   “你是我姐,你就该管我的事!我不管,你得给我换工作。”   姜榆嗤了声,“管,你的丧事我肯定管。等你死了,我会记得送花圈。”   姜浩满脸憋屈,他和姜榆都每一次接触,都会被打脸。   只是他不长记性,总觉得姜榆还是那个在家里任他欺负的大姐。   他心里愤愤,姜榆根本没把自己当成她弟弟。   “我有对象了,她觉得我的工作不体面,你要是不帮我换,她就得跟我分手!”   姜榆觉得稀奇,“你这种人还能有对象?哪家闺女瞎了眼,看上了你。”   小七下意识屏住呼吸,瞪直了眼。   这样一对比,姜榆在他们面前简直太温柔了!   姜浩瓮声瓮气道:“你不用管是谁,给我换工作就行了。”   “哦,你也是,做做白日梦就行了。”   姜榆恍然想起身后那几个还没走,挥了挥手。   “你们先回去吧,好好休息。”   铁头几个这才回过神。   “嫂子再见。”   顺便朝着姜浩投以同情的眼神。   等他们几个离开,姜榆才彻底冷下了脸。   “还不走?等着我送你吗?”   姜浩憋屈得脸上的肥肉都绷紧了。   但有贺庭岳在这里杵着,他心里再多不满,都不敢发泄出来,只好灰溜溜跑了。   姜榆撇撇嘴,再一次在心里感叹,究竟是哪家闺女能看上他。   不过这个答案,她很快就知道了。   应该没过多久,姜浩就以流氓罪被逮捕起来。   而控诉他的人,就是他刚处上的对象。   姜榆听到他们提起的时候,还只是听个乐子。   结果仔细一打听,才知道竟然是姜浩。   而这件事之所以能扩散得这么快,正是因为他是姜榆的弟弟。   蔡晓乐偷偷看她,“姜榆,你要救他吗?”   姜榆神色淡淡,“他如果真的犯了罪,我能怎么救?”   同理,如果姜浩是无辜的,也不需要她救。   蔡晓乐知道她和娘家关系不如何,便不再多说。   沉默没两秒,从厂里离开许久的魏楠,从外面走了进来。   时隔许久再见,他瘦了许多,五官愈发立体,眼底带着浓浓的阴鸷,看人的时候,总叫人背脊发凉。   蔡晓乐连和他对视都不敢,低着头连招呼都没打。   唯有姜榆敢和他对视。   “一别多日,魏副科长别来无恙?”   谁都知道魏楠身体不好,姜榆这样问,简直就是在他的雷区蹦跶。   魏楠狞笑,“托你的福,我重新回来了。”   姜榆:“主要还是焦副主任出的力,毕竟是他力保的你。不过难怪你们俩合得来,名头都带了一个副字呢。”   魏楠病后没有痊愈,被她的话一激,呼吸急促起来,脸色泛起潮红,一副随时都能倒下的模样。   蔡晓乐看得心慌,想让姜榆悠着点。   姜榆却视若无睹,双手抱在胸前,身后靠着一张桌子,笑意凉凉。   “魏副科长,要是身体没好,再请一段时间的假,厂里也是会同意的。男人嘛,我懂的,有些地方伤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魏楠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紫,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   “你……你……”   姜榆后退两步,“你可别来碰瓷,我不吃你这套!”   魏楠深呼吸几瞬,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他咬了咬牙,“亏得姜科长还有心情讽刺我,听说你弟弟判了流氓罪,你就一点都不着急?”   他突然提起这件事,叫姜榆觉得莫名其妙。   鲜少有人不知道她和娘家关系,拿姜浩刺激她,简直是白费功夫。   “这个流氓罪要是坐实了,你弟弟吃枪子儿都有可能,你就不怕?”   “哦,如果他真的犯了罪,再严重的惩罚,都是他应得的。魏副科长,你这觉悟不行呀,还得好好改造!”   魏楠愣住,难掩吃惊。   他看得出来,姜榆确实一点都不担心。   是有把握能把姜浩救出来,还是根本不在乎。   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憋屈了。   姜榆从他眼底看到了审视,心里忖度着他究竟在想什么。   她无视了魏楠,看向蔡晓乐:“晓乐,进来一下。”   魏楠这人,从不无的放矢。   他突然提起姜浩,究竟是凑巧听说,还是有什么目的?   蔡晓乐哦了一声,起身跟了上去。   “怎么啦?魏副科长现在好可怕呀,一想到我还得和他在同一个办公室相处,我就觉得窒息。”   姜榆让她坐下。   “姜浩处的对象,你了解多少?”   话题转得太快,蔡晓乐脑子没转过弯来。   她顿了顿,问道:“你刚才还兴致缺缺的样子。”   “刚才是刚才,现在开始好奇了。”   蔡晓乐搜寻了一下脑海中的信息,摇了摇头。   “我认识,但不是很熟。她叫熊水华,也是面粉厂包装车间的。”   姜榆继续问道:“性格怎么样?”   “很文静,她是家里的小女儿,上面有三个哥哥,姜浩如果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她上面三个哥哥肯定不会放过他!”   更多的,蔡晓乐就不了解了。   “但是据我所了解的熊水华,我觉得她做不出诬陷姜浩的事。”   她想,所有认识熊水华的人,都会对这件事深信不疑。   姜榆点点头,“我不是怀疑她。”   毕竟姜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怀疑的是魏楠。   下午到点收工,姜榆没有多停留,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她没回家,而是去保卫科找贺庭岳。   “小七不是侦察兵出身吗,让他帮我查个人呗。”   贺庭岳扬眉,“谁?”   “姜浩的对象,熊水华。”   贺庭岳对姜浩的事略有耳闻,但他从不轻易置喙,除非人证物证俱全,给姜浩判了刑。   “你怀疑姜浩是被冤枉的?”   姜榆摇摇头,“我是怀疑这件事,但姜浩冤不冤枉,我也不知道。主要是今儿魏楠在我面前提了一嘴,我总觉得和他有关。”   姜榆向来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她觉得有问题,有九成的机率不会出错。   “行,我去找小七。”   小七因为伤了一只耳朵,自退役之后,再也没有接触侦察兵相关的工作。   他本身觉得自卑,加上耳朵的问题,没人觉得他能胜任。   姜榆是头一个在他耳朵受伤之后,还觉得他能行的人。   “岳哥,可是我……”   姜榆信他,他都不信自己。   “你嫂子好不容易开口求你一件事,你不会想拒绝吧?”   贺庭岳那明晃晃谴责的眼神,就好似在说:原来你是这种人!   方桐拍拍他的肩膀,“小七,有我们几个,你怕什么?”   姜榆给出的任务难度,和部队里做的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这一回,他们要面对的是毫无反侦察能力的普通群众,难度等级直线下降。   要是一个熊水华都搞不定,那么方桐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跟着贺庭岳混了。   有方桐这句话,小七受到了鼓舞,充满信心点了下头。   “保证完成任务!” 第516章 未婚先孕   熊水华那边还没有消息,姜榆这边先被王美丽找上门。   以她对姜浩的疼爱,能忍到今天才过来,已经是极限。   “姜榆,从前你怎么不搭理姜浩,我都不在乎,但今天你必须救救他!”   这一次的打击比之前更甚,王美丽原本乌黑的头发,赫然多了肉眼可见的银丝。   看着姜榆的眼神不再强势,添上几分祈求。   “上次姜浩被诬陷杀人,都没见你这么着急。”   王美丽一把鼻涕一把泪,“这回不一样。”   上次姜浩被诬陷,公安局那边迟迟没有定罪,就是因为事情有蹊跷。   可现在不一样,事情紧急,再晚几天,姜浩就要被定罪了!   “姜榆,就这一次!只要你帮了姜浩,哪怕往后你不再认我跟你爸,不给我们养老都没关系,我不会再缠着你。”   姜榆垂眸,目露沉思。   这件事她肯定是要管的,不过不是因为姜浩,而是为了魏楠。   “你见过姜浩了吗?”   王美丽用力摇摇头,愤慨不已。   “没有,那些人不让我见他。”   姜榆问道:“你对熊水华了解多少?”   王美丽只知道姜浩处了对象,是城里的闺女,但她没见过,了解甚少。   姜榆眉头紧皱,“就这些?”   王美丽死死咬着牙,“我就知道这些,但我肯定你弟弟绝对做不出耍流氓这种事!他原本跟我说他要跟那闺女结婚来着,根本没必要耍流氓。”   姜榆淡声道:“可现在事实就是他耍流氓,被抓起来了,只有你信他有什么用。”   王美丽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啊!浩儿肯定是被那闺女坑了,她根本不想和他结婚,也就他傻乎乎一头栽进去。”   “为什么这么说?”   王美丽吸了吸鼻子,“他们刚处上那会儿,我就让他们结婚,你弟弟说熊水华不愿意,一会儿嫌弃你弟弟没钱,一会儿嫌弃他工作不体面。”   后来才有姜浩厚着脸皮找姜榆要换工作这回事。   紧接着,熊水华就指控姜浩耍流氓。   姜浩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被熊家三兄弟揍了一顿,而后就被抓进去了。   熊水华的存在,好似都是为了最后的目的,把姜浩送进去定罪。   至于是不是诬陷,姜榆现在还不敢肯定。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拜托朋友帮忙查证,你先回去吧。”   王美丽怔住,张着嘴看着她。   “不能……不能先让你弟弟出来吗?”   姜榆冷眼看过去,“我何德何能,能把一个犯了流氓罪的人救出来?”   王美丽失魂落魄,转身离开。   等贺庭岳回来,她忍不住说起这件事。   事有蹊跷,她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   “如果是熊水华诬陷姜浩,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是魏楠指使熊水华,他手上有什么东西是能驱使她的?而且他为什么要针对姜浩?”   姜榆心头弥漫着迷雾,怎么都想不通。   贺庭岳见她抓着头发,无奈叹了一声气,把她的手拿下来。   “也不怕把自己抓秃。”   姜榆有些着急,“我就是想不明白。”   “兴许是你想的太复杂,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和娘家关系不好,有没有可能,魏楠是拿你没办法,把气撒在姜浩身上?”   贺庭岳化繁为简,虽然逻辑通了,但姜榆却不信会这么简单。   他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媳妇儿,你别把魏楠想得太聪明。”   他真要是聪明,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姜榆一时无言,难道真是她多想了?   “可熊水华为什么听魏楠的话?”   贺庭岳搂着她,“等小七他们查到,你就知道了。”   姜榆歇了继续深想的心思,现在除了等,她也没其他办法。   好在小七他们的动作也很快,次日便有了消息。   “嫂子,铁头哥先去派出所打听过了,知道了一些细节。”   事发当天,姜浩和熊水华约好一起去爬山。   回到家里,熊水华的家人便带着她报警,声称姜浩对她耍流氓。   “难道就因为她的指控,公安就抓人了?”   “不是,是因为熊水华身上确实有被侵犯的痕迹。”   姜榆脸色一沉,熊水华总不可能牺牲自己,只为了诬陷姜浩。   “还有其他消息吗?”   小七立马点头,“有!”   “熊水华脚踏两条船,除了姜浩,她还有另一个对象!她这个对象好似见不得人似的,和她见面总是戴着口罩。”   方桐嗤了声,“不过戴着口罩也没用,他的身份还是让我们挖出来了。”   “是谁?”   “纺织工业革委会钱主任的秘书,钟跃。”   小七不甘示弱:“还有一件事,他们都觉得没问题,但我认为可疑。”   姜榆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你说。”   小七道:“熊水华去了医院,看妇科。”   方桐扯了下唇角,“女人看妇科有什么奇怪的。”   小七扬起下巴,“女人看妇科没什么奇怪,可我听到扫厕所的阿姨在背后说熊水华。”   “说她什么?”   小七复述了阿姨的原话:“小小年纪不学好,未婚先孕,还把孩子打了。年轻的时候不珍惜身体,等老了就知道有多受罪。”   方桐几个瞪大了眼,“小七你够阴的,这么重要的消息你都没跟我们共享!”   小七得意洋洋笑了起来,告诉他们了,还怎么在姜榆面前一鸣惊人。   姜榆大为吃惊:“熊水华流过孩子?”   她和姜浩才认识没多久,这个孩子绝对不可能是姜浩的。   孩子父亲,兴许是钟跃?   可她既然和钟跃在处对象,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姜浩?   把姜浩以流氓罪送进去,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我认为,应该从钟跃下手。”姜榆得出结论。   小七摩拳擦掌,“嫂子,交给我吧!”   姜榆点点头,“你不愧是最出色的侦察兵,这么快就查清熊水华的事,想来钟跃也不在话下。”   小七被夸得晕晕乎乎,拍拍胸脯。   “嫂子你放心,我肯定给你办好!” 第517章 你究竟怎么看上姜浩的?   小七一行人前脚才离开,王美丽后脚又来了。   为了姜浩,她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在城里盯着。   “姜榆,我真的要把你弟弟救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能不能让我跟你弟弟见一面,我好和他了解情况。”   姜榆觉得麻烦,原本想打发她走。   可王美丽铁了心要和姜浩见面,不达目的不罢休。   姜榆实在无奈,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让林城晖想个法子,让王美丽和姜浩见上一面。   王美丽站在不远处,看着姜榆和林城晖说话,忍不住打量起林城晖来。   起初王云珊嫁给林城晖,多少人都不看好,谁不知道他从前是个傻子。   可傻子出息了,进了派出所,后面还调到了城里公安局,听说现在也是个领导。   见他们说完话,王美丽脸上立马浮现讨好的笑容。   “姜榆,怎么样?”   林城晖道:“婶子,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但不能多说,顶多十五分钟。”   “够了够了,谢谢你晖子!”   要送给姜浩的东西,王美丽早已准备好,但她不能亲手交过去,得先过一遍林城晖的手。   她只能空着手进去。   “姜榆,你要不要……”   姜榆不耐烦打断:“我和姜浩没你想的那么熟,你自己去看。”   王美丽也不觉得失望,直接走了进去。   等她进去,姜榆才抬眼看向林城晖。   “晖子,麻烦你了。”   “嫂子客气。”   姜榆本以为王美丽看过姜浩之后,总能安分下来。   不料才过了一天,她就开始惹麻烦。   姜浩不知道和王美丽说了什么,竟然让她如此疯狂,直接闹到了熊家。   姜榆没看到现场,自然不知道王美丽是何模样,只听见蔡晓乐给她转述,说是骂得很难听。   姜榆一阵头疼,“好端端的,她跑去骂人家干什么?”   熊家一家人都是面粉厂的,因而蔡晓乐消息灵通一些。   她说道:“你弟弟在她面前喊冤了,说他连熊水华的手都没牵过,平白被人扣上一顶帽子。”   现在流氓罪多严呐,要是往重了判,得吃花生米的。   王美丽对姜浩是百分百信任,听见他的话立马就受不了,跑去找熊水华算账。   “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要不要去管管?”   姜榆捏了捏眉心,“随便她,我不管。”   让她去见姜浩已经是仁至义尽。   早知道她会惹出这么多事,姜榆根本不会帮她。   只是她没料到,事情会闹到二厂这边来。   事情还得从王美丽和熊家的冲突说起。   她跟人吵就吵吧,看见熊家二话不说要把她扭送到派出所,她见势不妙,嚷了起来。   “我女儿是国棉厂宣传科的科长!你们敢碰我,回头我让她把你们的手都给剁了!”   这话一出,可就彻底激怒了熊家三兄弟。   “合着你敢这么嚣张,就是仗着你女儿的势!今儿我就去国棉厂找她去,我倒要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于是他们硬生生拖着王美丽,来到了二厂。   魏楠一脸的幸灾乐祸,“姜科长,这么着急做什么?”   姜榆目不斜视,从他面前走过。   魏楠不甘心被她无视,沉着脸色起身,抬脚跟上。   “听说姜科长的妈妈好张狂,儿子犯了罪,还跑到人家女同志家里闹事,仗着姜科长的撑腰,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魏楠一副落井下石的姿态,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姜榆却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更别回应他了。   她径直走到门口,瞧见贺庭岳已经在这边。   王美丽缩在他身后瑟瑟发抖,为自己惹出来的事感到心虚。   她一时冲动,那也是因为听见姜浩的话太过愤怒。   肯定是熊水华故意污蔑姜浩!   看见姜榆过来,王美丽心里总算安定下来。   “姜榆,你弟弟跟我说了,他是被冤枉的!他连熊水华的手都没碰过,怎么可能对她耍流氓!”   姜榆冷眼看了过去,“是不是冤枉的,有公安会处理,你去找人家算怎么回事?”   王美丽大声反驳:“公安要是会处理,他早就处理了,能等到现在?等他们来,你弟弟早就判刑了!”   姜榆无比冷静,情绪稳定反问她:“那你现在闹出了什么结果吗?”   王美丽哑然,怂怂地缩回了脑袋。   姜榆这才看向熊家三兄弟。   他们三个都不高,但块头很大,瞧着非常敦实。   在他们之后,是娇娇怯怯的熊水华。   和蔡晓乐形容的相差无几,看着是个很文静的女孩子。   “几位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谈,毕竟事关水华同志的私事,总不好在这里叫人看笑话。”   闹了这么久,熊家老大已经没有耐心,脾气几乎爆炸。   “说了这么多废话,你就是不想叫别人知道你做过什么!怎么,现在知道要脸了?你让你妈过来闹事的时候,怎么没想想脸面!”   姜榆耐着性子和他解释:“我没让我妈过去闹,更没管姜浩的事。我真要跟你们闹,也轮不到你今天站在这里质问我。”   熊老大怒火更盛,好在被他两个弟弟拦住,不然非得干起架来。   “大哥,你冷静一点,这里打起来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   熊老大怒吼:“那就这样叫别人把我们的脸面往地上踩?”   姜榆按了按太阳穴,声音沉稳:“我只是想坐下来好好聊,诸位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熊水华眼泪汪汪,扯了扯熊老大的衣袖。   “大哥,还是算了。”   熊老大脸色不豫,挤压在胸腔的怒气,在听见她开口的那一刻消散了。   “好,那就听听他们想说什么!”   贺庭岳道:“我办公室宽敞,让他们过去吧。”   姜榆点点头,转头看向王美丽。   “你就不用跟着了,先回去吧。”   王美丽不服,“我凭什么不能跟着!”   “就凭今天的麻烦是你惹出来,我是在给你擦屁股!王美丽同志,你要是嫌姜浩死得不够快,只管继续折腾,大不了以后我什么都不管了。”   王美丽这才老实下来。   来到办公室,熊家老大的怒火总算压不住了。   “甭管你们怎么说,今天非得给我妹妹一个交代!她遭遇了这种事,已经够可怜了,你妈还闹到我家指着她鼻子骂。我不怕跟你说,我妹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姜榆扯开笑容,态度温和:“我明白,这回是我妈做得不对。我前几日恰好去医院,瞧见熊水华同志去了妇科,请问是身体有不好的地方吗?如果是因为姜浩的原因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作为他姐姐,想对你弥补一二。”   这话一出,熊家三兄弟不约而同看向熊水华。   尤其是熊老大,着急问道:“妹,你去医院看病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们!”   熊水华紧张地缩着手,低下了头。   “大哥,我没事。”   熊老大俨然不信,“你要是没事,好端端去什么医院!”   熊老三劝道:“大哥,水华是女同志,哪里好什么话都跟我们讲。”   熊老大:“不能跟我说,你跟你嫂子说,跟妈说,别自己憋着!”   熊水华都快被他们问哭了,“我真的没事,大哥你别问了。”   熊老大这才作罢,随即想到什么,防备地看向姜榆。   “你别想跟我转移话题!”   姜榆笑了笑,“我是真的关心水华,同为女同志,对于女人身体上的毛病更清楚,你们嫌我多问,那我不问就是了。”   她态度这么好,反叫熊老大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一开始就是奔着算账来的,不知怎么他竟有些说不出口一般。   “我今天之所以坐下来和各位好好商谈,并不是想为姜浩脱罪,几位出去打听打听便知,我和姜浩关系不好,可以说比仇人好不到哪里去。”   熊家三兄弟面面相觑,忖度着她话中的真假。   “我跟我爸妈更是早就签了断绝书,除了他们的养老问题,其他一概不管。所以今日这些事,我原本也不想理会。但我偶然得知了一些事,怕你们受了蒙蔽,得跟你们说清楚。”   熊老三微微眯着眼,“什么事?”   姜榆看着熊水华,“据我所知,熊水华和姜浩处对象之前,就已经有一个对象,我并不是想指责你的道德问题,而是很好奇你究竟怎么看上姜浩的?” 第518章 纵容不是爱   姜榆的话,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雷。   他们连熊水华和姜浩处对象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她还有另一个对象。   他们这几个亲哥看自己的妹妹都带着滤镜,要他们相信自己妹妹会脚踏两条船,比登天还难。   “水华,她说的是真的吗?”熊老大问道。   熊水华咬着唇,不想欺骗疼爱自己的兄长。   可她不能承认……   看着她纠结的模样,姜榆笑了声。   “那个对象的事你可以不说,但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和姜浩在一起?”   熊水华抿着唇,慌张地避开姜榆的目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有姜浩一个对象,没有和其他人处过对象。你现在说的话,跟你妈做的事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想污蔑我的清白,给你弟弟脱罪吗?”   熊水华的话,重新点燃了熊老大的怒火。   亏得他刚才还想和姜榆好好说话,差点就被她带沟里去了!   “你以为把脏水泼到我妹妹身上,姜浩就不用判刑了?我告诉你,他对我妹做过的事,死一万次都不够!”   熊水华躲在他怀里嘤嘤啜泣,对他们的话不作回应,选择了回避。   姜榆能理解熊老大的心情,人都是护短的。   今天犯下这事儿的人是姜野,她也不会信。   “水华,钟跃这人,你不认识吗?”   听见“钟跃”,不止熊水华,熊家三兄弟脸色都变了。   这其中涉及到熊家的家事,连姜榆都没听说过的事。   熊水华是遗腹子,当年他们父亲因为某些原因去世,留下他们孤儿寡母。   熊母察觉到自己怀孕的时候,一度不想留下孩子。   但熊家三兄弟,当时最大的已经有十五六岁,走出来撑起了这个家。   对熊水华这个和他间隔一轮年纪的妹妹,熊老大视若珍宝。   熊水华和谁都能在一起,唯独不能是钟跃。   因为钟家和熊家,隔着他们父亲的一条命!   哪怕熊水华小时候跟在钟跃屁股后面玩,他们都是不同意的。   “你和钟跃,真的在处对象?”他嘶哑着声音问道。   熊水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拼命摇头。   “大哥,我真的没有,你情愿相信她,都不愿意信我吗?”   熊老大心底一片冰冷。   他最是了解这个妹妹,怎么会不知道她心虚是什么表情。   “你和钟跃处对象,为什么还要答应姜浩的追求?你真的脚踏两条船?”   熊水华难堪地别开脸,“我就算脚踏两条船,又和姜浩对我耍流氓有什么关系?”   熊老大愤怒难忍,这一次的怒火,却是冲着她去的。   “你同时处几个对象都无所谓,但那人不能是钟跃!你明知道钟家跟我们家……”   “为什么不可以!”熊水华忍耐许久,先前她藏着掖着,就是因为家里不同意。   但她早就不耐烦了,为什么她和钟跃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家里不喜欢钟家,连带着钟跃都不受待见。   “爸爸不是钟跃害死的,你们不能怪罪到他头上!大哥,这对钟跃不公平!”   熊老大兄弟三人目光一样的复杂。   心冷,难受,对这个妹妹更是有说不出的失望。   钟跃难道不是钟家人吗?   他们如果真的结婚,以后他们不需要面对钟家吗?   熊水华还觉得自己满腹委屈,咬着唇落泪。   “现在的事情和钟跃有什么关系,是姜浩对我耍流氓,和钟跃没有关系!”   熊老三压住了熊老大膨胀的怒火,道:“大哥,你先带水华回家,这件事先不要和妈说。”   熊老大在这里,他们没办法好好沟通。   等他们两个离开,熊老三才再次看向姜榆。   “姜科长虽然年纪轻,但挑拨离间的本事不小。”   姜榆后仰,靠在椅子上,气定神闲。   “说实话而已,怎么就是挑拨离间了。”   熊老三冷声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突然提起钟跃,究竟想干什么?”   “首先,我还是得申明,我无意包庇姜浩。但你妹妹熊水华这件事,另有隐情。”   “你所谓的隐情,指的是什么?”   姜榆道:“我初步怀疑,是钟跃指使熊水华污蔑姜浩。”   熊老三脸色冰冷,“我妹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她为了什么我不清楚,但这件事针对的是我,姜浩算是被我带累。”   不过整件事,姜榆不会对姜浩产生任何愧疚心理,甚至会为他的愚蠢说一声“活该”。   熊老三仍旧不解,“你之前跟我妹妹认识,还是和钟跃有过节?”   姜榆两手一摊,“不认识,没有。”   熊老三被气笑了,“那你怎么肯定,姜浩就是被冤枉的?”   “直觉。”   姜榆微微倾身,“熊三同志,我直觉很准的。而且我还知道一件关于你妹妹的事,但那是她的隐私。”   熊老三绷紧了脸色,“既然是她的隐私,你怎么会知道?”   姜榆坦言:“我找人调查的。”   熊老三忍无可忍,怒吼一声:“你这是侵犯她的权利!”   姜榆耸耸肩,满不在乎道:“我倒是不想侵犯她,谁叫你妹妹可疑呢?你知道她为什么去看妇科吗?我想有些事不需要我这个外人跟你多嘴,你回去自己问问她。”   熊老三猛然一怔,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姜榆淡声道:“你们很疼爱她,但纵容不是爱。”   熊老三心底一沉,一言不发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熊老二还处于状况之外,没明白姜榆的话。   他连忙跟上,问道:“老三,她是什么意思,咱妹怎么了?”   熊老三不说话,径直回家。   回到家中,家里一片混乱,原来是他妈已经知道熊水华和钟跃的事。   一个指责她没良心,和仇人家的儿子在一起。   一个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据理力争。   熊老三先安抚好熊母,把她送进屋里休息。   “妈,小妹的事我们会处理,你先养好身体。”   熊母面色惨白,捂着嘴咳了几声。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和钟跃在一起!”   熊老三连连点头,“我明白,你放心,我会好好劝她。”   等他走出去,看着熊水华哭得眼眶红肿,心里就像是反射弧一般拧紧。   “先别哭了,我有话问你。”   熊老三给她递上干净的帕子,沉着脸开口。   熊水华缩了缩手,手指绞在一起,讷讷的看着眼前的帕子。   她总觉得三哥和以前很不一样。   “三哥,如果你是要问钟跃的事,那我只有一句话,我不会和他分开。”   熊老三气笑了,“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要和姜浩在一起?钟跃知道你和姜浩的事吗,他竟然丝毫不在意?但凡一个正常的男人,恐怕都不会接受这种事!亦或者说,你和姜浩在一起,就是受了他的指使?”   他现在冷静下来,发现这件事处处都是矛盾。   除非像姜榆说的那样,这件事本身就是冲着姜浩而来。   钟跃哄得熊水华帮他,故意接近姜浩,演了一场戏。   “水华,在你心里,钟跃比家人还重要吗?”   熊水华无声落泪,不想在他们之间做出选择。   “三哥,你为什么要逼我,你们是不一样的!”   熊老三声音冷了几分:“那就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去医院?你去妇科做什么?钟跃为什么指使你去接近姜浩,陷害他!”   “老三!”熊老三厉喝一声,“水华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如果放任她和钟跃在一起,我们什么都不管,那才是害了她!大哥,你知道她去医院做什么吗?”   熊老三双目猩红,倏然攥住熊水华的胳膊。   “我再问一次,你为什么要去看妇科?”   熊水华不想回答,扑簌簌落着眼泪。   “你是不是……”熊老三嗓音艰涩,“是不是去堕了胎?”   轰的一声,熊家另外两个兄弟脑袋里好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一片空白。   每一个字都听得懂,组合在一起却那么生涩。   熊水华几乎要哭晕过去,羞耻冲上头顶,脑袋发昏。   她千辛万苦瞒着的秘密,终于还是袒露在家人面前。   熊老大目眦欲裂,怒声道:“是不是钟跃?”   熊水华担心他们会迁怒到钟跃身上,扑通一声跪下。   “大哥,不是他的错,是这个孩子来的时间不对,是我自己想把孩子堕了。”   熊老大怒极发笑,“他但凡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就不会让你把孩子打了!熊水华,我们疼你宠你,是希望你一生顺遂,不是叫你为了一个男人自甘堕落!”   他闭上眼,身形几乎站不住。   这个打击对他而言,无疑是巨大的。   他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妹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都没发现。   愧疚,懊恼,心疼,各种情绪充斥在心间,几乎要把他压垮!   熊水华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固执的想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大哥,真的和他没关系,都是我的错!”   熊老三失望道:“连你都有勇气为了他跟我们抗争,他却连站出来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你真的觉得这种男人值得依靠吗?”   如果不是姜榆告诉他,他们还不知道会被瞒到什么时候。   更不知道钟跃会利用到熊水华到什么程度。   “水华,哥哥不会害你,钟跃不是值得托付的人。你现在必须把他做过的事告诉我们,是不是他让你去接近姜浩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提起姜浩,熊水华脸上浮现罕见的心虚。   姜浩对她挺好的,但她却害了他。   熊水华耷拉着脑袋,心里一团乱。   要是说了,等于背叛了钟跃,他会不会恨她。   “三哥,你不要逼我。”   熊老三怒声吼道:“是我在逼你,还是你在逼我们!难道你要我们看着你一条路走到黑,完全不管你吗?”   熊老大后知后觉,合着他亲手送进去的那小子,真的是被冤枉的?   他气得颤抖,指着熊水华骂道:“你跟钟跃才多久,就被他带坏了!你知不知道姜浩真顶上了这个罪名,他会有什么下场?往重了判,他要吃枪子儿的!那可是一条人命,你就不会心中不安吗?”   熊水华轻颤一下,被他们逼得无路可退,崩溃大哭。   “我说,我都告诉你们还不行嘛!” 第519章 你不生气吗?   “所以,是钟跃在外面欠了债,有人利诱他,指使他哄着你们妹妹诬陷姜浩?”   姜榆看着对面坐着的三个男人。   上一回他们过来,是为了兴师问罪。   这一次恰恰相反,他们恨不得负荆请罪。   熊老大惭愧不已,“是我们没教好熊水华。”   他们原本以为姜榆会发怒。   毕竟她弟弟受了冤枉,现在还没出来。   她此时应该站起来怒声指责他们才是。   然而,姜榆并没有。   她面上一片平静,明亮的双眸不带任何情绪。   如果有,那也是沉思。   熊家三兄弟没说谎,和小七告诉她的大差不差。   而指使钟跃的,大概就是魏楠了。   “姜同志,你不生气吗?”熊老大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姜榆抬起眼,“生什么气?”   “我们冤枉了你弟弟。”   “哦,我之前就说过,我和姜浩关系不好,我还挺乐见他受罪的。”   熊家三兄弟:“……”   原来她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   姜榆哼笑,“不过熊水华的事,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熊老大自然想把钟跃碎尸万段。   可他们出门之前,熊水华跪在地上哀求,希望他们放过钟跃。   他们不答应,她就不起来。   最后熊老三以钟跃为筹码,要求熊水华和他彻底断了。   这个闷亏,他们选择吞下。   姜榆啧了声,“真窝囊啊。”   熊老大狠狠攥起拳头,可不就是窝囊!   可有熊水华横亘在中间,他们畏头畏尾,根本不敢放肆行事。   “行吧,真相大白就行,你们回去吧,记得把姜浩放出来。”   熊家兄弟错愕看着她,就这样?   姜榆没好气道:“你们还能帮我对付钟跃不成?”   熊老三不解,“既然姜同志和姜浩关系不好,为什么要帮他对付钟跃?”   “谁说我是为了他?这件事针对的人是我,姜浩只是代我受过。你们答应放过他,我可没答应。不过不用着急,让姜浩在里面再关几天,减减肥。”   熊老三:“……哦。”   这弟弟不是亲的吧。   送走了熊家三兄弟,姜榆把外面等候的小七喊了进来。   “你这几日帮我盯着钟跃,事无巨细,都记下来告诉我。”   小七斗志昂扬:“嫂子放心,我肯定一事不落都记着!”   姜榆拍拍他的肩膀,先拿出四十块钱。   “你们给我办事,这是酬劳。”   而后又单独拿出十块钱,“这是你的奖励。”   小七自然推辞:“嫂子,给你办事是我的荣幸,我哪里能收钱呢!要不是你跟岳哥……”   姜榆打断他:“一码归一码,这个钱你要是不收,往后我就不让你办事了。”   小七只好收下。   攥着手里的钱,他眼眶一热,心底酸涩得不行。   “谢谢嫂子。”   小七走后,姜榆托人给王美丽送了个消息。   主要为了让她安分,免得又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隔天,姜浩还是没出来。   姜榆那淡定的态度,却叫魏楠感到已疑惑。   难道姜榆和娘家关系真这么差,竟然丝毫不在乎这个弟弟。   她越是这样,魏楠越是憋屈。   他只想从姜榆脸上看到惊慌,想看她过来求他!   “姜科长果然够狠心。”   姜榆脚步顿住,转头看他。   “魏副科长现在是装都懒得装了。”   以前好歹顾着上下级的身份,对她有再多不满,都不会在人前显露出来。   魏楠嗤然,“难道不是吗?你弟弟出了事,你好似没有半点担心。”   姜榆眨眨眼, 反问:“魏副科长,你觉得我能怎么办?把犯罪的弟弟救出来,那样置受害者于何地?”   她说的很对,符合逻辑。   于理,姜浩犯了罪,现在只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姜榆无权干涉。   但于情呢?姜榆丝毫没表现出一个姐姐该有的样子。   魏楠一张脸成了猪肝色,憋了一肚子气。   姜榆说的话太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如果姜榆并不在乎姜浩,那他现在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魏楠尚未想通,催债的先找上门了。   他先前找上钟跃,只给了点小钱让他尝尝甜头。   剩下的大头,说好之后给。   现在事情已经办完,钟跃那边被人催得紧,他自然要找魏楠要钱。   魏楠一个头两个大,“我手里现钱不多,你给我点时间准备,后天晚上八点,我会放在老地方,你自己去取。”   有他这话,钟跃总算松了一口气。   “魏副科长,希望你信守承诺。”   如果不是利益足够大,他也不会冒险做这种事。   魏楠冷冷一笑,“我以后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钟跃是个好棋子,他没打算这就弃了,答应的钱肯定得给。   只是他手里没这么多钱是真的,还得好好想办法。   想来想去,他只得把主意打到魏秀茹身上。   “好端端的,你借钱做什么?”   魏秀茹最近手头也紧,尤其是上回损失了一批财物,叫她心疼得很。   换做是以往,亲弟弟开口,她肯定二话不说就给了。   魏楠不耐烦道:“你别问了,把钱给我就行。”   魏秀茹摇摇头,“我手里的现钱不多,一次支出这么多,你姐夫发现了会追究的。”   “那就给点东西,我拿去变现。”   魏楠坚持要拿,魏秀茹只好抠抠搜搜给了他几根大黄鱼。   “这些够了吧?”   “够了。”   魏楠估算了下,这些应该能卖个千把块。   结果他拿着东西去黑市一问,五根大黄鱼才六百!   “你坑谁呢?黄金什么价,你以为我不清楚?”   赖六子凉凉一笑,“我这边就这个价,不然你出去打听打听,看有谁的价格比我出的更高!”   价格这么低,魏楠自然不会卖。   他果真拿着金条去其他地方打听,结果发现赖六子出的价格还真是最高的!   那些人肯定是看他急着出手,故意压了他的价钱!   魏楠咬咬牙,只好又找魏秀茹要了一些东西,都出手了,才勉强凑到了一千。   他把钱卷起来,塞到了老地方,只等钟跃过去取。   钟跃办事还算稳妥,就是价钱太高。   再折腾几次,能把他和魏秀茹都给掏空。 第520章 她的嫁妆   “金条,钱,都在这儿了。”   赖六子把东西一股脑放在桌面,金条是他从魏楠手里坑来的。   有他在,黑市其他人根本不敢以高价收魏楠这些金条。   他就这样明晃晃坑了魏楠一把。   “还有这一千块钱,是魏楠准备给钟跃的。”   他们约好了老地方拿钱,可这个地方怎么可能瞒过小七。   恰好这地方就在大新胡同,姜榆便让赖六子顺过来了。   金条总共是八条,姜榆拿出两根递过去。   “报酬。”   “啧,嫂子你这不是埋汰我呢嘛,我给你办事,怎么能收钱?”   姜榆把金条塞进他手里,“谁给我办事都一样,钱必须给。”   剩下六根,她又分出两根给小七他们。   至于那一千块钱,她就不客气自己收着了。   毕竟这些本来就是她的钱。   赖六子揣起金条,没急着走。   他坐在姜榆对面,靠着椅子。   姜榆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是发愁呢。   “想晓乐了?”   赖六子抓了下头发,“我要是和她求和,是不是很窝囊?”   “你不生她气了?”   赖六子沉默下来。   刚开始见到蔡晓乐背着他去相亲的时候,他当然是生气的。   但气消了之后,理智回归,他才细细想过这件事。   无非就是蔡晓乐她妈的问题。   “找她求和之后呢?你不愿意妥协,她妈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事情依旧没有改变。”   赖六子头都快秃了,当初和蔡晓乐在一起,就图个开心。   他没想过会这么复杂。   “嫂子,你觉得我错了吗?”   姜榆摸了摸下巴,“这件事,说不上谁对谁错。但如果你们只讲究过程,不追求结果,复合也没什么。”   只是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到时候好聚好散就行了。   赖六子面色颓然,喝完了茶杯里的水,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明白了,谢谢嫂子。”   姜榆懒懒打了个哈欠,看着外头的阳光。   快到六月,天气逐渐热了。   贺庭岳回到家,看着桌面摆放着几根金条。   “哪儿来的?”   姜榆把自己让赖六子坑了魏楠金条的事说了一遍。   “你看看这上面刻的字。”   贺庭岳拿起来看了一眼,“卫?”   “我怀疑这是婆婆的东西。”姜榆也是偶然见到。   魏家以前什么光景,贺庭岳和她提过,是肯定拿不出金条来的。   他这些东西,都是魏秀茹给的。   那么魏秀茹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婆婆以前留在贺家有东西吗?”   贺庭岳点点头,“应该有,她的嫁妆。”   他母亲以前家里做的是珠宝生意,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   后来上交一部分,带走一部分。   留下来的,都是为了让贺庭岳和贺飞燕兄妹俩能过得更好。   她大约也没想到,这些东西会落到魏秀茹手中。   姜榆敲了敲金条,哼了声。   “那我也不算坑他,本来就是咱妈的东西。”   贺庭岳揉了下她的脑袋,“就算不是咱们家的,我也支持你坑他。”   魏楠技不如人,自己活该。   姜榆咂咂嘴,晃荡着两只脚丫子。   “我们明儿炖个肘子吃吧。”   她有点嘴馋。   贺庭岳觉得她变脸真快。   “你昨儿还跟我说,天气热,什么都吃不下。”   他都不敢买太多肉,只弄一些清爽的小菜给她吃。   这才过去多久,就想吃猪肘子了。   “我昨天不想吃,今儿就想吃了,这个怎么办?”姜榆嘟着嘴。   被贺庭岳这么一说,她连一天都等不了,现在就想吃。   他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我去肉联厂看看,要是还有,给你买两个回来。”   “一个就行,两个就多了,现在天热,肉放不住。”   “行。”   贺庭岳走后,徐丽华从外头走了进来。   “姜榆,小贺出去干啥?”   姜榆道:“我想吃猪肘子,他给我买去。”   徐丽华:“……”   她时常好奇,姜榆是怎么把馋嘴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遥想她刚和贺庭岳结婚的时候,在大院可是出了名的又懒又馋。   要不是升职快,能赚钱,她每天都会成为大家口中被批判的话题人物。   “小贺还真是疼你。”徐丽华干巴巴说了句。   姜榆没有谦虚,反而点了点头。   “是,他一直都很疼我。”   徐丽华一时无言,差点忘了自己过来这趟的目的。   “对了,付向阳要结婚了,你知道不?”   “哦?还有人愿意嫁给他?”   姜榆觉得真稀奇,这附近的媒婆,大概没几个不知道付向阳的名声。   多缺德的人才能把闺女介绍给他。   “是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就当是搭伙过日子呗。”   寡妇家的两个孩子年纪不大,要是养好了,也能给付向阳养老,喊他一声爸。   “你也抓紧抓紧吧,小贺年纪也不小了。”   姜榆心不在焉应了声。   “那寡妇是哪里人?”   “这我倒是不清楚,她之前那个男人也是二厂的,后来那男人死了,她接了工作,现在是二厂的车间女工。”   有正经工作,虽然带着两个孩子,却也有很多人愿意娶的。   人家愿意嫁给付向阳,在外人看来,那也是他的运气。   姜榆起初还在想着会是谁,眼睛这么瞎,选了付向阳。   等到下午便看见了。   付家不打算再办喜事,只让付向阳跟人领了证,直接进门就行。   新娘子穿着红衣裳,牵着两个孩子就进门了。   长得娇俏,一点都看不出是寡妇。   不过这张脸,姜榆似曾相识。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她脑海中灵光乍现,浮现了曾经看见的一幕。   依稀记得,和魏楠在厂里乱来的人,便有她!   缘分呐。   “徐大妈,她叫什么来着?”   “许珍珍。”   许珍珍前任丈夫死后,她婆家人不想让她接手工作,闹得很凶。   后来她成功拿到了工作之后,就把两个孩子的名字改了,跟她姓。   一个叫许文国,一个叫许文英。   可把她前头的公婆气坏了。   姜榆诧异道:“这你都知道?”   徐丽华神色平平,“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她爱打听事,知道的细节比旁人多就是了。   许珍珍带着两个孩子走进付家,面带娇羞,好像真的很满意这桩婚事,姜榆心想。   事实上,她确实还算满意。   付向阳性格不是个强势的,他身体有问题,以后也不需要生孩子。   没有亲生的,他自然会把自己的两个孩子当成亲生的去疼爱。   唯一的不满大概就是付向阳不行,满足不了她。   而她先前才找到的魏楠也一样,害得她得重新物色对象。   林红霞看着她进门,满意一笑。   “往后你和向阳好好过日子。”   许珍珍羞赧一笑,点了点头。   “还有,家里都是我在当家,你们年轻人都要上班,也能轻松一些。以后你们的工资就交给我,妈给你们存着。”   许珍珍笑容淡了几分,道:“妈,这就不麻烦您了,我的工资自己拿着就好。”   上来就想拿她工资,做梦呢。   付向阳怕大喜日子闹了起来,跟着劝道:“妈,就让珍珍自己拿着吧。”   才进门就见他这么护着,惹得林红霞不大高兴。 第521章 你得把钱还给我   姜浩被放出来了。   他在里面受了好一番苦楚,出来的时候瘦了许多。   面粉厂倒是还愿意接纳他,毕竟他是被冤枉的,无罪释放。   但姜浩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在厂里度日如年,他和王美丽闹着要离职,不想再回去。   比起工作,王美丽更心疼他,只好先带着他回家。   姜浩出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魏楠的耳中。   他脸色阴鸷,头脑一发热,竟然跑去质问姜榆。   “你不是说不准备插手姜浩的事吗,姜科长原来也有虚伪的时候。毕竟是亲弟弟,哪里甘心看着他去送死。”   姜榆一扬眉,“魏副科长要不还是先去打听打听,姜浩为什么会被放出来,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魏楠眉头紧锁,难道不是姜榆出手了?   他哼了声,“最好和姜科长无关。”   他顾不得现在还在工作时间,赶忙跑去找钟跃。   “姜浩怎么出来了,你怎么办事的!”   钟跃的脸色比他更冷,眼底带着嘲讽。   “魏副科长,你不会把我当冤大头了吧?钱没给,还想叫我办事?”   熊水华偷偷告诉过他,他们的事情已经被熊家发现,她陷害姜浩的事瞒不住了。   要是拿了魏楠的钱,他还会再花心思哄哄熊水华。   可他去了那地方好几次,压根没见到有钱,只以为是魏楠想反悔。   钟跃干脆摆烂,怀着被魏楠放鸽子的愤怒,破罐子破摔。   站在魏楠的立场,他却觉得是钟跃拿了钱不办事。   他脸色扭曲,攥起钟跃的衣领。   “你放什么狗屁!钱我早给你了,你现在是想拿了钱拍拍屁股走人?钟跃,你把我当猴儿耍?”   钟跃脸色微变,“你什么时候把钱放过去了?”   魏楠嗤然,“装!你继续装!”   钟跃冤枉得不行,“我真没拿到钱!我天天都去,毛都没见着,根本没钱!”   魏楠一脚踹了过去,目眦欲裂。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老子亲自放过去的一千块钱,怎么可能没有!”   钟跃避开了他的脚,很快转过弯来,怒极发笑。   “我知道了,你想空手套白狼呢!你根本没给钱,就等着先发制人,好把锅甩我身上!魏楠,你给我等着,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不会放过你的!”   钟跃狞笑着,还是头一次有人能把他坑成这样。   魏楠怒火中烧,哪里能叫他就这样走了。   “你不能走,事情没办成,你得把钱还给我!”   钟跃朝着他脸上一拳砸了过去,怒吼:“你再提一句钱,老子弄死你!”   魏楠不甘示弱,两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一个说给了钱,一个说没拿钱,本身就不怎么坚固的合作关系,就这样彻底破裂。   魏楠顶着一脸伤去找魏秀茹,垂头丧气和她说了钱的事。   魏秀茹大惊失色,“全没了?”   “姐,我要弄死他!”魏楠紧紧咬着牙关。   他在钟跃身上吃了这么大的亏,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魏秀茹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这事儿不着急,如果他真的拿了你的钱,肯定会先还赌债,我叫人去查查。”   如果钟跃真的坑了魏楠的钱,不可能不去还债。   魏秀茹叫人去查,果真发现钟跃那边也被人追得紧,差点没叫要债的人给弄死。   如果他拿了魏楠的钱,按理来讲不应该这么狼狈。   “你的钱,大概是被别人拿走了。”   那么多根金条换的钱,魏秀茹一想到就觉得心疼。   她手里的东西已经不剩多少,经不起折腾了。   魏秀茹忍不住嗔道:“你也太不小心了,钱被人拿走都不知道。”   魏楠气得直咬牙,那么隐秘的地方,他怎么知道有人会发现。   “姐,现在怎么办?”   魏秀茹沉着脸,“我们轻易动不了姜榆和贺庭岳,他们头上还有郑玉川,郑玉川上面还有一个钱主任挺着。我这些天也在想,只有把钱主任撬走,让焦宗耀上位,我们才有除掉障碍的可能。”   还得从根源上下手,让钱主任下台。   魏楠眯着眼,觉得有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魏秀茹道:“还有用得上钟跃的地方,得先安抚好他。”   在钱主任来纺织工业革委会之前,钟跃就已经身处这个位置。   从前那位主任下台,都没能影响到他,可见这人是个滑头。   利用钟跃来给钱主任致命一击,是最好不过。   魏楠觉得棘手,眉头拢起。   “这个钱主任出了名的清正,正得发邪,想抓到他的把柄可不容易。”   魏秀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得从长计议。”   次日,姜榆来到厂里,恰好看到魏楠那张调色盘一样的脸庞,笑了起来。   “魏副科长,你这是被人打了?”   “与你无关。”   姜榆微微俯身看着他,满眼促狭。   “谁下的手,揍得不够对称。”   魏楠眸色狠戾警告着她:“你够了!”   “魏副科长自从上次住了院,脾气可比以前差太多了。”姜榆啧啧两声。   蔡晓乐心不在焉接了句:“古代的太监是不是脾气都不好呀?”   这话一出,办公室空气都安静了。   蔡晓乐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笑得比哭还难看,捂住了自己的嘴。   “魏副科长,我没说你太监,我就是好奇。”   魏楠下颌紧绷,眼刀子往蔡晓乐身上丢。   看那攥紧的拳头便知,他气得不轻。   “呵。”   吴金顺硬着头皮解释:“魏副科长,晓乐一直都是这样心直口快,您别介意。”   魏楠刚想发作,外面传来敲门声。   姜榆看了过去,“进。”   门打开来,令大家意外的是,进来的竟然是钱薇。   一段时间没见,她好似换了个人一般,眼下一片乌青,看着很憔悴。   “姜科长,我来宣传科报到。”   姜榆:“?”   “郑厂长说今天有新人过来,就是你?”   钱薇已经很久没再出现在人前,大家都以为她不会再出来工作。   现在瞧见她,都掩饰不住的吃惊。   钱薇看向魏楠,一脸麻木。   “是,我和厂里申请调到宣传科,厂里同意了,我今天过来报到。”   不知道为什么,魏楠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后背泛起一阵凉意。   他原先以为自己和钱薇的事已经画上句号,不料她竟然重新出现。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申请来宣传科。   姜榆乐得看戏,尤其是见魏楠惊慌的模样,更是嗤然。   原来他也会害怕。   “你先坐在晓乐身边,有什么问题找吴哥,解决不了就去请教魏副科长。”   蔡晓乐回过神,把自己放在旁边空位的东西收了起来,顺便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桌椅。   “钱薇,我们又成同事了,你坐这里。”   钱薇和她对视一眼,看见她那单纯的热忱,眼眶一热。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被人冷嘲热讽的准备。   吴金顺笑道:“坐吧,我先跟你讲讲咱们办公室。”   钱薇嗯了声,她坐下,继续盯着魏楠。   这个位置刚好在魏楠的斜对面,一眼就能看见他。   魏楠如坐针毡,头一回觉得时间如此难过。   好不容易到点,他逃命似的飞奔而出。   钱薇立马起身要跟上。   蔡晓乐拉住她,“你不会还念着他吧?他有什么好,花心大萝卜一个,根本配不上你,你的眼光能不能有点长进。”   钱薇唇瓣微颤,“蔡晓乐,我之前在你对象面前说过很多你的坏话,你别管我的事。”   蔡晓乐:“……”   钱薇拂开她的手,抬脚走了出去。   她为什么回到二厂?不是为了魏楠,而是为了救她自己。   从那天发现魏楠背叛自己,她心里有了阴影。   她整晚整晚睡不着觉,不想出门,头发大把掉。   钱薇从没经历过这么难熬的时光。   看着父母陪着她一点一点憔悴下来,她终于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魏楠是她的心病,她得治好自己。 第522章 这种人家你都敢嫁?   蔡晓乐实在不解,钱薇都回来了,不就意味着她已经想通了,为什么还要和魏楠搅和在一起。   她在姜榆面前说起这事儿,还觉得愤慨。   姜榆没搭话,要是都能用同一种想法去揣测,那就不是人了。   “你管她做什么,她跟你又没多要好,少管别人的闲事。”   蔡晓乐也是没心没肺,钱薇之前那样对她,也不见她记仇。   “我才不是想管她,我就是看不惯魏副科长。”   又过了几日,蔡晓乐听到了一个更加炸裂的消息。   钱薇和魏楠竟然重新处上了对象!   她不敢当面吐槽钱薇,只好把姜榆当成垃圾桶。   “你说她是不是疯了?魏楠是什么人,花心大萝卜一个,风流又下流,她怎么能和魏楠在一起!”   姜榆不爱管钱薇的闲事,惊讶过后,便没想太多。   “她爱跟谁在一起,那是她自己的事,她一个成年人,不需要别人教她做事。”   蔡晓乐气鼓鼓,她就是见不得钱薇眼瞎。   姜榆眉眼耷拉着,有一搭没一搭应着她。   等蔡晓乐反应过来,她已经睡着了。   “不是吧,我在跟你说话呢,这都能睡着?”   姜榆趴在桌面,眼皮特别重。   “我眯一下,等我睡醒再跟你说话。”   她说睡就睡,不等蔡晓乐反应过来,已经熟睡。   蔡晓乐咋舌,姜榆以前好像没这么爱睡懒觉吧。   姜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总感觉特别累。   这一觉睡到下午,就那样趴在办公桌面,醒来的时候胳膊都麻了。   她揉了揉手臂,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   一看时间,到点收工。   她没在办公室停留,收拾东西离开。   想到隔天是休息日,她就觉得松快,明天她要在家里睡一整天。   贺庭岳看着她这疲惫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最近厂里活多。   “宣传科很忙吗?”   姜榆摇摇头,“不忙。”   贺庭岳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那你怎么看着这么累?”   姜榆摇摇头,“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在办公室睡了一下午,怎么都睡不够。”   贺庭岳眉头皱起,“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姜榆觉得自己没问题,不需要去医院。   “不去,我在家里休息一天就行。”   贺庭岳看了一眼天色,“有没有想吃的,我去外面给你买?”   姜榆托着下巴,细细想着自己想吃的东西。   “我想吃国营饭店的卤味。”   “好,我现在去买。”   贺庭岳前脚出去,徐丽华后脚过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许珍珍。   “姜榆,珍珍她说要过来跟你认识认识,自己不好意思来,叫我带着。”   姜榆打起精神,“都是邻居,有什么不好意思,快进来坐。”   许珍珍以前都只能站在远处看姜榆,知道她不是自己能说上话的领导。   哪怕姜榆年轻,她也不敢轻易跑上去和她搭话,遥不可及。   可自从她和付向阳结婚之后,她和姜榆成了邻居,突然觉得自己不一样了。   她如今也是能在姜榆面前说上话的人了。   “姜科长。”许珍珍有些局促地坐了下来。   姜榆笑道:“在家里不论那些,你叫我名字就行,我也喊你一声珍姐,你应该不介意吧?”   许珍珍受宠若惊,姜榆可比她想象中要好相处多了。   “当然不介意,我何德何能呀……”   徐丽华忙道:“都是邻居,没必要那么深生分。对了姜榆,小贺还没回来呢?”   姜榆懒懒道:“他去给我买国营饭店的卤味去了。”   徐丽华:“……不是刚吃完大肘子。”   姜榆咂咂嘴,“是啊,我又嘴馋了。”   许珍珍舔了舔嘴唇,姜榆家里伙食可真好。   “贺科长对你可真好。”   说起贺庭岳对姜榆的好,徐丽华就有话说了,还是一箩筐一箩筐的。   “整个大院儿,我就没见哪个男人有小贺好。”   姜榆笑着摆摆手,“徐大妈你这也太夸张了。”   许珍珍听着羡慕,目光落在姜榆的肚子上。   “姜榆,贺科长年纪也不小了,你们就没有想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姜榆扬眉,“有,看缘分吧。”   许珍珍作为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说起这个就来劲儿,给姜榆传授经验。   完事后什么姿势更容易受孕,吃什么对女人好,恨不得让姜榆拿个笔记本记下来。   姜榆虽然兴趣缺缺,但还是耐着性子听完。   直到贺庭岳回来,她们才终于起身告辞。   徐丽华看了许珍珍一眼,“怎么样,我都说姜榆很好相处的,只要你不惹她,她不会给你脸色看。”   许珍珍回头看了一眼,瞧见贺庭岳直接把卤肉放在姜榆面前,让她就这样吃。   她不由得瞠目,原来肉还能这样吃。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我听说我男人前头那个,是姜榆的妹妹?”   徐丽华道:“你甭管她,她和姜榆关系不好,以后也不会再上咱们这儿来。”   谁料才说完,次日姜婷就过来了。   她还不知道付向阳二婚了,瞧见许珍珍这个生面孔,还主动问起:“你是谁家的媳妇儿,刚进门的?我以前没见过你。”   许珍珍不认得她,还以为是隔壁大院来串门的。   “我是付家的。”   姜婷一愣,“付家?不会是付向阳吧?”   许珍珍笑着点头,“就是,他是我男人。”   姜婷脸上的笑容敛起,她也不是多稀罕付向阳,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尤其是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付向阳竟然二婚了,显得她被比下去了一般。   尤其是他娶的这个媳妇儿,模样还不差。   姜婷睨着她,“我说你先前是不是没听过付家的事儿?这种人家你都敢嫁?”   许珍珍一怔,“你指的是什么?”   姜婷啧了声,“付向阳不能生!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那他们岂不是骗婚!”   许珍珍终于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敌意,说道:“结婚前我就知道了,可我不在乎。我也是二婚,生过两个孩子,向阳对他们很好。虽然这两个孩子不是他亲生的,可向阳非常疼爱他们。”   姜婷牙齿都快要磨碎了,她以前在付家的时候,可不见付向阳有对她这么好。   现在她总觉得本该自己享受的一切,被许珍珍抢走了。   看着她脸上的神情,许珍珍大概猜到了她是谁。   “其实夫妻俩过日子,能不能生孩子不是最重要的。我愿意包容他,他愿意接纳我,互相理解,互相照顾,才能相守一辈子,你觉得呢?”   姜婷对这些嗤之以鼻,“什么相守一辈子,酸不酸。”   许珍珍抿唇一笑,“你可能觉得酸,但向阳就喜欢听这些。”   姜婷哼了声,差点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扭头往南房走去。 第523章 我是来和你做交易的   姜婷进来的时候,姜榆还在赖床。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不想起床。   正想再睡一会儿,就被姜婷打断了。   她脸色不耐烦,随便把头发绑起来,睡眼惺忪走了出去。   “一大早嚷什么。”   姜婷大喊:“都要日上三竿了,什么一大早。”   姜榆揉了揉眼睛,无论现在什么时候,她都对姜婷的行为感到不满。   “你过来做什么?”   姜婷讷讷道:“姜浩工作丢了。”   姜浩被放出来之后,精神有些崩溃。   他说想在家里休息几天,王美丽答应了。   可后面他竟然说不想再去厂里上班,要离职。   王美丽起初应下了,想着先顺着他,后面再劝。   谁知道姜浩竟然真的没打算再去上班,整日在家里躺着。   王美丽态度强硬起来,逼他回了厂里。   不料才回去第一天,姜浩就打了人,厂里要把他开除。   “我现在真后悔,早知道这工作会丢了,我就不应该让姜浩接手。”   姜榆睡眼迷蒙,撑着下巴差点趴桌上睡着。   “所以呢,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你不会想求我帮忙吧?”   姜婷知道她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来之前就没想过姜榆会毫无条件帮她。   “我是来和你做交易的。”   姜榆嗤笑,揉了揉眉心。   “你有什么筹码,在这里跟我交易?”   姜婷咬咬牙,“你知道我什么情况,我知道很多你们都不知道的事,我可以告诉你。”   姜榆没什么兴趣,姜婷上一世拘在乡下,很多事情她根本不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你能不能跟我做交换,取决于你的消息有没有价值。你得先说了,我才能衡量。”   姜婷来这一趟,本意也没想着要姜榆给自己安排工作。   她现在怀着孩子,就算有工作,也没办法去。   还不如和姜榆要钱,钱才是最实在的。   “我手里有个消息,你肯定感兴趣,你给我两百,我告诉你。”   姜榆捂着嘴打哈欠,“你先说,价值多少,我说了算。”   姜婷咬咬牙,“冀省凰城,会在下个月发生地震,死伤人数高达几十万,北城和津市都会受到影响。这个消息,价值多少?”   原本迷迷糊糊的姜榆,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立马清醒过来。   她反应了一会儿,眼底迸射出锐光,直指姜婷。   “你再说一遍!”   姜婷咽了咽口水,“七月底,冀省大地震,就发生在凰城。”   她对这次地震印象深刻,因为死伤太多,直接造成凰城经济瘫痪。   就连和冀省相连的北城,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但她当时忙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这些。   只记得发生的地点和事件,以及当时口口相传的消息。   “我没说谎,如果你不信我的话,可以等地震发生再给钱。”   姜榆屏蔽了她的声音,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接二连三的,她突然觉得自己所处的这块土地,也太多灾多难了。   抗战才过去多久,要摸索着石头过河的同时,得想办法让人民过上更好的生活。   除此之外,还得面临敌特的威胁,以及各种自然灾害。   她只是觉得,太艰难了。   “把你知道的消息都告诉我,姜婷,如果事情是真的,地震结束之后,我会给你五百块钱。”   “五百!”姜婷惊声道。   她脑袋有些晕晕乎乎,这比她想象中值更多钱。   “你问,我要知道的话,我都告诉你。”   五百块钱,不要白不要。   姜榆问道:“具体时间。”   姜婷想了下,“下个月28号,据说是凌晨,我不确定。”   “震级多少?”   “七八级吧,我都是听人说的,这个也不太确定,只听说特别特别严重。”   严重到什么程度呢,说是整个城市几乎被夷为平地。   至于这其中有没有夸张的成分在,姜婷也不肯定。   姜榆对地震不算了解,但心里清楚这个震级确实算重灾了。   “当天还有大大小小的余震,我记得过了几个月,津市那边又发生了一次地震,加重了灾情。”   姜婷绞尽脑汁,想着关于这次地震的信息,为了五百块钱,也是拼了。   还有什么是她没想起来的。   “还有……还有什么地裂缝带,说是地板都张裂开了,几公里长呢,足足有几十米宽!我没去现场见过,只听人说很可怕。”   姜婷没办法想象有多可怕,因为这些她都没经历过。   大家都把这些事当成谈资,和她离得实在遥远。   姜榆问:“还有呢?”   姜婷摇摇头,“没了,我就知道这些。”   姜榆掏出五十块钱放在桌上,“这是定金,如果这个消息是假的,你得十倍偿还给我。”   姜婷心里咯噔一声,突然觉得这钱烫手。   “万一不是这辈子没发生怎么办?”   姜榆直视她,“时至今日,前世和现在,有什么很大的出入吗?”   姜婷仔细想想,“没有。”   就连豫南那么严重的水灾,都照样发生了。   姜榆不是盼着灾祸降临,而是她觉得那一场影响力巨大的地震,不会因为姜婷重活一回,而消失不见。   她闭上眼,这件事太大,得往上报才行。   “你先回去吧。”   姜婷揣起了五十块钱,突然觉得这个钱真好赚。   “我还知道一件事……”   姜榆睨着她,“什么事?”   “国家那位……”她抬手朝天指了指。   姜榆眯起眼,“那位怎么了?”   姜婷抿着唇,“寿数就到今年。”   姜榆心一沉,用力闭上眼。   “你回去吧,要是还能想起什么,可以一并告诉我,我加钱。”   姜婷走后,她才睁开眼,觉得鼻酸。   她仰头,感到深深的无力。   她不是神,数十万人的性命,哪里是她能拯救的。   姜榆突然觉得肩上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第524章 我是唯物主义   “下个月,凰城地震?”   贺庭岳低声低喃,舌尖含着这几个字打转。   目前而言,国家没有发出任何地震预警。   冀省凰城一切安好,无人会相信下个月的地震,会将整个城市夷为平地。   姜榆安安静静看着他,“你信我吗?”   贺庭岳抬眼和她对视,“我信。”   但是他信没用,得让上头的人相信。   然而这些话实在太过荒诞,谁会相信这种毫无预兆的警示。   “但别人不会信,对吧?”姜榆垂眸。   贺庭岳环抱着她,“别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的责任。”   他们当然需要努力,但尽人事听天命。   一如当初豫南的水灾。   这么多人命,他们背不起。   姜榆长叹一声,突然觉得一个小小的国棉厂内部争斗,和一场大地震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在那数十万人的性命面前,其余都得往后靠。   冀省毗邻北城,是华北地区的重工业大省。   因为一场地震直接导致经济瘫痪,会直接影响到整个国家,影响力不可谓不大。   “我们去找郑厂长,然后去找钱主任。”   姜榆拉着贺庭岳的手,这件事刻不容缓。   贺庭岳没动,反握住她的手。   “媳妇儿,这件事得往上报,但如果他们并不接纳,我希望你能保持平常心。”   姜榆绷着脸,点了点头。   “我只管做我觉得正确的事,我不是话事人,人微言轻,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如果他们不听,我就尽我所能准备支援物资。”   至于更多的,她是无能为力了。   贺庭岳见她想得开,这才放下心来。   “我们走。”   今天是休息日,又是大热天,大家都不爱出门。   瞧见他们俩急匆匆出去,徐丽华还把脑袋探了出来。   嘟囔:“急急忙忙去哪里呢。”   郑厂长现在都怕了姜榆,回回他们夫妻俩主动找上门,一准没好事儿。   以前那些事就不提了,现在倒好,莫名其妙跑来和他说有地震。   “之前辽省地震预警,那是官方发布的,你这回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他还就不信了,还有人能提前预知下个月的地震。   姜榆抿着唇,她来得太急,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姜婷是重生的吧?   如此荒诞的理由,郑厂长会信才怪。   “时间地点事件都齐了,你还真不愧是写小说的,真能编。”   姜榆:“……厂长,如果我说这不是编的呢?”   郑厂长睨着她,“我是唯物主义。”   “你唯什么都没用,这真不是我编的,下个月28号凌晨,凰城大地震,你要是不信,我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当我没来过。”   姜榆给贺庭岳使了个眼色,说走就走。   根本不给郑厂长思考时间。   “等等!你们给我站住!”   郑厂长喊了一声,用力拍了下桌面,震得手心发麻。   他气的是姜榆拿捏住了他。   这妮子是拿准了他肯定会妥协,故意以退为进。   他没好气瞪了一眼,“站着干什么,等着我请你们回来?”   姜榆嘻嘻笑,讨好卖乖:“哪里敢。”   郑厂长哼了声,“就没有你不敢的事!”   他沉着眼,再次询问:“姜榆,你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吗?这件事的严重性,无论真假,都会惊动中央的。”   如果上头来人,她要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自己是凭直觉。   姜榆点了下头,“我知道,所以说出这些话,用了我莫大的勇气。厂长,我努力过了,如果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我认了。”   比起那数十万人的性命,她被怀疑,被质问,这些算得了什么。   郑厂长深吸一口气。   其实他心里清楚,姜榆说的这些,他已经信了八成。   但他愿意相信,是出于对姜榆的信任。   有姜榆过往事迹作为信任的基石,他对姜榆几乎是无条件相信。   其他人却不然。   他们凭什么信她,姜榆又拿什么叫他们相信。   “厂长,我还是那句话,他们信就信,不信就算了,我尽力了。”   姜榆无声叹息。   郑厂长咬咬牙,他很想拒绝姜榆。   但按照过往先例,姜榆说的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心一横,掌心重重拍在桌面。   “我陪你们搏一把!”   他这辈子做事都是畏首畏尾,就果断干脆这一次。   结果好与不好,他都认了!   “你们做好准备,后续事宜还需要你们配合。”   从郑厂长家里出来,姜榆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抬头望天,心里其实很清楚,哪怕提前得知,也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平安度过这场大地震。   能减少伤亡,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   再往坏处想,说不定上头根本没人会信她说的话。   贺庭岳握住她的手,“回家?”   姜榆嗯了声,“回家。”   人事已尽,剩下的就是天意。   今天之后,郑厂长那边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很平静,就好似没有这件事一般。   倒是魏楠又开始生事。   姜榆之所以能知道,还是钱薇亲口告知。   “他想去我家。”   钱薇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姜榆愣住。   她和魏楠的私事,好像没有必要告诉外人。   钱薇挑了下眉梢,好似对她的反应有些惊讶。   “你难道不知道,我爸是纺织工业革委会的主任吗?”   姜榆:“……我还真不知道。”   难怪钱薇说不来就不来,说换部门就换部门,牛得很。   她忍不住多看了钱薇两眼,钱主任那么聪明一个人,女儿怎么是这种脑子?   钱薇磨了磨牙,愠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姜榆耸耸肩,“没什么,只是有些惊讶。回到刚才的话题,魏楠想去你家,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钱薇嗤笑。   她爸正是想砍了魏楠的时候,他这时候竟然敢送上门,怎么看都有些蹊跷。   她这态度,更令姜榆费解。   在大家都不看好魏楠的时候,她毅然决然选择和魏楠复合。   此刻在大家眼中,钱薇就是个恋爱脑。   可她现在这眼神,可不像是个为情所困的女人。   “你和魏楠复合,不是因为喜欢他?”   钱薇面露鄙夷,“他那种烂人,我还不至于下贱到这份上。”   姜榆:“……”   她忍不住倾身,打量着她。   “那你是为了什么?”   钱薇抿着唇,“我有心结打不开,得魏楠来解。”   姜榆表示不理解,但她尊重。   “既然如此,这是你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告诉我?”   姜榆不打算搭理她家的闲事。   钱薇道:“你难道不知道,魏楠所做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针对你吗?”   他自以为藏得很紧,其实从他无端端提出要去自己家里,钱薇就开始防备。   他肯定有目的。   姜榆不置可否,“把这些事告诉你爸,兴许更有用。”   “我爸是保守派,他不喜欢激进,处理事情更倾向于温和的方式。”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没能把焦宗耀赶下台的原因。   钱薇不喜欢。   比起钱主任的风格,她还是更喜欢姜榆的手段。   “姜榆,我想跟你合作。”   姜榆不接茬,反而问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故意在我面前说起这些,其实背地里早就和魏楠串通好了,好坑我一把。”   钱薇嘴角抽动两下,这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她豁然起身,“你等着,我会拿出我的诚意来。” 第525章 保证把他底裤都给扒出来   比起魏楠这些小打小闹,姜榆心里其实更在乎下个月地震的事。   上头没传消息回来,他们不能干等着。   贺庭岳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物资。   家里存折上的钱,他们暂时没动。   但姜榆做主,把藏在马婆婆家中的金条全拿出来卖了。   马婆婆看见他们火急火燎,还以为他们急用钱,差点把棺材本拿出来。   姜榆推拒了许久,老太太非要把存折给她。   “要是不急用钱,你干嘛要卖这些东西?”   要知道,在手里有钱的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不会动用金条。   在马婆婆看来,姜榆肯定就是缺钱用。   “真不是急用钱,我存折上的钱都没动呢,您没听别人说过我是万元户吗?”   马婆婆面露狐疑,“那你老实交代,动这些金子做什么?”   姜榆叹气,“我就算说了,您也不一定信。”   “你都没说,怎么知道我不信。”马婆婆瞪起了眼。   姜榆只好挑重点说,把地震的事儿提了几句。   马婆婆脸色难掩震惊,但她也没多问,不仅把姜榆的金条拿了出来,还把自己的积蓄也塞了过去。   “都拿去,多买点粮食啥的。”   姜榆看着她的存折,只觉得手中的东西重如千钧。   她沉默半晌,嘶哑着嗓音开口:“老师,您信我吗?”   “我要是不信,干嘛把东西给你,这个是我的棺材本。”   当初秦家被抄没的东西,都没有清算回来。   她存折上的钱,都是她一分一厘攒下来的,足足有五百多。   对于一个扫厕所的老太太来说,这笔钱已经是巨款。   姜榆摩挲着存折,心中酸涩,逼得眼睛有些难受。   “为什么?明明是莫须有的事情,您为什么信我?”   马婆婆抬手推了下她的额头,嗔道:“你说我为什么信?这事儿要不是真的,你把我的存款祸祸了,往后我就赖上你,让你给我养老。”   姜榆忍俊不禁,心头松快了几分。   她笑看着存折,嘟囔:“我本来就要给你养老的。”   在她心里,马婆婆不仅是老师,更像是亲人一般。   “好了,快去吧,这么多东西,得留意着些。”   姜榆从马婆婆家离开,转而把东西交给赖六子。   “尽可能卖高价。”   赖六子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分量不轻。   “嫂子,你急用钱吗?我这里还有。”   姜榆拍拍他的肩膀,“你先把东西出手,之后我再跟你说,兴许还真需要你帮忙。”   赖六子常年在外面活动,对哪里能收上物资更清楚。   其实姜榆心里清楚,他们再怎么努力,都是杯水车薪。   只有国家出手,才能起到实质性的用处。   但她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告别了赖六子,钱薇又来了。   姜榆有些无奈,“我对你和魏楠的事真不感兴趣,你还不如直接把事情告诉你爸。”   钱薇固执地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屋里。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她伸手递出一个东西,放到姜榆面前。   姜榆拿起来看了一眼,一封信。   “这里面是什么?”   “魏楠藏到我爸书房里的东西,他想构陷我爸。”   钱主任是出了名的清正,名声好。   焦宗耀想到的法子,便是毁了他最珍惜的羽毛,同样从他名声下手。   这封和通敌的信件出现在钱家,无论是真是假,为了避嫌,钱主任的位置都保不住。   “你爸知道吗?”姜榆问道。   钱薇摇摇头,“我不想再让魏楠的事闹到我爸面前,他不配。这一回,我能自己解决。”   魏楠很讨厌姜榆和贺庭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对付他们。   钱薇认为找到姜榆合作,是双赢的事。   “除了这封信,他肯定还有后手。”   姜榆问:“你怎么知道?”   钱薇:“魏楠愚蠢,但我爸说过,焦宗耀是谨慎的阴险性格,他想对付我爸,肯定会用万全的法子。”   只靠写一封信,分量还不够。   姜榆点点头,觉得她分析得挺有道理。   原来钱薇也不算很没脑子。   “这些我都知道了,这封信就暂时留在我这里吧。”   比起魏楠,姜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收集物资。   她原先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有钱,可在天灾面前,她的钱还不够看的。   买到手中的物资,投入灾区会像是石沉大海,听不见一声响。   个人的力量,终归是太过渺小。   总的来说就是,她缺钱,太缺了。   她再次把小七喊了过来。   “这次让你盯的人,比前面几次都更重要,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她不仅想知道焦宗耀想做什么,还想知道他从前敛的财物,都在哪里。   如钱主任所言,焦宗耀是谨慎的,他不会把这么大的把柄放在家里。   要是能把焦宗耀手里的东西都抠出来,换成物资,届时投进灾区,总能听声响。   小七拍拍胸脯,“嫂子你放心,我保证把他底裤都给扒出来!”   姜榆展开笑靥,“你很优秀,嫂子从不怀疑这一点,焦宗耀的事就靠你了。”   夸得小七格外有斗志。   但焦宗耀能安然无恙在这个位置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轻易发现不了他的破绽。   小七暗地里跟了两天,发现这人的作息十分规律。   基本是两点一线,除了偶尔会出去拜访朋友。   “他这些天都出去拜访过谁?”   小七作为出色的侦查员,已经把那些人的底细都摸清了。   一个是他多年的朋友,一个是他的老乡,另外一个是前纺织工业革委会主任的妻儿。   “在钱主任上任之前,我记得纺织工业革委会是在金立轩和焦宗耀的把持下。”   金立轩犯了事儿,他本人吃了枪子儿。   他明明贪了很多,但抄家的时候,却没从他家搜出太多东西。   “你说金立轩和焦宗耀狼狈为奸,他有没有可能知道自己逃不过一劫,把东西都转移到了焦宗耀手里。”   顺便把妻儿都托付给了焦宗耀。   小七讽刺道:“那金立轩可就信错人了。”   “怎么说?”   “他死后,焦宗耀确实有在照顾他的妻儿,却只留下他妻子和小儿子,把金立轩的长子送去了边疆。”   如果他是真心结交金立轩,多养一个孩子对他也算不得什么。   为何独独把金立轩的长子送去边疆?   姜榆脑子何等聪明,一点就通。   “金立轩的小儿子,不会是焦宗耀的种吧?”   小七目露赞赏,笑了起来。   “嫂子聪明,金立轩还没死,他媳妇儿和焦宗耀早有一腿。可笑的是,他到死还把焦宗耀当成好兄弟,把妻儿托付给他。”   但凡金立轩交代的是长子,也不至于让唯一的血脉,沦落到去边疆吃尽苦头。 第526章 他家老太太吃素的   姜榆仔细想了想,金立轩的长子是突破口。   “可惜他儿子在边疆。”   路途遥远,就算想联系都难。   小七却志得意满笑了起来,胸有成竹。   “金立轩长子叫金业,我打听过,他现下根本没去援疆,就在北城。”   从他母亲给他报名下乡,还想送他去遥远的边疆,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为了迷惑亲妈和焦宗耀,他先是乖乖去了边疆。   在那边待了两年,就想办法回了北城。   等他回来,才开始着手调查金立轩的事。   但因为他在北城没有根基,金立轩以前得用的人,要么被焦宗耀弄下台,要么为他所用。   因而回来几年,他也只能躲躲藏藏,查不到太多东西。   “小七,你怎么这么厉害!你以后改名叫万事通得了!”   小七做的这些,已经超出了姜榆交代的事。   她交代三分,小七能做满十分,总能给她惊喜。   小七嘿嘿笑起来,傻乎乎挠着后脑勺。   “嫂子,这个我还真不敢居功,是铁头哥。”   他们住在东民巷,一帮大老爷们,又多少带些残疾,总是引人注意。   铁头是暴躁性子,和隔壁邻居起了冲突,不打不相识。   凑巧隔壁住着的就是金业,一来二去就相识了。   小七查到金业身上的时候,铁头才说起金业就住在隔壁。   这不就巧了嘛!   “他人在哪里?”   小七忙道:“在家,我猜到嫂子应该想见他。”   姜榆点点头,“我想和他聊聊。”   小七便带着她去找金业。   金业在边疆生活过两年,这几年过得也是艰难。   比姜榆大不了多少的年纪,看起来竟然比姜榆年长一辈似的。   几人坐下,铁头给金业介绍。   金业摆摆手,“我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弄死焦宗耀!”   他爸到死都不知道,他所谓的好兄弟在他送死的路上推波助澜,还偷了他的妻子。   金立轩还活着的时候,金业是个纨绔公子哥儿,什么都不懂。   遭逢巨变,哪怕被迫下乡,他都没办法反抗。   隐忍到今日,他浑身的尖锐都被磨平,只靠着一股信念支撑着。   焦宗耀必须死,下去和他爸忏悔!   姜榆道:“判刑不是我们的事。关于你父亲和焦宗耀的事,你知道多少?”   金业面色颓然,“我只知道我爸把家里的钱都交到了焦宗耀手里。”   “多少钱?”   金业抬眼,沉默下来。   “数不清。”   除了钱,还有不可计数的财物。   “这些年,你就没找过这些东西?”   金业点点头,“找过。”   因为一开始,他认为那些东西应该是他的。   那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东西。   他是金立轩唯一的儿子,这些财物理应由他的继承。   不过他心里清楚,这些钱不过是金立轩贪的。   就算金立轩死了,也不应该是他的。   姜榆问道:“找了这么久,一点线索都没有?”   “没有。”   他尝试过跟踪焦宗耀,但他非常谨慎小心。   连续跟踪一个月,他都没能找到焦宗耀究竟把东西藏在哪里。   “会不会被他藏在家里?”小七猜测。   金业果断摇头,“他住的地方,还有我妈住的地方,我都进去搜过。”   都没有。   甚至他家里朴素得不像话,丝毫不像是坐拥财宝的人。   “而且我一直觉得,按照焦宗耀的性子,他不可能把那些东西藏在家里。”   姜榆忽然想起焦宗耀这些天见的人,朋友,老乡,金立轩的妻子。   “小七,焦宗耀的老乡叫什么?”   小七道:“嫂子你应该也熟,就是国棉厂的门卫老王。”   老王在国棉厂很多年了。   别看他是门卫,因为资历深,工资可不低。   这人姜榆熟,毕竟隶属保卫科。   “今天到此为止吧,你们先盯着焦宗耀和魏楠,他们肯定还有后手。”   次日,姜榆照常去厂里上班。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照常和老王打招呼。   老王是门卫,为人热情,记性也好。   厂里的新人老人,他都能记得名字。   “姜科长今天气色真好,身体好多了吧?”   姜榆笑眯眯点头,“休息好了,就恢复过来了。”   “你们年轻人呐,得好好注意身体,别等老了才知道后悔,工作要注意劳逸结合。”老王絮絮叨叨,像是家里和蔼慈善的长辈。   姜榆驻足,和他多说了两句。   “您也是,年纪大了就别老出去钓鱼。这大热天的,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老王是个钓鱼爱好者,能不能钓上来不重要,主打一个体验过程。   提到钓鱼,他就来劲儿了。   “我昨儿去乡下水库,钓上来这么长的花鲢。”   姜榆很配合,惊呼:“哟,您这回运气可不得了,除了花鲢还有其他鱼吗?翘嘴有没有,我跟您买呀。”   老王摆摆手,“我家老婆子爱吃鱼,都留着给她了。”   姜榆目露惋惜,“您上哪儿钓鱼呀,下回带着我呗,我也去转转。”   老王刚想应下,突然想到什么,及时闭嘴。   他嘿嘿笑了声,“要是告诉你了,往后可就没有我钓鱼的份儿了!”   姜榆瞪了他一眼,“小气。”   老王哈哈大笑,摆了摆手。   “快进去吧,别被我耽搁了。”   “得嘞,回聊。”   姜榆转身走进去,脸上的笑容消散。   她昨晚和贺庭岳了解过老王一番。   他家在乡下,后来在国棉厂有工作后,便在城里结了婚。   但因为父母还在乡下,每个月都会回去一趟。   贺庭岳见过老王的妻子,一个特别讲究的老太太。   据说她是旧社会的千金小姐,老王和她结婚算是半入赘,住在她娘家的屋子。   房子在南街,从前南街那一带住的都是有钱人。   马婆婆家在南街原本也是有房子的,后来上交给国棉厂,当成公房分了出去。   老王媳妇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普通人极难见到她一面。   姜榆今早一起床就在想,要用什么法子接近他们。   蔡晓乐一见她进办公室,迫不及待跑了过来,好像有话要说。   姜榆多看了她两眼,“你今天瞧着倒是容光焕发,有好消息吗?”   蔡晓乐扭扭捏捏,推着她进去。   “我妈同意我跟六子在一起了。”   “哦?恭喜。”   蔡晓乐对她的反应不太满意,“就这?”   姜榆瞥了她一眼,“等你们结婚,我包个大红包总行了吧。”   蔡晓乐傻乐,“那我就等着啦。”   “我刚才瞧见你和老王在聊天,你们聊什么?”   她本想等姜榆一起走,见她聊起来了,就先走一步。   姜榆努努嘴,“没说什么,就说他昨儿钓了条大鱼,说他家老太太爱吃鱼。”   蔡晓乐眨了眨眼,顿住。   “不对呀,他家老太太吃素的,怎么可能爱吃鱼。” 第527章 最后给我办一件事   姜榆眸色一滞,微微眯着眼,沉思起来。   她抬头盯着蔡晓乐看。   “他家老太太吃素?你怎么知道?”   蔡晓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很少人不知道吧,那老太太出了名的吹毛求疵,出门必须裹头发,衣服不能有褶皱。她是旧社会的小姐,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瞧见我们出来抛头露面,还得骂两句。”   老王是上门女婿,在家里没什么地位,住的还是媳妇娘家的房子,只能顺着她。   “老太太娘家以前在南街可风光了,她一家都吃素,这不是什么秘密。”   姜榆用牙齿轻轻磨了下唇肉,问道:“她既然吃素,老王钓的鱼肯定不能是给她吃。”   是老王在骗人,还是另有隐情呢。   蔡晓乐偷偷说道:“其实吧,兴许他没骗人,那鱼真是给他媳妇儿吃了。”   姜榆不解,“你刚才还说她吃素。”   “嗐!这个秘密,可就只有我知道,我偷偷告诉你,你别往外说。”   蔡晓乐她那乡下的渣爹,和老王是老乡,都来自塘甸。   她小时候就听她爸说过,老王在乡下早就结了婚,后来抛妻弃子来到城里,给人做了上门女婿。   他每个月都得回乡下一趟,不是为了探望父母,而是看生活在乡下的妻儿。   “我都没跟别人说过,我爸让我保密来着。”   久而久之,她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要不是姜榆今天主动聊起来,她也不会说。   姜榆若有所思,“他乡下的媳妇儿也不闹?”   “闹什么呀,孩子都这么大了,老王也不是不给钱,日子就凑合着过呗。”   姜榆站起身,“晓乐,我出去一趟。”   蔡晓乐哦了一声,姜榆总是神神秘秘,她早就习惯了。   姜榆得到了线索,自然是去找小七。   “你往乡下走一趟,去查老王在乡下的媳妇儿孩子。”   小七有些转不过弯来,“他在城里有媳妇儿,在乡下还有媳妇儿?还能娶两个?”   姜榆拍了下他的脑袋,“他这是坏榜样,不能学。”   对于老王这人,姜榆不予置评。   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老王和她站在对立面,是她需要防备的人。   姜榆的直觉告诉她,老王有问题。   现在就只看小七能不能带回一些有用的消息。   然而,几天过去,小七无功而返。   “他媳妇儿叫翠莲,是老王的童养媳,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后来老王去城里给人做了上门女婿,她也没改嫁,就一直带着两个儿子生活在乡下。”   大家都说她死心眼,男人都这样对她了,她还对他死心塌地。   也有人说翠莲聪明,老王城里的媳妇儿没给他生下一儿半女,以后老王的东西都是翠莲两个孩子的。   “她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乡下妇女,没有任何不对劲。”   翠莲穿着粗布衣裳,像其他人一样劳作,黝黑高壮。   翠莲的生活很规律,早上起得早,喂了鸡鸭便去地里劳作。   回来做早饭,继续去田里。   生活仿佛是固定的两点一线。   “如果老王和焦宗耀是一伙儿的,以焦宗耀手里握着的财物,哪怕指缝里漏点儿,都够她们生活得很好了。”   可翠莲家里,并没有生活很好的样子。   姜榆点点头,这还是头一回她的直觉出错。   难道是她多想?   “小七,暂时这样吧,你继续盯着焦宗耀和魏楠。”   姜榆脑子有些乱,她得好好理一下思路。   又是疲惫的一天,姜榆拖着晕沉的脑袋回到家中。   贺庭岳看着她小脸憔悴,眉头皱了起来。   “不舒服吗?”   姜榆摇摇头,“没有不舒服,就是累。”   她坐下后便无力地趴在桌上,和他说着老王家的事。   她的调查方向,对准了焦宗耀接触过的那些人。   朋友,老王,以及金立轩的妻儿。   “难道这三个人都没问题?是我多想了。”   贺庭岳给她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心疼。   “以你的直觉,这几个人,谁最有可能?”   “老王。”姜榆说得毫不犹豫。   哪怕小七查到的结果已经给他排除了嫌疑,姜榆也还是对他保持怀疑。   贺庭岳捏了捏她的胳膊,“那就继续查。”   “为什么?”   “因为小七忽略了一点,翠莲家和普通的乡下人还是有所区别。”   姜榆直起身子,“什么区别?”   “他们一家穿的衣裳,没有补丁。”   贺庭岳自然不会让姜榆单打独斗,整件事的调查他也有参与。   要看一个家庭生活水平,衣和食是最直观的。   他们穿的衣服没有补丁是其一,他们虽然黝黑,面色却红润丰盈,一家人没有一个是瘦子。   就这样还不算生活好,要怎么才算。   姜榆眯起眼,“越没问题,才说明他一定有问题。”   焦宗耀会把东西交给老王保管吗?   翌日,姜榆再一次在门卫处停留。   “我记得您老家在塘甸吧?”   老王笑容不减,点了点头。   “你这闺女打听得真清楚。”   姜榆道:“我男人跟您熟呗,哪里用得着打听。这周我们也想去塘甸钓鱼,到时候比比?”   老王笑容一僵,手里拿着扇子用力扇着,额头冒出细汗。   “再说吧,不一定有空。”   姜榆歪了歪脑袋,“您媳妇儿不是爱吃鱼嘛,您要是赢了我们,回头我把鱼都留给您。”   老王没答应,摆摆手。   “快进去吧,免得迟到了。”   ……   入夜,一道身影在黑夜中疾行。   来到焦宗耀家门口,他推门而入。   “姜榆真盯上我了。”   焦宗耀凉凉一笑,莫测的脸庞藏在烟雾后面。   “她不是盯上你,是盯上了我。”   老王焦急道:“这可怎么办?他们在乡下守着,你要的东西我没办法拿出来。”   “慌什么!”焦宗耀瞥了他一眼。   老王抿了抿唇,“我只想过个安生日子,不想惹这么多麻烦,能不能……”   “老王,上了我这条船,可没那么容易能下船。”   焦宗耀笑了声,“你的安生日子,从你杀了你岳丈开始,就没了。”   老王额头青筋暴起,用力嘶喊:“我不是故意的!你还要用这件事拿捏我多久,我已经帮你够多了!”   这些年,焦宗耀手里干干净净,因为东西都在他手里保管着。   他明知道那些东西有多脏,可他还是帮他攥在了手里。   “我求你了,我什么都不要,你把东西都拿走吧。姜榆她根本没打消怀疑,她已经盯上我了!”   姜榆步步紧逼,让老王慌得不行。   过几天她要去乡下,肯定是奔着那批宝贝过去的。   握着这些东西,就跟烫手山芋一般。   焦宗耀没说话,陷入沉思。   有姜榆盯着,他现在很被动。   良久,他才开口。   “最后给我办一件事。”   姜榆既然对他的东西这么好奇,那就让她的好奇永远埋葬在乡下。 第528章 他们在钓鱼   姜榆最近精神状态不好,贺庭岳不是很赞同她跟着一起去乡下。   但姜榆实在忍不住,这和上次挖到孙彪藏的宝贝一样刺激。   就连赖六子也说:“岳哥,就让嫂子跟着一起吧。”   他永远相信姜榆的运气。   运气是谜一样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在姜榆身上却凝成了实质一般。   有她在,赖六子就觉得这一趟绝对不会白去。   宝藏不宝藏的先不说,至少有肉吃。   贺庭岳拧着眉,“不准乱来,也不准单独行动,听见没有?”   姜榆眨眨眼,无比乖巧:“我保证乖乖跟着你。”   还没到休息日,老王便主动和姜榆提起:“正好我有空,休息日跟你们一起去钓鱼,咱们比一比?我还跟人借了一艘船,回头带你去个鱼多的地方。”   “行呀。不过我运气好,在哪里钓鱼都一样,王大爷您输定咯。”   姜榆笑看着他。   先前还不情不愿,这才过去几天,他就改变了主意。   说其中没有诈,姜榆都不信。   她微微一笑,“那我们周末见。”   老王低下头,不敢和她对视,呼吸颤抖着。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是最后一次。   姜榆就像破茧抽丝一般,一点一点靠近真相。   基本可以肯定,老王一直在给焦宗耀敛财打掩护。   焦宗耀私藏的东西,老王肯定知道在哪里。   但她心里仍然有疑惑,老王为什么要帮焦宗耀?   为了钱?还是有把柄在他手里,不得不被他驱使。   休息日,临近出发的时候,蔡晓乐跟着赖六子过来了。   “我听说你们要去塘甸,怎么能没有我呢!我小时候一放暑假就回老家住,那边我可熟了。”   一听赖六子说要去钓鱼,她就忍不住了。   “我老家那边有个野猪坑,我特地让六子借了猎枪,回头让贺科长露一手呗。”   姜榆满口应下:“那敢情好!要是能猎到野猪,咱们直接扛回南河村杀了。”   塘甸离南河村不远,也就二里地,走着就能去。   小七听着他们说说笑笑,不知道还以为今天真的只是来钓鱼。   路上,贺庭岳拍拍他的肩膀。   “放轻松。”   小七哪里放松得下来,他可是把此行当成任务一样来对待的。   “岳哥,以前咱们出任务的时候……”   贺庭岳低笑,“小七,这不是任务。”   小七不解:“我们不是来找东西的吗?”   “能找就找,找不到,那我们就是来打猎的。把这一趟当成出游,好好玩。”   小七朝着姜榆看过去,他们不知说了什么,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他渐渐被这轻松的氛围感染,跟着放松下来。   坐在拥挤颠簸的班车上,看着不断后退的风景,他出神想着,已经有多久没有放松过了。   他看着姜榆,她就好像是一道光,照亮了自己原本黑暗糟糕的人生。   班车到站,他们还需要走一段流程。   走到半路的时候,遇见了老王和焦宗耀。   俩人有说有笑,根本没打算在姜榆面前演戏。   这一刻,姜榆便知道焦宗耀大概是知道了。   她和贺庭岳交换了眼神,心想这一套大概要无功而返。   焦宗耀是个谨慎人,会堂而皇之出现,定然提前做好了安排。   贺庭岳背过手,给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   计划取消。   焦宗耀笑看着姜榆,“姜科长,这不是巧了,你也来钓鱼?”   姜榆坦然点点头,“我和王大爷约好的,今儿和他好好比比,看谁钓的鱼更多。”   老王嘿了一声,“我钓鱼经验丰富,你肯定比不上我。”   姜榆哼道:“王大爷,话可别说得这么早,我运气向来很好。”   “哦?你运气好?”焦宗耀挑眉看了过去。   他眼底不带笑意,不错眼看人的时候,叫人心底发凉。   姜榆毫不畏惧,和他对视。   “是。”   蔡晓乐挤到了前面,对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毫无察觉。   “焦副主任你不知道,姜榆运气真的很好!只要打猎带着她,肯定不会空手而归!”   焦宗耀轻笑,意有所指:“那就希望姜科长的运气,能一直这么好。”   姜榆莞尔,“那就借焦副主任吉言了。”   一行人同时抵达水库。   焦宗耀率先离开,也没打招呼,行色匆匆。   老王暗暗打量姜榆一行人,他们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焦宗耀,好似对他的离开毫不在意。   姜榆挑了树荫下的地方,这边凉快。   “不走了,我们就在这儿钓鱼吧。王大爷,您愣着做啥,回头输了,可别说我不尊老。”   老王回过神,姜榆已经把鱼钩甩出去,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   她那轻松惬意的神情,好似她真的只是来钓鱼。   贺庭岳还给她带了一张竹椅,她靠在上面,听着周边的虫鸣鸟叫。   波光粼粼的水面有些刺眼,让姜榆昏昏欲睡。   但鱼钩刚下没多久,就有大鱼上钩。   姜榆懒得自己动手,全程在一旁指挥。   “快快快,是花鲢,花鲢!”   蔡晓乐激动得直跺脚,“好大!起码有十几斤!我的天,姜榆你这运气简直绝了。”   一条大花鲢捞上来,看得他们惊心动魄。   小七受到了鼓舞,这边鱼肯定多,赶紧下钩。   老王大惊,他在这水库里钓鱼很多年了,从没有过这么快上钩的经历!   人比人得死,他突然被姜榆激起了好胜心,顿时把焦宗耀的交代都抛在了脑后。   什么狗屁计划,钓鱼不专心投入,那就是对钓鱼的侮辱!   可随着姜榆的鱼上钩,老王这边毫无动静,他焦灼地抖起腿来。   “王大爷,您要是实在钓不上来,不然我送您几条好啦。”姜榆冲着他得意一笑。   气得老王吹胡子瞪眼。   “你个小妮子,敢看不起我!你给我等着,肯定是这地方不对,我这太热了,鱼都不稀得过来。”   姜榆凉凉道:“我这边凉快,你过来呗。”   小七沉默不语,他觉得不是地方的问题。   同样在凉快的树荫下,他和姜榆相隔不超过两米,他这边一条鱼都没上钩。   赖六子早就习惯了,他拍拍小七的肩膀。   “重在参与。”   小七张了张嘴,“嫂子运气真这么好?”   “这还只是个开始,等我们去野猪坑,再给你露一手。”赖六子卖了个关子。   “运气好”这三个字,在姜榆身上是能够具象化的。   老王吭哧吭哧换了个地方,他就不信了,自己这个钓鱼老手,还能比不上姜榆。   他此刻已经把焦宗耀全然抛在脑后,不知道焦宗耀一行人等得有多心急。   “老王那边没动静,主任你是不是没给他交代清楚?”   焦副主任冷眼睨着他,“你觉得呢?”   那人低头不语。   “贺庭岳和姜榆那边什么情况?”   “我已经让阿昌去看了。”   话音刚落,他口中的“阿昌”回来了。   焦宗耀沉声道:“什么情况?”   阿昌神色一脸复杂,“主任,他们在钓鱼。”   焦宗耀眉头紧皱,“你说什么?”   阿昌咽了咽口水,“他们在钓鱼。”   是真的在钓鱼,不亦乐乎。   姜榆一行人,根本没人离开,更没有探听消息,都在专心钓鱼。   而且姜榆运气贼好,钓上来的花鲢条条肥美,他都看得羡慕了!   焦宗耀脸色阴冷,“老王呢?”   阿昌:“……他也在钓鱼。” 第529章 鱼汤   焦宗耀几乎要被气笑,“你说他在干什么?”   阿昌神色一言难尽,“他……他在钓鱼。”   焦宗耀沉声道:“安排好的人,开始行动了吗?”   阿昌点点头,“都做好了准备,可我都让人四处搜查过了,姜科长那边就只来了这几人。”   来的人都在水库那边钓鱼,根本没人注意到焦宗耀安排的人。   想引他们上钩,怕是不容易。   焦宗耀脸色愈发阴沉。   连他都差点怀疑,会不会是自己误会姜榆了。   兴许他们真是来钓鱼的。   不,他不信。   “继续盯!给我盯着!”   他就不信了,姜榆会一点破绽都不露出来。   阿昌点点头,重新回到了水库那边。   他不知道的,贺庭岳一早就发现了他。   “回来了。”   姜榆瞥了阿昌的身影一眼。   他们自认为伪装得很成功,其实不然。   他们一点都不自然,精神紧绷,下意识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全然不像是来钓鱼的。   生怕自己不暴露,还故意往姜榆跟前凑。   姜榆懒懒道:“管他们是谁,我们钓自己的鱼。”   今天计划取消,他们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好好享受。   姜榆一行人出门早,逐渐接近中午,快到日中,温度渐渐高了。   他们来之前是带了干粮的。   贺庭岳烙的饼子,还用饭盒装了一碗卤肉。   夹着葱,美味得很。   姜榆却觉得没胃口,看了一眼,实在吃不下。   她把饼子往贺庭岳那边推,“你吃吧,我还不饿。”   贺庭岳摸了摸她的额头,关心道:“你今天早上就没怎么吃。”   姜榆抓着他的手蹭了蹭,“没事,我就是不大饿,你们先吃,给我留个饼子就行。”   蔡晓乐咽了咽口水,这么香的卤肉,姜榆竟然都能拒绝。   “姜榆,那我们可吃了?”   姜榆笑道:“吃呗,谁还能跟你抢不成。”   他们大快朵颐,姜榆的胃口却越来越差。   她也不知怎么,明明以前很喜欢吃的,现在看起来毫无食欲。   大概是苦夏吧。   贺庭岳挑了一条刚捞上来的鲫鱼,个头不小。   鲫鱼刺多,但煮出来的鱼汤尤为鲜美。   “媳妇儿,我去找当地老乡借个火,给你煮碗鱼汤喝,你在这里等我。”   贺庭岳手艺好,他煮出来的鱼汤浓白清甜,一点腥味都没有。   姜榆想到他以前做的鱼汤,口水快速分泌,嘴馋了。   “那你快点回来。”   贺庭岳前脚才拎着鱼走,后脚阿昌就跟了上去。   他给人飞快打着手势,叫人回去告诉焦宗耀。   他们肯定是要行动了。   得到消息的焦宗耀紧攥着拳头。   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没猜错!   等了这么久,他们终于露出尾巴了。   “叫人盯着他,照计划进行。”   贺庭岳动了,反而让焦宗耀心中大定。   他是个多疑的性格,绝不相信贺庭岳和姜榆此行没有目的。   贺庭岳和姜榆不动,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次没把东西转移,就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机会。   贺庭岳不知道焦宗耀心里怎么想,但他知道身后有人跟着。   打从阿昌跟出来,他就察觉到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给自家媳妇儿煮一碗鲫鱼汤。   他神色自若,刻意来到老王的家中。   “大娘,我跟我媳妇儿过来钓鱼的,您看方不方便,我想跟您借灶头用用,给我媳妇儿煮碗鱼汤。”   翠莲有些心慌。   老王先前便和她打过招呼,让她配合行动。   贺庭岳不按套路出牌,骤然上门,吓了她一跳。   翠莲支支吾吾,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   直到看见不远处的阿昌点头,她才开口:“有的有的,进来吧。”   “多谢。”   贺庭岳给了她一块钱,作为借火的报酬。   翠莲推了好几次,贺庭岳坚持要给,她才收了下来。   她没敢让贺庭岳离开视线范围,一直在旁边盯着他。   盯了好一会儿,贺庭岳毫无异动。   他熟练地处理拎过来的鲫鱼,去鱼鳞鱼鳃,去内脏,清理得非常仔细。   翠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想他肯定是在拖延时间。   “你杀条鱼还挺磨叽。”   贺庭岳解释:“大娘,我媳妇儿怕腥,不处理干净,煮出来的鱼汤不好喝。”   翠莲:“……”   她还真不信有男人能做到这份上。   处理好了鲫鱼,贺庭岳才走进厨房。   瞧见灶头上放着豆腐,他问道:“能跟您买两块豆腐吗?”   翠莲摆摆手,“你要就拿,豆腐才值几个钱。”   他给的一块钱,都能买多少豆腐了。   贺庭岳点点头,挖了一大勺猪油,开始煎鱼。   看得翠莲心疼极了。   “煮个鱼汤,哪儿用得着这么多油,哎哟哟还是我给你做吧。”   贺庭岳避开她的手,忙道:“大娘,我再给你五毛钱,油不多,煎的鱼不香。”   翠莲:“……”   想到他已经给了一块钱,她哪里还好意思再收钱。   “不用,就这么着吧。”她讷讷道。   她就是心疼这油,都够她家吃上几天了。   不过这样煎出来的鱼,确实香。   尤其是贺庭岳往锅里放热水,在大火的加持下,汤立马哗啦啦滚了起来,开始泛白。   他放下豆腐,盖上锅盖,给加了柴。   别说,贺庭岳这架势,还真是像模像样。   “你不是第一回 下厨吧?”   贺庭岳摇摇头,“我媳妇儿爱吃我做的菜,家里都是我下厨。”   翠莲真心夸赞:“你真是个好男人。”   贺庭岳笑了起来,“我媳妇儿也是个好女人。”   翠莲道:“她好不好我不知道,但她肯定很幸福。”   贺庭岳唇角勾起,“有她,也是我的幸福。”   翠莲还是头一回看见一个男人,能够把对妻子的爱说得这么直白。   她心里对素未谋面的姜榆产生了羡慕。   而后又想着,贺庭岳对姜榆好,必定是她本身就很好。   “火候差不多了,我给你拿个碗,你好端过去。”   贺庭岳没有拒绝,起身道谢:“大娘,回头我洗干净给您还回来。”   “不急。”   再次打开锅,鲫鱼汤已经成了浓白色,诱人得很。   翠莲自认为厨艺不错,这辈子都没熬过这么香的鱼汤。   果然是得多放油。   贺庭岳把鱼汤盛出来,担心倒了,还在外面套了个袋子,就这样捧着出门。   看着离开,翠莲再次感叹:“真是个好男人。”   等贺庭岳的身影远去,阿昌才敢上前。   “他跟你说了什么?他在你家做什么?”   翠莲老实交代:“他跟我借灶头,给他媳妇儿煮了一碗鱼汤。用了我好多油,不过煮出来的鱼汤确实不错,他在家里肯定没少下厨。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得好好跟他学学……”   “闭嘴!”阿昌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啰嗦。   “谁问你这个了!除了煮鱼汤,他没其他动作吗?”   翠莲愣住,“动作?什么动作?人家就煮个鱼汤,不需要太多动作的。别说,他那动作,一看就是经常下厨的,现在厨艺这么好的男人,少见咯!”   阿昌狠狠闭上眼,话不投机。   令他吃惊的是,贺庭岳来翠莲家里,竟然真的只是为了一碗鱼汤。   因为他派出去跟踪贺庭岳的人很快回来传信。   “贺科长端回一碗鱼汤,姜科长喝了,说很好喝。”   阿昌不甘心:“他直接回了水库,中途没去其他地方?你们确定自己没跟丢?”   “就这么一小段路,很难把人跟丢。贺科长还在水库那边,你不信的话,自己去看。”   阿昌有些绝望,种种迹象表明,贺庭岳真的应该是为了做一碗鱼汤。   不知怎么,他心里就是觉得憋屈。   真想抓着他们狠狠晃一通,你们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第530章 有几条狗掉进了粪坑   阿昌正思索着要怎么和焦宗耀回话,他先带着人匆忙过来了。   “人呢?”   “主任,贺科长他……”   焦宗耀精神紧绷起来,“他怎么了?”   “他在老乡家里借了灶头,煮了一碗鱼汤就回去了。”   焦宗耀:“……”   阿昌看着他的表情,产生一种和他同病相怜之感。   是吧是吧,我也很无语。   “煮了什么?”   “鱼汤。”   焦宗耀:“就这?”   阿昌点点头,语气颇有些一言难尽:“就这。”   一个大男人跑来给媳妇儿煮了一碗鱼汤,他们却让二十人严阵以待,说出去都丢人。   焦宗耀心中郁结。   今天才刚开始,他已经觉得自己快憋成孙子了。   “这是他们的战术!他肯定是故意的!继续盯着,都给我死死盯着!”   焦宗语气急促,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   他就不信,姜榆他们真的只是来钓鱼的!   水库这边,姜榆喝了整整一大碗鱼汤,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   喝完就把碗筷重新塞回到贺庭岳手里。   “我吃饱啦。”   “我把碗还回去,你们是继续在这里钓鱼,还是找个地方休息?”   姜榆觉得现在这个地方就挺好,不打算挪了。   “就在这里休息一下,下午不钓鱼了,没劲儿。”   正打算过来和她请教钓鱼方法的老王:“……”   他严重怀疑姜榆是在内涵他,看不起谁呢。   蔡晓乐弱弱说了句:“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   都不用费劲儿,鱼自己就上钩了。   姜榆表示鄙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咱们下午玩点有挑战性的,钓鱼多没意思,下钩,上钩,鱼就上来了。”   老王:“……”不带这么刺激人的!   他用力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板着脸走过去。   “那个姜榆啊……”   姜榆回过头,“王大爷,您那边战果如何?”   老王一脸心虚,把水桶放到身后,他能说自己一条鱼都没上钩吗?   但蔡晓乐主动走了过去,瞧见是空桶。   “大爷,你不会一条都没钓上来吧?哈哈哈哈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要不我送你两条吧。”   气得王大爷吹胡子瞪眼,“我才用不着你们送,我肯定能钓上来!我刚才钓鱼的地方没鱼,我决定了,我要在你们这边钓!”   姜榆让小七给他让开位置。   “您就在这儿钓吧,实在钓不上来,我送您两条鱼。”   老王气哼哼,“等我把你这边的鱼都钓光了,你别后悔就行!”   姜榆眯着眼,“等你把鱼钓上来再说吧。”   老王在一旁钓鱼的时候,蔡晓乐开始鼓捣着烤鱼。   来之前,她准备好了调味品,都装在了包里。   有工具有火,干什么都方便。   她便拉着赖六子一起,挑了几条个头合适的鱼处理干净,加入调味腌制。   老王一看,乐了。   “你们还真懂得享受。”   蔡晓乐嘿嘿笑了起来,“难得不用工作,当然得好好放松了,回头给大爷尝尝我们的手艺。”   老王望着平静的水面,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蓦然觉得头疼。   原来的计划已经不适用,姜榆和贺庭岳根本没有异动。   他无声叹气,计划取消吧,还不如好好钓鱼。   另一边,贺庭岳把碗还给了翠莲之后,没有立马回水库,而是在村里转悠着。   他走到哪里,阿昌就带人跟到哪里。   怎么看,都没看出贺庭岳究竟想干什么。   他光兜圈,也不找人说话,那模样就像吃了晚饭出来散步一样悠闲。   忽然一个闪身,贺庭岳的身影消失在了一道门里。   阿昌暗道不妙,咬咬牙:“跟上!”   他现在顾不得会不会被发现,只想着不能把人跟丢。   他们一推门,刹不住车,踏出去的一只脚已经来不及收回。   然而谁都没想到,这门后竟然会是粪坑!   阿昌手底下的两人已经身先士卒,伴随着惨烈的尖叫声,扑通掉了进去。   阿昌半边身体已经悬空,好险抓住了东西,才稳住了身形。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然一道身影打下,笼罩住了他。   阿昌怀揣着不祥的预感,缓缓抬头,对上了贺庭岳那张带着痞笑的俊脸。   “你自己下去,还是我帮你一把?”   阿昌咽了咽口水,害怕地挪了挪脚步。   “贺科长,我就不用了吧。”   贺庭岳勾起唇角,浓墨似的双目却不染笑意。   “别急,焦宗耀很快会来陪你。”   话音落下,他抬脚干脆利落把阿昌踹了下去,粪池里的味道不断发酵。   贺庭岳好心给他们带上了门,插着兜离开。   他又在外面转了两圈,才重新回到姜榆这边。   姜榆眯了一会儿,精神头总算好一些。   “你去哪儿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贺庭岳道:“有几条狗掉进了粪坑,我看了一会儿。”   蔡晓乐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奇观,“不会是村口那粪坑吧?”   贺庭岳嗯了声。   “奇怪,那粪坑门不都是关着的吗,狗怎么进去的。”   原先那粪坑是没门的,后来有小孩不小心点进去,差点没被淹死,后来就围起来,装上了门。   贺庭岳脸色淡淡,“不清楚。”   老王暗暗打量着他的目光,心想贺庭岳说的真是狗吗?   他思来想去,有些坐不住了,放下鱼竿,跑去找焦宗耀。   从早上到现在,贺庭岳跟遛狗似的。   只要他一有动静,立马就有人跑来回复焦宗耀。   现在瞧见老王过来,他已经麻木了。   实在心累。   “主任,阿昌呢?”   焦宗耀冷眼睨着他,“不在水库那里?”   “我看阿昌带人跟着贺科长走了,贺科长回来,却没瞧见他,这才过来问问。”   焦宗耀立马站起来,“阿昌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走!”   老王讷讷:“我可能知道他在哪里。”   焦宗耀顿住脚步,瞪了他一眼。   “那还不快带路!”   老王欲言又止,只是不等他开口,又听见焦宗耀催促。   “快!”   老王摸了摸鼻子,只好闷头往前走。   一路来到粪坑,恶臭中伴随着求救声。   “有没有人啊,帮我们开门!救救我们!”   老王一惊,果然是阿昌的声音。   可那扇门后面是粪坑,他可没勇气上前。   “就在这儿了。”   焦宗耀捂着口鼻,让人去开门。   可看着那从缝隙中溅出来的粪水,和里面哗啦啦带着浓稠的水声,以及满天发散的粪味,众人纷纷选择了后退。   焦宗耀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抬脚踹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   使唤不动他们,焦宗耀只好用力捂紧口鼻,自己走了过去,隔着一层手帕,打开了粪坑的大门。 第531章 这是吃饭的地儿吗?   就在门打开的那一刻,阿昌一只手搭在了焦宗耀锃亮的皮鞋上。   他的手上,还残留着显而易见的粪渣。   焦宗耀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只手,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脚把阿昌重新踹了进去。   然后,朝着粪坑大吐特吐起来。   被呛了一大口粪水重新冒头的阿昌:“呕……主任……呕呕呕……你吐我头上了,救救我……”   老王一张老脸皱了起来,看向焦宗耀带过来的那几个。   “你们快过去帮忙!”   那几人不约而同后退两步。   “老头,你怎么不去!”   老王一退三米远,连忙撇清:“我又没拿钱,我凭什么办事。你们可不一样,你们拿了钱,却在这里干看着,等回头焦副主任跟你们几个算账!”   这几人面面相觑,被老王的话吓住了。   他们忍了又忍,为了钱,拼了!   老王背着手站在一旁指挥:“快去快去,先把焦副主任扶开,再把人拉上来。”   结果为首的人不知踩到什么,被绊了一下,整个人朝着前面扑去。   焦宗耀才捂着嘴转过身,就瞧见一个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上了他。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撞飞,身体悬空,最后掉进了粪坑,溅起一大片水花。   老王惊呼:“糟糕!”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那个把焦宗耀撞下粪坑的人,呆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里面的人,耳旁回响着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我……我不是故意的!主任,你别扣我钱,我不是故意的!”   焦宗耀的口鼻充斥着恶臭,他不敢去想,但他刚才真真切切吞下了一大口不明物体。   他现在一张口,就忍不住呕吐。   “帮……帮我……呕呕……”   焦宗耀伸出了手,那人却连连后退。   “主任,你别扣我钱,我拉你上来,行吗?”   焦宗耀心中万马奔腾,恨不得把这人按在地上摩擦。   “先让我上去!”他怒吼一声。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拉你上来。”   焦宗耀喘着粗气,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   “我答应!答应你!”   那人大喜,跑去找了根棍子回来。   “主任,我拉你上来。”   焦宗耀握住棍子,本以为终于能脱离这个粪坑。   谁知一只脚才踏上去,棍子咔嚓一声断裂,他再次后仰掉了下去,把刚要爬上来的阿昌几人压在了下面。   砰!   粪水飞溅。   等好不容易把焦宗耀救上来,这个粪坑里的东西,已经被他们几个折腾得七七八八。   等有当地老乡过来挑粪,看见一片狼藉的粪坑,气急败坏。   “我看你们是真饿了,这是吃饭的地儿吗?”   焦宗耀被刺激得气血直往脑门冲,白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昌哥,主任晕了,这可怎么办?”   阿昌一脸绝望,“收队,回去!”   今天就不应该出门,倒霉透了。   “昌哥,可贺科长那边……”   阿昌气得不行,怒吼:“你没瞧见他们还在钓鱼吗?他们真要是有其他目的,早动手,何必等到现在!”   他算是看清楚了,姜榆今天就真是来钓鱼的,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多此一举。   焦宗耀一行人灰溜溜走了,只留下一地的粪水,残留着他们来过塘甸的痕迹。   姜榆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开开心心吃着烤鱼。   蔡晓乐带来的调料齐全,烤出来的鱼特别美味,外焦里嫩。   才吃完烤鱼,便瞧见老王跑了回来。   “王大爷,你还钓不钓鱼了?”   老王连连摆手,“不钓了,老头子我认输了,你送我两条尝尝鲜呗。”   姜榆很是大方,指着桶里的鱼。   “您自个儿挑。”   老王挑了两条中等的,用草串着回家去。   焦宗耀都走了,他留下来也没有意义。   姜榆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诧异。   “焦宗耀走了?”   都说他是个谨慎性子,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   姜榆还以为他起码不会在这里守到晚上才走。   不多时,小七回来了。   他把焦宗耀掉进粪坑的事,在姜榆面前夸张地描述一遍。   姜榆捂着嘴,震惊不已。   “不是吧?这么刺激!”   错过错过,这么精彩的一幕,她竟然没看到。   “那他们走了?”   小七点点头,“都走了,就连老王都走了。”   姜榆哼笑,“活该。”   小七跃跃欲试,“嫂子,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姜榆摩挲着指腹,“晓乐,你们塘甸的大队长,你熟吗?”   蔡晓乐摸摸鼻子,“是我堂伯父,我跟塘甸这边的人都不熟。”   尤其是童启林的事情之后,怕是童家人对她都没什么好感。   来塘甸玩玩还行,和当地人打交道就不必了。   “熟不熟,都劳烦你帮我们引荐一下。”   蔡晓乐没拒绝,“走吧。”   不巧的是,他们才来到门口,就遇见了童启林。   童启林一看到蔡晓乐,便暴跳如雷。   “你个不孝女,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他二话不说,抬起手就要打人。   赖六子将蔡晓乐护在身后,挡开他的手。   “我们不是来找你的,让开。”   童启林冷哼,“这是我家,我凭什么让开!”   童家是一个大家族,虽然分了家,但都还住在一块儿。   童启林丢了工作之后便回了老家,无所事事。   但背靠这么一个大家族,怎么都不至于饿死。   “小七,带这位同志去旁边说说话。”   小七哦了一声,勾着童启林的脖子,把他带到一旁。   “叔,咱们过去聊聊。”   姜榆无视了童启林嘴里的咒骂,走上前敲门。   “请问童队长在吗?”   等了一会儿,蔡晓乐的堂伯父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询问他们是谁,姜榆先听见老王的声音。   “姜榆,你们干什么呢?”   姜榆转头看他,有些吃惊,没想到他竟然还没走。   “王大爷,我们来这儿干什么,你不清楚吗?”   老王神色闪躲,压低了声音。   “姜榆,不是你的东西,你为什么非抓着不放呢?”   姜榆乐了,“不是我的东西,难道就是焦宗耀的吗?”   老王咬了咬牙,“在他手里,难道不该是他的吗?”   “真是可笑,他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东西,怎么就成他了的?王大爷,你究竟得了他多少好处,焦宗耀在外名声狼藉,我还从没见过谁像你一样维护他。”   放在几年前,焦宗耀做过多少恶事,人人提起来都要唾骂的地步。   老王避开她审视的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收过他好处。”   姜榆轻笑,压低喉咙的嗓音缓缓出口。   “那就是说,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让你不得不维护他?” 第532章 这个媳妇儿是他抢来的   老王被姜榆问得冷汗涔涔,心里慌得不行。   他没想到姜榆一语中的,猜中了他心里最隐秘的事情。   他慌张否认:“什么把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姜榆一瞬不瞬看着他,没再追问。   老王避开她的目光,心里像是被阴霾笼罩着。   从那件事被焦宗耀知道开始,他便整日做噩梦,担心事情会败露。   姜榆知道自己说中了,就是不知道老王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这么害怕。   这时,童队长走了过来。   “刚才谁找我?”   姜榆笑道:“是我。”   老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姜榆说出什么。   姜榆瞥了他一眼,淡声道:“我听说塘甸这边有个野猪坑,我们特地带了猎枪,想过去打猎。”   老王一愣,她就是为了这个?   童队长也愣了一下,就这?   “哦哦,你们直接去就行,不用特地跟我说。”   平时来打猎的人不少,还是头一回看到像姜榆他们这样有礼貌的人。   姜榆笑眯眯点点头,“打声招呼还是要的。”   说罢,一群人转身离开。   老王愈发摸不着头脑,难道他真的多想了。   小七也不明白。   “嫂子,咱们就这样走了?”   姜榆睨着他,“谁说的,我们不是还要去打猎吗?”   小七还是不解,“可咱们不是来找东西的吗?”   姜榆笑了声,“小七,别说我们根本不确定焦宗耀把东西藏在哪里。就算藏在塘甸,这地方这么大,到处都是山,我们能怎么找?”   小七道:“我们可以找人打听。”   “焦宗耀那么谨慎的人,狡兔还有三窟,连老王都未必知道他全部的底细,我们能找谁打听?”   小七恍然,“所以从一开始,嫂子你就没打算来找东西,那咱们过来是为了什么。”   贺庭岳笑着拍他的肩膀,“回去你就知道了。现在,我们只需要打猎。”   一行人走进了野猪坑。   蔡晓乐再次感受到了躺赢的快乐。   有姜榆带着,猎物会主动送上门。   她总能发现菌子窝和野鸡窝,连野菜都比别人采得多。   眼瞧着太阳就要落山,他们才满载而归。   等姜榆他们回到家中,夜幕已经降临。   徐丽华听见动静走了出来,“姜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姜榆回道:“东西有点多,这才晚了点。”   徐丽华还想看看他们的收获,但姜榆把东西都送到了赖六子家,还没来得及分。   “要是有野鸡,给我家留一只,我想给我孙子炖汤喝。”   姜榆答应了。   才走进屋,她又看见徐丽华走了过来,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徐大妈,还有事吗?”   徐丽华道:“我瞧见今天有人来找了你。”   “谁?”   “我不认识,看着神神秘秘,就只知道是来找你的。”   听到姜榆不在,她很快就走了。   姜榆大概猜到了是谁,谢过了徐丽华,顺便送了她一些野菌子。   徐丽华推辞了两句给收下了,笑眯眯走了出去。   贺飞燕帮忙烧了热水,“嫂子,先去洗澡吧。”   “好。”   姜榆洗完澡出来,才听见贺飞燕说:“嫂子,今天来找你的人我认识。”   姜榆扬眉,“你怎么认识?”   “焦宗耀的媳妇儿嘛,这个媳妇儿是他抢来的,大家都知道。”   姜榆也猜到是她,因而并不惊讶,神色平淡,随口应了声:“你也是个万事通。”   贺飞燕把脑袋凑到她面前,低声说道:“她女儿是我中专同学。”   焦宗耀的媳妇儿姓吴,女儿是她和前夫生的,随她姓,叫吴月。   吴月既然是贺飞燕的同学,照理来讲,这时候应该分配到某个学校当老师。   “我听说吴月分配到了城里的学校,福利待遇都很不错,可是她没去。”   这年头工作多难得,鲜少有人得了工作还不去的。   “我们班老师上门打听过,她妈妈说吴月身体不舒服,暂时没办法出去工作。”   姜榆神色不明,安安静静听着她说话。   贺飞燕的脸色突然愤怒起来,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事。   “后来……后来我有朋友看到她去医院,打听到她好像……好像……”   贺飞燕欲言又止,实在难以启齿。   姜榆冷静接下话:“好像刚流了孩子,因为是在小月子,所以没办法出去工作,对吗?”   贺飞燕脸色微变,“嫂子,你怎么知道?我们之前还讨论过,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这么可恶,半点责任心都没有。”   姜榆垂眸,掩去了眼底的阴鸷。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她敢和焦宗耀对上,自然不是盲目自信,对他家里的事有一定的了解。   “不说了,往后也不要跟别人提起吴月的事。”   “哦,好的。”   她们当时只是惋惜吴月没去工作,所以才多打听了几句。   之后贺飞燕就再也没提起过。   只是今日凑巧吴月妈妈上门,她才想起来。   姜榆长长呼出一口气,起身进屋。   等贺庭岳洗漱完毕进来,她才沉着嗓音闭口:“吴凤喜今天来找过我。”   贺庭岳语气没有波澜:“她明天还会来的。”   姜榆嗯了声,就着湿润的头发躺在枕头上,奔波了一天的疲惫感瞬间侵袭。   贺庭岳拿出干燥的手帕,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说了多少次,头发不干不能睡。”   姜榆闭着眼,咕哝:“可我眼睛都睁不开了,你帮我擦嘛。”   贺庭岳见她真的困,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给她擦着头发,顺便帮她按了按头皮。   等他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姜榆已经进入深度睡眠,打起了小呼噜。   他抱着她躺下,亲了她的额头一下。   “媳妇儿,晚安。”   大概是因为爬了山,姜榆这一觉睡得特别好。   一夜无梦,一觉醒来已是天亮。   姜榆伸着懒腰,打开窗,外面清凉的微风带着露水的湿意扑面而来。   她出去洗漱的时候,贺庭岳正盯着晾好的衣服看。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贺庭岳突然回过头,不眨眼地盯着她。   “媳妇儿。”   “嗯?”   “你这个月,是不是没来?”   姜榆刚起床,脑袋有些不灵光。   “什么没来?”   贺庭岳:“每月都来的那个。”   姜榆一愣,算了算时间,还真是!   她的月事基本都在中上旬,现在都六月下旬了。   “我最近身体感觉不太舒服,会不会是推迟了。”   贺庭岳摇摇头,“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姜榆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应该没什么问题。”   贺庭岳走到她面前,手放在她脑袋上,语气很温柔,态度确实不容拒绝。   “你最近身体很反常,老是觉得困,食欲也不好,就去医院检查看看。没什么问题最好,就当让我放心。” 第533章 你说服不了我们   贺庭岳都这样说了,姜榆便想着今天收工之后,再和他一起去医院看看。   吃过早饭,姜榆牵着自行车往外走。   才走出胡同口,便看到了吴凤喜。   吴凤喜这个女人,大家对她的评价就像是菟丝花,一辈子都在靠着男人过活。   前夫一出事,她立马带着女儿吴月投入了焦宗耀的怀抱。   从依附前夫,变为依附焦宗耀。   好在焦宗耀对她确实不错,从没让她吃过什么苦。   以至于她年过四十,看起来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吴凤喜没有和她说话,两人错身而过,姜榆手里多了一张纸条。   [事成。]   背后附带三个地址。   姜榆神色自若,她和贺庭岳交换了一个眼神,把纸条塞给了他。   剩下的事情,就不用她动手了。   俩人才到厂里,便被郑厂长喊了过去。   姜榆立马反应过来,肯定是为了地震的事。   过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回音。   走进郑厂长的办公室,里面除了他本人,焦宗耀也在,还有两个生面孔。   四人占据了办公室里的椅子,颇有些三堂会审的架势,姜榆和贺庭岳只能站着。   “姜榆,庭岳,这两位是中央调查部的同志,林同志和赵同志。”   林同志是个白净的小年轻,赵同志生得比较粗犷,两人坐在一起,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榆和贺庭岳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郑厂长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关于上次的事,两位同志有些问题需要跟你们了解清楚。你们不用太紧张,好好回答。”   至于焦宗耀,他算是郑厂长的上级单位领导,出现在这里实属正常。   林同志温和开口:“郑厂长,还是坐着说话吧。”   郑厂长点点头,让人从外面拿了两张椅子进来。   这两位是代表中央调查部过来的,来之前早有准备,问题也更加尖锐。   毕竟姜榆提出的“地震”,毫无依据,无法让人信服。   除非她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中央不会为了她一句莫须有的话,调动大量的资源。   如果到头来只是一场空,这其中浪费的人力物力财力是无法估量的。   偏偏姜榆不是姜婷,她没有经历过上辈子的事,不清楚那场大地震究竟有多严重。   她知道的信息非常有限,翻来覆去就只知道那些。   能说出时间地点,已经十分难得。   问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让林同志十分无奈。   “姜科长,烦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你抛出一个惊动中央的消息,却毫无依据,你觉得合理吗?”   “不合理。”姜榆也知道自己回答得一塌糊涂。   “但很多事情,本身就没办法用常理解释。来找郑厂长之前,我也纠结过,迟疑过,明白这个消息会给自己惹来很多麻烦。”   她直勾勾看着林同志,就好似在说,麻烦这不就上门了。   “我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地震又不是发生在北城,更不是我造成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可是林同志,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择?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照样过自己的平静日子吗?”   林同志哑然,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驳她。   “可你这样,给我们增加了很大的工作难度,这让我们怎么写报告?”   姜榆两手一摊,摆烂。   “这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了。”   林同志磨着牙,再好的脾气,都被姜榆激起了怒气。   郑厂长陪着笑:“林同志别着急,慢慢说。”   焦宗耀全程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只是嘴里时不时发出冷哼,对姜榆所说的话表示不屑。   昨天掉进了粪坑,他整整洗了六遍,皮都快搓下一层,才勉强把身上的臭味洗掉。   被姜榆和贺庭岳坑了一把,他心里正记恨着。   从昨天开始,他耐心告罄,没办法再等,他要用最直接快速的方式,弄死姜榆和贺庭岳!   这不,姜榆亲手把机会送到了他面前。   什么地震,他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姜榆简直疯了。   她当自己是神婆吗?还搞预知那一套!   等下个月一过,地震没发生,她就该明白这件事对她反噬有多厉害。   造谣生事,破坏社会稳定,够她喝一壶。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等着看姜榆的下场。   “老郑,姜榆和庭岳好歹是你手底下的人,你就这样看着他们乱来?”   焦宗耀直接点名郑厂长,语气带着浓浓的谴责。   “你们把这两位同志当什么了?他们可是代表中央过来调查的,岂容你们这样敷衍!”   “还有姜榆,你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吗?轻则引起恐慌,重则造成国家重大损失!这两条罪名,你担得起吗?”   “庭岳,你比你媳妇儿年长,考虑事情应该更加全面,怎么能跟着她胡闹!”   焦宗耀这一番斥责,有理有据,就连郑厂长都说不出话来反驳。   姜榆无端端提出“地震”这回事,但凡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她。   有时候郑厂长都觉得自己是疯了,陪着她一起胡闹。   林同志和赵同志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感到了头疼。   来之前,他们想过利用调查部的身份给姜榆施压,让她改口,承认自己是胡说。   那样的话,事情到此结束,不会再有下文。   令他们吃惊的是,无论他们如何威胁震慑,姜榆和贺庭岳都统一口径,坚持自己的说法,无惧处分。   要不是这件事实在荒唐,林同志都要信了。   “姜科长,你说服不了我们。”   姜榆垂眸,指尖蜷缩。   贺庭岳不动声色握住了她的手,无声传递着力量。   姜榆闭了闭眼,“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你们,可我还是选择将这件事上报。敢问两位同志,你们希望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林同志一怔,“当然是假。”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国家经历那样一场灾祸。   数十万人的性命,在天灾面前不堪一击。   姜榆和他对视,眸色晶亮。   “我比你更希望是假的。倘若真是假的,我个人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林同志:“任何处罚?”   姜榆坚定点头,“任何。”   林同志看向贺庭岳,“贺科长呢?”   贺庭岳:“我都听我媳妇儿的。”   在座的几人:“……”   莫名其妙有种吃撑了的感觉。   焦宗耀嗤然,“空口无凭,还是白纸黑字写下来最好。不然回头真处分了你们,旁人还要骂我们卸磨杀驴。”   姜榆从头到尾没给他一个正眼,但对他的话,并不反对。   “我可以签军令状。”   焦宗耀要的就是这个!   他要一击即毙,让他们再无翻身的机会。   “听说姜科长家底丰厚,倘若因个人行为让国家造成损失,总得尽自己所能弥补一二。”   姜榆笑了起来,毫不退却。   “焦副主任说的是,我会以个人名义捐赠一笔资金,用以采购物资。倘若灾祸并未降临,这笔钱我也会无偿捐赠出去。”   “不知焦副主任,这样可满意?”   焦宗耀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总觉得心里不安。   他不由得觉得可笑,他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震慑住。   焦宗耀冷笑,“希望姜科长到时候别反悔。”   姜榆:“白纸黑字,我当然不会反悔。”   反正不花她的钱。 第534章 连鸡都不如呢   一份军令状上,出现了好几个人的名字。   除了姜榆和贺庭岳,还有郑厂长。   焦宗耀作为见证人,也签了名。   这一场好戏,他怎么能错过。   有了他们的承诺和保证,林同志总算可以回去交代了。   至少不会空着手回去。   当然,这件事还不算结束。   “请两位做好准备,随时等待传唤。”   等两位同志离开,焦宗耀面上才显露出嘲讽。   “现在的年轻人啊,总喜欢自掘坟墓。”   姜榆冷眼睨着他,“焦副主任,坟墓给谁挖的,还不一定呢。”   焦宗耀大概还不知道,昨天他走了一天,家都要被人偷了。   他现在满心仇恨,只想报复姜榆跟贺庭岳,哪里会知道吴凤喜随时准备捅他一刀。   等拿到焦宗耀这些年敛的财,捐赠物资只是小事一桩。   想到这个,姜榆心情颇妙,一点都看不出刚签了军令状的样子,哼着小曲儿回到了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她往魏楠的位置上看了一眼。   “魏副科长呢?”   她问的是钱薇。   钱薇淡定又麻木:“出去跟人私会了。”   吴金顺刚含进嘴里的一口茶,就这样毫无预警喷了出来。   他不可置信看着钱薇,实在是她说的话太过炸裂。   魏楠难道不是她的对象吗?   钱薇嗤笑,“他那种人,很奇怪吗?”   蔡晓乐神情复杂,“那你和他在一起图什么?”   钱薇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她到现在还没找到自己的解药。   “魏楠跟谁私会?”姜榆好奇。   钱薇说道:“和他有过关系的,不就那几个。”   姜榆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她看着钱薇这模样,不知道该怎么劝。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为了这个一个人渣,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   钱薇没理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傍晚收工,贺庭岳便带着姜榆去医院检查。   医生问了几句,让姜榆转到妇科去。   姜榆不解,“去妇科检查什么?”   那大夫笑了起来,“你们这一对儿小年轻还真迟钝,你可能怀孕了,但还不确定,得检查后才知道。”   走出来,姜榆还觉得迷迷糊糊。   就这么怀上了?   她抬眼看着贺庭岳,他的吃惊不比她少。   俩人竟然都没往“怀孕”这个方向想,只以为是姜榆身体出了问题。   检查过后,确认是怀孕,六周。   还很小,数值不高,得等下个月姜榆回到医院再检查一次。   年轻的小夫妻携手从医院走出来,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   姜榆摸着肚子,“快掐掐我,我不是做梦吧?”   贺庭岳让她掐了自己一把,“疼的,不是做梦。”   他抬手,小心翼翼覆在她的肚子上,不敢用力。   难以想象,这里面竟然住进了一条小生命,和他血脉相连。   “媳妇儿,这真是我的孩子?”   姜榆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不是你的,我跟别人生的。”   贺庭岳脸上露出了傻笑,抱着她不撒手。   “就是我的。”   身体突然悬空,姜榆吓了一跳。   她急忙拍拍贺庭岳,着急说道:“快放我下来,这是在医院门口呢!”   这么多人看,也太难为情了。   贺庭岳一时忘形,差点忘了现在场合不对。   他把姜榆轻轻放下,牵着她的手下台阶。   “我们回家。”   姜榆低头看着平坦的小腹,脚步顿住。   “你说会不会是医生搞错了?要是我没怀上怎么办。”   贺庭岳勾了下她的鼻尖,“没怀就没怀,本来我也觉得你年纪还小,不急于一时。怀没怀上,我都高兴。”   姜榆凑近他,“那我们先不往外说,等满三个月再说。”   “行,都听你的。”   姜榆:“哎呀,这来的也太突然了,我都没做好准备呢。”   贺庭岳唔了声,“我也没做好准备。”   “又不需要你生,你准备什么。”姜榆嘟囔,疼的是她呢。   贺庭岳握着她的手收紧,无论他嘴上说得再好听,都没办法为姜榆分担丝毫痛苦,这是事实。   “媳妇儿,我们就生一个,回头我去结扎。”   姜榆:“……好端端的,结扎做什么,不是有套嘛。”   虽然她没想过自己去结扎,但她也没想让贺庭岳去。   这年头,都是女人结扎的,她身边还没见过男人去呢。   贺庭岳一脸严肃,已经做了决定。   “用套也不是万无一失。”   要是真怀上第二个,那要还是不要?   要或者不要,她都得再受一次苦。   姜榆没有立马答应,反正离生孩子还远着呢。   “再说吧。”   两人一如往常,回到大院,看见林红霞坐在门口,身边坐着许文强和许文英两个孩子,说说笑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亲祖孙。   “我们家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娶了珍珍,是向阳的福气。”   徐丽华笑着点头,“有这么好的儿媳妇,也是你的福气。”   林红霞捂着嘴,脸上笑出了褶子。   “可不就是嘛,这才嫁进来多久,她就升职了,还涨了工资,可见她旺我们家。珍珍还说每个月要给我十块钱做家用,这我哪里能要?可她非要给我,拦都拦不住。”   林红霞语气苦恼,脸上的笑却没停过。   徐丽华时常跟人打交道,哪里会不知道她想听什么。   “向阳之前复了职,也差不多要准备考级的事儿了吧?”   林红霞忙道:“在准备了,能不能升都不重要,我现在就盼着他们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那是,你现在孙子孙女都齐全了,就等着享福吧。”   林红霞拍拍许文强和许文英两个孩子的脑袋。   虽然是别人家的种,可喊她奶奶的时候那么甜,她心都软了。   林红霞想着自己这辈子就没有亲孙子的命,好在这两个孩子的年纪小,能养熟。   她抬眼看见姜榆,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好心情散了大半。   只要看到姜榆,她就会忍不住想起姜婷。   林红霞把过往家里经历的苦难都归到了姜婷身上。   要不是那个丧门星进门,付家也不至于走下坡路。   她之前满肚子怨恨,每天都要在家里咒骂姜婷。   也就许珍珍进了门,才好一些。   如今许珍珍升了小组长,工资涨了不说,还愿意给家用。   如此一对比,更显得姜婷是扫把星。   “老徐,你是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幸好我们把姜婷赶走了。留着那个贱人在家里生事,我们家还指不定得落魄成什么样。”   徐丽华笑容一僵,姜榆在一旁听着呢,这话叫她怎么接?   林红霞却像是故意说给姜榆听似的,越说越大声。   “这人呐,有没有福气,一眼就能看出来。珍珍一来就给我送了两个大孙子,勤快顾家,还能挣钱。有这样的媳妇儿,我祖上是烧高香了。”   “不像某些人,光会赚钱有什么用,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生不出来也就算了,在家里还不勤快,懒媳妇儿已经不多见了,这又懒又馋的,就更少咯。”   她就差指名道姓,直接点姜榆的名儿。   姜榆可算是看清楚了,林红霞就是贱,一天不教训就容易皮痒。   “林阿姨,那你儿子不会赚钱又不能生的,这叫什么呀?人公鸡还能打鸣,你儿子说两句话就得喘,连鸡都不如呢。”   徐丽华忍住了笑,活该,谁叫她惹姜榆了。   这么久还没学乖,林红霞就是犯贱。 第535章 原来是一脉相承   林红霞被噎得脸色涨红,还没说话,便见许珍珍走了出来。   边走边说:“姜榆,我妈好歹是长辈,你说这话就过分了吧。”   “你妈要不是长辈,现在已经吃枪子儿了。就凭她之前和人贩子勾结,把姜婷卖了这事儿,够她死几回了。”姜榆淡淡回了句。   “你之所以还能坐在这里说话,那是因为姜婷愚蠢。林红霞同志,这才过去多久,你就把教训忘得一干二净?”   姜榆身居上位久了,气势越来越强。   说的话再如何尖锐,都比不上她看人的眼神,沉得迫人。   许珍珍咬着唇,原先还在为自己升职沾沾自喜,可她这一刻却发现,自己和姜榆的差距还是很大。   不过她很快想通。   魏楠说了,等钱主任一倒台,他下一个要弄的就是姜榆和贺庭岳。   他们得意不了多久。   这个大院里,大家都捧着贺家,不就因为他们职位高吗?   一提到姜婷的事,付家就理亏,根本不敢反驳。   姜榆没再搭理他们,进了南房。   她前脚才进去,后脚钱薇过来了。   她张口就要找许珍珍。   许珍珍见到她,肉眼可见的慌乱。   “你找我做什么?”   钱薇淡淡看着她,“你要我在这里说吗?”   许珍珍心一沉,连忙推着她往外走。   “我们出去说。”   钱薇发出轻微的嗤声,那眼底藏着的不屑,让许珍珍无地自容。   等走出去,钱薇开门见山:“离开魏楠。”   许珍珍抿着唇,难堪地低下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钱薇道:“等我和他分手,你和他怎么着都成,现在不行。”   许珍珍被气笑了,她把魏楠当什么了。   “那你现在怎么不和他分手?”   钱薇冷眼看着她,“现在不行。”   她还没解开心结。   等她想通,用不上魏楠的时候,她自然会分手。   “你再等等,现在他是我的。”   钱薇这副模样,在许珍珍看来和姜榆一模一样,傲慢且目无中人。   她之所以能高高在上,不也是仗着家里。   魏楠根本不喜欢她,不过是利用她。   等钱主任倒台,踹掉她是迟早的事,她有什么好得意。   “钱薇同志,你和魏楠在一起之前,就应该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是自由的,我从不介意他和别的女同志在一起。你要是介意,你可以选择分手。”   钱薇现在想起之前迷恋魏楠的她,总觉得很恶心。   她不明白那时候的自己,怎么跟丢了脑子似的。   现在看到许珍珍,她也是一样的感觉。   “你图他什么?”   许珍珍扬起下巴,“优秀的男同志,身边的女同志自然是多的。”   钱薇轻笑,“那就祝你幸运,别在魏楠身上栽跟头。”   她觉得这一趟是白来了。   许珍珍意有所指:“兴许栽跟头的人,不是我呢。”   她真是太期待看着钱薇从天堂坠落的样子。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都应该好好体会在泥潭挣扎的感觉。   钱薇回到家,才发现魏楠竟然也在。   他笑着起身,“薇薇,你怎么才回来。”   钱薇脸色冷淡,“我去找朋友聊了一会儿。”   “哪个朋友?”   “许珍珍,她刚升了小组长,你应该认识。”   魏楠脸色一僵,他当然认识。   许珍珍能升职,还是他从中拉的关系。   “坐,我去顺林斋给你买了你爱吃的点心,还是热的。”   魏楠其实才过来不久,钱主任不在家,只有钱薇的母亲接待他。   要不是钱薇状态不对,得安抚着,他们是万万不会让魏楠进门的。   每次看到他,都得忍住把他暴揍一顿的冲动。   “我有话跟你说,去我房里吧?”   钱薇率先起身,魏楠跟着上前。   他才关上门,便听见钱薇说道:“我让许珍珍离开你,她不愿意。”   “薇薇,你在说什么呢?”魏楠脸色有些僵硬。   钱薇自说自话,手里绞着衣摆,好似要将衣裳扯破。   “所以你这种性子,是没办法改了是吗?无论跟谁在一起,你都会背叛?”   钱薇突然回过头,死死盯着他。   这种疯狂的眼神,让魏楠下意识后退一步,和她拉开距离。   “薇薇……”   钱薇看着他,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的下腹。   她好像找到原因了。   症结在这里,得除掉罪恶的源头。   “没什么。”她收回目光,“我就是听说了你和许珍珍的事,有些不高兴。”   魏楠微微松了一口气,心想钱薇对自己果然情根深种。   “薇薇,无论我和她们怎么纠缠,我只会跟你一个人结婚,我姐想见见你,你愿意跟她一起吃顿饭吗?”   “好啊,什么时候?”钱薇问道。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怎么样?”   钱薇笑了起来,“可以。”   她和家里人说了一声,便和魏楠出门。   魏楠早有准备,在东客来订了一间包厢,魏秀茹对他们的迟来感到不悦。   “怎么来得这么慢?”   魏楠笑道:“钱薇下班晚了,点好菜了吗?”   “点了,这就是钱薇吧?我是魏楠的姐姐。”   钱薇笑着点头,没主动喊人。   这一顿饭才刚开始,魏秀茹脸子就掉了下来。   魏楠这个弟弟在她心里从来都是千好万好,任钱薇出身再好,她都觉得配不上魏楠。   “魏楠,你去加几个菜,我觉得可能有些不够。”   魏楠愣了下,应了声。   等包厢门再一次关上,魏秀茹才变了脸。   “钱薇,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对待你对象的家属,要拿出基本的尊重吗?你这样子,我实在没办法同意你们的婚事。”   “婚事?”钱薇觉得好笑。   魏秀茹一脸倨傲,“原本我是想过同意你们的婚事,但现在觉得你们不太合适。”   钱薇托着下巴,低声道:“确实不合适。”   “你说什么?”魏秀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钱薇抬眼,脸色冰冷。   “你弟弟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你知道吗?”   魏秀茹怎么会不知道,但魏楠优秀,这不是很正常吗?   “你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他只是朋友多了一些。”   钱薇恍然,“原来是一脉相承。”   一家子都是龌龊。   这种男人,留着那玩意儿做什么,祸害女同志吗?   反正都没用了,就该剪掉。   钱薇点点头,没错,就应该如此。   她脑海中酝酿着风暴,在眼底凝成实质,疯狂得令人心惊。   “我看这顿饭也吃不下去了,我先回家了。”   钱薇太兴奋了。   她就像一个圈在笼子里的羊,终于找到了逃出生天的方法。   “薇薇,你去哪里?”魏楠遥遥看到她的身影,喊了一声。   钱薇却像是没听见,大步走了出去,魏楠追都追不上。   他回到包厢,不满质问:“姐,你和她说什么了?”   魏秀茹冷哼,“我能和她说什么?好大的脾气,说两句就走。”   魏楠坐在她身旁,无奈安抚:“姐,我又不会和她真的结婚,你就忍这一次。”   魏秀茹摆了摆手,“下次我尽量忍耐行了吧,反正她也得意不了多久。” 第536章 你一定不能输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魏秀茹也没什么胃口,她的心情和焦宗耀是一样的,一刻都等不了。   她想看到姜榆和贺庭岳倒霉!   从东客来出来,她转头来到焦宗耀家中。   出来开门的是吴凤喜。   魏秀茹知道自己上门找焦宗耀说话并不合适,然而她从来没避开过吴凤喜。   说白了就是打心眼里看不上她。   “我找焦宗耀。”   吴凤喜让她进屋,没出声。   看着她堂而皇之的模样,她心里毫无波动。   这些年,焦宗耀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她一清二楚。   但这不妨碍他只有自己一个妻子。   魏秀茹环顾一周,目光定格在吴月身上。   “吴月没有出去工作吗?”   “没有。”   魏秀茹眉头一皱,“不出个工作,就早点处对象嫁人,整天赖在家里像什么样子。”   “我家女儿又不吃你家大米,她嫁不嫁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算什么东西,连焦宗耀的情妇都算不上,还想跑到我家指手画脚?”   吴凤喜脸色淡淡,语气不疾不徐。   如果不是听见这些话,根本听不出她是在骂人。   魏秀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怒极发笑,好似不认识眼前这人一般。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口齿竟然这么伶俐?合着以前都是装乖呢?”   魏秀茹正想再教训她两句,焦宗耀从书房走了出来。   “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魏秀茹面带不悦,“当然是有事。”   焦宗耀转身进书房,“进来吧。”   魏秀茹哼了声,一摇一摆跟着进去。   “你预备什么时候动手?”   焦宗耀眉头一皱,“贺庭岳盯着我,我的东西转移不出来。”   他原本的计划,是利用那一批财宝陷害钱主任。   这种事前几年他没少做,上门抄家,搜出来的东西,最后还是进了他的口袋。   这法子简单粗暴,名声不好听,却是最快捷有效的。   然而他现在还不知道贺庭岳派了多少人在暗处盯着,他不敢轻举妄动。   一旦有异动,被贺庭岳和姜榆知道,指不定他们的动作更快。   焦宗耀进退不得,憋屈至极。   “所以现在你想怎么办?”魏秀茹不耐烦质问道。   焦宗耀陪笑,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秀茹,你手里不还有一些吗?”   魏秀茹立马把手抽出来,“不行!”   她本身没什么积蓄,在贺家多少年,才攒到这些。   先前给魏楠那些金条,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疼。   “只是走个形式,这种事我以前没少做,你知道的,我从没有失手的时候。这些东西,最后还是会回到你的手上。”   魏秀茹当然知道,焦宗耀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她一清二楚。   “焦宗耀,现在不是以前,时代不一样了。”   时代更迭,形势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以前贺家如日中天,风光得很。   老爷子退下来后,贺经义和贺钧道后继无力,现在已经许多人不卖贺家面子。   魏秀茹身处贺家,是最清楚这种变化的。   焦宗耀道:“就这一次,等我上位,不再被人压一头,我自然不会再冒险!我谨慎了这么多年,就赌这一次,难道你不信我吗?”   如果魏秀茹不愿意,他就只能等。   但等到何时,他自己也不确定。   只能比他和贺庭岳谁更耐得住性子。   魏秀茹本身心急,哪里还等得了。   她咬咬牙,心一横,干脆陪他赌一把。   她重重握住了焦宗耀的手,“你一定不能输!”   “放心。钱薇对你弟弟死心塌地,有他帮忙,这一仗,我们必赢。”   ……   自从发现姜榆怀孕,贺庭岳变着法儿给她弄吃的。   老是偷偷给她开小灶,贺飞燕想发现不了都难。   她还觉得奇怪,以前也没见姜榆这么馋嘴。   就连答应徐丽华的野鸡都不给了,肉都留着给姜榆吃。   贺飞燕要是再察觉不出来,那就太迟钝了。   “嫂子,你是不是……”   她的目光往姜榆的肚子上看。   姜榆意味深长笑了起来,“你还不算迟钝。”   贺飞燕惊呼出声:“真的?”   她就贺庭岳这么一个亲哥,只有他的孩子,才能喊自己一声姑姑。   这叫她怎么能不激动!   姜榆捂住她的嘴,“等三个月再说出去,这段时间保密。”   贺飞燕眨眨眼,小心翼翼点头。   “那你之前还上山打猎,没问题吗?”   姜榆莞尔,“你不要信老人家那一套,适当运动对孩子对我都有好处,我是孕妇,不是残疾。”   贺飞燕哦了一声,说是这样说,但难免还是更小心。   隔天,许久不见的熊老三再度上门。   他因为先前冤枉姜浩的事,心里一直觉得愧疚。   一直想着能为姜榆做些什么。   这不,机会就来了。   他的出现,姜榆也觉得诧异。   “你说焦宗耀买通了钟跃,去陷害钱主任?你怎么知道?”   熊老三正色道:“我妹妹……和钟跃又处上了。”   看得出来他对熊水华很无奈,有些难以启齿。   可熊水华是亲妹,她铁了心要和钟跃在一起,他们根本没办法。   只好假意顺着她,支持她和钟跃在一起。   熊水华单纯,还以为自家哥哥真的已经赞成他们在一起,偶尔回到家中还会说起他们的事。   昨晚嘴一秃噜,便把钟跃的秘密给说出来了。   “什么时候?”   “后天晚上,钱薇家会和魏楠谈婚事,两家定在正阳楼。趁着钱家人都不在,钟跃好行动。”   姜榆轻笑,“那么多东西,焦宗耀倒是舍得。”   熊老三道:“焦副主任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他现在给出去再多东西,最终还是会回到他的口袋。”   焦宗耀敢用这个法子,就是因为他有恃无恐。   姜榆哼了声,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熊三同志,两清。”   熊老三点点头,“两清,希望这个消息能帮上你。”   “非常及时,感谢。”姜榆朝着他伸出手。   熊老三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握了上去。   “姜科长,我先走了。”   姜榆突然开口:“熊水华同志的事,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   熊老三脚步顿住,“姜科长有什么主意?”   “小小年纪满脑子情爱,那是因为有你们几个哥哥托底,少年不知愁滋味,也该让她愁一愁柴米油盐了。”   她这么爱钟跃,那就让她出去和钟跃过过日子。   看看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她和钟跃是否能做到相看不相厌。   熊老三嘴角抽了抽,“我知道了。” 第537章 守株待兔   次日来到二厂,钱薇也和姜榆提了这事。   “魏楠约了我爸妈,说是要谈论婚事,真是可笑。”   他这种人,还是留给许珍珍吧。   “你答应了?”   钱薇嗤然,“我当然要答应,你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吗?”   姜榆点点头,“知道,焦宗耀要行动了。”   钱薇咬紧牙关,她就知道。   “你会帮我的对吗?我爸出了事,焦宗耀得逞,接下来就是你和贺科长!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姜榆倾身,看着她勾起唇角。   “当然,你只需要拖住他们,剩下的交给我们。”   钱薇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我知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对姜榆有种盲目的自信。   总觉得只要姜榆答应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谢谢你。”   姜榆靠着椅背,她本也不是单纯为了帮钱主任。   都是为了自己而已。   魏楠全然不知钱薇所想,他自以为拿捏住了她。   正因为这种自负,将让他栽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跟头。   魏秀茹把手里的东西清点了一遍,小心翼翼交给魏楠。   “一定要小心,怎么给你的,就得怎么还给我。”   魏楠掂量了一下手中的份量,他从来不知道,魏秀茹家底竟然这么丰厚。   “姐你放心吧,东西一定原封不动还给你。”   不过到时候他顺走一两件,魏秀茹也只能认栽。   魏楠拿了东西就走,不做停留,直接找到钟跃。   “都在这里,别给我耍心眼,我给你多少,到时候就得拿回来多少。”   钟跃满口应下:“您就放心吧,我也是有职业道德的。”   和上次不同的是,焦宗耀这回把钱提前给了他。   钱已经拿到手,办事的时候自然更有动力。   他抱着东西快步回家,生怕出了差错。   却不知早有人在他家门口守株待兔。   门还没进的他,后面挨了人一闷棍,还没来得及有反应,便直直倒了下去。   等他再次醒来,眼前一片黑暗,眼睛被蒙住,嘴里塞了个差点没把他熏晕过去的袜子。   手脚都被束缚着,动弹不得。   钟跃惊慌不已,用力挣扎起来。   手上打的结,越挣扎越紧。   他肯定是遇到抢劫了!   可钟跃哪里顾得上那些东西,他只盼着能破财消灾。   东西都给他们拿走,不要伤害他就行了。   他却不知,魏秀茹那些东西,转眼到了姜榆的手中。   除了一部分金条,还有各种金银玉器。   部分东西上面刻着卫家的标识,甚至有些东西贺庭岳小时候还见过。   “都收起来。”   这些东西,一部分是卫白筠的嫁妆,其他兴许是魏秀茹从贺家得到的东西。   谁知道卫白筠的嫁妆有没有被魏秀茹祸祸掉。   多出来的东西,就当做是赔偿。   同一天,贺庭岳给姜榆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吴凤喜给的几个地址准确。   焦宗耀私藏的东西,都被他们挖出来了。   焦宗耀这些年敛财无数,藏起来的东西,够普通人家过几十辈子了。   碰上他们,也是焦宗耀倒霉。   转而想到吴凤喜,姜榆心头那点微妙的喜悦也被冲散了。   “让吴凤喜那边准备好,对待焦宗耀这种人,必须一口咬死,不能放过。”   贺飞燕听得云里雾里,“嫂子,你们和吴月她妈妈还……”   姜榆拍拍她的脑袋,“别问,等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钱薇和魏楠坐在一起谈婚事当晚,心里其实很忐忑。   她有些心不在焉,脑海中不断想着姜榆究竟能不能成功。   要是不能,她又该如何是好。   “薇薇,想什么呢?”魏楠握住她的手。   他和魏秀茹喝了不少酒,肉眼可见的高兴。   他们成竹在胸,以为事情正按照计划进行。   今天之后,焦宗耀上位,再顺势除掉姜榆跟贺庭岳,简直大快人心。   钱薇摇摇头,“没什么,多喝点,今晚我回你家。”   钱主任刚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斥责钱薇,便见包厢门被人推开。   “钱主任,焦副主任带着人,去你那儿搜去了!”   钱主任眯起眼,“你说什么?”   来人把事情言简意赅,再次重复一遍。   钱薇的心扑通扑通快速跳了起来。   来了。   钱主任大怒,“真是笑话!我钱有忠堂堂正正,他想往我头上扣什么帽子!”   钱母慌乱起身,头几年动荡的时候,什么事她没见过。   到时候那么艰难都过来了,她万万没想到今天会落到她家头上。   “老钱,快回家看看!”   钱主任余怒未消,只得和魏秀茹点头示意。   魏秀茹难得管住了自己的嘴,没有落井下石。   “钱主任先去吧,谈得也差不多了。”   细节方面就没有再商讨的必要,毕竟这婚本就结不成。   钱母迟疑片刻,“薇薇,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钱薇自然是摇头,“魏楠喝醉了,今晚我过去照顾他。”   钱主任暂时顾不得她的事,匆忙离开。   魏楠低笑,一只手搭在钱薇的肩膀上,神色轻佻。   “薇薇,你就不怕你爸出事?”   钱薇脸色淡淡,“你这话说的,我爸能出什么事?他向来清正,从没拿过人民群众一针一线,身正不怕影子斜。”   魏楠笑意愈发浓厚,心里笑话她过于自信。   过了今晚,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笑出来。   他轻轻勾起她的下颌,充满酒味的气息打在钱薇的脸庞。   “今晚,你真的跟我回去?我之前提过好几次,你不是不愿意吗?”   钱薇斜着眼睨他,“我看是你不愿意吧?怎么你屋里藏了女人吗,不敢让我回去?”   魏楠哈哈大笑,“怎么会。我说过,以后我家,只让你一个人进。”   钱薇笑了笑,没再接话。   魏秀茹按了按太阳穴,酒喝多了,有些头疼。   “我先回去了。”   魏楠踉踉跄跄起身,“姐,我送你。”   魏秀茹摆摆手,“你自个儿都站不稳,用不着你送。”   她又瞥了钱薇一眼,“倒是你们,悠着点,明儿还有好多事呢。”   不过她今晚回去,估计也睡不着。   彻夜难眠的,又何止是她。   许珍珍也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惹得付向阳都忍不住起身问她:“睡不着吗?”   许珍珍咬了咬唇,不能说。   可她实在憋得慌。   “没事,睡吧。”   很快,明天就能出结果了。 第538章 一根两百   比起他们的彻夜难眠,姜榆就轻松多了。   贺庭岳都亲自去盯着了,事情不会有差错。   她早早上床,打了个哈欠,很快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贺庭岳回家,她迷迷糊糊醒过来,揉了揉眼睛。   他凑近,身上带着露水的湿润。   “怎么样?”   “成了,睡吧。”   姜榆没有后话,又睡了回去。   这一觉,便到了天亮。   她怀孕后比较嗜睡,起床时间比平常晚了半个小时。   有时候来不及吃早饭,贺庭岳会提前给她装好,带到办公室吃。   昨晚只知道结果,她还没来得及细问。   起床后,便迫不及待想了解一下的事情经过。   然而,贺庭岳实在不适合讲故事。   无论再怎么精彩的冲突,在他口中都成了:“焦宗耀算盘落空,被钱主任的人控制起来,只等后面处置。”   焦宗耀没把魏秀茹的话听进去,他不明白,时代是真的变了。   现在不是从前他随意给人扣个帽子,就能喊打喊杀的时候。   钱主任在任这些年,有一定的根基,也不是他轻易能动的。   “给吴凤喜递个消息,不出意外的话,钱主任压不住焦宗耀,致命一击还得是她来。”   这一次,一定要让焦宗耀再也爬不起来。   与此同时,魏秀茹也得到了消息。   事落失败,焦宗耀反被制住,与外界隔绝了消息。   “失败……怎么会……”   魏秀茹不相信,一大早匆匆出门,亲自去打探消息。   然而,事实不会因为她的意志而改变。   她能打听到的消息也很有限,只知道焦宗耀没能从钱主任家搜出东西,他往钱主任头上扣的每一个罪名都落空了。   她现在顾不上焦宗耀如何,满心都是她的东西怎么办!   那些财物是她亲手交给魏楠的,旁人不清楚,魏楠肯定知道。   魏秀茹着急忙慌,转而又去找魏楠。   魏楠家门没关,她脚步顿了顿,只以为钱薇还在这里。   她脸色愈发冰冷,自己丢了那么多东西,魏楠竟然还有心情寻欢作乐!   “魏楠,出来!”她用力拍着大门。   一大早,尖锐的声音破空而出,吵醒了左邻右舍。   有人骂骂咧咧跑了出来,一看。   “门儿没关,你直接进去不就成了,一大早喊什么!”   魏秀茹怒气冲冲,没搭理他的不悦,推门而入。   没有预料中的凌乱衣衫,一如往常的干净整洁,看不出有女人的痕迹。   魏秀茹心里怀疑,朝着魏楠的卧室走进去。   还没来得及进屋,便瞧见了门口的干涸血迹。   魏秀茹神色一凛,连忙推开了门,赫然看到魏楠躺在地上,脸色惨白,气息微弱。   “魏楠!”   她凄厉嘶吼出声,朝着魏楠飞扑过去。   走近一看,脸色惊恐得扭曲。   魏楠腿间一大片血迹,尚未干涸。   她像是被定身一般,僵直在原地,竟然没有勇气去看他的伤口。   直到她的手,倏然被紧攥住。   她吓了一大跳,丢失的魂魄被魏楠虚弱的声音唤醒。   “姐……”   魏楠这一夜,几乎要被疼死。   醒了又晕,晕了又醒,如此反复。   他不敢动,也动不了。   密密麻麻的痛感,钻进了他的四肢百骸,仿佛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在开裂。   “姐,我疼……”   魏秀茹眼泪不受控制,扑簌簌流着,紧紧抱住了他。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姐带你去医院!”   ……   钱薇今天没来厂里。   姜榆往她那空着的座位看了一眼,转而瞧见魏楠也没来。   “他们两个请假没有?没请假记缺勤。”   吴金顺张了张口,不知道在想什么,欲言又止。   就连蔡晓乐也是难以启齿的模样。   姜榆:“有话就说。”   蔡晓乐憋出一句话:“出大事了!”   姜榆还以为她说的是钱家的事,唔了声。   “我知道,焦副主任被抓了嘛。”   不过钱主任想彻底把他拉下台,仅凭昨晚那一个罪名可不够。   他还得费点心思。   “不是,是魏副科长……”   蔡晓乐脸色一点点涨红,实在羞于启齿。   还是吴金顺一鼓作气说了出来:“今天一早,魏副科长被人发现晕倒在家里,他……被人切了。”   姜榆瞠目,“哪里被人切了?”   蔡晓乐面无表情:“男人最重要的地方。”   和古代的太监不同,魏楠是整根被剪了。   听说可惨了,但凡没人发现他,估计就疼死过去了。   姜榆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钱薇!   “昨晚钱薇家不是和他一起吃饭吗?钱薇呢?”   提起钱薇,吴金顺菊花一紧,夹住了双腿。   “今天一早,钱薇去派出所自首,扬言魏楠对她意图不轨,她失手把人给阉了。”   吴金顺忍不住冒冷汗,她这简单粗暴的手法,和阉是两回事,她这是要断人家命根子啊!   姜榆又惊又叹,这是个狠人啊。   “那钱薇怎么样了?”   蔡晓乐道:“她指控魏楠耍流氓,如果上升到流氓罪,性质就不一样了,所以派出所的意思是私下和解,让钱薇家赔偿两百块钱。”   姜榆:“……一根两百?”   吴金顺抖了下,这两百块钱不要也罢。   蔡晓乐虽然讨厌魏楠,可也觉得他罪不至死啊。   这也太惨了一些。   姜榆摸着下巴,“也不知道魏副科长身体怎么样,我们是不是得去探望一下?”   蔡晓乐:“……需要吗?”   “要的,人家为了厂子鞠躬尽瘁,现在受了伤,厂里怎能都得慰问一下。”   姜榆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亲自跑去郑厂长那边请示。   郑厂长啧了声,“把你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收一收。”   姜榆立马敛起笑容,正色道:“我认为魏副科长受了伤,得由厂长亲自带领我们前去探望,这样才显得有诚意。”   郑厂长一时无言。   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厂长,要是你受了伤,我也肯定会去看你的!咱不能让为厂里卖命的人,感到心寒呀!”   郑厂长鼻子差点没被她气歪,这种伤,有几个男人能接受?   “行了行了,你去喊物料科的人准备一些营养品,我们去医院探望魏楠。”   是得去看看,好歹得知道他究竟伤成什么样。   人道主义慰问还是得有的。   姜榆笑嘻嘻点头,“好的。”   不就是个营养品嘛,随便买一些就成,反正是报销。   在姜榆的号召下,这一回出发去探望魏楠的人,都是厂领导。   说不出是关心更多,还是更想看热闹。   一行人来到病房的时候,魏楠还晕着。   说是情况有些复杂,暂时还没有大夫敢给他动手术,只能先等等,看看情况。   不过已经给魏楠打了止痛针,不然他现在也没办法睡得这么安稳。   魏秀茹脸色憔悴,抓着郑厂长哀求。   “我弟弟会变成今天这样,都是钱薇那个贱人害的!厂长,看在我弟弟为厂里卖命的份上,你得为他讨回公道!”   魏秀茹也是病急乱投医,真走到了这一步,她才发现竟然没有人能帮她。   那些人见风使舵,跟墙头草似的。   一见风向不对,立马倒戈。   说什么魏楠对钱薇意图不轨,钱薇才失手伤了他。   钱薇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把魏楠害成这模样,什么代价都不需要付出,就轻飘飘赔了两百块钱,让她怎么甘心。   “郑厂长,魏楠是什么人你心里应该清楚,他都和钱薇订婚了,根本不需要强迫她!”   “换句话说,他们已经算是夫妻了,做夫妻之事不是正常的吗?怎么能算是强迫!”   “您给我们评评理呀,我弟弟被人伤成这样,竟然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姜榆笑吟吟插嘴:“魏秀茹同志,别说他们还没结婚,就算真结了婚,强迫就是强迫。不信你去妇联问问,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闭嘴!”魏秀茹目眦欲裂,冲着她怒吼一声。   眼底的恨意,亮得惊人。   “魏楠变成今天这样,你高兴了吧?我不信钱薇做的这些事,没有你的推波助澜!姜榆,你好狠!他是我魏家的独苗,你怎么能这样做!”   魏秀茹恨意冲天,如果现在手里有把刀,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姜榆。   一想到魏家断子绝孙,她心里的恨意就像是沸腾了一般,烫得她骨头都疼了。   无论她再怎么歇斯底里,姜榆都是云淡风轻的神色。   代入魏秀茹,郑厂长轻叹,姜榆确实气死人不偿命。   “魏同志,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件事和姜榆没关系。钱薇动的手,这其中估计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当事人最清楚,一切交给公安就行。如果姜科长有罪,那也不应该是由你来定罪。”   郑厂长自认为这番话说得不偏不倚,他不可能因为同情魏楠,就任由她往姜榆身上泼脏水。   魏秀茹惨然一笑,踉跄着后退。   她觉得自己可笑,竟然妄想找他做主。   “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怎么可能真心为我弟弟说话?不过是想看他笑话罢了!”   郑厂长身后站着的那些领导面露不悦。   “你这同志怎么说话的,我们什么时候看笑话了?”   “得知魏楠出事,厂里立刻备了慰问品,厂长亲自探望,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魏副科长变成这样,那也不是我们害的!你真是好赖不分!”   “……”   魏秀茹用尽全力嘶吼:“滚!你们都给我滚!”   姜榆装模作样叹气,“魏同志可能是太伤心了,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改天再过来探望。”   郑厂长沉着脸,点了下头。   “走吧。” 第539章 反正死不了   从医院走出来,郑厂长和姜榆单独走在前面。   他睨着姜榆,她脸上的幸灾乐祸掩饰不了一点。   “高兴了?”   姜榆立马收起笑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厂长,您说什么呢?魏副科长发生这种事,我心里也很难受的。”   郑厂长嗤了声,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刚才魏秀茹说的那些话,当然是冲动之言,但也有一部分是真的。   姜榆摸摸鼻子,低声道:“厂长,我只知道焦宗耀要对钱主任家出手,但我真不知道钱薇会做出这种事。不过一根两百,魏副科长不亏。”   她就差举手发誓,表示自己的无辜。   郑厂长哼了声,“最好是这样。”   姜榆没管他信不信,乖乖跟在他身边走。   “厂长,焦副主任现在什么情况?”   郑厂长脸色沉冷,“他昨晚做的那些事,算不得什么大过错,钱主任顶多给他点处分。最多三天,他就会出来。”   姜榆“啊”了一声,脸上有些失望,不过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你们悠着点,等他出来,第一个就得找你们算账。”   姜榆哼笑,那就让他再也出不来,不就行了。   魏楠和钱薇的事情闹得太大,几乎是整个家属院的人都知道了。   这一天,许珍珍都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魏楠的事。   她不明白,明明计划周全的事情,怎么会失败呢?   明明人人都说钱薇对魏楠死心塌地,她又怎么忍心做出这种事来。   她原本期待着攀上魏楠,往后升职也能容易些。   结果转眼,大树倒了,让她怎么能不失落。   傍晚,她蹲在院子里洗衣服,眼睛却关注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   瞧见姜榆,她连忙起身迎上去。   “姜榆。”   “珍姐,有事吗?”   许珍珍擦了擦手,“我听说魏副科长他……”   “哦,是真的。”   这一路走来,已经有不少人问,姜榆一听就知道他们想打听什么。   许珍珍心头一沉,大受打击的样子。   不知道还以为,躺在医院的是她男人。   许珍珍失魂落魄,喃喃道:“那他现在怎么样?”   姜榆满不在乎道:“不清楚,反正死不了。”   “姜榆!”许珍珍满眼谴责,“他都已经这样了,你怎么能说风凉话呢!”   姜榆抬眼和她对视,“珍姐,你和魏副科长很熟吗?怎么这么关心他?你真要这么关心,自己去医院看他呗。”   许珍珍咬着唇,“谁关心他,我就随便问问。”   姜榆才不管她是不是关心魏楠,她今天心情好,不吵架。   “嫂子!”贺飞燕紧随其后进门,“我听说魏楠……”   姜榆点点头,打断他:“你听到的都是真的,不用问了。”   贺飞燕惊呼:“那他不成太监了?”   “严格意义上来讲,比太监更惨。”   “嘶!”贺飞燕皱起小脸。   惨,但是很爽。   她想到魏秀茹姐弟俩,心里就产生不了同情。   “嫂子,你去医院看过他吗?”   姜榆有时候真觉得贺飞燕是不是被她带坏了,姑嫂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厂里安排人去慰问了。”   贺飞燕难掩失望,错过了。   “今儿是个好日子,去东客来买点肉回来,咱家庆祝一下。”   姜榆给她拿了钱,支使她出去。   贺飞燕前脚离开,贺庭岳后脚回来。   提起焦宗耀那边的情况。   “钱主任最多压他三天。”   姜榆问:“吴凤喜那边怎么说?”   “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吴凤喜反悔了。”   姜榆笑容顿住,慢慢松开手指。   “什么意思?”   贺庭岳道:“严格来讲,是吴月后悔了,她不想出来指认焦宗耀。”   吴凤喜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唯一的软肋就是吴月。   吴月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姜榆深知吴月的那些经历一旦曝出,会对她造成莫大的二次伤害。   因而吴月的反悔,姜榆实在生不出指责的想法。   她只是害怕,她有什么错呢?   “不想就不想吧,我尊重她的想法。至于焦宗耀,慢慢来就是。”   此时,吴凤喜也正为自己的出尔反尔感到不安。   这意味着用不了多久,焦宗耀就会脱身。   而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只能在深渊中挣扎。   她看着吴月紧闭的房门,闭着眼,流下两行泪。   她无数次痛恨自己的软弱,造就了吴月的不幸。   但凡她这个母亲再坚强些,便不会引狼入室,害了她的一生。   吴凤喜抹了泪,忽而看到吴月打开了房门。   “妈。”   吴凤喜连忙站起来,“你中午都没吃,饿不饿,妈给你把饭菜热一热。”   吴月瘦脱了相,脸还没有巴掌大。   从发生了那些事后,她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甚至开始厌食。   时至如今,已经瘦成皮包骨,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跑。   她摇摇头,“我想出去工作。”   她想像正常人一样,努力生活,努力工作赚钱。   她不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吴凤喜对她心怀愧疚,她提出的要求,吴凤喜就没有不答应的。   “好,妈给你想办法,让你出去工作。”   吴月看着她在厨房忙活,里面飘出饭菜香,她闻见了却觉得反胃。   “焦宗耀要出来了,对吗?”   吴凤喜身形僵住,不知道要怎么回她。   吴月面无波澜,“妈,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太胆小了。   吴凤喜连忙出来抱住她,泪如雨下。   “没有!你没有错!” 第540章 好久不见   又过了两日,姜榆得到了准确的消息,焦宗耀要出来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是魏秀茹。   她那么多东西,从进了钟跃的手里,就再也没出现过。   偏偏她还不能报警,只能认栽。   这两天,魏楠做了手术,身体倒是恢复了,可整个人跟失了魂一般,没了精气神。   魏秀茹心力交瘁,一边要照顾他,一边还得追踪丢失的那些财物。   短短几天时间,魏楠竟然生出了白发,真正像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   若是现在的他和钱薇站在一起,就像是两辈人。   魏秀茹捂着嘴哭泣,看着哀莫大于心死的魏楠,忍不住劝了两句。   “你现在这样,要是让姜榆看见,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你。魏楠,你得站起来!你越是颓废,他们越高兴,咱们不能让他们如了意。”   “你都倒下了,你让我怎么办呐!我们去找钟跃,去找焦宗耀,得把东西要回来!”   魏楠冷嗤,“站起来?我还能怎么站起来,我现在连个男人都不是!我站不起来了,姐!我废了!”   大夫说了,下手太狠,一点希望都没给他留。   他这辈子,就这样了。   这件事要是没传出去,他还能自欺欺人。   可等他醒来,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来往的医生护士,来慰问他的二厂职工,以及那些关心他的朋友。   所有人,他都觉得像是在笑话他。   魏楠疯狂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头皮扯下。   他崩溃大吼一声:“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魏秀茹连忙抱住他,“好!姐姐给你报仇,给你报仇!焦宗耀出来了,他肯定有办法,他会帮我们的!等钱主任下台,我让焦宗耀把钱薇送给你,随你怎么折磨她!”   魏楠心如死灰,他现在不相信任何人。   魏秀茹好不容易把他哄睡,让护工看着他,忙不迭去找焦宗耀。   焦宗耀才被放出来,他的状态和魏楠差不多,像是老了一圈,整个人被颓丧包围。   魏秀茹一见他,便疯狂撕扯着他。   “我的东西呢?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还给我!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过,东西会原封不动还给我!”   焦宗耀不动,定身在原地,任由她打。   他的脑袋像是要爆炸一样,嗡嗡作响。   被钱主任关进去的这几天,他什么都没有经历。   他和平常一样吃饭睡觉,只是换了一个地方。   钱主任没有为难他,直接把他无视。   但就是这种忐忑不安的等待,让他度日如年。   只要安静下来,他就会不断回想那天晚上的难堪。   他胸有成竹,已经想好等钱主任下台,他掌控了纺织工业革委会之后,会是多么的风光。   可是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把他从天堂扇到了地狱。   他像是做了一场短暂的梦,转眼就醒。   焦宗耀捂着脸,遮住了眼底的戾气,一把甩开魏秀茹,掐住她的脖子。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我让魏楠放的信呢?那封信呢!你不是说,钱薇对你弟弟死心塌地,不会出差错吗?你不是说,有魏楠拿捏住钱家,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吗?”   “你把我害惨了!”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就没了。   有这一回,钱主任对他肯定会加重防备,不可能让他轻易再得逞。   焦宗耀五指缓缓收紧,窒息感袭来,魏秀茹脸色一点点涨红。   魏秀茹拼命拍打着他的手,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焦宗耀终于松开手,看着她无力地瘫软在地上,用力呼吸着新鲜空气。   “与其在这里埋怨我,不如回去问问魏楠!”   魏秀茹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来,逃命一般从他家里跑了出去。   吴凤喜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动作一顿。   “她就走了吗?”   焦宗耀闭上眼,嗯了声。   吴凤喜讷讷道:“你既然出来了,能不能给吴月安排一份工作?”   焦宗耀睁开眼睛,定定看着她。   “让她出去工作,你放心?”   吴凤喜低下头,不和他对视。   “月月想去,就让她去吧。”   焦宗耀情绪没有起伏:“好。”   “等等。”   吴凤喜听见他的声音,站在门口看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吴月年纪也不小了。”   吴凤喜身形一僵,“是。”   焦宗耀淡声道:“我知道你最在乎吴月。这样,让她给我办件事,之后我介绍一个好对象给她,送她离开北城。往后有我在,我保证没人敢欺负她。”   这要是换做从前,吴凤喜肯定喜不自胜。   可在她知道那件事之后,只要焦宗耀和吴月接触,她就会像是惊弓之鸟。   “嗯?”   吴凤喜僵着站在原地,没有拒绝。   “我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我问问她。”   焦宗耀不疑有他,挥手让她出去。   ……   吴月被安排到了贺飞燕所在的学校。   她出现的时候,叫贺飞燕很是惊讶。   她们都多久没有见过面了。   不过贺飞燕在学校的时候和她本来就不熟,只有单纯的错愕,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吴老师,这是你的位置,你和飞燕教同一个班级,可以先和她了解一下班级情况。”   吴月很瘦,笑起来脸色苍白。   她礼数到位,但总是给人一种淡漠疏离的感觉。   “谢谢,我会向飞燕讨教的。”   吴月的座位,刚好在贺飞燕旁边。   她坐下后,笑着和贺飞燕打招呼:“飞燕,好久不见。”   贺飞燕笑着点头,“是呀,上学的时候我们是同学,现在我们是同事了。”   吴月朝着她伸手,“那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贺飞燕笑着握住了她的手,好瘦!   这只手细细白白,握着却硌人,好似只有骨头一般。   她对吴月的印象,好似已经模糊,忘记她从前是什么模样。   但怎么都不像现在,脸色透着不自然健康的白。   眨眼临到中午,大家肚子都饿了,赶着去食堂吃饭。   贺飞燕看向吴月,“我们一起去吧。”   吴月迟疑片刻,“我可以回家吃。”   “回家多远呀,我正好带你去熟悉熟悉食堂。”   贺飞燕不容分说,拉着她就走。   这么瘦,就应该多吃点。   学校食堂的饭菜都不怎么好吃,种类也不丰富。   有些老师会带上自己在家里做的菜,贺飞燕今天带的正好是贺庭岳给她做的卤肉。   见吴月就只打了白米饭和青菜,她把卤肉给她拨了一半。   吴月还没来得及阻拦,肥瘦相间酱香味十足的卤肉就已经到了她的碗里。   她抬眼看着贺飞燕,对方粲然一笑。   “我哥做的卤肉,很好吃的!要不是托我嫂子的福,我还吃不上呢!你太瘦了,得多吃点,吃胖了才有力气。就你现在这小身板,还受不住我一拳的。” 第541章 因为我信她   吴月抿了抿唇,有些承受不住她的热情。   “我胃口不太好,可能吃不下。”   她想把卤肉还给贺飞燕,能把青菜和米饭吃饭都不错了。   贺飞燕阻止了她的动作,“你都没吃,怎么知道自己吃不下。先吃,真吃不完再说。吃吧吃吧,我大哥做的卤肉,是这个!”   她竖起大拇指。   她只打了一点米饭,外加一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   一口馒头,一口卤肉,连酱都不想浪费。   吴月看她吃得这么香,竟然难得被勾起了食欲。   她看着碗里的卤肉,想着自己就尝一口。   兴许并没有贺飞燕说得那么美味。   这样想着,一口接着一口,她竟然不知不觉把碗里的米饭都吃完了。   感受到饱腹感的那一刻,连自己都吓到了。   贺飞燕笑眯眯看着她,“怎么样,好吃吧?”   吴月愣愣地看着她,没说话。   有人对她好,她已经习惯性竖起防备,总想着对方会不会是另有目的。   吃完饭,两人从食堂走出来。   才走出不远,被人喊住。   贺飞燕不想回头,听声音她都知道是谁。   “别理她,她很讨人厌。”贺飞燕歪着脑袋靠近吴月,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嫌弃。   吴月淡笑,“我认识她。”   薛莹她爸以前和焦宗耀沆瀣一气,她们自然认识。   吴凤喜软弱,吴月跟着她受过不少白眼。   薛莹就是鄙夷她们的人之一。   “我隔老远就看见你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莹问的人,自然是吴月。   无他,皆因她和吴月早有过节。   以前和薛莹同一个大院儿的邻家哥哥,她老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可他喜欢的是吴月。   薛莹和他表白被拒,同一天时间,他和吴月表白遭拒。   后来他跟着父母离开了北城,这件事成了薛莹心里过不去的坎。   吴月深吸一口气,回过头看她。   “我在这边工作。”   薛莹嗤笑,“工作?不会是你叔叔把你介绍进来的吧?”   “是。”   确实是焦宗耀把她安排进来,这一点无可否认。   薛莹没再看她,更没和她多说一句话,反而看向贺飞燕。   “和她当朋友,你也不嫌脏?”   冷冷丢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   贺飞燕下意识去看吴月。   她没有任何反应,而是选择了低头。   不反驳,不生气。   明明眼眶都红了,却没有驳斥薛莹。   “薛莹!”贺飞燕喊住她。   薛莹脚步一顿,“干嘛?”   “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谁脏?果然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   贺飞燕攥着她的手,把她重新拉回到吴月面前。   “说呀,你刚才说谁?再说一次!”   薛莹憋着一口气,“谁不出声,我就说谁!我又不是说你,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贺飞燕扬声质问:“把名字说出来,你说谁?你为人师表,随便往人身上泼脏水,这合适吗?”   “我怎么往她身上泼脏水了?我又没说错!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说我给她泼脏水?你跟她很熟吗,你们才认识多久!”   薛莹怒声反驳,心里越想越气,就因为吴月看着比她楚楚可怜?   此刻的贺飞燕在她眼中,就像是当年那位大哥哥一般,都被吴月的外表蒙蔽了。   贺飞燕怒声道:“那你又知道什么?你知道的事情,难道不是有你自己的主观臆测吗?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真的!”   薛莹:“那你怎么知道就是假的?”   “因为我信她!”   贺飞燕和吴月不熟,但她们曾经当过好几年的同学。   吴月的为人,她都看在眼里。   比起那些不知真假的传言,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薛莹冷冷一笑,瞥了吴月一眼,讽刺:“真是了不起,你才来,就能让贺飞燕这么维护你,连抱大腿都知道要抱粗的。”   吴月脸色一白,转身跑走。   薛莹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扬起下巴:“贺飞燕,你和她做朋友,迟早会被她害死,有你哭的时候!”   贺飞燕没搭理她,追着吴月跑走了。   气得薛莹直跺脚。   这种坏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家。   薛厂长见她黑着脸,问了一句:“谁又惹你了?”   “还不是那个吴月!爸,你和焦副主任还有联系的吧,让他把吴月从我们学校调走,我不喜欢她!和她待在同一个办公室,我都嫌脏。”   薛厂长觉得她胡闹,语气不耐烦:“你整天就知道谈情说爱,能不能把心思放到正事儿上?焦副主任现在什么情况,他敢轻举妄动吗?”   薛厂长倒是想帮他,奈何有心无力。   他一把年纪被厂里开除,要不是有焦宗耀给的那些好处,他现在日子都要混不下去了。   他现在只盼着焦宗耀把钱主任挤走,只有焦宗耀掌权,他才有希望复职。   “这段时间,你给我夹紧尾巴做人,别老惹事。”   薛莹用力跺着脚,满腹委屈。   “我哪里惹事了,我就是不喜欢吴月!她这种人,凭什么跟我在同一个地方工作?”   薛厂长见她实在生气,便哄了两句:“焦副主任给她安排了任务,等她完成,她自然就走了。”   薛莹一愣,脑子难得转得快。   “她是故意接近贺飞燕的?”   薛厂长没多说,让她保密。   薛莹心里痛快了,她早就说了,吴月就不是个好人!   她乐得看吴月和贺飞燕狗咬狗。   等贺飞燕摔了跤,她就会知道自己说的才是对的。   不过那时候,她后悔也来不及了。   另一边,吴月也回到了家。   这一整天,吴凤喜提心吊胆,唯恐她在学校不习惯。   见她平安到家,才放下心来。   “感觉怎么样?”   吴月点点头,“还行。”   吴凤喜打量着她的脸色,确定她不是骗人,才舒展开眉头。   “那就好,和大家好好相处,等周末一起约出去玩,逛逛公园也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吴月变得不爱出门。   她那时候不明就里,还以为吴月性子内向。   可仔细想想,还是她疏忽大意,毕竟吴月小时候很是活泼。   吴凤喜才要起身进厨房,忽而见到焦宗耀回家,她又坐了下来,无声握住了吴月的手。   焦宗耀径直走到吴月身边,抬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揉了两下。   几乎是条件反射,吴月一把将他的手拍开,躲进吴凤喜的怀中。   焦宗耀脸色阴沉下来。   吴凤喜僵硬地笑着,“她第一天出去工作,累了。”   焦宗耀揉了揉发疼的手背,沉声问道:“事情怎么样?”   吴凤喜刚要代替她回话,被焦宗耀打断。   “我不需要模棱两可的答复。”   吴月把脸埋在吴凤喜的怀中,闷声道“贺飞燕好接近,我和她相处得很好。”   焦宗耀满意笑了起来,“不错。月月,等事成了,我许诺你的事,立马就能兑现。”   吴月微微抬眼。   焦宗耀许诺她什么?   事成之后,他会送她离开北城,远离这个污糟地方。   在外地,没人会知道她发生过什么。   她可以一辈子不回来,在一个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她曾经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有过好几次。   要么没胆子动手,要么被救回来了。   每次被人救回,她想死的勇气就会少一分。   她想自救,也想别人救她。   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 第542章 只有你对我不离不弃   “你说吴月也在你们学校?”   贺飞燕点点头,“她刚来的,我都好久没见她了,才发现她变得好瘦,身体不是很好。”   姜榆本能怀疑起来。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出来。   北城那么多个学校她都不去,偏偏跟贺飞燕同一个学校,甚至教的是同一个班级。   姜榆难免多想,真的只是巧合吗?   “嫂子,你之前说吴月身上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能告诉我吗?”   姜榆摇头,“如果她想告诉你,她自然会说,涉及到她的隐私,轮不到我来开口。”   吴月选择不告发焦宗耀,说明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姜榆深知谣言对一个女同志的伤害有多大,她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个刽子手。   贺飞燕点点头,只是在心里想着,能让姜榆三缄其口的事,肯定很严重。   “嫂子,她不爱吃饭,身体看着不太好的样子,但她喜欢吃大哥做的卤肉。”   贺飞燕无疑是善良的,可她的同情心并不泛滥。   能让她心里记挂着,肯定是吴月对她的性情。   “你要是想给她带点,明儿我去买点肉,让你大哥帮忙做个肉酱,带到学校拌饭拌面都好吃。”   贺飞燕知道肉贵,有些不好意思。   “嫂子,我有钱,花我的钱吧。”   她出去工作之后就开始拿工资,家里的花销用不上她,姜榆照旧每个月还给她零花钱,她的工资都攒起来了。   别看她花钱依旧大手大脚,但她其实攒了不少钱,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姜榆点了点她的额头,“家里还用不着花你的钱,去备课吧。”   贺飞燕回房间后,她还是忍不住在想吴月。   飞燕年纪已经不小,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想来如果吴月另有目的的话,她不会察觉不出来。   她往热闹的院子里看过去,天儿热,大家都坐在外面乘凉聊天。   她隐隐听见有“怀孕”的字眼。   不多时便看到王茉莉走到南房门口。   “姜榆,你在家呢。”   姜榆嗯了声,“表姐有事吗。”   王茉莉唇角挂着笑,低头轻抚肚子。   “我怀孕了。”   姜榆哦了一声,“恭喜表姐。”   心里却在想,真是巧了。   王茉莉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这个孩子盼来了。   这不,连一向在家里作威作福的钱老太,都开始哄着她。   大院里年龄相仿的这几个新媳妇,算来算去,就只有姜榆没怀上了。   王茉莉怎么看,都觉得肯定是姜榆身体有问题,根本怀不上。   “姜榆,我妈之前给我介绍了个老中医,你去看看身体吧。”   姜榆道:“谢谢表姐,我的身体很好,有问题的话我会去医院的。”   王茉莉也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姜榆都习惯了。   然而,姜榆的回答却并没有让她闭嘴。   她走进南房的院子,刻意压低了声音:“姜榆,我也是关心你,我知道你爱面子,但身体的病是拖不得的,有病就得治。”   姜榆嗯了声,很赞同她的话。   “表姐说得对,有病就得治,我看你脑子就挺不好的。”   王茉莉:“……你怎么说话的!我好心劝你,你还骂我。”   姜榆很是诚恳地看着她,“我也是好心,你这人怎么不听劝。”   王茉莉气笑了,觉得自己好心被当做驴肝肺。   大概是见王茉莉出来久了,钱老太忍不住出来跟着。   “茉莉,你去哪儿了?”   王茉莉应了声:“我和姜榆说说话。”   不多时,钱老太出现在南房门口。   “你来这儿做什么,你才怀上,有胎神的。”   她故意瞥了姜榆一眼,嘱咐王茉莉:“以后多和那些生了娃的人接触,和她们交流交流。姜榆指不定就是得罪了胎神,结婚多久了还没怀上。”   钱老太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些话自然钻进了旁人耳中。   姜榆原本懒得理她,但她越说越离谱。   “光会赚钱有什么,女人最大的价值就是生孩子,连个蛋都不下,算什么女人。”   姜榆靠在椅子上,眼皮都没抬一下。   “老太太,你是不是想去妇联上上课?我看你的思想觉悟不够呀,伟人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你倒好,都什么时代了,思想还是这么封建。”   钱老太就是个嘴贱但又怕事的乡下妇女,听到要去妇联,她就怕了。   “走走走,我们不跟她说话,回家!”   她拉着王茉莉转身就走,嘴里骂骂咧咧。   “你这表妹性格可真差,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等着看吧,她以后肯定没好果子吃。”   王茉莉随口劝了俩两句:“要我说,她身体肯定有问题,被你说中了,这是恼羞成怒呢。”   钱老太瞪大了眼,“你说她不能生?”   王茉莉摸着自己的肚子,“我嫁给老邓够久了,我还嫌这个孩子来得太迟呢。要是身体真的健康,姜榆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怀上。”   肯定就是不能生。   钱老太是个大嘴巴,逮着机会,还不抓紧宣传宣传。   在她的“努力”下,只过了一天时间,姜榆不能生这个消息,便传遍了家属院。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还传得绘声绘色。   不过大家都知道姜榆的性子,只敢在背后讨论,不敢往姜榆跟前说。   这天,姜榆回到家,便听见林红霞在阴阳怪气。   “我现在越想,越觉得我家向阳娶了个好媳妇儿,至少能生养,给我带来了两个孙子孙女儿。”   不知道还以为许珍珍那两个孩子,是付向阳的种。   “这要是娶进门一个不能生的媳妇儿,家里条件再好又怎么样,都绝后了!我要是小贺他爸,可不能让她进门儿。”   姜榆睨着她,“林阿姨,你想做贺庭岳他爸?那可能有点难,他爸死了。你想当他爸,得先死一死。”   林红霞顿时火冒三丈,“你有没有点教养,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姜榆神色坦然,“我又不是第一回 这样跟你说话,你适应适应就好了。”   许珍珍连忙安抚,和林红霞一唱一和:“妈你别生气,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都是有眼看的。”   姜榆觉得有意思,笑了一声。   “珍姐这话说得对,老天爷都是有眼看的,你可小心点,别露馅儿了。”   姜榆不管她脸色有多难看,径直回了家。   又过几日,算算时间,姜榆肚子里的孩子刚满八周。   按照大夫的嘱咐,贺庭岳带她去医院复查。   检查过后,大夫给他们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一切正常,保持适当的运动量,多走走没事的。”   “有没有什么需要忌口的?”贺庭岳问道。   大夫拿出了一个册子,“上面基本有写,正常吃就行,什么都不要吃多,适量。”   做完检查,他们便从医院出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刚探望完魏楠,从病房出来的许珍珍,正好瞧见他们的身影。   许珍珍站在原地打量了一会儿,赫然发现他们竟然是从妇科出来的。   她很快想明白,嗤笑一声。   “还以为姜榆真不在乎,这不立马就来医院检查身体了。”   人前嘴硬,现在背着大家偷偷过来检查。   许珍珍捂着嘴偷笑,心中暗爽,好似她看破了姜榆的秘密。   等回到家,她便和林红霞提起这件事。   “我看她可能真的不能生,都去看妇科了。要是没病的话,谁去医院看病呀?”   林红霞想到姜榆就来气,整天在家里咒骂,恨不得她断子绝孙。   听到她不能生,心里只觉得解气。   “真是报应!这种人,活该她不能生!”   她们两个说得正欢,没察觉到付向阳脸色不对。   他脸色冷淡放下了碗,“我吃饱了。”   然后转身回了屋。   许珍珍看着他的背影,脸色讪讪。   “妈,我们是不是说错话了。”   付向云难得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知道说错话了,就闭嘴。”   林红霞一巴掌拍了过去,“你什么态度,对你嫂子客气点,没大没小。”   付向云哼道:“我又没说错,你们老管别人家的事干什么,姜榆姐又没得罪你们。”   林红霞啪的一声用力摔一下筷子,横眉竖眼。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是谁生的!”   付向云愤愤不平,却没再回嘴。   不然继续说下去,林红霞又得哭天嚎地。   林红霞脸色这才缓和几分:“你不是有个朋友,在人民医院妇科工作吗?让她帮忙打听打听。”   付向云没好气道:“打听什么?”   “打听姜榆究竟是不是不能生呀!她要是真的不能生,我肯定要好好笑话她。”   付向云忍无可忍:“就像别人笑话我哥一样?你们这样做,和往我哥心口上插刀子有什么区别?”   林红霞脸色不悦,“你别老往你哥身上扯,我说的是姜榆,跟他有什么关系?”   许珍珍忙道:“是呀向云,你怎么老是这样,妈被姜榆挤兑的时候,不见你出来帮她说话,怎么老向着姜榆。”   付向云气结,“我什么时候向着她了!”   “那你就说帮不帮吧!让你朋友去打听打听,有这么难吗?”林红霞动了怒。   付向云只好不情不愿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她原本是随口一说,谁知道林红霞当了真。   隔天出门,还不忘催她去找人打听。   付向云心里无奈,应下她:“等我上完课,我就去找她问问。”   要是不给林红霞一个答案,她肯定会被烦死。   于是她特地等到午休的时候,往医院跑了一趟。   只是才到门口,她就瞧见了许珍珍的身影。   付向云撇撇嘴,“我都答应过来打听了,怎么还要过来盯着我。”   不过许珍珍并没有看见她,而是低着头匆匆走过,好似怕被人认出来。   付向云这才发现,她手上好像抱着饭盒。   “难道嫂子家有人生病了?”   她一时好奇,忍不住跟了上去。   果然发现许珍珍是往病房这边走。   付向云遥遥看到许珍珍走进了一间病房。   她连忙上前,透过窗户一看,才发现病房里住着的还是个男人。   付向云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病房隔音不好,哪怕关着,站在门口也能听见里面的对话。   许珍珍带着笑意开口:“我今天给你熬了鱼汤,我找人帮忙定了个肘子,明天炖给你吃。”   魏楠满脸感动,握住了她的手。   “珍珍,谁知今日我才发现,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自从我出了事,所有人都避着我,只有你对我不离不弃。”   许珍珍动作一顿,依偎在他怀中,柔情似水。   “谁叫我的心,都给了你这冤家呢!所以你得快点振作起来,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满足了。” 第543章 这里面吵什么呢?   许珍珍原先没想再和魏楠接触。   可是已经尝过甜头的她,怎么舍得轻易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抱到的大腿。   魏楠能不能人道有什么关系,至少他现在还是宣传科的副科长,她只是想利用他拿好处罢了。   他现在好哄得很,给他做几次饭,说几句好听话,他便跟傻子似的团团转。   付向云就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看着里面的两个人卿卿我我。   许珍珍可是她嫂子!   她以前为人如何,付向云不做评价,但既然已经结了婚,为什么不能守好底线?   许珍珍既然这么喜欢这个男人,干嘛还要和付向阳结婚!   付向云要极力忍耐,才能憋住心里的愤怒。   这件事实在丢脸,她不能在这里闹开,平白叫人看笑话。   付向云死死攥着拳头,控制自己转身离开。   原本下午还有课,她也没心情上,和学校请了假便回家了。   林红霞见了还觉得奇怪:“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付向云脸色平淡,“有些不舒服,我明天也请假。”   林红霞连忙起身,关心道:“哪里不舒服?”   付向云摇摇头,“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林红霞还没忘记昨天交代她的事,拉着她坐。   “你让你朋友去打听了吗?”   付向云脸色僵住,脑海中浮现许珍珍和魏楠相拥的那一幕。   “妈,明天再说吧。”   “什么?”   付向云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林红霞还以为她已经叫人办好,笑了开来。   “好,不急,那就明天再说。”   次日,付向云特地等着许珍珍出门。   “妈,你不觉得嫂子这几天出门有些早吗?”   厂里中午能休息一个半小时,许珍珍回家半小时,吃完了午饭就匆匆出门。   林红霞不在意她,之前也没放在心上。   被付向云这么一提醒,她才觉得奇怪。   “是有些早,她这么早出门做什么?”   付向云淡声道:“我昨天在医院看见她了。”   “医院?”林红霞更加不解,“她去医院做什么?她不舒服?”   付向云摇摇头,“我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林红霞啧了声,不满道:“你这孩子说话怎么只说一半,有什么事现在不能说?”   “我说再多,都不如你亲眼所见。”   付向云拉着她出门。   她把魏楠的病房熟记于心,领着林红霞轻车熟路来到病房门口。   “你自己看。”   林红霞偷偷瞄了一眼,便看见许珍珍很是殷勤的伺候着魏楠吃东西。   若只是伺候他吃东西还好,偏偏魏楠时不时对许珍珍上下其手,她不拒绝,回以娇羞一笑。   这是什么情况,林红霞怎么可能还不清楚。   她怒不可遏,脑袋中理智丝毫不存,只想进去狠狠撕了他们。   她一脚踹开了病房的大门,里面的野鸳鸯大受惊吓。   “你们这两个狗男女,看老娘不打死你们!”   许珍珍惊恐万状,“妈,你听我说……”   “跟你祖宗说去!”林红霞一把薅住她的头发,抓着她的脑袋往魏楠头上撞。   林红霞怒气上涌,根本控制不住力道。   两两相撞,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两人眼冒金星,差点晕了过去。   付向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上前拉住林红霞。   “妈!妈!别为了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   然而她才把林红霞拉开,魏秀茹过来了。   她看着几近奄奄一息的魏楠,尖叫一声。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魏楠接二连三遭到袭击,魏秀茹现在把他当成宝贝一般,掉一根汗毛,都能让她心疼。   她一出声,林红霞怒火更甚。   “我是谁?我是你祖宗!一家子腌臜玩意儿,偷人偷到我家来了,你也不看看老娘是谁,容得你在我头上拉屎!”   林红霞不管不顾,直接推开魏秀茹,还想再让魏楠挨一顿教训。   魏秀茹又冲上来拦,林红霞干脆连她一起打。   许珍珍哀嚎一声,林红霞这一闹,她先前的付出都白费了。   “妈,打不得,打不得啊!都是我的错,你要打就打我吧!”   付向云见她还有心情护着魏楠,不可置信地瞠目,气笑了。   “你这么喜欢他,当初为什么要跟我大哥结婚!从你带着两个孩子进我付家的,我妈把两个孩子当成亲生的一样疼,我们对你还不够好吗?”   在病房门口围观的人恍然,原来是捉奸来了。   这年头,真是什么热闹都能看到。   “大爷,这里面吵什么呢?”   郑厂长说魏楠住院太久,需要再派人来医院慰问,询问他的恢复情况。   姜榆自告奋勇,有这么好的落井下石的机会,她怎么会错过。   结果才到,就发现门口站了一圈人,挤都挤不进去。   她前面那大爷个子高,努力踮着脚尖,把姜榆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别吵,捉奸呢!都住院了还不老实,偷人家的媳妇儿,被人当场抓住!”   姜榆瞠目,“你说的是这里面住的病人?”   那大爷瞥了她一眼,“那也不能是这外面的人吧?”   姜榆忙道:“不会吧,他都成太监了,还不老实!”   大爷一愣,“你认识他?”   “认识呀,他是我们厂的,我今儿代表厂里过来慰问。”   大爷咂咂嘴,“你刚才说他怎么了?什么太监?你是说,他那玩意儿不中用?”   姜榆一把捂住嘴,“我什么都没说,你当没听见就得了。”   大爷啧了声,被她吊着不上不下。   “你就说吧,我又不往外说。”   姜榆:“……”   没瞧见这一圈人都看着她吗?   “大爷,他之前因为耍流氓,那玩意儿被人咔嚓……”   姜榆比了个剪刀的手势,配合着“咔嚓”一声,大爷下半身一紧。   现在女同志,都这么生猛吗?   他擦擦冷汗,重新把目光投入到病房里。   “道德败坏,欺负女同志,还偷人媳妇儿,简直是世风日下!这种人怎么就没被保卫科抓起来游街呢?”   “岂止游街,这简直就是流氓罪!得抓进去好好改造!”   “这种人还有什么好改造的,直接枪毙!”   “没错,得枪毙!我现在就去报革委会,让他们把人抓起来!”   姜榆看着他们越说越激动,有一个腿上打着石膏的男人,更是一瘸一拐,嚷着要去革委会举报。   他嘴里碎碎念着,他就是因为偷人媳妇儿被打断了一条腿,不能只让他一个人受苦,魏楠也该尝尝这滋味儿。   没过一会儿,事情越闹越大,医院不得不让人过来处理。   “姜科长,我们还进去吗?”   跟着姜榆一起过来的,是物料科的两名干事。   姜榆摇摇头,“这么乱,我们进去也没用,还是让医院的人处理吧。” 第544章 求她收留我们   林红霞以一己之力,把魏楠推进了火坑。   闹到最后,以魏楠被革委会的人带走收场。   任由魏秀茹怎么撕心裂肺地求,都没能保住魏楠。   林红霞虽然狼狈,却觉得解气,雄赳赳气昂昂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身后还跟着许珍珍和付向云,前者垂头丧气,后者一脸无奈。   付向云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兴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带着许珍珍过来。   许珍珍看见了人群中的姜榆,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哇的一声,捂着脸嚎啕大哭,这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   姜榆带来的其中一名干事,更是认出了许珍珍。   “这不是许组长吗?我怎么记得她好像结婚了?”   另外一名干事不屑道:“她要是没结婚,今儿还能闹起来吗?”   但凡许珍珍现在还是寡妇,她和魏楠处对象也用不着偷偷摸摸。   “姜科长,咱们现在怎么办?魏副科长都被抓了,我们还怎么探望?”   姜榆摸摸下巴,“到点了,都回去工作,把这些东西带回厂里去,看来魏副科长是无福消受了。”   吃瓜群众散去,独留魏秀茹跪坐在原地崩溃大哭。   那是她唯一的弟弟,相依为命的弟弟,让她怎么能不心疼。   可她再怎么凄惨,姜榆却生不出半分同情。   自作孽。   直到傍晚,姜榆回到大院,付家还没平静下来。   前几日还把儿媳妇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今天林红霞就嚷着要让他们离婚。   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林红霞暴怒的样子,又不敢问。   看见姜榆回来,徐丽华才敢问。   “这是怎么了?”   姜榆没什么不敢说的,把医院发生的事和她说了一遍。   徐丽华惊愕不已,“你说许珍珍她……”   姜榆忙道:“徐大妈,这可不是我说,魏楠都被抓了。”   徐丽华连连摇头,“你说这珍珍怎么就这么糊涂!”   姜榆笑了,她就是太聪明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全世界就她一个聪明人。   既想给自己母子三人找个依靠,又不想放弃魏楠这棵大树。   既要又要,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发生了这种事,魏楠可怎么办?”   姜榆努努嘴,“与我无关,没了一个魏楠,随时有人能接替他的位置。”   徐丽华也不是同情魏楠,就是觉得好好一个付家,被他折腾成这样。   拈花惹草也就罢了,偏偏要招惹有夫之妇。   林红霞直接把许珍珍的东西都给扔了出来,连带着那两个孩子,也被赶了出来。   “等向阳回来,我就让他跟你离婚!”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她先前也是这样和姜婷说的。   徐丽华不由得感叹:“向阳的婚事不顺呐。”   许珍珍扒拉着林红霞的大腿不放,哭着哀求:“妈,你不要赶我走,那真的是误会!我就是看见魏副科长受伤了,过去照顾他而已,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林红霞啐了一声,“他都成太监了,你还想跟他发生什么事?我看你是真不挑,他这个年纪,又被切了那玩意儿,这你都能看上!”   她觉得丢脸至极,哪怕魏楠吃枪子儿,也不足以平复她的怒气。   “我自认对你不薄!你是寡妇,又带着两个孩子,我从没嫌弃过你什么,可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儿子!你没良心!”   许珍珍母子仨进了付家门,她把两个孩子当成亲孙子一样,又是买衣裳又是买吃的。   哪怕她一个月给十块钱家用,这个钱又哪里够覆盖她们母子仨的花销。   林红霞自认为对她已经够好了。   因而她现在除了愤怒,还掺杂着几分失望和伤心。   姜榆站在院子看了一会儿,刚要转身进屋,便听见许珍珍的声音。   “姜榆!是你,是你陷害我!”   姜榆不明就里,“我怎么陷害你?是我让魏楠找关系帮你升职加薪的?还是我把魏楠变成现在这样,好让你有机会去照顾他?”   许珍珍词不达意,不知怎么表达想说的话。   可她就是觉得,这件事肯定和姜榆有关!   她捂着脸痛哭不已。   “魏楠被抓了,你现在满意了!”   就连付向云听了,都忍不住愤怒。   “你难道忘了吗?是你看到姜榆去医院看妇科,让我找朋友打听她为什么去做检查,我才凑巧会发现你和魏楠的事!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没把你送去和魏楠作伴,已经是我们宽容大度了!”   但如果非要和姜榆扯上关系,倒也有那么一两分。   姜榆扬了扬眉,原来她前两天去医院做检查被许珍珍发现了。   众人看她的目光有些异样,心里纷纷猜测她是不是真的不能生。   只有王茉莉惊呼出声:“姜榆,难道你身体真的有问题?我之前就听说你大冬天泡过冰水,是不是那时候伤了身子?”   姜榆扯了下唇角,没搭理她。   她打算怀满三个月,再把消息公布出去,现在自然不会为了这莫须有的话解释。   钱老太碎碎念叨:“肯定是!女人家的身子,最经不住寒凉。”   她们婆媳俩的眼神,说不上是关心还是幸灾乐祸多一些。   许珍珍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用恶毒的眼神剜着姜榆。   “你以为除掉魏楠,你就能安枕无忧了吗?焦副主任不会放过你的!”   魏楠说了,焦宗耀还在部署,他肯定会卷土重来。   她要笑着看姜榆倒霉!   姜榆面无波澜,眉头都没扬一下。   “那不是挺好,你又能抱大腿了。”   徐丽华摇摇头,真没看出来,许珍珍这人心眼还挺坏。   林红霞把她们娘仨最后的东西扔了出来。   “快给我滚!看见你们都晦气!”   无论两个孩子怎么哭,她都铁着心肠不去看。   许文国见自己嗓子都哭哑了,她还是无动于衷,心里不免生了怨愤。   “妹,别哭了!这个死老太婆根本不是真心疼我们!你再怎么哭,她也不可能让我们进门的。”   林红霞心头拔凉拔凉,偏头抹起了眼泪。   这就是她亲手疼出来的两个小白眼狼。   许珍珍知道自己在付家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只好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回到以前住的地方。   只是这个房子早被前婆家的人占有,哪里会让他们进门。   几乎是她一改嫁,她前头那个男人的兄弟就迫不及待把房子要了过去。   如果她不给房子,他们就得来抢工作。   孰轻孰重,她自然分得清。   可今日无家可归,她才知道后悔,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改嫁。   “妈,我们现在去哪儿?”许文英眼巴巴看着她。   许珍珍咬咬牙,“我去找你们魏伯伯的姐姐,求她收留我们!” 第545章 大不了我赔给你!   等付向阳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许珍珍娘仨已经不知去往何处。   看着林红霞信誓旦旦,斥骂他媳妇儿不守妇道,付向阳觉得心里疲惫极了。   “之前不是你让我娶的吗?”   姜婷也是,那会儿他听到姜榆好看,便有些心动。   是林红霞说娶媳妇得娶个勤劳能干的,不要姜榆进门。   “儿子,妈先前被她蒙蔽了,这许珍珍不好,回头妈给你物色一个更好的。”   付向阳用力抓了下头发,颓然道:“不用了,我以后就自己一个人过,也挺好的。妈你实在想要孙子,就把大姐接回来吧。”   刘大贵出事后,付向红便带着两个孩子回去照顾他父母了。   她现在日子过得也是艰难。   付向阳几度提起要接济付向红,都被林红霞拒绝。   扬言给再多钱,都叫付向红用到了外人身上。   林红霞见他脸色惨白,一肚子话,愣是没敢说出来。   反正许珍珍已经离开,就没必要再戳他的心口。   魏秀茹为着魏楠的事焦头烂额,正是着急的时候,许珍珍找上门来。   要说她现在最厌恶的人,许珍珍肯定算一个。   她竟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顾两个孩子眼巴巴看着,魏秀茹一巴掌扇了过去。   “贱人!要不是你,我弟弟就不会出事,你还敢找上门来!”   许珍珍硬生生挨了一耳光,不但没反抗,反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会和付向阳离婚,到时候我和魏副科长的关系,就无人能指摘了。”   魏秀茹脸色一滞,思来想去,她这个方法确实是最有效的。   “你已经离了?”   许珍珍连忙道:“还没,但是快了。”   魏秀茹冷哼,“你有什么条件。”   “我两个孩子无家可归,还请您收留。”   魏秀茹心气不顺,哪怕许珍珍愿意做出牺牲,她对这个寡妇也没什么好感。   魏楠现在纯属无妄之灾,都是她惹出来的祸事。   “我可以安置你们母子三人,但你得答应我,以后不准再和魏楠接触。”   许珍珍毫不犹豫答应:“我以后不会再见魏副科长。”   魏秀茹这才勉强满意。   于是魏楠进去几日,便又安然无恙被魏秀茹接了出来。   他出来的这一日,焦宗耀传来消息,钟跃找到了。   自从焦宗耀上次失手,钟跃慌乱之下,抛下了一切逃离北城。   焦宗耀一直在派人打听他的消息,最后在熊水华的乡下老家抓到了他。   魏秀茹立马忘记了魏楠的事,转而去寻钟跃要说法。   为了上次的事,她赔上了所有的积蓄,怎么甘心认栽。   可无论焦宗耀怎么问,钟跃始终都是一句话:“不知道。”   魏秀茹气得揪住了他的衣领,厉声质问:“东西到了你的手上,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钟跃无奈道:“焦副主任,你就算打死我,我也是不知道!我拿到东西当天,就被人抢劫了。东西丢了,我怕你追究我的责任,这才逃到了外地。”   正因为他知道自己说的话焦宗耀肯定不信,事发当晚,他便逃离了北城。   那么多东西,全让他赔,他把命赔出去都不够。   焦宗耀拍拍魏秀茹的手背,“放开他。”   魏秀茹怒极,“你不会信了他的鬼话吧?”   “你还看不明白?我们从一开始就中计了!”   魏楠藏到钱家的信件不翼而飞,那批财物被抢。   这绝对是同一人所为。   背后之人料定东西丢了他们也不敢闹大,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难道是钱主任?”魏秀茹气得咬牙切齿。   钱薇那死丫头伤了魏楠这事儿她还没算账!   焦宗耀闭上眼,他得好好捋一捋。   “不是他。”   若是换做钱主任,他大概不会用请君入瓮这种法子。   他更没派人抢劫钟跃这种魄力。   思来想去,除了姜榆和贺庭岳,他实在想不到第二种可能性。   “也许从一开始魏楠和钟跃接触,你们就被人盯上了。”   魏秀茹不由得想到魏楠先前那不翼而飞的一千块钱,心里咯噔一声。   她恨得直咬牙,“有人吞了我的钱!”   从一千块钱,到现在她所有的积蓄……   不,兴许是从魏楠出手的那一批金条开始!   好狠!   “是谁?会是谁呢?”   焦宗耀心里暗骂蠢货,“你们一开始针对的人是谁?”   魏秀茹大惊,“姜榆!可她怎么敢!”   “她今年二十二岁,从一个乡下村姑,到国棉厂科长,你以为她没点手段,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十个你加起来,都不如她聪明!”   莫说魏秀茹和魏楠,就连他都小看姜榆了。   如果可以,他是丁点都不想和姜榆站在对立面。   魏秀茹满心不甘,那些东西有一部分是卫白筠的嫁妆不错,但更多的是她自己一点一滴攒起来的。   那么多东西,一夜之间清空了,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焦宗耀,你得想办法帮我把东西拿回来!你说过的,那些东西会原封不动还给我的!”   焦宗耀拂开她的手,面色不耐。   “大不了我赔给你!”   他现在这样子,哪里有能耐把东西从姜榆手中拿出来。   魏秀茹心中一喜,“你说真的?”   焦宗耀冷声道:“那些东西,我还不放在眼里。”   他库里有多少东西,要不是先前有贺庭岳盯着,他不方便拿出来,也不至于需要哄魏秀茹出手。   “明天,你来我这里拿。”   魏秀茹满心欢喜,对待他的态度也温和了几分。   “我也不全是为了钱,我这是替你憋屈呢。你是什么身份,让姜榆和贺庭岳玩弄在股掌中,难道你就甘心吗?”   焦宗耀摆摆手,不想听她说这些废话。   “你先回去吧,这些事情我自有打算。”   眼见他们就要离开,钟跃开始挣扎起来。   “焦副主任,现在是不是可以放我离开了?”   焦宗耀睨着他,“你欠我一次。”   钟跃识时务,忙道:“要是有主任用得上的地方,我万死不辞。”   焦宗耀冷哼,“放了他。”   钟跃被松了绑,对他感恩戴德。   “主任,我还知道一件事。”   焦宗耀睨着他,“哦?”   钟跃打算彻底向他投诚,横竖自己在北城也混不下去了,还不如站到焦宗耀的阵营。   “方才听见您二位聊起,我才想起我对象。”   魏秀茹面露不屑,“谁管你对象是谁!”   钟跃这才和她解释一遍。   他逃离北城那晚,去见过熊水华。   熊水华哭着和他道歉,说对不起他。   他那时没细听,只忙着和她要钱买车票离开。   只依稀记得她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三哥把你的事情泄露给了姜榆!”   后来在乡下住着,他才有空分析整件事。   原来岔子出在熊老三身上。   熊老三从熊水华口中知道他在帮焦宗耀办事,把事情透露给姜榆听。   姜榆有了先机,自然能识破焦宗耀的全盘计划。   如此一来,计划会失败就说得通了。   焦宗耀闭上眼,一步错步步错。   只能说姜榆运气真好。   钟跃和他保证:“回去我就和熊水华分手!再也不和她接触!”   焦宗耀冷冷一笑,“这么好的对象,为什么要分手?你不仅要和她在一起,还得和她结婚,不惜一切和她娘家人打好关系!”   钟跃一怔,不解地看着他。 第546章 洗劫一空   钟跃回来了,还突然说要和熊水华结婚。   这可让熊家人怒了。   原本以为他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熊家三兄弟还没松口气,转眼又看到他和熊水华松口气。   一回来便给他们平静的生活投下一枚炸弹。   熊老大怒吼:“我不同意!你和谁结婚不好,非要和他?现在的他能给你什么?”   别说现在,就算是以前,钟跃还是体面的主任秘书,他也不同意。   人渣一个,活着都是浪费粮食。   熊水华眼含泪花,“我就知道你们都是骗我的!之前说得好听,说什么同意我们在一起,这才多久,就露出真面目了!”   她哀怨地看着熊老三,“三哥更过分,泄露了钟跃的大事,害得他连家都不能回。”   熊老三:“……”   “那钟跃是什么货色,你眼睛被屎糊了吗?”   熊水华梗着脖子,一脸倔强。   “反正我不管,我就喜欢他一个!我非他不嫁,哪怕你们不同意,我也是要嫁的!”   熊老大怒吼:“为了一个男人,你连家人都不要了!”   熊水华大喊:“是你们不要我!你们算什么家人,都在逼我!”   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模样,熊老三蓦然想起姜榆的话。   熊水华现在一头栽进去,和她唱反调,反而会引起她的反骨。   得顺毛捋。   “行,我们同意了。”   “老三!”   除熊水华以外,其他人俱是不可置信看着他。   熊老三面色如常,“就是要结婚,也得走流程吧?我们疼了这么多年的妹妹,总不能连彩礼都没有。”   熊水华吃惊:“三哥,你怎么这么现实,你是嫁妹妹,不是卖妹妹!”   熊老三没理会她的谴责,冷声道:“你铁了心要和钟跃结婚,我们反对也没用。但我把话放在这里,你嫁给了他,往后就不是我妹妹,以后就当没有娘家!”   你不算觉得爱情至高无上吗?还要娘家人做什么。   “两百块钱彩礼,不多吧?就当是你还妈的养育之恩,往后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不会再管你。”   熊水华伤心落泪,哀怨看着他。   “三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熊老三硬着心肠:“我以前不这样,是因为当你是我妹妹,现在我不认你,自然一码归一码。你们抓紧筹钱,把彩礼给了,随便你们做什么。”   钟跃错愕得说不出话。   这和他预想中根本不一样!   按照焦宗耀的指示,熊家这么疼爱熊水华,肯定舍不得违逆她的想法,会同意他们的婚事。   等结婚后,钟跃再表现出自己的诚意,取得熊家兄弟的信任。   熊家和熊水华断绝关系,可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水华……”   “好!”熊水华毅然决然。   她握住钟跃的手,愤然道:“既然你们不认我,那就别怪我这个做妹妹的狠心!彩礼我会给你们,以后妈就当没生过我!”   饶是熊老三早有准备,还是忍不住心冷。   她竟然真的头脑发昏,为了钟跃舍弃了家人。   “好,很好!”   熊水华含泪看着钟跃,“我现在只有你了。”   钟跃:“……”   怎么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水华,你听我说,我是想跟你结婚,但我没想过要你放弃家人,这样代价太大了。”   熊水华深情看着他,“我不怕!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她甚至拿出了自己这些年攒的钱,把这两百块钱给付了。   “我跟熊家两清!”   熊母气得发抖,“你!”   生她养她,哪里是两百块钱能轻易买断的?   丢下两百,熊水华忙不迭拉着钟跃走了。   熊母拍着熊老三,迁怒了他:“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妹妹!那钟跃是什么人,你妹不能嫁给他!”   熊老三扶住她,任由她打骂。   “妈,拦住她之后呢?不让她嫁,然后她以死相逼,我们妥协,然后和害死爸的仇人和睦相处吗?”   熊母噤声,哀戚地看着他。   “造孽啊!为什么非要让这种事发生在我们家!”   熊老三握着她的手,安抚道:“妈,水华被我们保护得太好,今天不是钟跃,也会是另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迟早的事。”   熊老大双目猩红,“那也不能是钟跃!”   熊老三道:“大哥,水华的事我心里有数,这段时间你们听我的,不要和水华联系,更不要偷偷接济她。我说的断绝关系,不是戏言。”   熊水华确实需要吃吃苦头,让她见识一下外面世界的残酷。   次日,熊老三再次找到了姜榆,和她说了钟跃的事。   “为着焦宗耀的事,钟跃现在对北城避之不及,他是怎么回来的?”   姜榆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有人把钟跃抓回了北城?”   熊老三点了下头,“焦宗耀大概已经知道我们有联系了。”   姜榆凉凉一笑,就算知道又怎么样。   “没事,你管好你妹妹就行,不用搭理焦宗耀。因为现在,他大概率比我们心急。”   熊老三不解地看着她,姜榆但笑不语。   过了这么久,焦宗耀才去查看自己的宝贝,已经出乎姜榆意料。   可见他是真的被贺庭岳吓怕了。   如姜榆所料,焦宗耀要气疯了。   他应魏秀茹的要求,打算用私库补偿她。   结果挨个地方一看,全空了!连根毛都没留下!   三个地址,他近十年的心血,被人洗劫一空。   “贺庭岳!姜榆!好得很!”   焦宗耀朝着墙上狠狠砸了一拳,疼得面部扭曲,愈发狰狞。   魏秀茹正等着他的东西,满心期待,却换来一句东西全没了。   她希望落空,怔在原地许久。   第一反应却是怀疑。   “焦宗耀,你不想给我,也不用拿这种话哄我!”她神情狠戾,下颌紧紧绷着。   “你我认识这些年,我还不了解你?狡兔还有三窟,你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   焦宗耀一口牙齿几乎咬碎,“我哄你?老子三个地方,被人洗劫一空!除了存折上还剩几百,老子差点底裤都被人扒了!”   他为了不引人注意,存折上从不多放钱。   比起存钱,他更喜欢把钱都换成金条,看着都欢喜。   焦宗耀喘着粗气,眸色猩红一片,几近滴血。   额头的青筋鼓鼓胀胀,好似要爆开。   魏秀茹再三打量,发现他这模样实在不似演戏。   她惊愕不已。   “那么多东西,真没了?都没了!”魏秀茹大喊一声,快要破音。   “怎么会呢?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几个地方?”   焦宗耀头疼欲裂,这也是他在思考的问题。   他身边这些人,还有谁会背叛他! 第547章 小心喂出一头白眼狼   吴凤喜还不知道焦宗耀那边发生的事,她只知道自从吴月去了学校,性格开朗了许多。   不止如此,气色也肉眼可见好起来。   她听说吴月喜欢吃贺飞燕带到学校的肉酱,想着肉这么贵,总不好老是吃别人的,便做了一些点心,想让吴月送去学校。   焦宗耀到家的时候,吴凤喜的点心刚出锅,满屋子的香味。   然而,他却没有丝毫的食欲。   魏秀茹更是直接开口嘲讽:“娶了这样的人,你不累吗?你在外面累死累活,她还有心情在家里风花雪月。”   吴凤喜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讷讷看着他们。   “你回来了。”   焦宗耀眼中带着审视,不错眼盯着她看。   吴凤喜貌美,不然当年也不会被他一眼看中。   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她模样依旧没有太多变化。   美人总会迟暮,但她是一个被岁月优待的美人。   他不需要自己的女人太有能耐,恰好吴凤喜的性子就很符合他的预期。   就像是菟丝花,只能依附他而生。   他从没想过,这个菟丝花会不会咬人。   吴凤喜察觉到了他的打量,心中忐忑,怯生生看着他。   “宗耀,怎么了?”   焦宗耀道:“我的东西,被人偷了。”   吴凤喜心头一沉,果然是因为这个。   “什么东西?”   焦宗耀慢悠悠走到她跟前,垂眸。   “你不知道?”   吴凤喜神色惶恐,“我真不知道,是我弄丢的吗?”   她一向这么胆小,现在露出真切的恐慌,反而符合焦宗耀的预料。   他倏然笑了起来,轻抚着她的头发。   “没事,与你无关。”   魏秀茹神色不耐,“和她说什么,你就算和她说了,她也不懂。”   焦宗耀没搭理她,温声道:“今儿怎么兴致这么好?”   吴凤喜微微垂首,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给月月做的,让她送给贺飞燕。”   焦宗耀像和孩子说话一般,拍拍她的脑袋。   “做得很好。”   吴凤喜不但没有放松,心里反而愈发紧张。   如果焦宗耀发现是自己向姜榆传的信,她毫不怀疑他会掐死自己。   直到焦宗耀带着魏秀茹进了书房,她才敢呼出一口气,背脊因为冷汗而发凉。   她咬着唇,再次转身走进厨房。   次日,吴月带着点心来到学校,亲手放在了贺飞燕的桌上。   她极少送人东西,送之前忐忑了一晚上,担心贺飞燕不喜欢。   但当看见她嘴里发出夸张的惊叹,并且用极为享受的神色品尝点心的时候,她忍俊不禁。   “有没有这么夸张。”   贺飞燕竖起大拇指,“非常好吃!你妈妈是不是往里面加了奶粉,好香呀!”   她当做宝贝似的把点心收起来。   “我带回家给我嫂子尝尝,可以吗?”   吴月点点头,“当然可以。”   贺飞燕的真诚像是一股暖流,渗入她的心底。   “贺飞燕,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   “像什么?”   “像个太阳。”   贺飞燕瞠目,“现在可是大夏天,你说我像个太阳,你不得热死。”   吴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觉得挺好的。   “月月,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吴月笑容一顿,“你在邀请我吗?”   贺飞燕点点头,“对呀,我很少请朋友回家吃饭的。”   吴月很认真在思考,因而没有第一时间给她答复。   倒是她们的对话引起了薛莹的注意,让她忍不住嗤了声。   她从来不知道,吴月演技竟然这么好,好得她都快被糊弄过去了。   “贺飞燕,你小心点。”   贺飞燕没好气白了她一眼,“不用你多管闲事。”   薛莹冷哼,“小心喂出一头白眼狼,届时后悔都来不及。”   吴月脸色微白,心口抽了下。   她确实是白眼狼,哪里值得贺飞燕对她好。   贺飞燕握住她冰凉的手,“还是这么凉,让你晚上回去泡脚,你肯定没听话。泡脚真有用的,我大哥天天都给我嫂子打洗脚水。”   吴月被吸引了注意力,吃惊道:“你大哥还给你嫂子洗脚呀?”   “是呀!我嫂子在家里,是这个。”她竖起大拇指。   吴月没和姜榆正面见过,但她站在楼上窗户边,遥遥看过她。   很漂亮一个女人。   “你邀请我去你家里吃饭,你嫂子欢迎吗?”   贺飞燕点头,“当然啦,我的朋友,我嫂子就没有不欢迎的!”   她从不怀疑这一点。   吴月笑了笑,“你嫂子对你真好。”   贺飞燕晃着她的手,“那你来不来嘛?”   “好。”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有这种机会,但现在,她想顺着心意去做。   果然,听见贺飞燕邀请吴月,姜榆没有太大意见,只问了吴月喜欢吃什么菜。   “别太复杂,毕竟辛苦的是你哥。”   贺飞燕嘿嘿笑了起来,“反正没嫂子你吃的东西复杂。”   姜榆嗔了她一眼,掐了下她的脸颊。   “这才几天,胳膊肘都往外拐了。”   贺飞燕笑嘻嘻道:“嫂子现在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当然要吃好点。”   待到休息日,吴月如期而至。   她性格孤僻,大多时间都在家里,鲜少出门。   然而从跟着贺飞燕出现在家属院的时候,就受到了不少人的注目。   她们不光看,还笑着打招呼。   贺飞燕心情好,都一一回答了,才领着她进屋。   吴月走进南房的院子,瞧见焦宗耀忌惮万分,且大名鼎鼎的贺庭岳,竟然在厨房忙活!   她脸上浮现错愕的神色,僵在原地不动。   贺飞燕奇怪问道:“怎么了?”   “你家,都是你大哥下厨吗?”   贺飞燕恍然,原来是太惊讶了。   “是,你吃的肉酱,都是我大哥做的,他做菜好吃!”   吴月还是觉得震撼。   无论是亲生父亲,还是焦宗耀,亦或者是她小时候接触过的男性长辈,从无一人会进厨房。   厨房那个洗手作羹汤的男人,褪去传说中的高高在上,在她心中变得生动形象起来。   贺庭岳好像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竟然叫焦宗耀如此忌惮。   “走,我带你进去。”   吴月被她牵着手进屋,见到了那个在焦宗耀口中出现次数比贺庭岳还多的女人。   对贺庭岳,焦宗耀是忌惮。   对姜榆,焦宗耀是恨得牙痒痒。   她的传说,无处不在。   “这是我嫂子姜榆,漂亮吧,我没吹牛哦。”   姜榆嗔道:“嘴这么甜,吃蜂蜜啦?”   贺飞燕挽着她的胳膊,吃吃笑了起来。   “嫂子,给点面子。这是吴月,我跟你提过很多次的。”   姜榆朝着吴月伸手,莞尔:“久仰大名,我是姜榆。”   吴月急忙握住,“我才是久仰姜科长大名。” 第548章 看你们能得意到几时   两人的手一触即分,姜榆对吴月的第一感觉是,这是一位看起来被保护很好的姑娘。   她手心一片柔软,连个茧子都没有。   如果姜榆不知道她身上发生过的那些事,大约真会觉得焦宗耀对她很好。   贺飞燕压着吴月的肩膀,让她坐下和姜榆说说话。   “我去看看我大哥做了什么好吃的。”   她一走,堂屋就只剩下吴月和姜榆。   吴月有些坐立不安,真正和姜榆面对面,她才感受到无形的压力。   “不用紧张,飞燕跟我提过你很多次,我非常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姜榆和煦微笑,“我以前跟你妈妈认识,四舍五入,也算是跟你认识了。”   吴月扯开笑容,“正因为你跟我妈认识,所以才觉得紧张。”   虽然之前是吴凤喜在中间传话,但她确确实实答应了姜榆,要勇敢站出来举报他。   可她先食言。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不仅食言,她还倒戈了。   “吴月,那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事,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姜榆觉得惋惜,却从未因为这件事责怪过吴月。   吴月沉默下来,看着自己的衣摆。   “你不讨厌我吗?”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讨厌你?”姜榆反问。   吴月涩然道:“如果我配合你们,焦宗耀就不会被放出来。”   姜榆温声道:“可我凭什么要求你配合我们呢?想要焦宗耀下台的人是我,我没资格要求你做出牺牲。”   吴月眼眶微红,她好像知道为什么贺飞燕能够那么开朗自信。   生活在这样的家庭,很难内耗吧。   和姜榆对比起来,焦宗耀愈发面目可憎。   “姜科长,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那段时间,吴月很想有个人走出来,给她一个答案。   姜榆正色道:“如果是我,我会和焦宗耀死磕到底。”   吴月眼神黯然下来,是吧,她也这样觉得。   总归是她懦弱。   “可那只是如果。”姜榆接下去说。   “吴月,现实是,我从未经历过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所有的假设都不成立。你的选择没有对错,而我尊重你。”   吴月闭眼,泪珠砸在手背上。   “你不觉得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人吗?”   “我不了解你,但我了解飞燕。她看中的人,肯定不会太差。”   吴月浑身一震,心里又酸又涩。   她嘶哑着声音道:“你什么不明白,你要是知道了,你肯定会讨厌我。”   她很坏的。   姜榆很难对一个经历过伤害的女同志,产生厌恶的情绪。   她抬手放在吴月的头上,轻轻拍了拍。   “那就当我不明白吧,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只知道,现在我不讨厌你。”   “嫂子,我哥买了个好大的肘子,炖得可烂糊了!”贺飞燕蹦蹦跳跳从外面跑了进来。   吴月连忙擦了擦眼泪,调整情绪。   “那你可得多吃点。”她抬眼笑看着贺飞燕。   贺飞燕顺势在她身边坐下,“你多吃点,你这么瘦,我嫂子昨儿还说我腰粗了一圈。”   她拉着吴月的手在自己肚子上摸了摸。   “你看是不是。”   吴月忍俊不禁,“不是,你骨架大,肉不多的。”   她是典型的小骨架,手腕都比贺飞燕细了一截。   但贺飞燕一看就很健康,连皮肤都是红润的小麦色,她一直很羡慕。   吴月来贺家之前,在家里不安了许久。   然而真正来到这里,她才发现这一趟比她想象中要开心太多。   她很快放松下来,慢慢融入贺家的氛围。   吴月第一次知道,原来真正的家是这样的。   直到要离开,她才恍然自己竟然在贺飞燕家中待了这么久。   她心里怅然若失,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贺飞燕牵出自己的自行车,“我送你回家。”   吴月本想拒绝,却听见姜榆道:“让她送你吧,你要是不想这么早回家,就去友谊商店逛逛。”   她顺便给贺飞燕塞了一些外汇券。   “喜欢什么就买,就当是嫂子送给吴月的见面礼。”   贺飞燕便美滋滋揣着外汇券,带着吴月离开。   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姜榆才敛起了笑容。   “你觉得吴月怎么样?”姜榆轻声问道。   贺庭岳扶着她回屋,打开风扇。   外面温度高,风扇吹的风都带着一股燥热。   “不好说。”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吴月带着目的而来。   但仅凭相处,他又觉得吴月没有恶意。   她很矛盾。   “矛盾,这个词很适合形容她。”姜榆低声道。   她也许只是在尝试自救罢了。   不一会儿,已经出门的贺飞燕去而复返。   “嫂子你眼光好,陪我们去友谊商店买东西吧?”   贺庭岳眉头一皱,“贺飞燕。”   贺飞燕立马老实了。   姜榆嗔了他一眼,“你又来,我又不是走不动路,这么紧张干什么。”   出去逛逛也好。   “走,嫂子陪你们。”   她一说去,贺庭岳也是要跟着的。   吴月没想到让贺飞燕回去喊姜榆,竟然把贺庭岳也喊了出来。   “姜科长,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姜榆笑着摇头,“不麻烦,我陪你们逛逛。”   一行人来到友谊商店,吴月想买的是发卡。   她不是没有,焦宗耀送过她很多个。   但每一个,都像是她心口上的刺。   今天,她想给自己买一个。   姜榆细细挑选,最终给她选了个黑色的,上面缀着一朵同色系玫瑰。   贺飞燕脑袋凑了过来,“嫂子,为什么选黑色呀?”   她觉得吴月这种软软的姑娘,就该配粉色的。   姜榆把发卡别在她的头上,道:“希望你和玫瑰一样。”   吴月:“美丽?”   姜榆:“不,带刺。”   吴月展颜,“我很喜欢。”   姜榆抢先一步给了钱,“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一行人就要离开的时候,遇见刚好进来的薛莹。   本就关系不好的她们,自然剑拔弩张。   薛莹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定格在吴月头上发卡。   她眼睛一瞪,“这是我要买的!”   她二话不说,伸手就想把吴月头顶的发卡摘下来。   手还没够到吴月,就被姜榆一巴掌打了开,手背立马红了。   姜榆眉眼一沉,“你爸妈没教过你,要懂礼貌吗?别人已经买了的东西,你还能抢回去,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薛莹捂着手背,愤怒地瞪着她。   “这发卡是我先看上的!我回家拿个外汇券的时间,我让人给我留着了。”   姜榆笑了声,“那你喊它一声,它要是应你的话,我就相信它是你的。”   薛莹气恼反驳:“你这是歪理!”   姜榆不和她废话:“让开,如果你不想我找你爸喝茶的话。”   薛莹能和贺飞燕叫嚣,那是因为在她眼里,她们是平级。   但在姜榆面前,她本能会畏惧。   姜榆的身份,已经是能够和她爸平起平坐的了。   薛莹咬着唇,愤愤不平嘟囔着:“看你们能得意到几时!”   姜榆也是蠢,竟然这么护着吴月。   等吴月反咬她们一口,到时候可别哭。 第549章 把她开除   从友谊商店出来,吴月没急着走。   她回头看了一眼薛莹,轻松就能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恶意。   “姜科长,你为什么帮我呢?”   姜榆笑道:“你是飞燕的朋友,我们一家都护短。”   吴月没再说话,沉默着往前走。   突然觉得“朋友”这两个字好沉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飞燕,不用送我,我想走一走。”   贺飞燕顿住脚步,“你自己可以吗?”   吴月点点头,“北城的春夏秋冬都很有意思,我想听听蝉鸣声。”   “等秋天到了,我陪你去捡银杏叶,扎成一束花,可好看了。”   吴月嗯了声,挥手告别了她,抬脚往前走,留给她一个背影。   姜榆走上前,与贺飞燕并肩。   “嫂子,其实她演技一点都不好,对吧?”   姜榆呼吸一滞,没回应。   贺飞燕扯了下唇角,“我要是不主动和她说话,她总是会扯出一些很尴尬的话题,故意靠近我。”   拙劣又生涩。   可吴月好像没察觉到,她大约以为自己很自然。   “除了我,谁还和她做朋友呀。”   姜榆拍拍她的肩膀,“回家吧。”   贺飞燕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几息的时间,她便把这些烦恼事从脑子里丢了出去。   次日,贺飞燕照常去学校。   难得见吴月气色好,头上戴着的发卡给她增色不少。   “今天真好看,你皮肤白,很适合红裙子呢。”   吴月今日穿的,是鲜艳的红裙子。   听见贺飞燕夸赞,她羞赧地低下头。   “我还怕不好看。”   “不会,特别特别好看!我得去上课了!”贺飞燕语气笃定。 第一节 是她的课,贺飞燕只坐了一会儿便要出去。   连着上两节课,中间会有一个大课间,休息的时间比较长。   过两天就要期末考,所以现在学生基本都是仔细,不累。   贺飞燕抱着课本回到办公室,才到门口,便被人早就撞了下。   她面带不悦看了过去。   “刘子龙妈妈,你来学校有事吗?”   在学校这段时间,她基本能认出所有学生的家长。   刘子龙这个学生倒没什么太大问题,就是他的家人都不好惹。   上至爷爷奶奶,下至父母兄弟,都来过学校。   有时候是为了刘子龙的座位问题,要么说不能靠太近讲台,会吃粉笔末对身体不好。   要么说不能太后面,他听不清老师讲话。   要么是说不能给他排名,倒数的名次对刘子龙身心造成了严重影响。   这回,却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   “贺老师,你在这里也好,我来找吴月!”   贺飞燕笑容敛起,“你找吴老师做什么?她才刚来,很少上课,有事跟我说就行。”   刘子龙妈妈撸起袖子,叉起了腰。   “我就要找吴月!麻烦让她出来说话!”   吴月站起身,走了过来。   一袭的红裙子叫人眼前一亮,这位家长眼里却浮现了厌恶。   刘子龙妈妈上下打量着吴月,肉眼可见的嫌弃。   “你们学校,就让这种人来教我儿子?”   贺飞燕淡声道:“我不太明白你口中的‘这种人’是哪种人?她跟我同一个学校毕业出来的,她的知识水平教你儿子完全足够。”   刘子龙妈妈冷哼,“我不是说知识水平,我指的是人品!贺老师,我把孩子送来学校,他学的可不仅仅是知识,还有品德素养!我强烈要求学校把她开除!”   贺飞燕义正言辞道:“不好意思,我不负责学校的人事调动。刘子龙妈妈,你要是这么能耐,不如把这个意见告诉校长,兴许他会卖你面子。”   刘子龙妈妈觉得自己受到了讽刺,面子上过不去。   然而贺飞燕有些来历背景,她得罪不起。   只好转而把怒气发泄到吴月身上。   “我只是不要她这种人教我儿子,这种诉求很难吗?难道你们以后不生孩子吗,你们就不怕自己的孩子也遇到这种老师,被教坏吗?”   薛莹幸灾乐祸,“这位家长,吴月究竟做过什么,让你意见这么大。”   刘子龙妈妈哼道:“亏得她为人师表,年纪轻轻还没结婚,就去医院打过胎,这种老师的人品,我可不敢恭维!看她穿得妖妖娆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谁知道她来学校,究竟是为了教书,还是勾搭男人。”   吴月脸色“刷”的白了,身形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这些恶毒难听的话说出来,她竟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发不出半个音节。   藏了这么久的秘密,陡然被人揭开遮羞布,让她羞愤欲死。   她本能想要逃避,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善是恶,对她来讲都是一种难堪。   她才退了一步,便被贺飞燕握住了手腕。   贺飞燕在无声告诉她,遇见这种事,退是没用的。   她以前退过,得到的是别人得寸进尺。   “刘子龙妈妈,你确定你刚才说的,是吴月老师吗?”   贺飞燕这双眼睛和贺庭岳最像,微微往下压,锐利如刀。   被她这么看着,刘子龙的母亲压在心底的那股心虚立马冲上脑门。   “我说的当然就是她!”   贺飞燕问道:“医院规定,病人隐私是需要保密的。你说吴月老师以前打过胎,你从哪位医生口中得知?你既然这么肯定,想来是哪个医院较有权威的医生告诉你的吧?”   “这…我……”   贺飞燕:“我记得刘子龙的舅舅好像就是在医院工作,你是从他嘴里得知的吗?他这可是违规了哦,我们完全可以去医院举报他。”   刘子龙妈妈立马否认:“不是,不是他说的!”   “那是哪位医生?现在我还能跟你好好说话,换做是公安来问,态度可就没那么好了。”贺飞燕暗戳戳威胁。   吓得刘子龙妈妈惊慌不已。   “你要报警?我只是来学校行使我的权利,你凭什么报警!”   贺飞燕眉梢一挑,“报警也是我们维护自己的权利,凭什么不能报警?我们不仅要举报医生泄露病人隐私,还要举报你当众闹事。不知道有你这样的父母,会不会影响到刘子龙同学。” 第550章 吃亏是福   刘子龙妈妈被贺飞燕震慑住,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她自己如何无所谓,但她怕影响到刘子龙。   “贺老师,我原先觉得你这人不错,可你怎么……”   贺飞燕冷冷打断:“我怎么了?因为你是学生家长,你觉得我们当老师的就得任由你欺负不还手吗?刘子龙妈妈,造谣传谣也是犯罪,你能为自己的话负责吗?”   刘子龙妈妈下意识看向薛莹,后者连忙避嫌:“你看我做什么!”   贺飞燕脸色沉沉,“我也想知道,她看你做什么。”   薛莹咽了咽口水,“我怎么知道。”   话说到这里,吴月心里已经不再害怕。   她原以为今天注定会很糟糕,贺飞燕的维护是她始料未及。   此刻的她头脑无比冷静,已经想到这件事或许和薛莹有关。   薛莹向来喜欢针对她,现在也不例外。   “我要报警。”   吴月想明白了,她不能慌。   她自乱阵脚,反而将把柄送到了薛莹手上。   这下,慌的人轮到刘子龙妈妈。   “我也想看看,究竟是谁告诉你这些事,指使你来学校的。”   贺飞燕察觉到她的改变,勾起了唇角。   “报警,我支持你。”   萍姐觉得事情不宜闹大,起身劝了两句:“吴月,毕竟是学生家长,还是算了吧。”   这次,吴月没有选择沉默。   “刚才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怎么不见萍姐劝她算了?”   萍姐一噎,讷讷不语。   无他,只因为她习惯性迁就学生家长。   现在刘子龙妈妈已经示弱,何不干脆大事化小。   “吴老师,在学校教书,带着这么多学生,受些委屈是正常的,忍忍就过去了,吃亏是福。一旦报警,对学校的声誉影响也不好呀。”   萍姐思来想去,还是开口劝了几句。   只不过句句都踩在贺飞燕的雷点上。   “萍姐你习惯吃亏,不代表别人也要吃亏。吃亏是福,我祝你福如东海,以后继续吃!月月别跟她废话,报警!”   刘子龙妈妈见她们坚决要报警,慌乱不已。   “我……我就说了几句话,怎么就闹到报警了!都是为了学生好,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贺飞燕走上前,把吴月护在身后,不让她碰到。   “你刚才有跟我们好好说话吗?”   刘子龙妈妈哀求道:“我这不是一时着急嘛。”   吴月不看她,贺飞燕这么护着她,她要是临阵退缩,岂不是让她心寒。   “我只想知道,是谁指使你过来的?”   薛莹脸色微变,悄悄躲到了萍姐身后,手心差点没被自己抠破。   她心跳加剧,偷偷盯着刘子龙妈妈,生怕她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刘子龙妈妈满脸纠结,气虚道:“没有人……”   “不用废话了,报警吧。”吴月没空继续和她拉扯。   吓得刘子龙妈妈慌乱不已,指着薛莹大喊:“她!是她告诉我的!”   她掏了几下口袋,摸出两张大团结,扔回给薛莹。   “钱我不要了,你让她们别报警!”   萍姐身形一僵,回头看着薛莹。   “是你让她来的?”   “不是!”薛莹立马否认,“她冤枉我,我根本不认识她!”   贺飞燕轻哂,斜着眼睨她。   “她是刘子龙的家长,之前还找过你麻烦,你说你不认识?”   薛莹呼吸急促,心虚得眼睛闪躲。   “我刚才嘴快,但我跟她不熟!她说的这些纯属子虚乌有,我好端端的,干嘛找她过来说这些。”   刘子龙妈妈叉着腰,“这钱是你亲手给我的,至于你为什么找我过来,那我怎么知道,肯定是你和她有仇!”   薛莹气笑了,“真是笑话,我和吴月有什么仇!”   “我哪里知道你和她有什么仇,反正就是你喊我过来的,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把我儿子喊过来,他也是知道的。”   薛莹:“他是你儿子,当然向着你说话!”   刘子龙妈妈嚷了起来:“当时还有他同学也在,好几个都听见了,总不能他们个个都向着我说话吧?”   薛莹和她说这事儿的时候,口口声声说吴月性子软,肯定不会反驳。   她只要坐实吴月打胎的事,那就够了。   薛莹也没提过,贺飞燕竟然会出来力挺吴月,还要闹到派出所去。   为了这点钱被住进去,这可就不值当了。   因而她说什么都要把薛莹拉下水。   吴月态度不变:“薛莹,你既然说跟你没关系,那我还是报警,让公安还你清白。”   “别!”薛莹慌忙拉住她。   对上吴月冷淡的眼神,她心里忍不住叫苦,恨极了她。   “我就是让她吓吓你,都是开玩笑的,你这么当真做什么?”   她用力磨着牙,让她最恨的是,明明吴月打胎是真的。   吴月哼了声,冷笑。   “你觉得好笑吗?你之前同时处五个对象,其中两个还是学生家长,我什么时候在外面说过你的事?”   薛莹瞠目结舌,怒斥一声:“你胡说八道什么!”   吴月眨了眨眼,“我开玩笑的,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不好笑吗?”   贺飞燕差点没笑出声,薛莹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看着薛莹一张脸憋成铁青,她心里痛快了。   刘子龙妈妈讨好地看着吴月,“我都老实交代了,能不能不要报警?”   吴月瞥了她一眼,“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但薛莹不行。”   薛莹气得面容扭曲,“凭什么!”   “凭我看你不爽!你已经不是头一回针对我,你大概是觉得,我还会像从前一样,对你处处忍让,对吧?”   吴月先前忍她,无非是看在她爸的面子上。   有爸撑腰的孩子,总是不一样的。   可这回,她也有人撑腰了。   吴月看向贺飞燕,胸口涨得很满,特别暖。   薛莹不服,但被人拿了把柄,清楚自己处境不妙,不得不低头。   “我跟你道歉总行了吧?”   吴月定定地看着她,杏眸里酝酿着风暴。   她和薛莹认识得早,以前她也是这样,弄坏了自己的东西,再假惺惺来一句道歉。   吴月嗤笑,因为她好欺负,所以就都来欺负她。   “我不接受。”   薛莹心想她都忍着屈辱低头了,吴月究竟还想怎么样!   仗着贺飞燕撑腰,就能翻脸不认人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   吴月和她对视,头一回堂堂正正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我要学校处分你!”   薛莹被她气笑了,“学校是你开的吗,你说处分就处分!”   贺飞燕凉凉道:“这简单,学校不处分,我们可以报警。” 第551章 我什么都知道   萍姐眼看着这件事,从老师和家长之间的矛盾,变为了老师之间的官司。   既然只是学校内部的事情,这便好解决多了。   她把薛莹往前推了一把,劝道:“吴月是觉得你道歉不够诚意,快给人家鞠个躬,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薛莹觉得自己愿意低头,吴月就该好好受着。   哪怕她不道歉,吴月又能怎么样?   真以为焦宗耀会给她撑腰吗,又不是亲爸。   不等她说话,吴月先开口堵住她:“我不接受道歉,我只要学校处分她。”   薛莹转而看到肖主任从门外走了进来,嗤了声。   她有恃无恐,坐了下来,双手抱在胸前。   “那你就和肖主任说说,看他会不会处分我。”   肖主任和薛厂长关系好,在学校一直很护着她。   他得过她家不少好处,肯定不敢处分她。   “怎么了?都打上课铃了,薛老师你怎么还不过去?”肖主任沉着脸道。   要不是学生来喊,他还不知道薛莹竟然旷课了。   薛莹撇撇嘴,抱着课本往外走。   “那就劳烦肖主任处理一下吴老师的事,免得她老是咬着我不放。”   说罢,她便走了出去。   仗着肖主任会给她撑腰,她丝毫不把吴月放在眼中。   肖主任看了一眼刘子龙妈妈,这才问起:“发生什么事了?”   贺飞燕口齿伶俐,三两句话把事情说了一遍。   肖主任知道她和吴月关系好,自然偏着她。   换做是以往,他大概就向着薛莹说话了。   可贺飞燕家里什么情况,他清楚得很。   兄嫂都是科长,前途大好,可比薛莹家风光多了。   薛莹和贺飞燕两人,他可得好好衡量。   “肖主任,我觉得……”萍姐想开口劝两句,被肖主任打断。   “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不用你多嘴。”   说罢,也没在意萍姐脸色不对,直接道:“薛莹这次做的事过分了,学校会处分她,下学期在开学典礼上做检讨。”   他心想,这应该够有诚意了吧?   岂止是有诚意,简直出乎吴月的意料。   “谢谢肖主任秉公处理。”她点了点头。   肖主任温和一笑,“我这人向来都是公正的,吴老师好好工作,别被这些事影响到自己。”   而后,他又看向贺飞燕。   “飞燕也好好努力,明年的优秀教师,我看好你。”   贺飞燕能力足够,明年把名额给她,也算是实至名归。   “谢谢肖主任,我会努力。”   看着肖主任就这么做了决定,而后走出办公室,萍姐终于认清了一点,他就是墙头草。   现在看着贺飞燕家里风光了,他又开始讨好她。   “我原先以为你最讨厌的就是仗势欺人,没想到你今天也成了这种人。”萍姐冷睨着贺飞燕。   只有她无权无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贺飞燕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察觉到她说的是自己,萍姐已经走出了办公室。   贺飞燕张了张口,怒极发笑。   “我欺负谁了?”   吴月低声道:“大约是听到肖主任的话,她觉得优秀教师这个名额被你内定了吧。”   贺飞燕沉默不语,难道只要是她评选上,就是走后门吗?   她先前为自己发声,名额却落到萍姐头上,她不也没意见。   贺飞燕心里觉得委屈,难道她应该为了避嫌,放弃评选优秀教师吗?   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姜榆,垮下的腰背渐渐挺直。   不,她凭什么要放弃!   “我没有内定,我是凭借实力获得的,我这一年的综合评估分是最高的!他们说我内定我就是内定吗,不过是实力不如我,故意泼我脏水罢了。”   她自信的神情和嗓音,感染到了吴月。   吴月方才心里还想着,为了避嫌,贺飞燕大概得放弃名额了。   然而,贺飞燕总能叫她出乎意料。   这种自信,她从没拥有过。   “飞燕,你很优秀。”   贺飞燕扬起下巴,志得意满。   “我一直知道。我嫂子说过,要敢于站出来,为自己鸣不平!如果连我们自己都不爱自己,还指望别人来护着我们吗?”   薛莹上完课,才从萍姐口中得知,肖主任已经决定要处分她。   那一刻,她的天都要塌了。   如贺飞燕所想,她自然第一时间去质问肖主任。   然而这种行为,只会惹得肖主任愈发反感,直接把薛莹的所作所为上报到学校。   必须严惩!   从肖主任办公室走出,薛莹眼都是红的,垂头丧气。   这是她第一次搬出她爸说话,却没用。   肖主任根本不卖她爸面子,还落井下石说了句:“薛莹,属于你父亲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薛莹满心不甘,想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   薛厂长现状只是暂时的,等焦宗耀事成,跟他同一阵营的人都会扶摇直上。   可这些话,她都不能说。   从学校走出来,她远远瞧见贺飞燕和吴月并排的身影。   她眼底的恨意愈发浓郁。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如果没有贺飞燕的多管闲事。   薛莹紧紧攥着自行车手把,恨意冲上脑门,挤压得五脏六腑都疼了。   她一把推开自行车,带着愤怒的步伐飞快往前。   “贺飞燕!”   贺飞燕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转头便看见了她。   “你以为吴月是真心对你好吗?她故意接近你,带着什么目的你知道吗?贺飞燕,你以为自己很正义是不是,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薛莹嘶吼出这一番话,想从贺飞燕脸上看到愤怒。   然而,她脸上却一片平静。   “说完了吗?”   贺飞燕收回目光,看向神色无措的吴月。   “走吧,我送你回家。”   吴月僵在原地不动,怔怔地看着她。   贺飞燕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我会信她吧?”   薛莹气得冒烟,“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贺飞燕没理会她的歇斯底里,让吴月坐上后座,踩着自行车飞快离开。   等走出一段路,吴月才开口,嗓音嘶哑。   “飞燕,如果是真的呢?”   贺飞燕握住了刹车,回头看她。   “你说什么?”   吴月神色复杂,哽咽道:“如果薛莹说的是真的呢?”   贺飞燕抿着唇,“她说的哪些话?”   “所有。”   包括她打过胎的事。   贺飞燕继续踩着自行车,慢悠悠往前。   傍晚的夕阳,温柔地洒在她们身上。   “我们刚毕业那会儿,大家都接到了分配通知,我虽然过程多舛,但结果是好的。那时杜笑笑……杜笑笑你还记得吧?”   “记得,她是我同桌。”   可那会儿她一心只想着离开这个世界,没有力气和外界联系。   贺飞燕嗓音低低的,徐徐道来。   “她很担心你,喊我一起去你家,可我们只见到了你妈妈,看到她去医院。杜笑笑以为你生病了,想去探望你。”   结果她们跑到医院才知道,吴月刚打胎。   杜笑笑哭着拦住她,说:“我了解吴月,她不会希望有外人知道这件事,我们就当没来过。”   隔了许久,贺飞燕原本都要忘记这些事了。   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好似就发生在昨天。   坐在她身后的吴月泣不成声。   她一直防备着所有人,总觉得这件事是她的污点,会被人当成伤害自己的利器。   却不知,早有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小心翼翼护着她。   “吴月,我什么都知道。”   薛莹说的话,所有,她都知道。 第552章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近日厂里事儿少,姜榆却没闲下来。   眼看着七月一天天过去,她心里就像是有一根弦,愈发紧绷。   从焦宗耀那里挖出来的财物,她留了一部分变现,交给贺庭岳去采购物资。   剩下的都上交了。   不过这么多东西,她自然没敢光明正大上交,而是先偷偷交给了郑厂长。   这么一大批宝藏出现在眼前,别说郑厂长,就连钱主任都惊呆了。   钱主任神色有几分复杂,问:“你们不会把焦宗耀的老巢给端了吧?”   郑厂长大为吃惊,“这些东西是焦宗耀的?你们偷了他家?”   姜榆不满道:“主任,这怎么能说是偷呢?我们这是劫富济贫呐!”   郑厂长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什么时代了,法律允许你们劫富济贫了吗?”   无论姜榆的出发点是什么,她和贺庭岳的行为,都属于犯法!   要不是焦宗耀不敢报警,他们现在已经进去蹲着了。   姜榆理直气壮:“你就当我们从山上挖的不就行了,我们拾金不昧,慷慨解囊,你们得给我发锦旗!”   郑厂长和钱主任双双在心里暗骂,不要脸!   钱主任按了按眉心,心里的惊愕仍然没有减少。   任谁看到这么大笔的财富,都会晃神。   “你确定要上交?”   姜榆苦笑,“钱主任,您现在问这些话是不是太迟了?”   她已经决定了,就别再来动摇她的决心。   郑厂长面色沉重,拍了拍她的肩膀。   “姜榆,很好。”   这么多东西,有几个人能做到毫不犹豫上交。   姜榆和贺庭岳此举,连他都觉得服气。   贺庭岳确实没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卫白筠还在贺家的时候,再多珍贵的东西他都见过。   “我只希望,这些东西能落实到人民群众的身上。”   这点也是钱主任所希望的。   “我们尽力。”   把这些东西上交,姜榆心里反而安定下来。   省得她每天悬心,总想着要把这些东西藏哪里。   这些东西虽然不是她的所有物,却让上头瞧见了她的诚意和决心。   对待她所“预言”的地震,也愈发重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姜榆却未能彻底安心。   这两日,学校期末考试结束,师生正式进入假期。   徐丽华感叹:“当老师也是个金饭碗,每年都有这么长的假期的。”   工资算不上高,但光是这假期都足够令人眼馋。   贺飞燕长叹一声,“徐大妈,要是你批改了这些孩子的试卷,你就知道当老师也不轻松。”   她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脾气越来越差了。   徐丽华笑道:“不轻松,都不轻松。”   林红霞手里拿着蒲扇,心想贺飞燕这条件,竟然没有媒婆上门,也是少见。   “飞燕,你处对象了没?”   贺飞燕摇头,“我每天都忙着呢,哪里有空处对象。”   林红霞啧了声,“处个对象能费多少时间?你现在年轻,总想着不着急,可时间眨眼就过,回头等年纪大了再找,条件好的就被人挑走了。”   贺飞燕没把她的啰嗦当一回事,但大院这边的大爷大妈都是如此,他们也没有恶意。   “慢慢找呗,我反倒觉得年纪大一些结婚更好,至少经历多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能多攒一些钱。”   林红霞不赞同,“结个婚需要多少钱?”   贺飞燕掰着手指给她算:“结婚不花多少钱,两口子不吃不喝吗?不养孩子吗?我可不想一大家子挤在一个屋檐下。”   就她现在住的屋子,她都嫌挤呢。   林红霞撇撇嘴,“那你不如招个上门女婿,反正你嫂子不能生,回头你生了孩子随你姓,往后你大哥的东西就是你的了。”   “林阿姨你怎么说话的?谁跟你说我嫂子不能生了,当谁都跟你儿子一样呢!”   贺飞燕最听不得有人说姜榆不好,差点没和林红霞干一架。   “我嫂子身体好着呢,我就没见过你们这么坏心眼儿的,成天盼着别人不能生。”   林红霞嗤道:“你也就自己骗自己,你嫂子前段时间还去医院检查,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呢。”   贺飞燕叉着腰反驳:“我嫂子去医院检查,那是因为……”   话音戛然而止,她这才想起姜榆肚子里的娃还不满三个月,不宜大肆宣扬。   她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想到家里这宝贝大侄,她便觉得宁可信其有。   王茉莉恰好从门口走过,脑袋探进来。   “因为什么?”   林红霞睨着贺飞燕,“你倒是说呀。”   贺飞燕支支吾吾,还是忍着吧。   林红霞面露不屑,还说不是不能生。   真要是没问题,贺飞燕怎么会不敢说。   王茉莉佯装好心走了过来,“飞燕,你劝劝你嫂子吧,我这边认识个老中医,专供妇科这一块。只要是女人,身体多少有点问题是正常的,干嘛看个病都要偷偷摸摸。”   贺飞燕白了她一眼,“谁偷偷摸摸了?我嫂子去医院那是光明正大的,她哪里需要偷摸了!”   偷偷摸摸的明明是许珍珍。   她这话一出,林红霞便觉得她是默认了姜榆不能生的事实。   林红霞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贺庭岳对姜榆真是死心塌地。   条件这么好,娶了个不下蛋的母鸡。   到了晚上,她打量着自家女儿。   付向云也是老师,秀气温婉,性子也好。   她这条件,也该配一个同样优秀的男人。   “向云,你没在学校处对象吧?”   付向云摇摇头,“没呢,还早。”   她和贺飞燕一样的想法,觉得自己年纪还小。   林红霞虚虚搂着她,压低声音在她耳旁问:“你觉得小贺怎么样?”   付向云面露不解,“你说贺科长?”   “哎哟,叫什么贺科长呀,这也太生分了!你也算着他看着长大的,跟着贺飞燕喊一声哥,不过分!”   付向云:“……我不习惯那样喊,我和他又不熟。”   林红霞面带不满,“现在不熟,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付向云羞恼地瞪了她一眼,“妈你说话注意点,我和他能培养什么感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想破坏他婚事。”   这要是传出去,得被人笑死。   林红霞朝着她额头上敲了下,“什么破坏他婚事?你也不想想,姜榆不能生,小贺有权利找一个条件更好的!”   付向云瞪直了眼,她没想到自家老娘竟然真打着这么不要脸的主意。   “妈!”她蹭地站起来,推开了林红霞。   付向云满脸羞愤,为她的龌龊想法感到不耻,偏偏这人却是自己亲妈。   “谁跟你说姜榆不能生的?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不能生,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能不能生,那是他们两口子的事,我也没想过要嫁一个二婚的。”   林红霞还觉得她不识好歹。   “同样是二婚,这人和人也是不一样的!小贺虽然是二婚,可他条件多好呀,他家还是万元户!”   付向云咬牙反驳:“我管他条件好不好,反正这事儿你别想了,不可能!”   林红霞见她实在反对,便暂时把这心思压下。   等以后她就知道,自己是为了她好。   “上次让你朋友打听的事儿,你再让她问问,看看姜榆是不是真的不能生。” 第553章 精神科那个魏楠又发疯了   贺飞燕为着林红霞说的那些话,在家里骂了一晚上。   听得姜榆很是无奈。   “你又不是头一回知道她是什么人,理她做什么?”   贺飞燕哼了声,“我就是听不惯嘛!嫂子你家表姐也是,她还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呢,就差在脸上写着幸灾乐祸这几个字了。”   姜榆笑着岔开话题:“学生什么时候回学校拿成绩单?”   “一个星期吧,我改试卷改得头都大了。”   批改了试卷还要写批语,她想想都头疼。   “期末考那两天,薛莹带着她爸来学校找了肖主任,她还以为肖主任能卖她爸面子呢。”   贺飞燕幸灾乐祸笑了起来,想到薛莹那难看的脸色,她就觉得心里痛快。   “肖主任虽然是墙头草,但不得不承认,这种人确实能混得最好。”   见风使舵,永远对外界的事物拥有最敏感的嗅觉,这也是一种本事。   姜榆随口问了句:“吴月怎么样?”   “状态还行。”   大家都以为刘子龙妈妈是在胡说八道,基本没人会信。   姜榆点点头,“问问她明儿有没有空,来家里吃饭。”   焦宗耀应该很乐见她和贺飞燕走得近。   “好,我等会儿去问问她。”   姜榆想了想,“我陪你一起吧,出去走走。”   结果来到吴月家里,才知道她生病住院了。   吴凤喜熬了夜,脸色有些苍白,刚好回来一趟,就遇见了贺飞燕和姜榆上门。   “你们能去医院看看她吗?月月肯定会很高兴。”   她知道吴月是带着目的接近贺飞燕的,但她也能感受到,吴月是真心和她交朋友。   贺飞燕自然满口应下。   “嫂子,要不你先回家,我去看看月月。”   姜榆想着反正出来了,跟着她去医院看看也无妨。   吴凤喜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姜榆。”   三人才出门,转头和焦宗耀遇见。   焦宗耀和姜榆关系不和不是秘密,一见面气氛就凝滞起来。   吴凤喜讷讷道:“飞燕过来看月月,姜榆陪着她过来。”   姜榆主动开口:“焦副主任,好久不见。”   焦宗耀冷冷一哼,“我以为姜科长并不想见到我。”   “是不太想。”姜榆坦言,主打一个真诚。   吴凤喜替她捏了一把汗,“宗耀……”   “去吧,想来月月会很高兴见到她们。”焦宗耀开口道。   来到医院,吴月俨然很惊讶她们会出现。   贺飞燕担忧道:“怎么好端端生病了。”   吴月笑了笑,“就是发烧而已,不严重,今天吊完水就能出院了。”   贺飞燕眉头微皱,“我听阿姨说都快四十度了,怎么可能不严重。”   吴月道:“现在不是退烧了嘛。”   她垂眸,敛起了眼底的情绪。   才放假,她便觉得在家里的日子度日如年。   才去学校工作多久,她便已经不习惯在家里待着的日子。   只要和焦宗耀朝夕相对,她便觉得恶心。   “吴阿姨,月月什么时候出院?”   吴凤喜道:“今天下午。”   姜榆道:“不然让月月来我家住几天?”   吴凤喜和吴月俱是一愣,面带错愕。   “这会不会不方便?”吴凤喜有些不好意思。   可她心里是高兴的。   她明白吴月的痛苦,却又无法更改现状。   如果姜榆能给吴月一个喘息的时间,她自然乐意。   “不会,就是怕吴月会不会不自在。”   吴月下意识看向贺飞燕,后者冲着她笑。   “我房间挺大的,再睡一个也不成问题,就是我妹妹也在,不知道你会不会嫌挤。”   “不会。”吴月说得毫不犹豫。   吴凤喜偷偷抹泪,“我回家给你收拾衣服,你就不用再回去一趟了。”   探望完吴月,姜榆走出病房。   差点和匆匆走过的付向云撞上。   付向云闷头往前,囫囵说了句“对不起”。   姜榆认出了她,问道:“向云,你来医院做什么?生病了吗?”   付向云吓了一大跳,皆是因为她心虚。   她被林红霞催得烦躁,便来医院找朋友打听姜榆的事。   没想到才来,就和姜榆撞上。   这人真不能在背后做坏事。   “没有,我就是……就是来看朋友。”   姜榆哦了一声,“那你慌什么,我还以为你做贼了呢。”   付向云讪笑,“我没慌,我就是吓了一跳。”   姜榆点点头,看着她好像很心急的样子,没再留她。   她盯着付向云的身影看了一会儿,心里实在好奇,抬脚跟上。   付向云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实在不像是来探望朋友的。   她跟着付向云来到妇科,竟然真是来找朋友的。   不过她朋友不是病人,而是护士。   两人说话没有避讳,旁若无人。   “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一个叫姜榆的嘛,你帮我查查她是不是不能生。”   “我怎么查?”   付向云道:“她来你们这边检查过身体,叫姜榆,肯定有病例的。”   她那朋友愣了下,“查她做什么?”   姜榆一时无语,她也想知道。   付向云叹气,“我妈想知道她能不能生。”   “她又不是你嫂子,你妈查她做什么?”   付向云拍拍她的肩膀,“你不懂,帮我这个忙就好。”   姜榆闪身到角落,看着付向云离开。   她那个朋友还站在原地嘟囔:“哪个江?哪个于?这也没把名字告诉我呀。”   姜榆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忽然听见另外一个护士跑了过来。   “小林,精神科那个魏楠又发疯了!快快,我们过去看看!”   小林立马把付向云交代的事抛在脑后,急匆匆道:“我上次就没看见他发疯,这回可不能错过!”   姜榆:“?”   魏楠?是她想的那个人吗? 第554章 哪门子长辈?   小林和另外一个护士跑得飞快,没注意到姜榆的身影。   走到半路,姜榆遇见了贺飞燕。   “嫂子你跑哪儿去了,不是让你在楼下等我吗?”   “别说话,跟我走。”   姜榆拉着她,远远看见小林进了住院楼。   “有情况!”   贺飞燕和她默契十足,知道她这模样肯定就是有热闹看。   姑嫂俩一拍即合,朝着住院楼跑去。   “嫂子,谁在这边呀?”   姜榆道:“魏楠好像在精神科。”   贺飞燕惊呼:“他疯啦?”   “好像是,不确定。”   所以姜榆才想过来一探究竟。   两人上楼梯的时候,被人喊住。   “姜榆!”   如此讨人厌的声音,姜榆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她顿住了脚步,回过头,却意外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庞。   男人已是中年,五旬年纪,带着儒雅的气质。   哪怕年纪大了,也不妨碍姜榆从他脸上看出贺庭岳和贺飞燕的影子。   她脑海中灵光一现,立马想到了他的身份。   姜榆看了一眼贺飞燕,见她僵直地站在原地,便知道她心里还是在乎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她伸手握住贺飞燕的手,唇角扬起笑容。   “原来是魏秀茹同志,真巧。”   魏秀茹没搭理她,反而和身旁的男人介绍:“经义,你还不知道吧,这位是庭岳的媳妇儿,姜榆。”   姜榆眉梢一挑,对上贺经义那打量审视的眼神,讽刺在脸上一闪而逝。   “魏秀茹同志别只顾着介绍我呀,要不要也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想来这么久不见,你们挺陌生的。”   姜榆这嘲讽的眼神,就差直接在贺经义身上贴一个“不负责任”的标签。   贺经义皱了下眉头,“你果然性格顽劣,没有教养。我是你的长辈,起码的尊重得有。”   姜榆居高临下看着他,“贺同志,不是所有年纪大的人都能是我的长辈,更不是所有长辈都值得我尊重。光长年纪不长脑子的,我家可没这种长辈。”   贺飞燕暗暗在心里给她竖起大拇指,庆幸自己今天是和姜榆在一起。   让她这样怼贺经义,她可不敢。   贺经义出身贺家,到了这个年纪,身居高位已久。   大半辈子都是顺风顺水,极少有人敢像姜榆这般不尊敬。   威严被挑衅的他,脸色沉下。   就是这种表情,贺飞燕小时候见过无数次。   他很忙,贺飞燕小时候很难得见他一面。   但少数的见面,他都是在用这副表情训斥她。   “姜榆,能年纪轻轻走到今天这一步,可见你是个聪明人。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姜榆神色略带苦恼,皱了下眉头。   “聪明人很多吗?好像也没有。”   至少眼前这两个,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贺经义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魏秀茹对姜榆成见这么大。   简单的几句交锋,他便已经感到了憋屈。   这种感觉,已经多少年没有过了。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姜榆看向贺飞燕,“他不是你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吗?”   贺飞燕愣住,迟钝地点了下头。   “是。”   姜榆目光带着同情,“他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是来看精神科的吗?”   魏秀茹怒不可遏,斥道:“姜榆,你不要太过分!”   姜榆歪了下脑袋,“魏同志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先撩着贱!你见我什么时候主动找过你?先前我和魏副科长说过一句话,今日同样送给你。我从不和贱人交朋友,包括你俩。”   魏秀茹眼眶微红,嗔怨地看着贺经义。   “你现在知道我没说谎了吧?哪里是我们针对她,只有她为难我们的份儿。魏楠会变成今天这样,也是她害的。”   这话贺飞燕就不同意了,谁不知道魏楠有今天是自作自受。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弟弟出事,跟我嫂子有什么关系!”   却遭到了贺经义的呵斥:“跟着你大哥这么久,你的教养是越来越差了!她是你的长辈,她弟弟也一样,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说不过姜榆,只好在贺飞燕身上寻找作为长辈的威严。   作为父亲,他可以不负责任,却不允许儿女不敬。   姜榆越看,越觉得他可笑。   “哪门子长辈?是婚内出轨的长辈,还是无媒苟合的长辈?”   一句话,戳中了台阶下两人的痛处。   贺飞燕暗戳戳躲在姜榆身后,偷看着贺经义的脸色。   黑如锅底,隐隐抽搐着,带着说不出的狰狞。   姜榆比贺庭岳还能气人,她从未在贺经义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   哪怕当初贺庭岳毅然决然砸了贺家,带她离开,贺经义也只是愤怒。   “作为人民的公仆,不仅应该服务于人民群众,更应该以身作则,检讨自身,为群众做榜样。我看二位的觉悟,还不够呀。”   姜榆啧啧摇头,“难怪能维护魏楠这种人。”   贺经义怒斥:“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老子!老子当初上战场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魏楠是哪种人?他是贺飞燕的舅舅,名义上也是你的舅舅!”   哪怕是贺庭岳,也没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过。   姜榆几乎是戳中了他身上所有的逆鳞。   “你简直放肆!贺庭岳什么眼光,竟然让你这种人进了我贺家的门!”   姜榆哼笑一声,“他眼光一直挺好的,摒弃了这种垃圾家族出来自立,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贺飞燕气得眼眶发红,明明很怂,却还是走出来面对贺经义。   “我没有舅舅,你和魏秀茹连个结婚证都拿不出来,她连后妈都算不上,我哪里来的舅舅?你眼瞎了吗,魏楠这种龌龊的东西,你都能护着他!”   贺经义愤怒不已,强势洪亮的声音在楼梯间回响。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他秉性温和,是个再好不过的人。倒是你,离家多年,愈发不像话!我真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当你哥把你带走。”   贺飞燕冷笑,“你真是可笑,不后悔自己婚内出轨,不后悔自己搞出一个私生子,不后悔把外面的情妇接回家,不后悔把我妈妈逼走,现在知道后悔了?” 第555章 你也没放过他   贺飞燕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贺庭岳从不让她接触贺家。   光是一个父亲,就足以让她作呕。   “嫂子,我们走吧。”   她一句话都不想和他多说。   姜榆回过头看了一眼,却见贺经义气得摇摇欲坠,险些从楼梯上摔下。   魏秀茹险险扶住,对贺飞燕投以谴责的眼神。   “你爸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你们兄妹,你怎么能这样说他?”   贺飞燕冷嗤,“惦记?他怎么惦记我们的?他给过我一分钱吗?他给过我一颗糖吃吗?连我妈的嫁妆他都送给了你这个贱人,这叫惦记?”   “飞燕,多说无益,走吧。”   姜榆握住贺飞燕的手,拉着她上楼。   才走到二楼,便听见一阵吵闹声。   “快抓住他!拿绳子,拿绳子把人绑住!”   后面的魏秀茹大惊:“糟了,魏楠!经义,先别生气了,先去看看魏楠吧!”   贺飞燕拉着姜榆不让上前,“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姜榆也怕出意外,只好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找了个最佳观看点。   她一时间分不清魏楠究竟是不是真的疯了,因为她从没见过有人疯成这样的。   他力气奇大,在场的医护人员根本制不住他,叫他挣脱了一次又一次。   而后,他抓住其中一位路人,噘着嘴就要亲。   姜榆:“……真疯了?”   贺飞燕观察片刻,“我发现他只亲男同志。”   像小林那两位女同志,他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姜榆点点头,若有所思。   “男同志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   不多时,魏秀茹和贺经义过来了。   魏秀茹爱弟心切,飞奔而上。   “阿楠,你看看姐姐!你冷静一下,控制住自己。”   看见魏秀茹的那一瞬间,魏楠安静了下来,医护人员再次拿着绳子一拥而上。   被贺经义怒斥:“你们干什么!他是病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对他!”   他一把将魏楠扯了过去,护在身后。   贺飞燕:“……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姜榆:“我也是。”   贺经义还想开口谴责,脖子却被身后的魏楠勒住。   他反应不及,嘴已经被魏楠结结实实堵住。   那一瞬间,画面仿佛定格了一般,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   贺飞燕一把揪住姜榆的胳膊,目瞪口呆。   “嘶……亲上了!”   真丢人呐,幸好没人知道这是她爸!   魏秀茹崩溃得嘶喊:“住嘴!魏楠你给我住嘴,他是你姐夫啊!”   一旁的医生气急败坏要把他们拉开:“住手,你们不要再亲了!”   姜榆激动得直咬手指,这种热闹,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   刺激!   医护人员好不容易把魏楠和贺经义分开,一看,贺经义嘴唇都被咬破了。   魏秀茹哭着道:“经义,魏楠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有些神志不清。”   贺经义六神无主,做不出任何回应。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经历如此耻辱的事。   以至于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以何种面目,来面对这些同情的目光。   而这些同情的眼光中,其中还有两道来自他的儿媳妇和女儿!   姜榆憋不住笑,“贺同志,魏副科长秉性确实温和,就是有些狂野。”   贺经义气血上涌,手颤抖起来,指着姜榆。   “你!你!”   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白眼一翻,被活生生气晕过去。   魏秀茹尖叫一声:“经义!”   贺飞燕瞪大眼,“他这也太脆弱了吧?”   姜榆睨着她,“是留在这里继续看热闹,还是回家?”   “回家吧,我觉得没什么好看的。”   最精彩的部分已经看完了。   从医院走出来,贺飞燕看见了贺经义的警卫员,正站在车边等他。   她勾起唇角,盈盈一笑走了过去。   “贺首长晕了,你快上去看看。”   警卫员脸色微变,“怎么回事?”   贺飞燕脸上带着坏笑,“贺首长好艳福,被人亲晕的,快去吧。”   姜榆看着急匆匆离开的警卫员,拍了下贺飞燕的肩膀。   “你也没放过他。”   ……   贺经义晕倒没一会儿就醒了。   但看着围在病床前的这些人,他情愿自己晕着。   偏偏他一睁眼,魏秀茹就大喊:“经义,你终于醒了!”   他床边还坐着贺钧道夫妇,叫他实在没脸出声   “大哥,你没事吧,我喊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贺经义硬邦邦道:“不用。”   还嫌不够丢脸吗。   其他人都沉默不语,只有魏秀茹哭哭啼啼求着他的:“经义,魏楠不是故意的,他受了刺激,精神有些不稳定。”   那警卫员不满道:“就算受了刺激,也不能强吻别人啊,我看他可怕得很!”   贺经义:“……”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魏秀茹瞥了他一眼,“我弟弟就是因为精神状态不好,所以才来医院看病,何必和一个病人计较。”   警卫员呵了声,“精神状态不好,这张嘴还挺好的。”   贺经义:“……闭嘴。”   警卫员立马接话:“首长让您闭嘴,您还是去照顾您弟弟吧,这边有我照顾。”   贺经义:“我让你闭嘴,你们都给我出去。”   “经义,我……”   “出去!”贺经义大喝一声。   他现在谁都不想见。   贺钧道率先起身,淡声道:“大哥,那你还是好好养病,回头我来接你出院。”   贺经义冷声道:“不用。”   魏秀茹只好不情不愿跟着走了出去。   二房的褚云美和她向来不和,连面子情都做不到。   “我听说大哥今天见到飞燕了?你怎么没把她留下,有她陪着,大哥心里肯定也舒服。”   魏秀茹脸色沉下,“她巴不得她爸出事,哪里会留下来。”   褚云美凉凉道:“她始终都是贺家的孩子,以后家产也是有她一份的。你与其在背后动一些小动作,不如好好修复大哥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兴许大哥什么时候还会赏你一张结婚证。”   只要魏秀茹一天没和贺经义结婚,那一声“大嫂”,她一天不会喊出口。   不过在褚云美心里,贺经义也是可笑。   卫白筠早被他恶心透了,好似坚持着不和魏秀茹领证,就能掩耳盗铃一般。   “少说两句。”贺钧道轻斥。   褚云美哼了声,率先走下楼。   魏秀茹眼眶微红,神色复杂看着贺钧道。   “你要去看看魏楠吗?”   贺钧道没回答,反而说道:“他已经离职许久,再不复职,这个位置怕是不能给他留了。他现在这个状况,要不……”   “不行!”魏秀茹急忙喊道,“要是连工作都没了,那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我求求你。”   她伸手揪住他的衣摆,苦苦哀求。   贺钧道连连后退,和她拉开距离。   “你注意点!”   魏秀茹看着他避嫌的模样,冷冷一笑,语带不屑。   “你睡我的时候,可没见你有君子风度。”   贺钧道狼狈地避开她的目光,匆匆应下:“我知道了,会尽力帮他。”   看着他走人,背影带着肉眼可见的惊慌,魏秀茹笑了起来。   想到魏楠,笑容不免淡了几分,转而往他的病房过去。   还没到病房,两个护士与她错身而过。   嘴里讨论的话,却叫她精神一振。   “小玉你确定吗?我让你帮忙查的名字,是姜榆!”   “我知道呀,江于嘛,她是我们主任的外甥女,先前打过好几次胎,后来找了个冤大头当接盘侠。她因为流产坏了身体,怀不上,还求着我们主任买通了男科的医生,带着她男人去检查,开了一张她男人不孕不育的证明。”   小林怔怔地张着嘴,还有这种事!   “别看她玩得花,可她婆家根本不知道她之前是什么样的人,嫁得特别好,那个男人跟二十四孝丈夫似的。”   小林瞪大了眼,这些倒是和付向云说的很符合。   那应该没错了,就是这个姜榆!   魏秀茹同样震惊不已,站在原地,愕然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一时间,她都分不清自己的情绪是高兴多一点,还是惊愕更多。 第556章 这个原因够吗?   贺经义的事情,很快被姜榆抛在脑后。   她和贺庭岳提过一次,他也是脸色淡淡,全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吴月出院后,住到了姜榆家里。   大家都知道她和贺飞燕感情好,来这边住几天也正常。   但想到她竟然是焦宗耀的继女,大家再看她的眼神就复杂了。   谁不知道姜榆和焦宗耀是对立关系。   然而姜榆却像是毫无芥蒂似的,对待吴月一切如常。   这些事姜榆都不放在心上,厂里为着要不要给魏楠留职这件事,特地召开了会议,她自然也要参加。   等来到会议室,她才知道原来是郑厂长提出让魏楠离职,并且给予一定补偿的方案被驳回了。   驳回提议的人正是焦宗耀。   这才有了今天的会议,商讨是否应该继续让宣传科副科长一职空悬。   焦宗耀义正言辞道:“魏副科长在工作上并无大错,这时候将他开除,岂不是有卸磨杀驴的嫌疑。”   姜榆淡声道:“魏副科长工作能力一般,进厂几月,也没有杰出贡献,用‘卸磨杀驴’一词,有些言重了。再者,他人品有瑕疵,是有目共睹的。”   焦宗耀冷冷睨着她,“所以姜科长的意思是,要开除魏副科长?”   “不是开除,是劝退,毕竟如果是开除,厂里可不会给他任何补偿。”   姜榆纠正他的话:“性质上,还是有本质差别。”   焦宗耀瞥了一眼在座的人,大多是郑厂长的人。   郑厂长又和钱主任站在同一阵营,他确实没有胜算。   “反正我坚决反对让魏楠离职。”   钱主任道:“其他人的意见呢?”   郑厂长语气缓和:“不是非要劝退魏副科长,而是他现在的身体,不适合继续担任副科长一职。”   焦宗耀不信,“我看你不过是为铲除异己找借口罢了。”   郑厂长老神在在,笑了笑。   “焦副主任多心了。”   这场会议最终没有讨论出结果,最后焦宗耀愤然离场。   钱主任没留他,而是提出:“老郑,组织人去医院看看魏副科长。”   姜榆挑了挑眉,现在的魏楠估摸着不想让他们看。   不过钱主任都开口了,她自然不会反驳,跟着去就是了。   她没想到的是,焦宗耀比他们先到一步。   他大概也没想到魏楠会这么疯,话还没说两句,就把他按着啃。   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正好落在国棉厂一行人的眼里,已经不是震撼足以形容了。   姜榆发出一声感叹:“原来焦副主任和魏副科长是这关系,真是世风日下啊!”   一时间,众人的脸色都有些扭曲,都是憋的。   人家钱主任还在这里,他们总不能笑出来,只能硬生生憋着,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焦副主任好不容易把魏楠推开,脸色通红。   “魏楠,你疯了!”   魏楠抱着他,噘着嘴。   “亲一下!就亲一下!”   这画面看久了,姜榆觉得自己眼睛都脏了。   贺庭岳伸手捂住了她的双目,“别看。”   注意胎教。   姜榆低声道:“我之前就看过了。”   不过啃的是贺庭岳他爸。   “注意女儿的胎教,下次遇见这种事不准看热闹。”   贺庭岳微微低头,在她耳旁说道。   姜榆有些无奈,孩子还不到三个月,他已经笃定是女儿了。   万一生出是儿子,指不定以后得和他打一架。   焦副主任好不容易从魏楠手下脱身,朝着门口飞奔而出。   魏楠好不容易得手,哪里会轻易放过这个目的,追着他出来。   贺庭岳护着姜榆后退,避开了人群。   不料焦宗耀竟朝着姜榆跑来,魏楠紧随其后。   贺庭岳一脚一个,挨个踹飞。   焦宗耀趴在地上,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他眼球向外凸出,布满血丝。   “你!贺庭岳你敢对我动手!”   贺庭岳哦了一声,不太有诚意地开口:“踢错人了。”   郑厂长很是无奈,能有什么办法,谁叫贺庭岳是他手底下的人。   “焦副主任,庭岳护妻心切,一时失手。”   焦宗耀捂着肚子,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   魏楠阴魂不散,竟然又从背后扣住他的脖子,噘着嘴往他脸上凑。   气得焦宗耀头都没回,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脑袋上。   他也是气急了,才会失去理智,把魏楠压在地上揍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拦。   直到——   “魏楠!”   魏秀茹一来,就看到这一幕,心都要碎了。   她就这么一个弟弟,看着他风光无限,到现在神志不清,无异于从天堂坠落到地狱。   现在任何一个落井下石的人,她都恨到了骨子里。   怒气爆发的魏秀茹力气奇大,一把掀开了魏楠身上的焦宗耀。   “你敢打他!你敢打我弟弟!”   她扑在焦宗耀身上,尖锐的指甲对着他的脸颊狠狠挠了过去,恨不得撕下一块肉来。   焦宗耀脸都被挠花了,才勉强把魏秀茹控制住。   他脸色铁青,要不是念在和魏秀茹从前有交情的份上,他已经动手了。   “你弟弟疯了,他不动手,我也不会伤他。”   魏秀茹死死瞪着他,尖锐得像是要吃人。   焦宗耀无意和她纠缠,冷冷推开她,站起身。   魏楠现在就是魏秀茹的宝贝疙瘩,她哪里能容忍有人伤他。   “你知道他神志不清,就不能对他包容一些!不就亲了你两下,你能少块肉吗?”   跟在钱主任身后的那些人,忍不住发出“噗噗”的笑声。   他们一般不会笑的,除非实在忍不住。   焦宗耀被魏楠强吻了,放在哪里都是爆炸性的新闻。   魏秀茹喘着粗气,气得眼眶通红,抱着魏楠嘤嘤哭泣。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魏楠才是被强吻的那个。   钱主任正想着要怎么缓和,毕竟这种事实在小众,他还是头一回经历。   把自己放在焦宗耀的位置上,怕是更崩溃。   因为他不知道该安慰魏秀茹姐弟,还是先宽慰焦宗耀。   正犹豫着,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你们干什么!”   姜榆捂着嘴瞠目,哦吼,更刺激了。   她探出脑袋,朝着贺庭岳眨眨眼。   “你爸来了。”   贺庭岳目不斜视,把她的脑袋掰了过来。   贺经义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魏秀茹姐弟身上,根本没注意到贺庭岳的存在。   他大步走到魏秀茹身边,以保护的姿态。   “你们干什么!”   任谁看到魏秀茹这样,都会以为她受了欺负。   他先入为主,自然也是这么认为。   钱主任不认得他,但看他这气势,想来身份不低。   “这位同志,都是误会。”   魏秀茹有了人撑腰,松开魏楠站起来,拉着贺经义的胳膊。   “魏楠被人打了。”   贺经义低头看了一眼,魏楠的脸都快成调色盘了。   饶是他现在对魏楠没什么好感,却也见不得外人欺负他。   他脸色沉下,怒声道:“跑到医院打人,反了天了!”   钱主任好声好气解释:“真是误会,我们焦副主任也是事出有因……”   “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能随便打人!”   贺经义话音刚落,魏楠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前面,搂住他的脖子就啃了下去。   “哦吼!”姜榆瞪大了眼。   她激动地抓着贺庭岳,“上次就是这样!”   历史总是惊人相似,第一回 经历这种事,他可以说服自己魏楠神志不清。   可第二次,哪怕他再怎么宽宏大量,都无法继续忍受。   他几乎是反射性,朝着魏楠一拳砸了过去。   他是当兵出身,下手可比焦宗耀重多了。   焦宗耀冷冷一笑,“这个原因够吗?” 第557章 我就知道你得生气   贺经义这辈子都没觉得自己这么丢脸过。   他就不应该答应继续住院!   早出院,根本没有现在的事。   空气凝滞,众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姜榆偷偷说了句:“好安静呀。”   她的声音原本很小,然而放到现在,却异常突出。   魏秀茹对她的声音很敏感,猛然回过头,看见姜榆的那一刻,目眦欲裂。   “姜!榆!”她咬牙切齿。   只要有姜榆出现,她就会本能觉得今天的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又是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魏楠!”   姜榆歪了歪脑袋,“魏秀茹同志可能误会了,今天的事跟我还真没关系。”   魏秀茹恨她入骨,哪里会听她解释。   “不是你把他们带过来刺激魏楠,他怎么会对焦宗耀动手!”   魏楠自然也就不会挨打。   姜榆耸了耸肩,“不如你问问焦副主任,我还真不知道他会过来,更没想到他会被……强吻。”   焦副主任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一般,用力闭上眼。   他已经后悔今天在会议上力挺魏楠。   魏楠今天的所作所为,都像是响亮的耳光,扇在他脸上。   钱主任无奈开口:“以魏副科长现状,应该不适合继续在宣传科任职,老郑你做好补偿工作,让魏副科长离职吧。”   这么多人看着,焦宗耀想保魏楠都做不到。   不过以他现在的愤怒,他也不想开这个口。   屋漏偏逢连夜雨,魏秀茹最不想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魏秀茹气愤吼道:“你们这样做,对我弟弟不公平!他只是生病了,他以后会好的!”   郑厂长安抚道:“我们会对魏副科长做补偿,他现在的状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复职,宣传科不可能一直等着他。但我可以保证,等他身体恢复,可以酌情安排他去其他岗位入职。”   魏秀茹咬牙,一脸憎恨。   “职位会比现在高吗?”   郑厂长果断摇头,连哄她都不愿意。   “魏同志,我们对魏副科长已经足够包容。”   毕竟魏楠名声不怎么好,厂里愿意继续接纳他已经是宽容。   魏秀茹冷冷一哼,“姜榆你如愿了!你们国棉厂都是一丘之貉,我弟弟被欺负成这样,无一人为他发声,我除了妥协,还能怎么办。”   郑厂长一噎,差点被她气笑。   “纺织工业革委会两位主任都在这里,你把我们国棉厂当什么了,让姜榆一个宣传科科长做主?魏楠旷工已久,按照规定,我们早该开除他!”   “你说我们都是一丘之貉,可你有没有打听过姜榆过往的功绩?她立过多少功劳,救过多少人,她的人品有目共睹,岂容你在这里诋毁!”   姜榆坐上这个位置,是众望所归,鲜少有人不服气。   郑厂长一开口,其他人纷纷开口维护。   “我看也没必要给补偿了,不开除他就不错了。”   “魏副科长对我们厂贡献不大,惹出的事儿不少,厂里对他已经足够优待。”   “但凡换一个厂子,他能顺利离职都算好的了。”   “……”   就这么一个靠关系空降的副科长,他们还没蠢到为了他去得罪姜榆。   姜榆是什么人?   年纪轻轻,已经是副厂长的候选人。   谁知道再过个十年八年,她能发展到哪一步。   这种人,绝不能得罪。   魏秀茹心里觉得委屈,想为魏楠鸣不平,却无一人为她说话。   现在这种情况,是贺经义始料未及。   论远近亲疏,他肯定是维护魏楠多一些。   钱主任摆摆手,“事情已定,都散了吧。”   魏楠这种品性,他亲自来一趟,都算是给他面子了。   贺庭岳垂眸看着姜榆,“热闹看够了?”   姜榆努努嘴,“走吧,回家。”   从头到尾,贺庭岳都没正眼看贺经义一眼。   这种无视,比姜榆那些跟刀子一般的话,更能刺激人。   “贺庭岳!”   贺经义终是忍不住,开口喊住了他。   一个两个都这样挑衅他的威严,他看起来脾气很好吗?   刚要离开的一行人,没想到他会突然喊住贺庭岳,不由得看了过去。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都想知道贺庭岳和他是什么关系。   贺庭岳却没回头,牵着姜榆的手往前走。   “我们走。”   贺经义冷哼,“你现在是连亲爸都不认了!”   众人瞪大了眼,这竟然是贺庭岳亲爸?   贺庭岳目露嘲讽,微微侧过头:“有事吗?”   郑厂长不想外人看了贺家的笑话,直接招呼他们离开。   “都走吧!”   一行人散去,病房门口重新恢复安静。   魏秀茹眼珠子转了转,走到贺经义身旁,敛去怒气,挂上了笑容。   “庭岳,难得你们父子俩见上一面,不若坐下来好好谈谈。”   贺庭岳淡声道:“我不认为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从姜榆见到贺经义开始,他脸上好像除了愤怒,不曾出现其他表情。   他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更不曾对一双儿女感到亏欠。   他只在乎自己有没有在儿女面前保住尊严。   只是他不知道,从他和魏秀茹扯上关系的时候,他就已经没了作为父亲的威严。   魏秀茹假意劝道:“庭岳,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这么多年过去,你也该释怀了。”   这个角度实在清奇,姜榆忍不住笑了起来。   “魏秀茹同志格外大度,倘若贺同志再一次出轨,想来你也能欣然接受,对吧?”   魏秀茹脸色一僵,她实在讨厌和姜榆对话。   姜榆说话从不留情面,都是哪里痛踩哪里。   她咬紧牙关,调整呼吸。   “那些事都过去了,又何必耿耿于怀。姜榆,如果你是个好妻子,此刻就应该宽容一些,而不是处处都在挑拨。”   姜榆靠在贺庭岳肩上,挑衅道:“我好不好,也不是你说了算,我又不跟你过日子。”   贺庭岳抬手放在她肩上,搂着她。   “走。”   他和贺经义,该说的话以前都说完了,现在实在无话可说。   眼看着两人的身影远去,贺经义还想跟上,被魏秀茹拦下。   “你看庭岳这态度,他想跟你说话吗?你现在身体不好,回头再气出个好歹。”   贺经义已经怒气冲天,他自认为年纪大了,脾气比之从前已经有所收敛。   然而和贺庭岳一对上,他就忍不住生气。   魏秀茹从旁劝着:“你心脏不好,不能动怒。要我看啊,只要有姜榆在身边,庭岳是不会好好听我们说话的。”   贺经义瞥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家从无离婚的先例,他当初和卫白筠的事,已经足够丢人。   他还不至于因为这两次矛盾,就让贺庭岳离婚。   毕竟姜榆也不是全然没有可取之处。   魏秀茹迟疑着,斟酌片刻才开口。   “我这两天知道了一些事,一直犹豫着没敢告诉你,但现在觉得,我是不得不说了。”   贺经义神色冷淡,“你说就是,是好是坏我自会分辨。”   魏秀茹叹气,把自己从小林口中听到的话,在贺经义面前重复一遍。   “姜榆要是好人家的女儿,性格坏一些也不打紧,反正庭岳喜欢就行。可她私生活如此放荡,又不能生养,还把庭岳耍得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   贺经义怒不可遏,捂着嘴剧烈咳嗽几声。   “简直荒唐!我英明一世,竟然生出了这么个蠢货,连个女人都看不明白!”   “唉,我就知道你得生气。”魏秀茹给他顺着气,偷偷勾起了唇角。 第558章 同名   七月初,已是初伏。   姜榆本就苦夏,不知是不是怀孕的原因,就更难受了。   先前还不明显,临到三个月的时候,开始有了孕反。   她看过林蕊她们几个孕吐,知道自己的情况其实不算严重。   只不过苦夏,没过几天,好似小脸都瘦了一圈。   吴月和她同住在屋檐下一段时日,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嫂子是不是有了?”   贺飞燕翘起唇角,“你终于发现了。”   吴月笑了起来,“你家够保密的。”   外面关于姜榆的传言都满天飞了,都在说姜榆不能生,她愣是没把自己怀孕的消息透露丁点。   “我大哥说了,得满三个月才能说。”   吴月问道:“现在多大?”   贺飞燕算了算,道:“差不多十一周,才丁点儿大呢。”   “那预产期得冬天了。”   而且还是深冬的时候,北城特别冷。   虽然选不了,但如果可以的话,大家其实都会避开冬夏这两个节点。   要么冷要么热,都受不了。   贺飞燕托着下巴叹气,“女人真辛苦呀。”   吴月点点头,“在生产这件事上,女人生来就得多受苦。”   她们正聊着天,姜榆从外头走进来。   “飞燕,你和月月去给六子帮忙吧。”   贺飞燕还不知道什么事,先满口应下。   还是吴月问道:“帮什么忙?”   姜榆:“他那边到了一批物资,得找人清点入库,数目太多,他那边都是糙汉,连账都算不明白。”   吴月面露不解,“什么物资?”   贺飞燕拍拍她的肩膀,“我们先过去,我路上跟你说。”   姜榆叫人收购物资,那都是偷偷摸摸的。   关于地震的事,她不敢透露,唯恐引起恐慌。   吴月前脚才跟着贺飞燕出门,后脚李念带着朋友过来。   前两日郑厂长让姜榆找报社的人联合发一篇地震警示,姜榆思来想去,也就李念敢接。   这不,她趁着休息日过来找姜榆谈地震警示的细节问题。   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她的发小。   “我发小儿,江于。”   李念故意放慢了语速,脸上挂着促狭的笑。   姜榆果然露出了吃惊的神色,“跟我同名儿?”   江于笑着走上前,“不同名儿,也不同姓,我的名字是这个。”   她拿出笔记本,给她看了自己的署名。   只是读音一样,她头一回听见的时候,也觉得有缘分。   姜榆笑着和她握手,“你好,我是姜榆。”   “我是江于。”   姜榆问她:“你也是报社的吗?”   李念摇头,“她不是,但她有事想问你。”   姜榆看向江于,神色不解:“江同志有什么问题?”   江于正色道:“我爷爷曾经是科学院的一名研究员,现任哈市工程力学研究所的所长。他以前主要从事结构力学研究,近几年致力于地震工程学研究,两年前成立了相关的课题小组,主研地震结构。”   这些陌生的词汇,姜榆从未接触过。   但她大致明白,江于爷爷是科学家。   “我对地震并不专业。”   她不认为以自己的水平,能和江于爷爷对话。   江于道:“你不专业,但你是唯一一个提出凰城地震预警的人!哦不,是除我爷爷所带的课题组之外,唯一一人。”   姜榆恍然,“你爷爷先前就提出过?”   “辽省地震预警,你还记得吗?”   “当然。”   江于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其实你和我爷爷冥冥中早就有过联系,因为辽省的地震预警,正是我爷爷不顾上头阻拦,让人登报的!”   尽管登报,警示作用却不明显。   无人相信地震是能预警的。   是姜榆不顾一切去找了上级,说服国棉厂,从而让上面的领导层重视起了地震预警。   早在两个月前,江于爷爷同样提出了冀省的地震预警。   冀省幅员辽阔,测算并不精准,过程中遇到了重重困难,最终只能计算出大概位置是在凰城一带。   然而,历史重现,同样遭到了否定。   江于爷爷带的课题组,一度被人叫停。   然而短短一月过去,上头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转变,开始重视她爷爷说的话。   经过打听,才知道姜榆的存在。   “江同志,如果你是想问我如何得知,那么我无可奉告。”   姜榆前阵子签了保密协议,这件事的知情人不允许再增加。   江于紧紧握着她的手,“我不需要知道这些,我只是想问一些细节。”   这世上总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她爷爷也不叫细问。   但他想知道关于地震的更多细节。   然而,姜榆知道的,也就那些了,不能再多了。   “我带你去见个人,兴许她能回答得更详细。”   这人,自然是姜婷。   姜榆也是带着她们来到了南河村,才知道姜婷生了。   生了个大胖小子,瞧着很是高兴。   江于不好意思空着手来,临时塞了十块钱给姜婷,算做是贺喜。   这可把姜婷美坏了,对她知无不言,恨不得绞尽脑汁。   江于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双方都高兴。   只是临到头的时候,姜婷喊住了姜榆。   “我生了孩子,你就空着手来?”   姜榆没好气睨着她,“你还指望我带东西给你?”   姜婷厚着脸皮道:“谁叫你是我姐,这是你该给的!可别忘了,你还欠我钱呢!”   看在地震预警的份上,姜榆给她塞了十块钱。   “少不了你的。”   姜婷满意了,适时孩子哭了,她抱起孩子哄。   “你也抓紧吧,不早点要一个孩子,怎么拴住贺科长的心。”   姜榆嗤笑,“你倒是有孩子,你拴住哪个男人的心了?”   姜婷早被她讽刺习惯了,没在乎这些话。   反而和她说起付家的事。   “我听说付向阳离婚了呢!该,他妈找的媳妇儿,能是什么好货色!”   姜榆:“你照照镜子吧,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姜婷哼道:“起码比许珍珍好,我这个孩子也是为了付向阳才生的,我又没带着养不熟的孩子去付家蹭吃蹭喝。”   姜榆懒得和她争辩这些,转身就走。   “哎!”   姜榆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姜婷小心翼翼问道:“你说我要是带着孩子去找付向阳,他能跟我复婚吗?”   姜榆觉得自己是疯了,还会停下来听她说话。   就姜婷这脑子,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她扯了下唇角,“随便你,与我无关。”   同一个火坑能跳两次的人不多,但姜婷做出这种事,她完全不觉得奇怪。 第559章 听说是你公婆   “今天还得多谢你引荐,改天我请你们吃饭。”江于和李念没急着走,在村口等她。   姜榆笑了笑,“等忙完这一阵子,还是我请你们来家里吃饭。”   李念立马应下,丝毫不跟她客气。   三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姜榆才知道江于已婚。   然而她只是一句带过,好似并不愿意提起婚姻。   简短的话语中,带着一闪而逝的疲惫。   她不喜欢提,姜榆便不说。   后江于先一步离开,李念才说起。   “她从小父母双亡,爷爷忙于工作,也没办法把她带在身边,之所以结婚,也只是顺从爷爷给她定的娃娃亲。”   江于不喜欢,可看着爷爷双鬓发白,身体孱弱,还是答应了。   婚后,她婆家总是插手她的工作,想让她回归家庭,生孩子带娃。   “更过分的是,她公公想让江于把工作让给她家小叔子。”   江于不愿意,家里因为这件事闹了一场。   她现在和她丈夫处于冷战的状态。   李念撇撇嘴,“反正那个男人,我肯定是看不上的。”   他们一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一边嫌弃江于是孤儿,一边又贪图江家带给他们的利益。   姜榆不予置喙,毕竟那是别人的家事。   李念叹了一声,“要说我见过最好的男人,还得是你家贺科长。”   姜榆莞尔,反问:“我不好吗?”   李念愣住,“当然好啦。”   “贺庭岳当然很好,然而像他这般勤勤恳恳耕耘家里一亩三分地的女人其实更多,怎么却很少人赞颂她们的好。”   “同样的事情换做是男同志在做,大家便觉得这种人天上有地上无,为什么呢?”   无非是对他们的要求太低罢了。   “倘若家里需要生儿育女,这个责任必定是落在女同志的身上,那么在家务上,男同志多承担一些,也无可厚非吧?”   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哪里就值得他们夸上天了。   姜榆这些话,像是给李念打开了一扇大门。   她突然有些手痒,泉思涌动。   有些事,自古以来都是女同志在做,反倒让人习以为常。   偶尔男同志做一次,便叫他们觉得这简直是绝世好男人。   若是换做女同志罢工,怕是得被众人唾弃。   一如姜榆,她在厂里表现再出色,都会被人谴责不顾家。   换做是贺庭岳,旁人只会觉得这是寻常事。   “姜榆,你简直是我的灵感来源!我回头写一篇稿子,你帮我把把关。”   姜榆笑了起来,“你也不怕被人骂。”   李念正色道:“先辈们要是怕别人骂,就没有我们妇女解放的时候。我们能走到今天,从来都不是别人宽容,而是我们自己争取来的。”   她突然觉得,妇女同志的解放,和国家的崛起,这条道路何其相似。   从被剥削压迫,到发展崛起,再到奋力反超。   李念双目晶亮,“我觉得我可能更适合《妇女报》,要不我申请调过去得了。”   姜榆但笑不语,这是李念自己的事。   回到大院,姜榆察觉到众人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大对。   一问,才知道是家里来客人了。   “什么客人?”   徐丽华偷偷说道:“听说是你公婆,小贺的爸妈。”   认识贺庭岳几年,他们都不知道原来他父母健在。   姜榆脚步一顿,道:“徐大妈,庭岳父母健在,但他母亲不在北城。”   徐丽华愣住,那他爸身边的女人,难道是后妈?   她好像窥探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她原本没好意思跟着,可心里被勾起了好奇心,遂跟着姜榆进屋。   一进屋,便瞧见魏秀茹四处打量,嫌弃地看着姜榆家住的屋子。   打从看见她开始,徐丽华就感受到了她眼里的鄙夷,很是嫌弃家属院。   贺飞燕站在一旁,好似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姜榆回家,立马跑了过来。   “嫂子。”   姜榆拍拍她的手背,看向坐着一言不发的贺经义。   “两位过来有事吗?”   上次在医院刚发生了争执,按理来讲,现在贺经义应该不会想看见他们。   魏秀茹啧了声,“也亏得你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   其实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然而面上还是得显露出关心的模样。   姜榆垂眸,“整个国棉厂的家属院大多这般,我们怎么比得魏秀茹同志金贵,不识人间疾苦。”   徐丽华乐了,睨着魏秀茹。   “我们都糙人,有个能睡觉的地儿就觉得不错了,也不知这位同志是哪里来的皇亲国戚,才进门就挑拣起来。”   魏秀茹脸色一僵,讷讷走到贺经义身旁。   解释:“我就是心疼庭岳和飞燕。”   姜榆凉凉道:“你真要是心疼他们,当初就不要破坏他们的家庭,逼得他们母亲远走,他们自然不会吃苦。”   贺飞燕躲在她身后抹泪,啜泣着。   “当初我妈也是被我爸伤透了心,才会生下我就拖着行李离开了北城。魏阿姨现在说得好听,难道当初在我妈还没出月子的时候,就带着儿子找上门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她谨记姜榆的话,面对这种不要脸的人,千万不要给她脸。   抓着她的痛处往死里踩,反正丢脸的又不是自己。   徐丽华大惊,从来不知道贺飞燕家里还有这样的丑事。   她看着贺经义和魏秀茹的眼神,多了几分鄙夷,跟看垃圾似的。   “哦哟,你刚才怎么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姜榆的婆婆?你这种人,要是放到旧社会,就是个外室嘛。你知道啥叫外室不?就是见不得光的,和地沟里的老鼠一般。”   魏秀茹脸上火辣辣的,就连贺经义都觉得没脸。   他气得青筋暴起,血气冲上脑门,一张不算白皙的脸涨得铁青。   姜榆不想和他们废话,直言:“二位如果没事的话,还是先离开吧,我家不是很欢迎你们。”   砰的一声巨响,贺经义朝着桌子用力砸了一拳。   他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怒极。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公爹,你有什么资格不欢迎我们?”   姜榆不吃他这套,她又没吃贺家大米,凭什么还得看他脸色。   “一个从没对自己孩子负过责任的父亲,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为好,这时候出来耍威风,除了出洋相,没有任何作用。”   她那嘲讽的眼神,明晃晃在说:你看有人理你吗? 第560章 你确定要我说吗?   贺飞燕暗暗挺直了腰板,原本姜榆回来之前,她心里是有些害怕的。   她生来畏惧贺经义,毕竟是亲爸,余威尚存。   就在刚才某一刻,她突然想通了。   贺经义在她和贺庭岳面前,永远不占理,她不需要害怕。   魏秀茹见贺经义又开始生气,怕他和上回一样气晕,连忙开口:“你爸也是关心你。”   贺飞燕嗤笑,“真关心我,也没见他以前给我钱花呀?这么多年都没管过我,现在想起有我这个女儿啦?你们甭废话了,说吧,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贺经义气哼哼,一张脸黑如锅底,沉得要滴水。   “你跟你大哥一直在外面也不行,现在就收拾东西给我回家。”   他觉得贺庭岳兄妹俩在外面学坏了,不敬长辈,把外面的粗鲁习性学了个十成十。   尤其是姜榆绝对不能进贺家门!   贺飞燕不解,前头这么多年都没见他注意到在外面的儿女。   现在怎么突然想起要让他们回家了。   “我们已经过了需要父亲的年纪,也不稀罕回你们家,你走吧,别等大哥回来赶你们。”   到时候面子上可就不好看了。   不等贺经义开口,姜榆先问道:“以前没见你管他们,突然要他们回家,肯定有条件吧?”   毕竟他们一向自视甚高,觉得贺家高人一等。   贺经义神色倨傲,昂起下颌。   “庭岳必须跟你离婚。”   姜榆:“……”   魏秀茹道:“当然了,看在你和庭岳结婚一场,我们会酌情给你补偿,这个房子也可以留给你。但贺家,你就别肖想了,我们不可能让你进门。”   徐丽华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他们应该庆幸贺庭岳不在家,不然现在早把他们丢出去了。   “嗤,不知道还以为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呢,旁人这么稀罕进。”   贺经义俨然是赞同魏秀茹的,沉声道:“原本我觉得你能力不错,虽然出身不行,但既然已经结婚,也就算了。但现在我为什么坚持让你们离婚,你心里应该清楚。”   姜榆还真不清楚,实在看不懂他打什么算盘。   “贺经义同志上过扫盲班吗?”   贺经义一噎,“你什么意思?”   姜榆耸了耸肩,“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似听不懂人话。我自觉国语说得还算标准,你听不懂吗?你不会是汉.奸吧?”   贺经义气得吹胡子瞪眼,又开始拍桌子。   姜榆本事大,总能几句话就把他气得青筋暴涨。   “你胡说八道什么!”   姜榆随手拎过来一张椅子,和他面对面坐下。   “我和飞燕已经表明态度,我们不稀罕回贺家,你们好像很喜欢自作多情。”   魏秀茹轻蔑一笑,“你不稀罕,是因为你没去过贺家,但庭岳和飞燕从小在贺家长大,他们怎么可能放弃家族?”   她觉得贺庭岳兄妹俩好对付,真正难搞的是姜榆。   只要姜榆不进贺家,这对兄妹她可以慢慢对付。   她和贺经义一般挑起下巴,用鼻孔对着姜榆。   “只要你和庭岳离婚,我们会另外给你五百块钱补偿,这套房子也留给你,你从一个乡下村姑走到今天,知足吧。”   贺经义原本打算给一千的补偿,魏秀茹觉得多了,五百已经顶了天。   要不是和贺庭岳结过婚,姜榆现在指不定还在地里刨食。   姜榆才张口,忽而瞧见贺庭岳的身影,凌厉带风,大步从外面走来。   进了门,二话不说。   “滚!”   贺经义火冒三丈,用力拍着桌面,震得杯子茶壶都倒了。   “我是你老子,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贺庭岳抬脚一踹,一张凳子直直朝着贺经义砸了过去。   贺经义吓得僵住,腾空飞起的凳子从他身边擦过,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四分五裂落在地上。   贺经义那还没完全发泄出来的怒火,顿时被冻结。   他僵直地看着贺庭岳,这一刻才意识到,这个儿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他打骂的少年。   他长大了,羽翼已经丰满,足以与年迈的父亲抗衡。   贺经义勉强压住心悸,深呼吸几瞬。   “庭岳,我们坐下好好说,行吗?”   他知道,对待贺庭岳不能硬刚。   魏秀茹忙笑道:“是呀,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刚才凳子飞起来的那一刻,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贺庭岳骤然发怒,她一句话都不敢说,浑身的血液都跟凝滞了一般,后背发寒。   贺庭岳没看他们,而是先看了一眼姜榆,握着她的手。   “没事吧?”   姜榆叹气,“就是有些恶心。”   被贺经义和魏秀茹恶心的。   贺庭岳捏了捏她的手心,“我从六子那边带回来一些牛腱子,给你做酱牛肉吃。”   “加两个辣椒!”姜榆原先就吃辣,但怀孕后口味更重,已经发展到无辣不欢。   “行。”   徐丽华听见有牛腱子,立马把贺经义抛在了脑后。   贺庭岳手艺好,回回家里卤肉,都能把大院里的人馋哭。   “小贺,回头卤好了,卖点给我呗,我不要太多,半斤就行!”   哪怕比国营饭店贵都成,贺庭岳的手艺值得这个价钱!   “成,回头喊您。”   贺经义一听他在家里还下厨,怒火冲天,都快把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君子远庖厨,你还有没有点出息!”   就算已经不在部队,他也不应该如此自甘堕落。   贺庭岳冷着脸和他对上,“给家人做饭吃是没出息,你是在歧视万千妇女同志吗?”   贺经义语噎,话音堵在了嗓子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趁我现在好好说话,滚!”   魏秀茹:“……”你这叫好好说话吗?   贺经义忍了又忍,今日必得让他认清姜榆的真面目。   他都是为了贺庭岳好。   “庭岳,我知道你对我不满,但我们现在不说以前的事,我是真心想接你和飞燕回家。”   “不必,贺家那种腌臜地,没人稀罕回去,滚。”   贺庭岳跟着姜榆久了,说话噎人程度和她有得一拼。   贺经义觉得这要是自己的手下,他早忍不住动手了。   他深吸一口气,温声道:“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飞燕考虑。她还年轻,以后必得结婚生子。在贺家,冲着我的面子,多少青年才俊等着他。”   贺庭岳:“滚。”   贺经义终于忍不住怒吼:“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贺庭岳抬眼,幽深的双眸冷得惊人。   “我现在就在好好说话。”   贺飞燕点点头,“我大哥没跟你动手,已经是态度很好了。”   贺经义咬了咬牙,憋着一口气,差点没背过气去。   “你们不回贺家也行,但你必须跟姜榆离婚!”   徐丽华连连摇头,“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人家小年轻过得好好的,你上来就要人离婚,这不是缺德呢嘛!”   魏秀茹觉得这事儿不能硬着来,姜榆在家属院这么久,大家肯定都是帮着她说话。   “这位大姐,我们哪里会不懂这个道理,我们让庭岳离婚,这也是有缘由的。”   徐丽华睨着她,“那你倒是说说,什么原因?”   魏秀茹看了姜榆几眼,欲言又止。   明明什么都没说,脸色却变幻莫测,好似姜榆做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姜榆,你确定要我说吗?你现在答应离婚,和庭岳好聚好散。等我把你做过的丑事都说出来,可别怪我们闹得难看了。” 第561章 丑事   姜榆先前只是随意听听,觉得她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然而现在听见魏秀茹的话,她来了兴趣。   “我做的丑事?那你快说,也让我听听。”   她也想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丑事。   魏秀茹看了一眼贺经义,拿不准他愿不愿意把事情说开。   几息过后,不见贺经义有回应,她便把话说了下去。   “你以前做过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姜榆,你在和庭岳结婚之前,处过多少对象,私生活混乱,还去医院打过胎!”   魏秀茹看着对面的几人脸色大变,心里痛快了。   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   “这些脏事,我实在难以启齿,要不是你不识好歹,我原本是不打算说的。”   魏秀茹皱着眉头,“可你忽悠的,是我们贺家人!庭岳爱重你,心甘情愿受你的蒙骗,我们却不能看着他自欺欺人。”   徐丽华惊愕,张着口,久久不语。   她第一反应是不信。   她和姜榆相处有段时间了,姜榆什么品性,她还是看得出来。   但魏秀茹说得信誓旦旦,好似真的发生了一般。   徐丽华又惊又疑,偷偷看了姜榆好几眼。   乍一听见这话,姜榆是有些生气的,但更多是疑惑。   魏秀茹是纯粹想往她身上泼脏水,还是真的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些消息。   姜榆歪了歪脑袋,全程根本没有担心贺庭岳会不会因此怀疑她。   “魏秀茹同志,这些事,你从哪里知道的?”   姜榆太冷静,以至于魏秀茹都开始怀疑自己。   难道这些消息是假的?   正常人听到这些话,难道不应该惊慌吗?   然而,就连贺庭岳都没有丝毫波动。   一个男人,尤其是正常男人,听见这些话,难道不应该追究真假吗?   “魏秀茹同志,你是现在交代,还是等会儿和公安同志交代呢?”   魏秀茹一怔,结结巴巴道:“什……什么?”   姜榆正色道:“我是文明人,一哭二闹那一套实在做不来,有事找公安同志,没错吧?”   魏秀茹险些被她气笑,这种事找公安,她还要不要脸了?   “姜榆,一定要我把话说那么绝吗?你打过胎,身子已经坏了,以后都生不了孩子。我这些话是真是假,只要你去医院一检查,自然就知道了。”   徐丽华心里咯噔一声,姜榆和贺庭岳结婚这么久都没怀上,外头确实很多人都在说她不能生。   难道是真的?   姜榆再次问道:“你从哪里打听的?”   魏秀茹冷哼,“你去医院检查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徐丽华:“!!!”   姜榆去医院检查这件事,也不是秘密。   可看姜榆丝毫不慌的样子,她心里摇摆不定。   姜榆哦了一声,“所以是医院的人跟你说的。”   她觉得不对劲,要是她检查的医院传出来的消息,怎么会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   贺飞燕连话都懒得说,这种无稽之谈,也就魏秀茹这种没脑子的人说得出口。   她直接抬脚走了出去。   谨记姜榆的话,出了事找公安同志总不会有错。   魏秀茹一心扑在姜榆身上,没注意贺飞燕去哪里。   今天好不容易来一趟,她肯定要抓住机会把姜榆的名声搞臭。   “姜榆,你现在识相和庭岳离婚,这些事我们都不会往外传。”贺经义一副很大度的模样。   姜榆撑着下巴,还在想究竟是谁传出来的。   医院的人不至于这么蠢吧。   没等姜榆给出回应,外面的林红霞开始嚷嚷起来。   “我可没骗人,我家向云打听得真真的,就是姜榆!”   “看不出来吧?我以前也看不出来她是这种人啊!”   “她不能生,指不定是之前玩得太过火,坏了身子。”   “小贺也是惨,娶了个这样的媳妇儿。”   她没遮掩,甚至故意抬高了声音,恨不得整个家属院的人都能听见。   这样难听的话,是连徐丽华听了都会骂的程度。   姜榆正寻思着自己怀着孕动手会不会不太好,转眼就听见外面闹了起来。   几个清脆的巴掌声传来,而后是林红霞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姜榆暗道不妙,连忙跑了出去。   结果出去一看,竟然是吴月跟林红霞打了起来。   别瞧吴月瘦瘦小小,但爆发力惊人,和林红霞打起架来也不落下风。   姜榆一时有些无奈,哭笑不得。   “徐大妈,快帮我把人分开!吴月身体不好,要是出了个好歹,林阿姨这条命都不够赔的。”   徐丽华心里直嘀咕,你自己怎么不上。   不过嘀咕归嘀咕,她还是上去拉架了。   毕竟吴月身体不好,她没敢碰她,拉的都是林红霞。   结果徐丽华一掺和,吴月更猛了,把林红霞头发抓下来一大把不说,还连续扇了她好几个耳刮子。   林红霞怒骂:“徐丽华你拉偏架!枉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你竟然帮着外人欺负我!”   徐丽华:“……”   她真没想过拉偏架。   付向云瞧见自家老娘挨揍,又气又急。   她没想把事情闹这么大的!   “妈,你别打了!”   林红霞转头又开始骂她:“你瞎了还是聋了,是她要打我!”   吴月气喘吁吁,脸红脖子粗,怒视着她。   “要不是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能打你吗?你这张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屎尿屁,说出这么脏的话来。”   这段时日跟着贺飞燕,她嘴皮子都利索了不少。   姜榆见吴月气得不轻,心情有些安慰,总算没养出一个白眼狼出来。   但又担心把她气出个好歹,朝着她招手。   “吴月,过来。”   吴月面色潮红,小脸紧绷着。   她皮肤白,脸上有丁点红,瞧着就特别明显。   一张脸红到了脖子,都快气到冒烟了。   姜榆看见她脖子上几条指甲划伤的血痕,眉头一皱,抬手给她理了理头发。   吴月怔住,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她给自己绑头发。   “这么生气做什么?”   吴月咬着唇,“你难道不生气吗?”   “生气,可也不值得你动手,要是留疤怎么办?”   姜榆轻轻按了按她脖子上的血痕,吴月才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傻不傻。”   吴月憋着眼泪,“她说话太难听了。”   姜榆轻笑,“你怎么知道,她说的话就是假的呢?”   吴月仰头看着她,不知道,但她下意识就觉得是假的。   她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对姜榆已经信任至此。   她已经无条件相信姜榆了。   “真的假的又有什么所谓,这是你的隐私,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是你什么人,凭什么在背后说三道四?”   无论真假,姜榆对她好是事实。   本质上来讲,她不在乎真假。   姜榆由衷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别气了,都是假的。” 第562章 那你朋友挺倒霉的   林红霞口口声声喊着是付向云去打听的,想来她知道怎么回事。   姜榆目光投向付向云,后者缩到了林红霞身后,不敢和她对视。   姜榆道:“你不是打听到了我的事吗,躲什么?”   付向云心里发虚,她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真的。   但小林说的时候,那模样很肯定,不似假的。   她为了让林红霞歇了撮合自己和贺庭岳的心思,便把这件事说出来应付她,想堵住她的嘴。   没想到林红霞憋不住,第一时间就往外倒。   她也说不清自己现在什么感觉,但肯定是后悔的。   “付向云,你妈不知道,你是读过书的人,总该清楚污蔑厂领导,是需要负责的吧?”   林红霞护犊子,立马维护自己女儿:“什么污蔑?你敢做这种龌龊事儿,还怕我们说不成?”   姜榆不搭理她,只盯着付向云看。   付向云不能让林红霞单枪匹马在前面冲,只要硬着头皮道:“我没说谎,这些都是我在妇科工作的朋友告诉我的。”   姜榆笑了,嘲讽:“那你朋友挺倒霉的,她难道没跟你提过,医务人员对病人的隐私,有保密义务吗?”   她告诉付向云,付向云转眼宣扬出去,可不就是违规了。   姜榆自认为是个讲理人,今儿她也不多说,一切公事公办。   “飞燕已经去报警,劳烦诸位多留一会儿,等公安同志过来,还得你们配合做笔录。”   付向云脸色大变,她是真怕牵连到小林。   她死死攥着林红霞的胳膊,“妈,怎么办呐!”   林红霞也慌了,可她嘴还硬得很。   “什么怎么办,我们又没骗人!”   她坚信消息不会有错。   既然是真的,怎么能叫污蔑呢?   她捏了捏付向云的手,“镇定点,不能输了阵仗。”   付向云都要哭了,还叫她怎么镇定。   要是连累了小林,她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公安还没来,门口先出现了一个老头,穿得很整齐,一看就是个体面人。   老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礼貌开口:“请问……”   话音还没落下,先被贺经义打断:“江老,您怎么会在这儿?”   门口那老头抬眼一看,认出了他。   “贺首长?”   两人握了手,但看得出来贺经义很尊敬这位“江老”。   只因贺经义近日刚收到秘密任务,事关月底凰城地震一事,属于最高机密。   据说此次地震,乃是由江老所带课题组预测。   在此之前,他所带的课题组已经发过一次辽省地震预警。   大家都不希望这一次预警成真。   然而倘若属实,江老的威信将大大提高。   这样一位能人,如何让他不尊敬。   “江老此番前来是为了……?”   江老环视一周,问道:“姜科长住这里吗?”   徐丽华立马道;“你说的是姜榆吧?”   江老先是愣了下,很快笑了起来。   “没错,姜榆!”   巧的是,和他孙女名字同音。   姜榆主动开口:“我就是。”   江老眼前一亮,有些意外她的年轻,却又觉得国家人才辈出,才是希望所在。   “姜同志,我是江于的爷爷,她应该跟你提过我吧?”   “提过,但您想知道的事,江于同志应该已经帮您了解清楚。”   江老笑着摆摆手,“不说那事儿,我专程来找你的。”   为着辽省地震预警那件事,他总觉得自己和姜榆有缘,应该亲自拜访。   徐丽华听着糊涂,“怎么有两个姜榆呀?”   江老哈哈大笑,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我孙女也叫江于,同音不同字。”   姜榆没和他多说,直言道:“我这边有些事需要处理,今天大约没办法接待您。”   江老一愣,爽朗笑了起来。   “是我来得不巧,没事先跟你打招呼。我和小于问了地址,忍不住就过来了。”   江于还说有些没礼貌,让他再等等,可他心急得很。   这不,果然不巧。   姜榆见老人家实在有诚意,不忍心让他跑空。   遂提议:“不如您先进屋坐坐?”   江老笑眯眯,一点架子都没有。   “进屋就不用了,我也在这里看看热闹得了。”   贺经义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几度想和江老搭话,奈何人家只顾着和姜榆说话,根本没看他一眼。   这还是头一回,他被人无视得这么彻底。   也不知道姜榆究竟做了什么,让江老这么看重,还亲自拜访。   不多时,公安过来了。   连带着还有国棉厂保卫科的人,就连郑厂长都来了。   看着这么多人簇拥着进了大院,满满当当挤在院子里,付向云愈发慌了。   魏秀茹还好,她再怎么样,都有贺经义托底。   事情的起因经过,贺飞燕在路上的时候就和他们说清楚了。   姜榆作为厂里的领导层,名声直接和国棉厂挂钩。   林红霞这些话传出去,很容易上升到国棉厂。   到时候产生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郑厂长有些头疼,这一天天的。   他手头一堆的事,林红霞还给他惹事!   “你们从哪里打听的消息?”   付向云讷讷不语,不敢把小林供出来。   反而是林红霞把她往前一推。   “人家领导问你话呢!”   付向云:“……妈,这让我怎么说啊!”   林红霞对她很有信心,拍拍胸脯。   “你又没说谎,怕他做什么?我来说吧,向云朋友在医院妇科工作,她亲口说的!”   郑厂长继续问道:“叫什么名字?”   付向云心里苦哈哈,不敢欺瞒:“她叫林玲。”   问完了付向云,他们又开始询问魏秀茹。   魏秀茹表示自己也是在医院听说的,至于那个护士叫什么,她不清楚。   但如果当面见到,肯定能认出来。   “她亲口说是姜榆,不会有错。”   就算有错,那也不会是她的错。   郑厂长脸色阴沉,对贺经义和魏秀茹不耐烦到了极致。   就因为几句莫须有的话,他们跑过来逼两个孩子离婚?   要不是贺经义身份不低,他现在已经指着鼻子骂了。   他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提了几句。   “贺首长,你多少大风大浪过来的人,你今天这办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不过想到他和卫白筠的婚姻,郑厂长又闭上了嘴。   贺经义本来就不是什么明白人。 第563章 阴差阳错   贺经义小瞧姜榆了。   他不是觉得自己有错,而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站出来维护她。   连郑厂长都亲自过来了,可见是真的看重她。   尤其是当众被郑厂长说了一通,他脸色愈发难看。   贺经义缓缓攥起拳头,瞥了魏秀茹一眼。   在医院偶然听到的事情,未经查证,就敢往他面前说。   魏秀茹低下了头,不敢和他对视。   公安大致了解情况,让相关人员都去派出所配合做笔录。   他们还得派人去医院走一趟。   林红霞一想到要去派出所,心里就发怂。   “事情都清楚了,还去派出所做什么?我不去!”   公安脸色沉下,非常严肃地看着她。   “由不得你不去,事情还没查清楚。”   林红霞嚷嚷着:“哪里不清楚了?我不都说了,人家小林亲口说是姜榆,不会有错。”   徐丽华嗤然,“这人还有同名同姓的呢,你凭什么断定向云没听错?又凭什么肯定人家说的就是我们大院儿的姜榆!”   这话一出,站在人群后面的江老,脸色变了。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同音节的名字,现成就有一个。   付向云心里叫苦,愈发笃定自己闯祸了,后悔自己干嘛这么多事。   这可怎么办是好。   姜榆从付向云面前走过,脚步顿住。   她微微侧过头,说道:“我可以肯定,你朋友口中说的并不是我。我上个月确实去做过检查,确诊怀孕,现在刚好十一周。”   而小林口中所说的“姜榆”,怀不上孩子,还买通男科医生让自己丈夫背锅,不可能是她。   甚至究竟是否存在这个人,姜榆都表示怀疑。   付向云现在心如死灰,已经彻底绝望。   她就不应该去打听姜榆的事,更不不应该把事情告诉林红霞。   姜榆的话,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深雷。   语调平静,却震耳欲聋。   徐丽华下意识看向姜榆的肚子,瞪大了眼。   “你真怀上了?可你之前不还去上山打猎吗?”   姜榆道:“又没人规定怀孕不能上山打猎,医生说了,适当运动对身体有好处。”   徐丽华:“……”心可真大。   不过好在,水落石出了。   “公安同志,你们可一定得好好查查,看看究竟是谁在编造谣言,污蔑姜榆!”   林红霞反握住付向云的手,心头一沉,吓得直后退。   “不是我们,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   公安没搭理她,这时候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都跟我们走一趟。”   魏秀茹反射性看向贺经义,就这么进了派出所,多丢人呐。   贺经义面色阴沉,强忍着屈辱,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明递过去。   “两位同志,我是……”   公安把工作证明推了回去,“现在不急着出示这些,等回了派出所,自然有你们交待的时候。请两位配合我们的工作,别让我们为难。”   换言之,你就算是天王老子,今天都必须走这一趟。   贺经义紧紧捏着手里薄薄的纸,硬生生咽下了屈辱。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扭曲,点了点头。   “好,我们配合。”   从家属院走出来,魏秀茹才知道慌。   “经义,咱们真要去派出所吗?我们又没说什么,你和庭岳说说……”   贺经义喘着粗气,咬牙切齿:“闭嘴!”   他现在不想听到魏秀茹的声音。   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至于此。   魏秀茹咬着唇,心里委屈,这一趟又不是她说要来的。   她虽然提了姜榆的事,但她从不会在贺经义面前公然干涉贺庭岳的事。   最终做决定的,仍旧是贺经义。   姜榆是受害者,配合着做完笔录,先行离开。   才走出派出所,便瞧见江老。   “您老人家怎么跟着过来了?”姜榆上前问道。   江老张了张口,因为他觉得事情实在凑巧。   江于的舅妈,刚好就是人民医院妇科主任。   按照付向云打听到的事情,他倾向于他们说的是江于。   这就令江老更费解了。   他自认为足够了解孙女,她绝对不是私生活放荡不堪的人。   姜榆心惊,合着这件事居然是冲着江于而来?   “我虽然和江同志不熟,但毕竟接触过,我个人觉得她不是那种人。”   江老叹息一声,“所以我想留下来,弄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在很快,医院来人了。   其中,就有江于的舅妈,陈主任。   陈主任就是给姜榆做检查的大夫,看到她,脸上浮现愧疚。   “姜科长,真是对不住,是我没管好手底下的人。”   姜榆摇摇头,“陈主任不忙着道歉,这就是针对的未必是我。”   陈主任面露不解,后听见小林交代,才知道原来是误会一场。   她们口中所说的人,从头到尾都是“江于”。   然而,陈主任脸色却更难看了。   简直荒谬。   江于是来医院检查过身体,那次是她婆家催着过来的。   陈主任亲自给她做的检查,确认江于身体健康,让江于男人也去男科查查。   后来结果如何,她便没再关注。   妇科的几个医务人员都被公安轮番盘问一通,事情很快水落石出。   谣言起于小林的同事,柳凤。   柳凤一进派出所就腿软,公安还没问,她自己就跟倒豆子似的,都给交代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江于的男人在男科检查出了弱精,她婆家为掩盖这个事实,打算把锅甩到江于头上。   于是买通柳凤散播谣言。   柳凤正愁着要怎么开头,转而小林过来和她打听姜榆。   她哪里知道此“姜榆”非彼“江于”,就这么把话给说了出来。   谁知道江于好惹,姜榆却不好惹,直接把事情闹大,还进了派出所。   江老听完,神色颓然,精气神都被抽走了大半。   这个娃娃亲,还是他给江于定的。   他记得一开始提出结婚,江于并不愿意。   是他拿着承诺压她,又委婉劝了许久,才让孙女妥协。   他总是忙于事业,不常在北城,从未关注过在这段婚姻中江于开不开心。   这样的婆家,这样的品性,江于能幸福吗?   固执了一辈子的老人,开始怀疑自己。   “是我错了。”他长长叹息一声。 第564章 我拒绝和她和解   事情真相大白,弄清前因后果,进展就顺利了。   无论是姜榆还是江于,都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柳凤和小林被追究责任是一定的,就是林红霞和魏秀茹这两人有些难办。   你说她们无辜吧,她们也是造谣传谣中的一环。   但真论起来,她们的错误又没有柳凤严重。   “就算是追究他们的责任,也只是关几天,不如和解,多拿一些赔偿。”   姜榆道:“小林的行为属于泄露病人隐私,就让医院处置吧,柳凤的行为更恶劣,不仅要赔偿,我还希望她得到医院严惩。”   至于林红霞,付向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愿意赔偿,姜榆也接受了。   轮到魏秀茹的时候,她自然也选择赔偿。   对她和贺经义来说,钱可没有面子重要。   不过这得姜榆同意才行。   姜榆自然选择了——   拒绝。   “她说的那些话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和丈夫之间的感情。现在已经不是旧社会,竟然还有人敢为了逼迫他人离婚,往女同志身上泼脏水,这性质恶劣多了吧?”   “所以,我拒绝和她和解。”   哪怕只能关她两三天,姜榆也觉得痛快。   公安看过贺经义的身份,这可不好公事公办。   “姜同志,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姜榆摇摇头,重申一遍:“我不和解。”   等人把她的话转达给魏秀茹和贺经义,自然引得他们的暴怒。   姜榆摆明了要咄咄逼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我愿意赔钱还不行吗?别人赔偿多少,我赔双倍!”   “魏同志,人家不稀罕你赔钱,不接受和解。”   按照规定,他们需要在派出所拘留三天。   “这几天,你们就乖乖在这里待着吧。”   贺经义冷声道:“我要见贺庭岳!”   “人家拒绝见你。”   公安懒得再和他们废话,反正三天拘留是肯定躲不过的。   姜榆可不管他们如何,事情解决,便径直回了家属院。   一进去,便听见林红霞还在骂骂咧咧,肉疼她给出去的赔偿。   一时又忍不住埋怨起姜榆狠心。   “我不就说了几句话,不痛不痒的,也值得她这么记仇。”   见姜榆回来,徐丽华轻斥一声:“还没长记性,你少说两句吧!”   谁知姜榆二话不说,直接走到林红霞跟前,猝不及防给了她一耳光。   她揉了揉发麻的掌心,一脸淡定看着林红霞。   “还说吗?”   林红霞目眦欲裂,眼珠子瞪得凸出。   刚要发作,被付向云扯着往后。   “不说了,不说了!”   她是真的怕了,哪怕林红霞挨了一耳光,她也不敢反驳半句。   贺庭岳捏着姜榆的手,皱着眉头。   “不疼吗?”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姜榆当然疼。   “疼,但爽了。”   她早想扇林红霞了。   大多数时候他还是能忍住的,毕竟是长辈,打了她影响不好。   姜榆这回是忍无可忍,实在听不惯她的碎嘴子。   她进了屋,徐丽华在后面跟着进来,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打量着她的小腹。   才三个月不到,肚子没显怀,反应也不严重,徐丽华还真没发觉姜榆怀上了。   “你不会蒙我的吧,真怀上啦?”   姜榆眨眨眼,“你又不是我婆婆,我蒙你做什么。”   徐丽华也觉得奇怪,姜榆又不是她儿媳妇,听到她怀孕,她怎么这么高兴。   “你们头一胎,心也太大了,都怀上了怎么还能上山打猎呢?你不懂事,小贺比你年长这么多,他也不晓得多问问。”   徐丽华絮絮叨叨:“不过你瞒着是对的,头三个月还不稳当,留神一些总是好的。”   “但你刚才和老林动手我就得说你了……”   姜榆睨着她,“动手怎么了,她不该打吗?”   徐丽华啧了声,点了点她的脑袋。   “什么该打不该打,万一她还手怎么办?你一个有身子的人,那不是拿瓷器碰石头吗?”   姜榆乐了,“我男人在呢,她碰不到我。”   “总会有个万一的!小贺,你得好好看着她,往后不能再让她这么冲动了。”   贺庭岳应了声。   徐丽华是过来人,懂的确实比他多。   他在厨房里鼓捣着,不一会儿便飘出了香味,勾得徐丽华直咽口水。   “你吐不吐?”   姜榆摇摇头,“不怎么吐。”   贺庭岳做饭好吃,变着法儿给她做吃的,她很难没有胃口。   和姜榆聊了一会儿养胎的事,徐丽华又开始说起贺经义。   今儿贺经义和魏秀茹闹这么一出,他们很难不好奇。   姜榆没有给贺家遮掩的想法,添油加醋把贺经义和魏秀茹的苟且之事说了一遍,听得徐丽华唾骂了许久,   在徐丽华的努力下,不出一天,贺庭岳父亲的丑闻便传遍了家属院。   家丑不外扬?姜榆都没把他当一家人,谁管他的丑事外不外扬。   贺经义和魏秀茹被拘留,贺家自然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隔天,贺钧道夫妇便上门了。   他们没直接去找贺庭岳,知道他的脾气,说再多都是白搭。   尽管知道姜榆也不是多好说话的人。   全程都是褚云美在说话,贺钧道高高在上端着,好似不屑和姜榆多说一句。   “无论他们做了什么,总归是长辈,又是庭岳的父亲,你得顾着他的面子。”   “这样不留情面,难道你以后真不和婆家来往了不成?”   姜榆靠着椅背,面无波澜看着她。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们来往?一直以来,难道不是你们在自作多情,非要在我们面前当显眼包。”   褚云美就知道自己不应该来这一趟,说没两句就来气。   她瞥了一眼贺钧道,心里暗暗叫苦,他现在知道姜榆难缠了。   “姜榆……”   “自古以来,就没有做儿子的能不认老子的道理,你怂恿庭岳脱离家族,对你有什么好处?”贺钧道终于憋不住开口了。   这是姜榆第一次打量他。   贺经义和他,前者从武,后者从文,但长相却截然相反。   细细看来,贺经义更像是文人,反倒是贺钧道显得粗犷一些。   尤其是现在板着脸的时候,更是气势逼人。   但他和贺经义如出一辙,擅长颠倒黑白。   “不愧都是从贺家出来的,家风家教如出一辙,一样的不要脸,实在不知道你们究竟在高傲什么。”   “贺庭岳是今天才脱离贺家吗?他离开这么多年不见你们说话,现在跟我结婚了,才出来说三道四,想找我背锅?”   “背叛妻子,不养儿女,不辨是非黑白,这样一个不忠不慈,且不负责任的男人,留着过年吗?还是说贺同志跟你大哥一般,也做过这种事,才会对他处处维护。” 第565章 简直是无稽之谈   姜榆微微倾身,眼睛都不眨一下,盯着贺钧道看。   贺钧道年长,养气的功夫到家。   听见她的话,连呼吸都没错乱一瞬。   但姜榆还是从他眼中捕捉到一闪而逝的心虚。   她微微眯着眼,难道被她说中了?   姜榆扬着眉梢,定定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贺钧道这张脸,好似有些眼熟,似曾相识。   “两位还是请回吧,只三天时间而已,时间到了,他们自然会被放出来。”   三天时间很短,但对姜榆来说,这个处罚已经足够。   等魏秀茹出来,才是绝望的开始。   褚云美沉默下来,下意识看向贺钧道。   姜榆态度强硬,完全没有让步的想法,贺钧道也知道继续说下去没有意义。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   “你不后悔就行。”   姜榆勾起唇角,仍旧坐着看他。   “贺同志,你有孩子吗?”   贺钧道脸色僵了一瞬,又沉又冷。   “你这是什么意思?”   褚云美忙道:“我们婚后没要孩子。”   姜榆笑了笑,“原来这样啊,我之前见过一个人,和贺同志长得有点像,我还以为是你生的呢。”   她确实觉得贺钧道好似有些眼熟,但并没有想起来。   贺钧道大怒,“简直是无稽之谈!”   褚云美脸色也掉了下来,“姜榆,你这话就过了。”   她和贺钧道结婚多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姜榆指了指门,“请吧。”   贺钧道夫妻俩愤然离去,留下姜榆一人在办公室,目露沉思。   旁观者清,她更倾向于贺钧道刚才的反应是恼羞成怒。   被她说中了?   她正想着,蔡晓乐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真是错过了好多事,你真把你公婆送进去拘留了?”   姜榆纠正:“不是公婆,是贺庭岳亲爸和后妈。”   这一对,她可不认。   蔡晓乐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对,他后妈,后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榆淡声道:“也不一定,但后妈能对孩子不好,也是当爸的不作为。”   当初魏秀茹虐待贺飞燕,难道不是因为贺经义的纵容吗?   魏秀茹不是东西,贺经义也一样。   蔡晓乐用力点头,“贺科长他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和姜榆面对面坐了下来,盯着她的肚子看。   “你真怀上啦?”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个人这样问,姜榆疲于回答。   “很奇怪吗?”   蔡晓乐点点头,“奇怪。”   “我都结婚这么久了,生孩子有什么奇怪的。”   蔡晓乐撑在桌上,倾身看着她。   “我还以为你没打算这么早要孩子呢。”   姜榆摸摸小腹,“趁现在有钱有闲,就生呗。”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不生,既然都要生,还不如早点。   等把孩子生下来,她再专心冲事业。   蔡晓乐酸了,不过姜榆确实有钱。   “你看今天报纸了吗?”   “没看,说什么了?”   蔡晓乐道:“发了一篇地震预警,霸占了头版。”   先前辽省那边的地震她没怎么关注,因为距离远。   后来灾情控制住,伤亡和损失都不大,很快就沉寂下来。   但冀省不同,和北城接壤。   冀省出了事,北城肯定也会波及,容不得她不重视。   “你觉得预警是真的吗?”   姜榆沉默片刻,“无论真假,做好准备总归不会有错。”   听见她的话,蔡晓乐心里便有了判断。   这篇预警,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请个假,回去跟我妈说一声。”   如果地震真的发生,就要做好准备支援灾区。   面粉厂肯定也需要参与。   蔡晓乐走后,姜榆坐在椅子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蓝天。   北城天气正好,看着蓝天白云的景象,谁能想到国家即将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   三天一过,贺经义和魏秀茹被放了出来。   只短短过了三天,对他们却像是度日如年,实在艰难。   从派出所出来,他们不觉得如释重负,反而更难受了。   一想到出来还要面对这么多人,他们便觉得自己的脸皮被撕了一遍又一遍。   “经义,怎么没人来接?”魏秀茹蒙着脸,活像是出来做贼的。   按理来讲,贺经义的警卫员应该早在外面等着了。   贺经义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满心的屈辱,让他抬不起头来。   “等着吧,应该快了。”   两人就站在派出所门口等着,不一会儿便汗流浃背。   魏秀茹心里恨到极致,骂道:“别叫我逮着机会,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姜榆!”   这么热的天,魏秀茹一般都是坐在屋里吹着风扇打着麻将,和那些有钱的太太们聊聊八卦。   魏秀茹发散着思维,才想到那些麻友,转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几人由远及近,面容逐渐清晰起来。   魏秀茹脸色大变,本能想要逃跑,自己的双腿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哎呀你们瞧,真的是贺太太呢!”   “秀茹,我听说你在派出所拘留,今天出来,原本我还不信来着。”   “咦,你几天没洗澡了,都快发酵了呢。”   “你们犯什么事儿了,怎么两口子都进去了。”   “……”   这几人都是她的麻友,平时一口一个好姐妹,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塑料姐妹花罢了。   魏秀茹做人不怎么样,仗着贺经义级别高,没少在她们面前耀武扬威。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她们哪里会放过。   几人七嘴八舌说着,看着魏秀茹面红耳赤,心里真是畅快极了。   魏秀茹死死咬着牙,力道大得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你们怎么过来了!”   其中一名穿着紫色旗袍的女人笑着走了出来,“有人特意通知我们,要我们过来接你出狱呢。毕竟姐妹一场,说什么都不能让你孤孤单单回家的。”   “对的呀,我们应该来一趟的,可千万别客气。”   “幸好来了,不然我哪里有机会见到这般模样的秀茹,跟小乞丐似的。”   都说是塑料姐妹了,她们现在是一点都不掩饰幸灾乐祸,恨不得趁这个机会狠狠出一口恶气。   魏秀茹脸上火辣辣的,怒吼:“不用你们来接我,都滚!我现在总算是看清你们的真面目,以后也不必来往了,绝交!”   旗袍女人掩嘴轻笑,回头看着自己的姐妹。   “你们听,她要跟我们绝交呢。”   话音落下,她立马变了脸,笑容消失殆尽。   “这就要绝交了?你给我男人拉皮条的时候,我都没跟你绝交呢。” 第566章 好处说完了   魏秀茹脸色大变,慌张的眼神下意识投向贺经义。   然而旗袍女人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好不容易抓到的机会,非得好好羞辱她一番。   “现在你成功了,我男人打算跟我离婚娶你表妹,你高兴了吧?”   魏秀茹惊慌避开她的目光,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以前你勾搭上贺首长的时候,我只知道你做鸡不错,没想到做老.鸨的本事也不差。”   “那个垃圾,我就送给你表妹了,我倒要看看,像你这种人,能好到几时。”   她早就打算离婚,只是心里总憋着一口气没出。   现在有人把机会递到了她跟前,她心里才算畅快。   魏秀茹满腔屈辱,手心被掐得稀巴烂。   尤其是她离开时的眼神,像极了在看垃圾。   贺经义闭上眼,满心疲惫。   接二连三因为魏秀茹遭受耻辱,任谁都淡定不住。   “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给老耿介绍了你表妹?”   魏秀茹讪笑,“我又不是拉皮条的,好端端的把我表妹介绍给老耿做什么,只是凑巧认识了。老耿是个好色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肯定是看我表妹长得漂亮,见色起意,可长得好又不是我表妹的错。”   “老耿为了你表妹,现在要离婚?”   魏秀茹连忙撇清关系:“这我就不清楚了,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呢,不一定和我表妹有关系。”   贺经义冷眼睨着她,“最好如此。”   “肯定是这样!”   魏秀茹心里恨极,当初做这种事的时候,只想着拉拢老耿,也没想到会捅到贺经义面前。   被她查到是谁在给她挖坑,她肯定不放过!   贺经义身心俱疲,没有跟着回贺家,而是先去了一趟军区。   他把拘留的事情瞒得紧,只说是休假三天。   只要他不把这三天当回事,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他被拘留了。   在军区,他仍旧是高高在上的贺首长。   然而,这种自欺欺人的法子并不管用。   因为他和魏秀茹被拘留的事,已经被人捅到了部队。   大多数人都不敢往他面前说,但他明显能察觉到他们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的闪躲模样。   一问才知道,原来从他被拘留的第一天起,事情就在部队传遍了。   贺经义继续自欺欺人,只有自己足够坦然,才能当做没发生过这种事。   反正他们也不敢当面说。   只是没料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因为有人一封信送到了军区,把魏秀茹给举报了。   他和魏秀茹虽然没有结婚,但缺的只是一张纸,早有夫妻之名。   在外人看来,他和魏秀茹就是一体的。   有人举报她破坏军婚,为了一己之私撮合自己表妹和老耿。   恰好处在老耿申请离婚的时候,事情影响太大,老耿第一时间被停了职。   就连贺经义也不可避免受到了牵扯。   为了避嫌,他还不能插手,只得歇了职,回家等待调查结果。   这些事,一字不落进了姜榆的耳中。   贺庭岳轻易不出手,因为他不是个爱主动惹事的性格。   这次也是因为贺经义和魏秀茹触了他的逆鳞。   “如果查证属实,你爸会受到处分吗?”   “会。”   理论上,这件事和贺经义关系不大。   可谁叫他倒霉,摊上魏秀茹这种人。   这个结果让姜榆很满意。   “有眼无珠,活该,下一个应该轮到魏楠了吧?”   既然做了,总得打疼了,才能给魏秀茹留下教训。   “这些有我,你就别操心了。”   姜榆捂着嘴偷笑,“要是你爸知道是我们做的,他大概会被气死。”   贺庭岳原也没打算瞒着他,道:“他很快就会知道。”   姜榆晃着脚丫子,盆里的水溅了出来,打湿了地板。   “不泡了,我都出汗了。”   这个天还让泡脚,也就贺庭岳这个魔鬼才做得出来。   贺庭岳给她擦干双脚,端着脚盆往外走。   大晚上没注意到外面的人影,一大盆洗脚水就这么直直泼在了来人的头上。   魏秀茹发出一声尖叫,“你干什么!”   听见动静,姜榆连忙跑了出来。   “大晚上的,我还想问你过来干什么。”   魏秀茹气得发抖,当下就想转身走人。   然而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咬着牙忍住了。   “姜榆,让我进屋说。”   姜榆挡在门口,好整以暇看着她。   “有话就在这里说,我们家不欢迎你。”   魏秀茹深吸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水。   黑夜掩饰了她发红的双眸,以至于姜榆没看到她眼底的恨意。   “我都知道了。”   姜榆扬眉,“知道什么?”   魏秀茹咬牙切齿:“洪宜珍,还有举报信,都是你做的。”   洪宜珍便是那天羞辱她的旗袍女人,也是老耿的原配。   同时,她也是江于的表姐,人民医院妇科陈主任的女儿。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可不就和洪宜珍一拍即合。   “啊,被你知道了,然后呢?”   她那无所谓的态度刺激到了魏秀茹。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那是你公爹,你丈夫的父亲!姜榆,跟我们作对,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这种人,这辈子都不配得到贺家的承认!”   姜榆哦了一声,“好处说完了,坏处呢?被贺家承认,能让我当皇帝吗?我又不是大团结,可不稀罕人人都喜欢我。”   魏秀茹憋红了脸,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   她有时候都怀疑姜榆是不是自己的克星。   她先前造孽太多,老天爷看不过去,才派姜榆来整治她。   “姜榆,继续斗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我们停战吧。”   姜榆歪了下脑袋,“怎么会没有好处,看见你不好过,我就开心了。”   魏秀茹心梗,差点没厥过去。   “那我跟你谈条件!作为交换,你帮我解决举报信的事!”   姜榆凉凉看着她,双手抱在胸前。   “你的筹码是什么?”   魏秀茹:“我手里有卫白筠的东西!” 第567章 信   魏秀茹真是在一次次刷新下限,她竟能光明正大拿着卫白筠的东西,和她做交易。   贺飞燕之前就猜到,卫白筠留下的东西不会只有那些。   哪怕不在魏秀茹手里,也会在贺家。   “嫂子别理她!我妈当年的嫁妆多了去,想一件一件都拿回来根本不可能。”   魏秀茹冷嗤,“我手里的东西可不是嫁妆,是卫白筠留给你的信。要不是你爸让留着,我早扔了。”   卫白筠离开的时候,贺飞燕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她对卫白筠所有的印象,都是来自照片。   那是一个除了模样,其余她从未了解过的妈妈。   “你要是不想要,等我回去就把东西烧了。”   魏秀茹得意洋洋,等待着姜榆的选择。   贺庭岳没办法给贺飞燕做决定,那些信,必然不是留给他的。   贺飞燕彷徨无措,没办法再像刚才那样果断。   她不想姜榆为了她和魏秀茹低头,那样太憋屈了。   别说姜榆,就连洪宜珍怕是也会不甘心。   可是,那是妈妈留给她的信……   她心里隐隐有了期待,过往这些年都处于空白的母亲角色,蓦然因为这封信多了色彩。   “嫂子,还是算了吧,我不需要。”   她咬了咬牙,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母亲这个角色的空缺,对她没有影响。   姜榆拍拍贺飞燕的手背,无声安抚。   “我答应你,怎么交易?”   魏秀茹心中一喜,忙道:“明天你们来贺家说,事情解决后,我自然把东西给你们。”   姜榆和贺庭岳交换了一个眼神,说了这么多,就想让他们上贺家的门?   贺庭岳眉眼微动,没说话。   姜榆点头应下:“明天,我们去贺家登门拜访。”   她会把那些信,亲手拿回来。   魏秀茹哼了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我就等着了,明天你不来,我就把信都给烧了。”   贺飞燕气结,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实在膈应。   姜榆则是面色如常,站在门口看着魏秀茹离开。   “嫂子,几封信而已,我可以不要的!我又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我妈了,她要是有话跟我讲,以后当面就能说。”   贺飞燕小时候也想过,为什么卫白筠离开却不带她一起走。   那时还小,不懂大人之间的纠葛,心里有些怨气。   后来明白了,她心里那点怨恨消散,开始期待多年后的重逢。   可姜榆怎么会听不懂她话中的逞强。   “放心,我和你大哥会想办法。”   夜晚,姜榆回到屋里。   风扇嘎吱嘎吱响,打破了寂静。   她微微侧身,靠在贺庭岳的肩上。   “你不想去的话,我们可以不去。”   反正有的是法子,让魏秀茹把东西乖乖交出来。   贺庭岳抱着她,拍拍她的后背。   “去。”   他只是不耐烦和那边的人打交道。   但他隐隐觉得,魏秀茹口中的“信”,不一定存在。   次日,姜榆临出门时,袁佳茵带着佟元登门,给她送鸡蛋。   “我就养了三只母鸡,攒了好久才攒到这二十个,都给你了。”   她和佟元相处不错,这孩子现在已经改口喊妈了。   袁佳茵也是真心喜欢他,阴差阳错的婚姻,却意外合拍。   姜榆道了谢,眼尖瞧见佟元脖子上挂着一块玉观音。   “以前好像没见过,你给他新买的?”   袁佳茵道:“我自己的,男戴观音女戴佛,我从小就有这个,说是我爸妈留给我的。”   但因为是观音,她一直没戴,便给了佟元。   “你这后妈倒是尽职尽责。”   袁佳茵掩唇一笑,看着佟元的眼底尽是慈爱。   这种温柔没有丝毫作假,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佟元。   “感情都是相互的,佟元和他爸对我也很好。”   提到佟方,姜榆难免八卦起来。   “我前几天怎么听说,佟方前岳父生病了。”   佟方前头那位媳妇儿上头还有个哥哥,只可惜不争气,好端端一份工作被他赌没了。   以至于连父亲生病,都拿不出钱来,只得求上佟方这个前妹夫。   袁佳茵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是,佟方给钱是应该的,我让他拿了一百块钱过去。”   但他前岳父这个病得动刀子,后续还要吃药,一百块钱根本不够。   他前面那个大舅子想让他把医药费全出了。   佟方为着以前的的情分,也不会见死不救。   可叫他全出,也没这个道理,便和袁佳茵商量着,只出一半。   “钱都给出去了,结果那个大舅子也是好笑,到处说佟方娶了我,良心都被狗吃了,自己岳父生病,竟一分钱都不给。”   佟方是个老好人,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倒是袁佳茵气得不行。   “他之前就拿他爸生病这借口,问佟方借过几次钱,都被他赌了。”   后面佟方不再借给他,还被他记恨上。   一想到佟方前面的岳丈家,袁佳茵就觉得头疼。   “以前没结婚,都不知道处理这些关系这么难。”   姜榆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因为贺家的关系更复杂。   唯一不同的是,贺庭岳不如佟元优柔寡断。   两人正说着话,忽而听见外头传来声音。   “佳茵,你家来人了!”   徐丽华站在南房门口喊,冲着她用力眨眼。   袁佳茵快步走了出去,一看,竟然是佟方前大舅哥的媳妇儿张莉。   佟方不在家,自然得她来招待。   “嫂子,你怎么过来了。”   张莉瞥了她一眼,开口就问:“佟方呢?”   “这个点,他当然在厂里。”   袁佳茵也是因为放暑假,才有空在家里带佟元。   张莉牵着孩子直接进屋,丝毫没把袁佳茵放在眼里。   袁佳茵看了一眼在院子里玩闹的佟元,没喊他,跟着进屋。   姜榆看了一会儿热闹,便被贺庭岳喊着出门。   她没忘记今天还要去贺家的事,只是心里有些惋惜,热闹没看全乎。   贺庭岳看着她遗憾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放心吧,等你回家,徐大妈第一时间会跑来告诉你。”   姜榆嘻嘻笑,“我才没那么八卦。”   贺家住在西城,是洋房区。   住在这一带的人非富即贵,要么就是祖上积攒的丰厚家业。   贺家能扎根在这里多年屹立不倒,可见根基深厚。   但从老爷子退下来,贺庭岳也从部队退出,贺家便开始青黄不接。   姜榆奇怪道:“你爸不是军区的这个吗?”   她竖起大拇指,听着就好像很牛的样子。   贺庭岳握住她的手,轻笑。   “他打过仗,但立的功绩远不如同级别的人多,全靠着熬资历,被我爷爷扶上去的。”   但德不配位,他根本没本事坐稳这个位子。   贺经义最不喜欢听旁人提这些,他惯来自欺欺人,以为只要别人不提,就不会叫人发现他的无能。   “他在军区实权不大,上面还有司令员压着,蹦跶不起来。”   从魏秀茹破坏老耿军婚这件事就可以看出,老爷子已经罩不住他了。   可惜,贺经义还看不明白。 第568章 打不过就回家喊爹   等了一会儿,出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   看到贺庭岳的那一刻,眼眶都红了。   “庭岳!”   贺庭岳给姜榆介绍:“这位是徐阿姨,在我们家很多年了。”   卫白筠和贺经义的爱恨情仇,徐阿姨都是看着的。   徐阿姨住在贺家,是以远房亲戚投奔为由。   事实上她是贺家的保姆,一辈子没结婚,最好的年华都付给贺家了。   姜榆笑着点头,“徐阿姨。”   徐阿姨连连应着:“快进来。”   贺家进了大门,是一个宽敞的花园,里面种了各种各样的花。   这里的每一处,都透着精致,也难怪魏秀茹会这么厌恶大杂院。   姜榆不得不承认,确实没得比。   走进屋,贺家人已经等着了。   徐阿姨还不知道贺庭岳和姜榆此番上门的目的,只以为他和家里已经和好。   “老爷子一早听说你要过来,特地在家里等着你们上门。”   姜榆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贺老爷子。   他这年纪,可是参加过抗战的,立下过汗马功劳。   只要贺经义和贺钧道不犯事儿,老爷子的功勋足以庇护他们一辈子。   贺庭岳带着姜榆走过去,无视了贺经义,先和老爷子打招呼:“爷爷。”   当年贺经义和魏秀茹一事,老爷子的做法还算公正,没有一味维护自己儿子,差点没把他两条腿打断。   后来也放下话来,只要卫白筠愿意,她永远是贺家的媳妇儿。   要不是卫白筠主动离婚,魏秀茹这辈子都没有踏入贺家的机会。   魏秀茹多年来都没拥有一个名分,也是因为有老爷子压着。   姜榆打量着老爷子,他结婚生子晚,现在已经年近八十。   然而依旧挺拔如松,屹立不倒。   贺家的男人皮相都好,哪怕老爷子年纪大了,依旧可从沧桑的脸上窥见年轻时的风采。   她还没开口,老爷子先皱着眉看了她一眼。   “你不是庭岳媳妇儿吗,你怎么不喊人?”   姜榆扬眉,漫不经心扫了魏秀茹一眼。   那眼底的轻蔑,几乎要怼到魏秀茹脸上。   不是说贺家门槛高吗,也不过如此。   魏秀茹难堪地别开脸,只因她进贺家这么多年,都没能光明正大喊老爷子一声“爸”。   姜榆笑眯眯,喊了一声:“爷爷。”   老爷子满意一笑,无视其他人的不满,让老太太拿出见面礼。   老太太似乎有些不情愿,却也明白贺家当家做主的是谁,只得把早就准备好的盒子拿出来。   老爷子不说废话,直接把盒子塞进姜榆手里。   “见面礼。”   有好处拿,蠢人才不要,姜榆收下后,甜甜道了谢。   老爷子让她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姜榆打开看了一眼,是个水头十足的玉镯,绿意浓郁,瞧着就是个稀罕物件。   “很喜欢,谢谢爷爷。”   老爷子招了招手,“你们两个坐我这边,老江在我面前夸过你好多次,总算你们还有点良心,知道来看看我。”   姜榆没坐下,而是把目光投向魏秀茹。   “怎么你们没告诉老爷子,我们今天为何而来吗?”   魏秀茹屏住呼吸,她说自己把贺庭岳劝回来了,老爷子高兴得不行,还说要奖励她呢。   贺经义只让她喊贺经义上门,之后的事,自有他会解决。   “姜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今天是你们夫妻俩第一次上门,别叫老爷子不高兴。”贺钧道在一旁劝了两句。   姜榆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她自己都不高兴,谁还管别人高不高兴。   “趁着人齐,刚好把事情说了。魏秀茹同志,先把我婆婆留的信拿出来吧。”   老爷子面露不解,“什么信?”   魏秀茹往后缩了缩,讷讷道:“没什么信,您不是想喊他们上门嘛,我就用这个法子骗他们过来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早已明白,在贺老爷子面前所有的掩饰和欺骗都是徒劳,还不如乖乖交代了。   老爷子心里失望,原来贺庭岳并不是心甘情愿回来的。   他年纪大了,一心盼着天伦之乐,却始终不愿意面对这个家早已四分五裂的事实。   他瞥了一眼贺经义,沉声道:“你特地用庭岳夫妇留住我在家,又把一家子喊来坐在一起,不择手段蒙骗他们回来,什么目的?”   他太了解贺经义了,能力不足,心比天高。   没那个心计,却总喜欢算计旁人,把别人都当傻子。   其实最蠢的就是他自己。   贺经义沉声道:“爸,我之前没跟您说,怕您气着。实在是他们两个行事太过分,我只得借您的手,好好教教他们。”   说白了,他说不动贺庭岳和姜榆,现在把老爷子推出来,想压一压姜榆的气焰。   贺庭岳眼里没他这个父亲,但他是老爷子一手教出来的,总不至于连爷爷都不认。   他都是为了贺家的名声,老爷子肯定会帮他。   姜榆随手拎了一张椅子坐下,脸上挂着讥讽的笑。   “打不过就回家喊爹,贺经义同志的做法,我们大院儿三岁小孩都不屑。你说我们过分,我们好歹没上门逼你和魏秀茹离婚吧?不就让你们在派出所拘留了几天吗,至于这么记仇。”   “几岁的孩子都知道,做错了事得认错,认了错就得认罚,你们怎么连孩子都不如。”   “还用这一招骗我们上门,用你爸来压我,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可笑的人。”   姜榆一句接着一句,稳定发挥,压根不给他们反口的机会。   她念叨了一晚上的信,结果根本没有这玩意儿,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   来都来了,怎么都不能白来一趟,骂爽了再说。   她学着贺钧道的模样抬起下巴,用鼻孔看人。   “贺钧道同志,看鸟儿呢?既然这么喜欢喊爹,怎么你爹没教过你们,跟人说话不要用鼻孔看人吗?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贺家人种高贵,怎么不上天当玉皇大帝去呀?实在不行,有点出息,复辟清朝当个皇帝也行呀。无能还爱装,死装男,贱人一个。”   贺钧道:“……”他明明什么都没说!   魏秀茹刚要开口,被姜榆的手怼上了鼻子。   “你闭嘴!放到旧社会,你一个外室出身,也敢霸占正房太太的嫁妆!你和你弟弟一样,都是贱人,浸猪笼都不为过。”   “你!你太放肆了!”贺经义怒不可遏,脑门都要气炸了。   姜榆嗤了声,“你什么你?没骂你不高兴了对吧?你也是贱人,整个贺家,你最贱,行了吧?”   褚云美憋红了一张脸,她从没见过这么粗俗的人。   没大没小,丁点面子都不顾。   “姜榆,你……”   姜榆啊了一声,“忘记你了,贱人的媳妇儿能是什么好东西,你也很贱,满意了吗?我压根没把你们放在眼里,你却三番五次来恶心我,真以为我脾气很好了?” 第569章 退了吧   老太太气得直翻白眼,怒斥:“你太过分了!这里是贺家,你怎么敢如此放肆,给我滚出去!”   姜榆这才把目光投向她,“你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我就不骂你了,你尽管说吧,指不定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骂我呢。”   她凉凉一笑,“真是奇怪,不是你们千方百计把我和贺庭岳骗来的吗,现在怎么又想赶我走了,请神容易送神难,没听过吗?”   一想到魏秀茹信口捏造的信件,却注定会让贺飞燕失望,她心里的火气怎么都熄灭不了。   姜榆可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自己不高兴,这些道貌岸然的贱人也别想好过。   “想让老爷子压着我撤掉举报信,你们做梦!”   魏秀茹心头一慌,姜榆连老爷子都不怕,她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压住她!   她求助上贺经义,想让他开个口。   不等贺经义说话,老爷子笑了起来。   “都被你骂遍了,不骂骂我?”   姜榆睨着他,“拿人手短,看在今天拿了你东西的份上,我不骂你。”   贺老爷子还算个明白人,但养不教父之过,底下这些人长歪,和他脱不了干系。   姜榆看在玉镯的份上,暂且按下不满。   老爷子仰头大笑,“你还算得挺清。”   不一会儿,脸上笑容尽消,沉冷的眼神扫向贺经义。   “看来,你瞒着我的事不止一件。”   贺经义连忙解释:“您身体不好,我这不……”   老爷子冷冷一笑,“我是老了,不是死了!你能走到今天,是老子把你扶上去的,翅膀还没长全,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真这么能耐,就从贺家搬出去,自己立起来,往后你的事我都不管!”   贺经义低下头,噤若寒蝉。   一把年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亲爹教训,他自然感到耻辱。   然而他被压制了半辈子,父亲的威严早已扎根于心,根本不敢反驳。   “一件一件,给我说清楚。”   姜榆幸灾乐祸,捂着嘴偷笑,惹得老爷子瞪了她一眼。   贺经义像个被老师惩罚的小学生,向他交代事情经过。   其他都认了,唯独影响最严重的举报信,他为自己辩解了两句。   “老耿这人好色您是知道的,他一厢情愿喜欢上了秀茹表妹,闹着要离婚。洪宜珍不由分说,一封举报信送到了军区,举报秀茹破坏军婚。”   贺经义这几日被停职,为了瞒着老爷子,还不敢回家,心里怨愤得很。   接二连三的事,都是姜榆联合洪宜珍搞出来的。   这个儿媳妇,说什么他都不会认!   姜榆轻笑,“这么说,魏秀茹同志的表妹,是被冤枉的咯?”   魏秀茹梗着脖子道:“当然是!我表妹清清白白,她这辈子就没做过破坏人家庭的事,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姜榆勾着头发,眼底微冷。   “这么说,她下乡时不知廉耻,和有妇之夫搅和在一起,后为了回城抛夫弃子,在工农兵大学时又与已婚的老师交往,害得他媳妇儿摔下楼梯落了残疾,这些都是假的咯?她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怎么来的,用得着我提醒你吗?”   魏秀茹脸色大变,遮羞布就这么毫无预警被姜榆撕了开来。   姜榆哼笑,“你不会以为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就敢一封举报信递到军区吧?破坏军婚,这个罪名你背定了。敢作敢当,你妈没教过你吗?”   贺经义喘着粗气,怒火灼烧着五脏六腑。   哪怕贺庭岳从前那样叛逆,都没能把他气成这种地步。   比起姜榆的气死人不偿命,更令他憋屈的是,姜榆油盐不进。   无论他什么好赖话说尽,都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你直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把我逼成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对贺庭岳又有什么好处?我是他爸,你就不怕影响到他!”   姜榆看向贺庭岳,眨眨眼。   “会影响到你吗?”   贺庭岳:“不会,我没爸。”   姜榆哦了一声,“他说不会。”   贺经义怒火冲天,指着贺庭岳大骂:“畜生!你连亲爹都敢不认,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生你!”   姜榆抓起桌上的杯子,朝着地上用力砸了下去。   褚云美短促尖叫一声,被吓得不轻。   比起受到的惊吓,更令她震惊的是姜榆的言行。   这可是贺家,她简直疯了!   “他是谁生的?他妈叫卫白筠,生他养他的人叫卫白筠,你爽一次白得了个儿子,有什么资格决定他的去留?”   “谁是畜生?背叛妻儿算不算畜生?乱搞男女关系算不算畜生?放纵外室虐待女儿算不算畜生?越是无能,越是喜欢大声说话,声音大就占理吗?在他和飞燕面前,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老太太头疼欲裂,扶着额头歪在椅子上。   “赶出去,快把她赶出去啊!”   再说下去,这个家都要分裂了。   姜榆冷眼睨着,继续气定神闲坐了下来。   “老太太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去休息吧。我来这一趟,是你们求着我来的,事情没解决,我可不会走。”   话说到这里,老爷子哪里还笑得出来。   和稀泥这么多年,他对内里的龃龉视若无睹,总觉得贺家一如从前那般光鲜。   实则贺家早已腐烂一片。   可这是他儿子!   哪怕他是腐肉,自己也没勇气把他带着血肉剜除。   老爷子捂着眼睛,看着地上的碎片,心里无比讽刺。   “经义。”   贺经义神色一凛,对着他恭恭敬敬低下头。   老爷子长叹一声,“趁着这机会,退了吧。”   他不该让贺经义从军,他根本不适合。   还不如像贺钧道一样,本本分分从文,兴许还能有所作为。   贺经义咬牙,“爸!我这个年纪才爬到现在这一步,你让我退了?我不甘心!”   老爷子冷哼,毫不客气斥骂:“你怎么爬到这一步的,用得着我明说吗?从一开始,就不该是你的东西,是你妄想!当年有人劝我服老,现在我也劝你,认清自己的无能!”   贺经义当年抢了别人的位置,他袖手旁观,也是帮凶。   今天的贺家,都是报应。   “不能退,不能退啊老爷子!经义退了,我们东齐怎么办?”   老爷子这个年纪,撑不了几年。   贺东齐沾不上老爷子的光,又没有父亲做靠山,以后这条路还怎么走 第570章 这样够了吗?   贺东齐比贺庭岳小不了多少,但他从军后没立过多少功,一直升不上去。   在这方面,他和贺经义差不多,都是靠着熬资历。   贺经义先前让老爷子出面帮一把,好扶贺东齐往上走,还被老爷子痛斥。   老爷子现在算是明白了,德不配位,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贺东齐在这个位置再熬几年,要是没有建树,也跟着他爸一样退了。要是实在走不上去,那就是他的命!”   他会尽所能,求老朋友给贺东齐安排其他工作。   总归不至于让他无所事事。   贺经义脸色颓然,他现在算是看清楚了,老爷子说的不是气话,他是铁了心想让自己退了。   “爸,那我们贺家怎么办?”   他要是退了,凭贺东齐一人撑不起贺家的荣耀。   从此往后,贺家就真的只能走下坡路了。   “我已经老了,想不了这许多,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维持现状。”   有他在,哪怕贺家荣光不复从前,也没人敢欺负到头上来。   但如果贺经义继续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往后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   还不如从根源上,把苗头掐断。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你也可以不退,但往后我不会再认你,你就当没我这个父亲!”   贺经义绝望地闭上眼,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暮气沉沉。   唯有魏秀茹不甘心,在老爷子跟前跪下。   “爸,我知道错了!这件事是我做的,和经义没关系啊!您要罚,就罚我好了!”   老爷子哼了两声,“我怎么罚你?我要怎么罚你,才足够你长记性!你在外面耀武扬威,不还是仗着贺经义撑腰吗?”   动贺东齐的利益,更能叫魏秀茹长教训。   “姜榆,这样够了吗?”   姜榆脸色微冷,“你们贺家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贺经义退不退,和她又没关系。   但看见魏秀茹哭,她心里爽了。   现在可长教训了吧。   贺老爷子脸色黯然,姜榆说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贺庭岳未出声半句,可见他是默认这些话的。   他从未想再和贺家牵扯半分。   他曾经感到遗憾,因为自己不曾教养出两个有能耐的儿子。   后来有了贺庭岳,他才觉得自己填补了遗憾。   可惜,贺经义最终毁了这个家。   等魏秀茹哭够了,姜榆才拿出自己带来的东西。   “收收眼泪吧,以后还有你哭的时候。”   贺庭岳之前就在查魏楠,他先前犯过不少事儿,仗着贺经义的权势压了下来。   他以前是不屑对付他们,谁叫魏秀茹不长眼,惹到姜榆面前。   “这时候的魏楠,他应该已经被带走调查了。”   魏秀茹如遭雷劈,大惊失色,怔怔地看着姜榆递出的东西。   “啊啊啊——”   她尖叫一声,扬手一挥,把姜榆的手挥开。   姜榆哼笑,轻轻摩挲着发红的手背。   “今天我把话放这儿了,以后别再来找我们,不然有一个算一个,我都不会放过。我不稀罕你们贺家,也不需要得到你们的承认。贺庭岳是我男人,你们欺负他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本事承受后果。”   话毕,姜榆朝着贺庭岳伸手。   “走?”   贺庭岳努力压住勾起的唇角,不着痕迹挺了挺腰背。   老爷子:“……”   被女人保护,是什么很值得自豪的事吗?   “爷爷,我们先回去了。”   老爷子张了张口,迟疑片刻。   “不能留下来吃个饭吗?”   贺庭岳毫不犹豫:“不了。”   他不想,姜榆应该也不想。   老爷子知道留不住他们,遂摆摆手。   “回去吧,以后……以后要是有空,来这边坐坐。”   姜榆看了一眼他身边坐着的老太太,轻笑。   “还是不来招人嫌了。”   老爷子瞥了一眼自己老伴,叹气。   老太太一直和卫白筠关系不好,连带着不喜欢她生的两个孩子。   反而对贺东齐这个私生子疼爱有加。   细数整个贺家,除了他,大概真没有人真心欢迎他们。   看着贺庭岳和姜榆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老爷子脸色灰败,低下头来。   老太太还在一旁埋怨:“他每次一回来,就得把咱们家搅得天翻地覆,回来有什么好。你想要见孙子,那东齐不是你的孙子吗?还让经义办退,他退了对咱们家有什么好处。”   她虽然一把年纪,却也知道贺家如今的境况不如从前。   这不更应该把后代扶起来,让他们为贺家增光吗?   “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多说。”   老太太深知他的性子,憋了一肚子话,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   与贺家的阴霾相比,姜榆心情颇好,是哼着小曲走出贺家的。   以前酷暑难耐,看见太阳她都觉得刺眼。   今天却罕见抬起了头,笑眯眯道:“今儿天气真好呀。”   贺庭岳揽着她,“直接回家吗?”   “回吧,外面这么热,我也没心情逛。”   姜榆现在只想回家吹风扇。   “不过,要是能吃一根冰棍儿就好啦。”   姜榆舔了舔唇瓣,大热天最想吃冰。   可惜她不能碰太多寒凉的,有贺庭岳看着,更是碰都不让碰。   “吃嘛吃嘛,大不了你一半我一半。”   她勾着他的手指轻晃着,嘟着嘴求他。   贺庭岳在她面前很难坚持原则,立场从不坚定。   不一会儿,便妥协了。   “说好了,只能吃一半。”   只是等她真把冰棍拿到手,却耍赖了一次又一次,吃了一口又一口。   把冰棍吃完,差不多就走到家了。   大院里多了个陌生的孩子,横冲直撞,追着佟元跑。   贺庭岳拉着姜榆闪到一旁,避开了两个孩子。   徐丽华走了过来,低声道:“佟方前大舅哥的孩子,说是暂时寄养在佟方家里。”   姜榆怔了下,“佟方就答应了?”   “说家里老人生病,没人照顾孩子,把孩子留下就走了。”   等佟方回来,看到孩子可怜巴巴喊着“姑父”,他心软就答应了。   “佳茵也是好性儿,看在谁的份上,都不应该把这个孩子留下。养一个孩子可不容易,要吃要喝的,谁给钱?带孩子还得费人工呢。”   姜榆叹气,“可人家就把孩子丢下了,她能怎么办?”   就算要送回去,也得要时间。   佟方前妻的侄子叫陈耀宗,也是个野蛮性子,仗着长得比佟元高大,非常霸道。   一时不注意,他就扯住了佟元脖子上的观音吊坠。   “我要这个,给我!”   佟元自然不愿意,“这是我妈给我的,我才不要给你!”   陈耀宗嚷着:“那才不是你妈,她是后妈!你妈为了生你死了,你转眼去喊别的女人妈,我妈说你没良心!”   徐丽华脸色微变,刚想训斥,便见佟元用力推了他一下。   “你胡说八道!我才不是没良心,我爸说了,只是一句称呼,只要我心里记得妈妈就行!两个都是我的妈妈,都是我妈!”   姜榆心里宽慰,袁佳茵不算白疼这孩子。   佟元虽然动了手,可陈耀宗身材高大,他根本推不动。   等陈耀宗反应过来,面孔狰狞起来,朝着他扑了过去。   他把佟元压在身下,手却往他脖子上抓去,硬生生把他的观音坠子扯了下来。   “哈哈哈!这是我的了!”   徐丽华哎哟一声,连忙把陈耀宗给扯开。   “你这孩子,怎么能打人呢!”   陈耀宗直接揣起了坠子,对着徐丽华做了个鬼脸,跑了出去。   佟元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喊道:“你不能走,你把我的吊坠还给我!”   可陈耀宗动作飞快,一溜烟儿就跑出了胡同。   “哎!佟元,别跑这么快,你小心点!”   徐丽华啧啧摇头,“这什么人呐,真是的。”   姜榆转身进了屋,见徐丽华去找袁佳茵告状了,便没多管。   没一会儿,佟元哭着回来喊救命,说是陈耀宗掉河里去了。   大院的人急匆匆跑出去,姜榆原本也想跟着,被徐丽华拦住。   “你去也帮不上忙,还是在这儿等着吧。”   好在没过多久,陈耀宗便被人抱回来了。   人没事,就是受到了惊吓,跟杀猪似的大喊大叫。   陈耀宗出了事,自然要通知他的父母。   袁佳茵满腹心思,愁眉紧锁。   过来第一天就出事,怕是佟方那大舅哥不会轻易放过。   果不其然,陈大夫妻俩来得很快。   他们到的时候,袁佳茵正和姜榆倒着苦水。   陈耀宗妈妈看见她,便怒气冲冲大步走来,大手扬起朝着袁佳茵打下来。   姜榆瞳孔微缩,一只手把袁佳茵往后扯,另一只手用胳膊挡住了她的巴掌。   清脆的一巴掌打在姜榆手臂上,肉眼可见红肿起来。   袁佳茵大怒,“钱小兰,你干什么呢!”   钱小兰没碰到她,还觉得不甘心,想再打一耳光。   只是这一次,手还没抬起来,就被姜榆抬脚踹中了肚子。   这一招是学贺庭岳的,出其不意,很有用。   钱小兰挨了一脚,肠子都要移了位,满脸苦色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在我们家属院打人,我给你脸了?”   姜榆可不管她是谁,又是因为什么,在她这里动手就是不行。   见钱小兰挨打,陈大坐不住了。   他块头大,但身上都是肥肉,外强中干。   他还没走进南房,就被佟方给拦下。   “大哥,先进来看看耀宗吧。”   陈大要是敢碰姜榆,贺庭岳能卸了他。   “佟方你放开我!你没看见你嫂子被人欺负了,看老子不削她!”   佟方勾着他的脖子往屋里带,“女人家的事儿,你操心什么呀,还是进来再说。”   钱小兰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见陈大却没了身影,心里咒骂一声。   回头再看姜榆,她哪里还敢横。   “你们给我等着!”   袁佳茵捏捏眉心,“你说这都什么人呐!”   姜榆道:“你还是先回家,解决陈耀宗的事儿吧,还有你的观音吊坠,是不是被陈耀宗拿走了?”   袁佳茵无所谓地摆摆手,“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拿走就拿走吧,我只想把他们送走。” 第571章 我没拿他东西!   袁佳茵才回到家,便看到钱小兰抱着陈耀宗。   明明大夫都看过了,说了没什么事,她偏像是陈耀宗没了一般。   一边哭,一边在嘴里骂人。   “天杀的佟方,你不想养,直接把耀宗送回来就是,做什么要这样对他!耀宗才八岁,你们想害死他不成!要是他有个万一,我跟你拼命!”   钱小兰恶狠狠用眼神剜着袁佳茵,“黑心肝的玩意儿,迟早遭雷劈!”   佟方眉头一皱,挡在袁佳茵身前。   “大嫂,这事儿和佳茵没关系,她也有自己的事做,连佟元都不能一天到晚看着,更何况是你儿子。”   钱小兰嚷着:“带不了就早说啊!我不管,你们得赔钱,赔我儿子的营养费!”   “我怎么没说?是你丢下陈耀宗就走,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现在出了事,反过来怪我们,可你怎么不问问,佟元为什么要追他?”   钱小兰干脆耍赖:“管他为什么,我家耀宗都是因为他掉进水里的!”   “他抢我东西!要不是他抢我观音坠子,我才不会追他!”佟元大声反驳。   袁佳茵把佟元拉到自己身边,盯着钱小兰身边的陈耀宗看。   “佟元的东西呢?还回来!”   陈耀宗害怕地往后躲,“我不知道,我没拿他东西!”   袁佳茵冷哼,“多少人都看见了,你怎么没拿?”   钱小兰连忙护着:“我儿子从不说谎,他说没拿就是没拿,谁稀罕你一个破坠子!”   她为了证明陈耀宗的清白,干脆把他衣服都扒了,衣服口袋都掏了出来。   “你们自己看,什么都没有!”   佟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肯定是掉河里去了!我的坠子!”   那是袁佳茵送给他的,他连洗澡都舍不得摘下。   袁佳茵连忙哄着:“不哭不哭,改天我让你爸再给你买一个。”   她也觉得可惜,但东西都丢了,追究这个没意义。   “耀宗你们还是把他带回去吧,我们这里没人看他。”   钱小兰反驳道:“你现在又不用工作,你怎么会没空!”   袁佳茵态度强硬起来:“我是不用工作,但你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帮你带孩子?”   “佟方!”钱小兰尖叫一声,“你现在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吧?你娶了她,以后佟元肯定没好日子过!”   佟方冷了脸,耐心告罄。   “她对佟元很好,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我原本想着耀宗留下就留下了,给佟元当个玩伴也好,但佟元和他合不来,你们还是接回去吧。”   他是老好人,但不是冤大头。   人家都踩到自己媳妇孩子头上了,他还乐呵呵的模样,那不是纯纯犯贱。   陈大怒气暴起,用力攥着拳头,走到佟方面前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娶了新媳妇儿,就不认我们了?早知道你是这种人,当初说什么我都不会把我妹嫁给你!”   佟方烦不胜烦,“我自认为做的已经足够了,出钱出力,你们要是不满意,往后就别再上门。你们要是继续闹事,我就只能喊保卫科来请你们了。”   陈大和钱小兰到底还是畏惧保卫科,听见他这样说,便骂骂咧咧走了。   才走出胡同,钱小兰便迫不及待拿出了口袋里的坠子。   “你说,这值不值钱呀?”   陈大瞥了她一眼,“能有什么值钱的,要是值钱的话,她能送给佟元吗?”   他看不上这玩意儿,要是金子的话,他还能高兴一会儿。   钱小兰没搭理他,准备自己找人卖掉。   ……   贺经义办了内退,本来年纪没到,但他算是特殊情况,上头还是给批了。   至于魏秀茹的事,再追究她便没有意义,处分都落到了老耿的头上。   至于魏楠犯过的那些事儿,人证物证俱全,只等着判刑。   焦宗耀一觉醒来,才发现左膀右臂都被姜榆砍了。   他原本还想着魏秀茹虽然不怎么顶用,好歹偶尔能搭把手。   现在好了,全倒下了。   他有预感,要是再不行动,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吴月怎么还没回家?”   从上次吴月住到姜榆家,这期间她一次都没回来。   有好几次,他突然觉得这个家里好像没有吴月这个人一般。   吴凤喜讷讷道:“她要取得贺飞燕的信任,总是得付出的。”   焦宗耀深深看了她一眼,“最好如此。”   他看了一眼桌面的报纸,目光又扫到墙上的挂历。   已经是七月下旬,地震预警愈发频繁地出现在报纸上。   他出去打听过,中央成立了抗震救援指挥部,先行准备救灾物资。   从进入中下旬开始,陆陆续续撤离凰城百姓,惹得人心惶惶。   北城不少人害怕,还想去南方避灾。   他嗤之以鼻,要是这预警是真的,他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吴凤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道:“这地震预警发了好些天,我出去买菜都能听见好多人在讨论。这些天,明显感觉到粮食有些紧张,我们家要囤一些吗?”   焦宗耀冷哼,“囤什么,你要跟姜榆一起打我的脸吗?”   吴凤喜一噎,解释道:“我只是怕万一。”   “没有万一!”焦宗耀厉声打断。   地震不可能发生,他必得看着姜榆受到处分。   这些报社也是愚蠢,地震预警若是能信,上回豫南的水灾怎么不见有人预警!   要是都这么神,天灾都能避开,中央能把她供起来!   吴凤喜见他生气,不敢再继续说。 第572章 我都说了不会有事   眼瞧着时间一天天临近,姜榆心里不可避免紧张起来。   偶尔晚上睡不着,总会担心一些还没发生的事。   以至于她这段时日睡眠质量极差,眼下都有黑眼圈了,看得贺庭岳非常担心。   “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   姜榆反握住他的手,摇摇头。   “不用,过几天就好了。”   她这几日只是焦虑,毕竟地震可不是小事。   按照姜婷所说,以凰城为中心,足足有十几个省份都会有震感。   和冀省接壤的城市更是会受到严重的波及。   这意味着,北城绝对没办法独善其身。   姜榆正惆怅着,熊老三再一次登门。   他送来了两大袋的面粉,引得大院的人纷纷好奇起来。   “好端端的,送面粉过来做什么?”   熊老三道:“你不知道吗?现在北城好多人都在囤粮,说是过两天冀省有地震。”   报纸铺天盖地地发行,引得人心惶惶,有些人甚至跑到外地去避难。   也有人不信,觉得是假的,没把预警当一回事。   熊老三一家都在面粉厂,轻而易举就能买到面粉,便想着给姜榆家送两袋过来。   “我按照姜科长的建议,把水华赶出了家门,让她和钟跃结婚。”   起初,熊水华爱情至上,觉得有情饮水饱。   她毫不犹豫和钟跃离开。   钟跃现在没了工作,只能带她回钟家。   原先他有光鲜体面的工作,钟家人都愿意捧着他。   但现在丢了工作,又没钱,钟家人没把他赶出去都不错了。   熊水华第一次体会到寄人篱下的感觉,竟然是在结婚后。   “她结婚之后没来找过你们吗?”   熊老三提起这个就觉得头疼,怎么没找,现在还三天两头找呢。   “我没理她,你说得对,就应该让她吃点苦头。”   不然她还把自己三个哥哥当冤大头,养她的同时,还帮她养男人。   “我能感觉到,钟跃也很想跟我套近乎,我猜想他肯定和焦宗耀还有联系。”   为了对付姜榆,焦宗耀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钟跃这种人,能有什么能耐撬动姜榆。   “随便他去,你妹妹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这两袋面粉,我照原价给你算。”   “别!”熊老三连忙阻止她掏钱,“我妈说了,这是我们家给你的谢礼。”   说罢,不等姜榆拒绝,他便急匆匆起身告辞。   熊老三走后,大家都在好奇呢,怎么好端端送面粉过来。   徐丽华问道:“你买的?”   姜榆摇摇头,“我帮过他家的忙,他们给的谢礼。”   “哪里有人送面粉当谢礼的呀。”   要送也是送麦乳精,才更体面。   姜榆解释道:“这段时间不是说有地震嘛,好多人都在囤粮食。”   徐丽华一愣,张家华也提了这件事,她跟着囤了一些粮食,但不多。   因为对这地震预警,大家都是将信将疑。   况且也不是发生在北城,不一定会有太大影响。   “姜榆,这地震会发生吗?”   姜榆苦笑,“徐大妈,我又不是神,我哪里知道呢。如果可以的话,我自然是希望不要发生的。”   徐丽华连连点头,嘴里碎碎念叨:“是,老天爷保佑,可千万不要发生。”   她双手合十,朝上拜了拜。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回家拿钱。   “我也出去买点粮食。”   林红霞见状,不屑地嗤了声。   “老徐,你不会真以为会有地震吧?”   徐丽华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是没有当然最好了。我也不买太多,家里够吃一阵子就行,反正这玩意儿也不容易放坏。”   姜榆家都囤了,她跟着做,总不会出错。   付向云沉默片刻。跟着开口:“妈,要不我们也买点?”   刚好家里的粮食就这几天吃完。   林红霞瞪了她一眼,“就你最会拆我的台!囤什么粮食,天灾人祸,这是能预警的吗?你别想了,不会有地震的。”   付向云眼瞧着她又要动怒,不敢再提。   预警上的时间是28日,前一天晚上,姜榆便有些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   一直到凌晨,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贺庭岳和她一般没睡,曲起长腿,手搭在膝上。   “睡不着,那我们起来?”   姜榆揉了揉眉心,“我就是有些怕。”   她活到现在,还没经历过如此可怕的灾难,心里总是彷徨不定。   贺庭岳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无声安慰。   他何尝不是如此。   前几天他们和江老聊过几句,凰城分新老区,新区多楼房,老区大多是单层居民房,结构并不稳固。   扛过低级地震都够呛,更别提这种破坏性极强的大地震。   中央组织撤离工作,随时准备支援,固然能减少很大一部分的伤亡。   但你永远无法预测自然灾害的走势,一切都是未知的。   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微小如蝼蚁。   姜榆心事重重,直到熬到了天亮,都没有任何动静。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这种未知的等待,最是煎熬。   天刚刚亮,她便起来洗漱。   一照镜子,眼下一片乌青。   没想到才洗漱完,便看到吴月和贺飞燕从屋里走了出来。   “嫂子。”   “姜榆姐。”   姜榆回过头,“你们怎么这么早。”   吴月苦笑,“跟你一样。”   前阵子她和贺飞燕一直在帮赖六子那边囤物资,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在为地震做准备。   她已经和姜榆一样,把地震当成一场必然会来临的灾难。   贺飞燕道:“地震预警写的是凌晨,现在凌晨都过了。”   难道不会来了吗?   姜榆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如果真的没有,那就最好了。”   谁会希望这场灾难发生呢。   吴月叹道:“希望吧。”   姜榆坐在门口,看着日出破开云层,今天也是好天气。   没一会儿,各家各户陆续起床。   徐丽华率先出来,蹲在院子里洗漱。   “这天儿瞧着挺好的。”   虽然没提“地震”二字,但不着痕迹看了姜榆一眼。   林红霞讽刺:“我都说了不会有事,什么狗屁地震预警,亏得你信,还囤粮。”   徐丽华也不生气,乐呵呵笑着。   “没有就没有呗,没有更好,粮食放着也不会坏,反正能吃完。”   她打心眼里希望地震不会发生。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焦宗耀。   他透过窗,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握着拳头哈哈大笑。   “姜榆啊姜榆,这回看你栽不栽!”   吴凤喜心里沉沉的,她也不是希望地震发生,而是总觉得有种不好的感觉。   “地震不会发生了,是吗?”   焦宗耀回头看了她一眼,“谁知道呢。”   只要度过今天,他必定要向姜榆发难。   这将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不容错过。 第573章 夷为平地   姜榆照常上班,才走进厂里,便被郑厂长喊到了办公室。   郑厂长俨然也是一夜未眠,脸色奇差。   “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得注意休息。”   姜榆苦笑,“您觉得我睡得着吗?”   郑厂长轻叹,久久不语。   而后,他才看着她开口:“姜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个准备,当然是被处分的准备。   报纸铺天盖地在发布地震预警,已经造成了社会动荡。   尤其是中央耗费了大量的资源撤离群众,准备物资。   还调动军区,随时准备支援灾区。   地震没发生,这一切都是徒劳,姜榆作为地震预警的发起人,肯定是要被处分的。   别说姜榆,他也逃不过。   姜榆正色道:“厂长,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一场地震不会发生。”   她宁愿姜婷是骗她的。   她也在想,会不会有蝴蝶效应,连姜婷重生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了,兴许改变历史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姜榆最终还是失望了。   震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姜榆坐在椅子上,明显感觉到晃动。   桌面上的茶杯在剧烈震动着,杯盖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姜榆大惊,急忙扶住桌子。   郑厂长率先做出反应,一把扶住她。   “快走!”   才开门走出去,震感愈发强烈,姜榆甚至觉得整个厂办大楼都在晃动,走路蹒跚,左歪右斜。   “下楼,去空旷的地方!”   “厂长,那你呢?”   “你先下,我得去广播室一趟!”   郑厂长把姜榆送到楼梯口,他肩上有担子,不能丢下厂里的广大职工先行离开。   姜榆动作还快敏捷,一路冲到了一楼。   此时已经有许多人感受到了地震,纷纷往外冲。   姜榆站在人群中,回头看着晃动的房屋。   就连厂办的大门,都像是要脱落一般。   她喘着粗气,转头进了一楼物料科。   “小刘,喇叭呢?”   物料科干事转头瞧见她,咬咬牙,又钻进办公室把喇叭拿了出来。   “姜科长,您还是先走吧。”   别说地震发生了,就算没有地震,这么多人往外跑,要是不留神撞到了姜榆,都够呛的。   姜榆打开喇叭,站在台阶上。   “请大家有序撤离,不要推搡,往空旷的地方跑!”   她嘶吼了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话,嗓子都要撕裂了一般。   然而那些惊慌失措,朝着门口狂奔的人,几乎没人听姜榆的话。   求生欲促使他们只想逃命,快一些,只想再快一些!   近万人的大厂,发生踩踏几乎是必然。   姜榆嗓子都快喊劈了,声音却如同石沉大海。   “嫂子!嫂子!”林长安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   “岳哥让我来找你,北城这边的震感不算严重,楼房应该还能支撑住,他让你就在这里等他!”   他顺便把姜榆手里的喇叭接了过去,开始代替她喊了起来。   保卫科人再多,也没有厂里的职工多。   这么多人往外涌,就跟阻拦不及的洪水一般。   姜榆坐在屋檐下,昨晚没睡好,今天心情又是大起大伏,浑身的力气都要耗尽一般。   北城尚且如此,那处于中心地带的凰城,又该如何。   与此同时,纺织工业革委会。   察觉到震感的第一时间,便有人喊着往外跑。   焦宗耀不可置信走到窗边,扶着颤动的窗户,惊愕不已。   “这不可能……”   地震真的来了!   “焦副主任别耽搁了,还是先出去吧!”   焦宗耀大喝一声:“马上打电话,了解凰城的情况!”   “北城都这样了,凰城哪里还接得通电话?就算有消息,最快也要几个小时之后才会传过来!”   而且消息也是直接上报到中央,哪里是他们能探听的。   焦宗耀脸色铁青,紧紧攥着拳头,骨头咔嚓咔嚓响。   “我不走!兴许只是个小地震,根本不是凰城那边传过来的!一个小地震而已,北城又不是没有过,有什么好怕的!”   他不走,他不信地震预警是真的!   必须得凰城传来消息,他才甘心。   姜榆还坐在地上,望着台阶下一片混乱。   不知过了多久,震感才逐渐减弱。   厂里的职工疏散得差不多了,她才看到郑厂长从广播室出来。   他没有离开,转眼看到姜榆,走了过去,面色凝重。   “你是回家,还是……”   姜榆从地上爬起来,脸色苍白。   “回办公室,我想等凰城的消息。”   “走。”   姜榆才走两步,转眼看到贺庭岳飞奔而来。   跑到她面前,他第一时间检查她的状况。   “没事吧?”   姜榆摇摇头,“我没事,我一直在这里待着没下去。”   贺庭岳暗暗松了一口气,牵着她上楼梯,一边给郑厂长汇报。   “三十二人发生踩踏受伤,都是轻伤,已经送医了。”   郑厂长点点头,“召集厂领导开会!把人都给我喊过来,今天就在厂里熬着,想尽办法打听凰城消息。保卫科、运输队随时待命,准备支援灾区!”   接下来的时间,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等得姜榆心焦。   要不是出门的时候贺庭岳带了几个水煮鸡蛋,她怕是就要撑不住晕过去了。   第一个送消息过来的,竟然是江老。   他是过来找姜榆的,看见国棉厂空空如也,还以为人都跑了。   回到家属院,才知道厂领导都在开会。   “凰城,大地震!”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死一般安静。   预警发生了,然而这种灾难,又有谁愿意看到。   姜榆腰背垮了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失神想着,最后一点庆幸都消失了。   历史,是无法改变的。   江老眼底泛起泪光,“短短几十秒,整个城市几乎被夷为平地!破坏力之巨,无法估量!”   所有建筑的坍塌率高达九成!   姜榆闭上眼,她无法想象现在的凰城是什么模样。   但她知道从一个百年工业城市到一片废墟,这会对人民群众造成多大的冲击。   郑厂长握着拳头,嗓音嘶哑:“伤亡呢?”   江老摇摇头,“现场余震频发,无法统计。”   他难以想象,若没有地震预警,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将造成多大的伤亡损失。   他怔怔地看着姜榆,心里泛起波澜,激动得落泪。   历史无法改变,人类无法对抗自然,但他们可以尽力降低损失。 第574章 本事不用多   郑厂长心里百般滋味,无人知道他这段时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他冒着赔上前途的风险,和姜榆赌一把。   事实证明,他赢了。   可这一回,他却无法生出半分打赢胜仗的喜悦,反而愈发沉重。   因为真正的恶仗,在地震之后。   多少同胞流离失所,叫他怎么笑得出来。   一如姜榆所说,他情愿没有地震,情愿自己是错的。   “都打起精神来,等待上级指令,做好支援灾区的准备。”   整个城市都被夷为平地,形势严峻,不容乐观。   郑厂长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征集人手跟随运输队前往灾区。   “这是地震,后续肯定会再次发生大大小小的余震,这个任务伴随着极大的风险!我不强迫你们都去,自己想好,愿意去的在贺科长处报名。”   “不去不会有责罚,但愿意前往灾区的同志,厂里不会亏待你们!”   上次豫南洪灾,厂里也对前往灾区的职工论功行赏。   这次也是如此,不会叫他们白白付出。   姜榆抬眼,隔空和贺庭岳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点了下头。   她知道,贺庭岳肯定是要去的。   和之前一样,她会在家里等着他回来,为他镇守大后方。   尽管有危险,但报名的人仍旧非常踊跃。   不一会儿,人员已满,贺庭岳得先清点一部分人手去搬物资。   “剩下的人,去姜科长处报名,留在北城接力。”   姜榆打起精神,记录下每一个上报的名字。   她一直待在厂里,等待着上面下达的每一个指令,忙得跟陀螺似的。   一抬眼,才恍然已经天黑。   郑厂长难掩疲惫,敲了敲桌子。   “先吃点东西,回家睡一觉,有事我会让人通知你。”   姜榆情况特殊,不能陪着他们在这里熬。   她没在这时候犟,点了点头,应下了。   “六子那边还有我们准备的物资,都充公吧,让厂里的运输队一同送过去。”   厂里的运输队训练有素,更能应对突发状况。   交给郑厂长,她也放心。   郑厂长点点头,“你放心,我都会记好上报,这些东西就是你们捐赠的。”   是功是过,总得分明一些,不能叫人寒了心。   姜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才走出大门,便见到了吴月和贺飞燕。   她们就蹲在门口发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等到她出来。   “飞燕,月月!”   俩人听到声音,连忙迎上。   “嫂子!”   姜榆道:“你大哥……”   “我知道,他跟着运输队走了,他走之前回了家,交代我过来接你。”   不过就算他不提,她也是要过来的。   姜榆一怔,心头渗入点点暖意,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我们回家吧。”   养好精神,才能继续应对后面的状况。   回到家属院,大家都着急忙慌迎上,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问着。   姜榆听得头疼,无奈解释了几句:“现在灾区情况不明朗,我们还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就是,很严重,比他们能想象到的要严重许多。   好在早有准备,抗震救援指挥部第一时间制定好救灾计划,下达命令,各方有条不紊行动起来。   至少到目前为止,救灾行动一切顺利。   姜榆揉了揉太阳穴,“大家先顾好自己家,回头要给灾区捐款,自有厂里组织,不要以私人名义发起募捐。你们不生事,就是对灾区对厂里最好的帮助。”   段老爷子这才发话:“都散了,各回各家,让姜榆回家休息去!”   姜榆才回到家,林冬花后脚就送来一锅温热的鸡汤。   “我家老爷子让炖的,你这一天肯定累得够呛。炖了一下午呢,味道刚好。”   姜榆心里感动,扯开唇角。   “嫂子,这怎么好意思。”   林冬花忙道:“你在为国家和人民办事,吃只鸡怎么了?别说一只,再多你都吃得。”   她没有多说,知道姜榆累了,放下鸡汤就走。   林冬花才走,袁佳茵和徐丽华又来了。   同样也是送东西,没打扰姜榆休息。   除了本身这个大院的人,其他大院也来了人。   不一会儿,东西都快堆满桌子了。   姜榆觉着不能白拿人家东西,便叫贺飞燕把熊老三送来的两大袋面粉给分了,给各家各户都装一些。   送的之后自然又要推拒一番,好歹是送出去了,皆大欢喜。   忙碌了一天,姜榆终于躺在了自家柔软的床上。   精神疲惫,却没什么睡意。   她脑海中盘旋着“夷为平地”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样一种破坏力,才能叫一个城市变成废墟。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只是睡得并不安稳,偶尔会从睡梦中惊醒。   次日醒来,脸色还是不大好。   徐丽华主动上门,“姜榆,你去问问厂里,啥时候能捐钱,没钱的,哪怕捐一床被子也行,总归比什么都没有强。”   姜榆点头应下,“我等会儿去厂里问问。”   贺飞燕做好早饭,把昨晚的鸡汤热了热。   “嫂子,先吃点,我送你去厂里。”   姜榆晾好帕子,扬声道:“不用送我,六子那边的物资是你和月月做的账,你们等会儿协助六子把东西都送到厂里。”   说完,她便急着出门去。   来到厂里,郑厂长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姜榆便知道他昨晚没回家。   “您不用休息一下吗?”   郑厂长一愣,笑着解释:“我在办公室打地铺。”   姜榆和他说起募捐的事,郑厂长正好也在想这件事。   “这件事由你负责,你直接和妇联的梁主任对接。”   今年妇联刚成立一个儿童少年基金会,对于这一类的公益活动,她有经验。   姜榆转而去妇联寻梁主任,梁主任见她到来,大松一口气。   “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个牵头人,你再合适不过了。”   妇联这边的人手也不够,还得让姜榆那边组织人,准备募捐事宜。   姜榆这边什么都不多,就人手最多。   昨天报名运输队的那些人,都在等着她派发任务呢。   她点了一些认字、会算术的,分区域指派人手过去募捐。   “第一,募捐以自愿为原则,不可道德绑架!第二,捐多捐少都是大家的心意,不可以践踏,请大家以客观平和的心态对待。第三,务必做好登记,哪怕是捐了一斤米,二两油,都得登记清楚,为后面的公正透明打好基础。”   姜榆让他们把这些原则写在本质上,每人默念三遍,才让他们行动起来。   募捐任务有条不紊进行着,姜榆突然有了空闲时间。   临近中午的时候,李念来了。   她满眼血丝,熬得眼下乌青,脸色更是疲惫得很。   “这是我的同事冒着生命危险拍下的照片,他连夜送回来,差点没了半条命。”   在地震之前,报社就派人驻守凰城。   危险的事总需要人做,李念自请前往,但被报社拒绝了,选择了一个身手更敏捷的男记者。   按照男记者的描述:“那场灾难,说是天崩地裂都不为过。”   顷刻间,山河崩裂,楼房坍塌。   一座繁华有生气的城市,就此成为废墟。   李念扁了扁嘴,热泪夺眶而出。   “姜榆,并不是所有人都撤离了,还有好多人埋在废墟之下,他们该怎么办呀?”   姜榆看着桌上的照片,黑白色,透着无尽的荒凉。   这里面埋葬的,是多少人的家。   她闭上眼,胸口的郁气却怎么都散不出来。   他们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能怎么办。”   李念吸吸鼻子,“我们报社派了人前往灾区了解情况,每隔两个小时会汇报情况,我需要你的帮助。”   姜榆抬眼看她,神色沉重。   “我能帮你做什么?”   李念道:“我需要你的文字,为大家呈现真实的灾区。”   跟进灾区情况,整合素材,发表新闻,顺便号召社会各界人士捐献爱心。   姜榆自然不会拒绝,只有忙碌,才能让她避免胡思乱想。   她跟着李念从国棉厂走出,便见到了马婆婆。   马婆婆神色焦急,拉着姜榆走到一旁说话。   “我联系上了你师兄,他想为凰城捐赠物资,可他的身份……需要有担保人,才能让他的资金进入大陆。”   姜榆给她放行,让人带她去厂长办公室。   “老师,您直接找郑厂长,我接下来会去《北城日报》坐班,有事您直接来找我。”   马婆婆不再多言,往厂办大楼疾步走去。   姜榆一转身,迎面撞上焦宗耀。   四目相对,无可避免的火花四溅。   焦宗耀脸色比姜榆的还难看,他同样因为地震的事睡不着。   他狞笑一声,“姜科长,好本事!”   姜榆抿着唇,冷然对上:“本事不用多,比焦副主任略胜一筹就够了。”   焦宗耀脸色紧绷着,“那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第575章 你没资格做决定!   姜榆来到报社,接触到更多普通民众看不见的照片,满目疮痍。   光是看照片,她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窒息和绝望。   “这已经不仅仅是物资的问题,救援难度极大,伴有余震,很多计划根本无法顺利开展。”姜榆喃喃自语。   她不由得在想,那从北城远去支援灾区的队伍,能否顺利到达。   “这些是凰城周边城市的情况,同样不容小觑,影响范围太广了。”   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投在了凰城,以至于忽略了周边城市。   一些受灾同样严重的地方,得不到救援和物资,情况也很危急。   姜榆大致扫了一眼,开始提笔。   报社为地震开了专栏,这几天会随时更新,派人追踪当地受灾情况。   这一忙,一天又过去了。   回到家中,马婆婆一直在等她。   “郑厂长同意了,但昀岸身份敏感,只得用你的名义捐赠,我过来问问你的意见。”   姜榆要是同意,不可避免会承担上一些风险。   毕竟现下这时候,大家都不愿意和境外的人联系上。   “老师,那就用我的名义捐赠吧,希望未来有一日,师兄能光明正大踏上祖国的土地,为自己正名。”   马婆婆红了眼眶,勉力一笑。   “但愿吧。”   时隔多年,秦家平反,然而她的丈夫却再也看不到,本该承欢膝下的儿子远走他乡。   他记挂着祖国,却连回家都难。   马婆婆走后,姜榆在屋里静坐许久,总觉得心口有些不舒服,思绪不宁。   贺飞燕和吴月还没回来,她起身走到外面透气。   转而瞧见贺飞燕从外面飞奔回来。   气还没喘匀,开口和姜榆说:“嫂子,大哥……运输队联系断了,运送物资的路途中,遇上了余震,下落不明。”   姜榆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徐丽华一直关注着南房这头,见状哎哟一声。   “飞燕,还不快扶你嫂子进屋。”   贺飞燕反应过来,连忙搀着姜榆回屋。   她原本也是脑袋慌乱,现在却反过来安慰她。   “嫂子,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大哥以前带兵打过仗,面对敌军都不怕,更何况是余震,他……他肯定没事的。”   姜榆深呼吸几瞬,平复着心情。   哭是最没用的,老天爷不会因为她的祈祷,就手下留情。   她咬着唇,憋住了眼泪。   “我不能去,过去也是拖累。”   她现在这情况,也没人敢让她往灾区跑。   现在的情况,可比豫南的洪灾严重多了。   更何况除了后勤,她也帮不上其他忙。   但她不能去,有的是人可以去。   “飞燕,去六子那边,找小七。”   贺飞燕一顿,“他们?”   不是她不相信小七他们的能耐,而是怕他们去了更危险。   姜榆简洁解释两句:“小七几个跟你大哥有并肩作战的默契,他们是你大哥带出来的,更清楚你大哥的习惯。”   尤其是他们也参加过救援行动,普通的运输队可比不上他们。   姜榆等不了,干脆自己亲自跑一趟,求助小七几人。   这段时日他们都跟着六子收集物资,憋了许久,早想出个有挑战的任务。   “嫂子你放心,我们保证把岳哥找到!”   姜榆抿着唇,一双眸子黯淡下来。   “你们可以拒绝的,这一趟有危险。”   小七拍拍胸脯,“我们以前跟着岳哥,哪个任务没危险?”   铁头摸了摸脑袋,“别耽误时间了,我们跟着运输队出发。”   姜榆道:“我得先和厂里申请,你们再等等,做好准备。”   “行!”   姜榆又折返回二厂,找到了郑厂长。   她一来,郑厂长便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焦头烂额,叹气道:“我本想叫人瞒着你来着。”   谁知姜榆消息这么灵通。   姜榆很冷静地接受了这个消息,和他提出让铁头几人带队前往灾区。   “这几个又是谁?”不是厂里的职工,郑厂长自然不认识。   “他们几个是退役军人。”   焦宗耀嘲讽:“能比运输队的人得用?”   他心里巴不得贺庭岳出事,到时候看还有谁护着姜榆!   老天都长眼,知道为他除掉绊脚石。   姜榆目不斜视,声音冷硬:“得不得用,用过才知道。厂长,您信我的话,让他们几个去。”   郑厂长正要答应,话又被焦宗耀拦截:“姜科长好大的本事,运输物资的任务不容小觑,哪里能凭你一句话就定下?这件事得开会讨论,容后再议。”   姜榆憋着一口气,差点一巴掌扇过去,被郑厂长眼疾手快按下。   “你去安排,让他们几个带着四支队伍过去,物资反而没那么着急,首要是救人。”   中央早就调动军队运输物资,他们的再缓缓也没事,救人才是排在第一位的。   焦宗耀见自己被无视,心中大怒。   “郑玉川,我不同意,你没资格做决定!”   郑厂长挥挥手,让姜榆出去。   看姜榆走出办公室,才靠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翘起二郎腿。   “我是国棉厂的厂长,厂里的事,我当然能决定!反倒是焦副主任,闲得蛋疼,大可效仿魏副科长。”   焦宗耀拍案而起,怒瞪着他。   “你想干什么!我是你上级,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郑厂长跟着拍了几下桌子,更重更响,怒声叫板。   “老子忍你很久了!你算个狗屁东西,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你是我上级,老子今儿还真就不听你的了,有本事你把我从国棉厂踢出去!没那个本事就闭嘴,空长一张狗嘴,除了乱吠啥能耐没有!”   不带停顿地把他劈头盖脸一顿骂,郑厂长呼出一口气,爽了!   本就已经在暴躁的边缘,偏偏焦宗耀还要送上门讨骂。   “焦副主任,滚吧!”   焦宗耀鼻孔撑大,直喘粗气。   从他走到这个位置开始,就再也没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骂。   “好!很好!郑玉川你不要后悔!”   郑厂长冷嗤,“你别后悔才是,你对我们厂里的事指手画脚,意图耽误我们救人,我肯定要写报告,你给我等着!”   焦宗耀拂袖,怒不可遏:“我等着!” 第576章 她怀的是个灾星   办公室里也不止他们两个,才看见他们吵架,都不敢出声,噤若寒蝉。   别看郑厂长平时瞧着脾气好的模样,这怼起人来也是气死人不偿命。   还是头一回见他把焦宗耀堵得说不出话。   但不知为什么,他们心里生了几分快感,爽!   焦宗耀走后,郑厂长余怒未消,敲了敲桌面。   “派人去帮姜科长安排运送物资事宜,记住一点,救人在前,物资在后,一切以救人为首要目标,出了问题我担着!”   他憋屈了半辈子,换来了什么?   不发疯,都把他当病猫了。   有了郑厂长的支持,安排铁头几人进运输队的事进行的非常顺利。   出发前,小七笑着挥手。   “嫂子,等我们好消息!”   看着货车缓缓前行,姜榆眼眶泛起热泪,往前追了几步。   “尽力就好,救人也要保重自己!实在没办法……那就保护好自己,等你们回来,嫂子给你们做好吃的。”   小七哈哈大笑,“还是岳哥来吧,他厨艺比嫂子好!”   姜榆破涕为笑,站在原地捂着嘴,看着运输车流水似的驶了出去。   直到车队消失在视线范围,她才收回目光。   贺飞燕握着她的手,“嫂子,我们回去吧。”   天都黑了。   姜榆揉了揉眼睛,嗓音低哑:“走吧。”   又是难熬的一个夜晚。   次日醒来,姜榆有种半梦半醒之感,不知今夕是何年。   她一看时间,才知道自己起晚了。   贺飞燕在外面敲门,“嫂子,你醒来吗?”   “醒了。”   贺飞燕推门进来,“郑厂长说给你放两天假,你在家里休息吧。”   姜榆摸了摸额头,轻一下重一下的按着太阳穴。   “不用,我去报社看看。”   接着几天时间,她都往报社跑,要么是和妇联梁主任对接募捐的事,忙得不可开交,想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运输队迟迟没有传回消息。   那边通信设施被破坏,和外界联系本就困难,没有消息实属正常。   但正因为没有消息,才会叫人胡思乱想。   地震远在凰城,没有亲自到达灾区的人,冲击不会太大。   但一旦事情发生在自己或身边人身上,才知道自然灾害的无情可怕。   已经不知道是徐丽华第几次叹气。   北城受灾不算严重,她们已经回到正常生活。   然而却迟迟不见有贺庭岳的消息传回来。   “这小贺,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林冬花目露担忧,“贺科长很厉害的,他应该不会有事。”   袁佳茵没她这么乐观,低喃::“再厉害的人,在地震面前,都是脆弱的。”   一时间,大家都没了声音。   林红霞清了清嗓子,阴阳怪气说了起来:“小贺要是真出了事,那姜榆不成寡妇了?啧,我就说了嘛,姜榆娶不得,小贺之前都顺顺利利的,怎么偏偏这时候出事。”   付向云扯了扯她的胳膊,轻斥:“妈,你说什么呢!”   林红霞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说错!要我说,指不定就是姜榆肚子里的孩子克的,她怀的是个灾星。不然你们想想,怎么她早不怀晚不怀,偏偏这时候怀上,地震来了,小贺就出事了呢?”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没察觉到其他人的脸色。   徐丽华自从有了孙子,觉得脾气已经收敛了许多。   为了给孙子积德,时常告诫自己不要轻易跟人争执。   但这一回,她是忍无可忍。   徐丽华撸起袖子,“你们上不上?”   林冬花咽了咽口水,学着她的样子撸袖子。   “上!”   徐丽华为首,薅住林红霞的头发便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   “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外说,你吃屎了吗!”   林红霞被这一巴掌打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尖叫还没出声,林冬花的巴掌又来了。   “我我我……我早就想打你了!姜榆是干大事的人,这些天她为了灾区人民,大着肚子往外跑,就没歇过!你良心被狗吃了,啥事也不干,还坐在这里中伤她!”   袁佳茵看了看自己的手,她不打是不是有些不合群?   不等她纠结,徐丽华又啪啪两个耳光下去。   付向云想拦,又知是林红霞惹了众怒,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又有了袁佳茵的加入,三人把林红霞摁在地上打,连牙齿都扇掉了两颗。   直到付向云去请段老爷子,才把她们几个分开。   此时林红霞的脸肿成了猪头,嚷着要报警。   徐丽华冷冷一哼,昂首挺胸。   “报警就报警,小贺和姜榆为了灾区人民忙前忙后,你趁着小贺下落不明,中伤姜榆,欺负她没人撑腰!我倒要看看,去到派出所,究竟谁占理!”   “我今儿就豁出去了,坐牢就坐牢,别给我出来的机会。等我出来,我还揍你,撕了你的嘴!”   林红霞缩在付向云的身后,不敢再放狠话。   妈呀,今儿的徐丽华怎么这么可怕!   付向云急得团团转,恨不得堵住林红霞的嘴。   “徐大妈,我们不报警,知道我妈说错了话,她人就这样,有口无心的……”   林红霞冷冷睨着她,“你确定她有口无心?我看她就是单纯的坏!”   付向云也被林红霞搞得心累,可谁叫这是亲妈,她除了护着还能怎么办。   “妈,道歉!”   林红霞目眦欲裂,“你还是我女儿呢,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挨了一顿打,还得跟她们道歉?”   徐丽华厉声斥道:“不是跟我们,是跟姜榆!”   林红霞还是不服气,这几个明明和她相处时间更长。   尤其是徐丽华,那是她和付爱国结婚就认识的老朋友!   她心底一阵阵泛冷,为徐丽华的做法感到心寒。   “你和姜榆什么关系,处处为她说话!老徐,你跟谁一国的,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为了她打我!”   徐丽华咬牙道:“就是因为跟你认识这么多年,我才觉得你过分!你知道现在什么状况吗?凰城地震,那是七八级的大地震,房子都没了!”   “连我个没文化的半文盲都知道,现在首要任务是救灾!你有这个说闲话的功夫,不去救灾,不去捐钱,在背后说三道四,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林红霞讷讷,为自己辩驳:“地震又不是我搞出来的,关我什么事。”   付向云气急败坏跺着脚,斥责:“妈,你就不能闭嘴吗!地震跟你没关系,那些受灾群众呢?都是生长在红旗下的同胞,也难道跟你没关系吗!”   林红霞最终还是不情不愿道了歉,其实也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又拉不下面子。   低着头认了错,转身跑进屋。 第577章 你媳妇儿说她吞进一口屎   八月。   姜榆每天都能从报社了解到灾区情况。   姜婷曾经和她描述过上一世凰城大地震的情况,受灾群众高达数十万,近万户人在地震中身亡。   损失伤亡不可计数,经济损失更是达到了数十亿元。   毁掉一座城市,只需要顷刻。   这一世,历史没有改变,地震照旧发生。   唯一不同的是,伤亡人数大大减少,损失严重,却远没有上一世惨烈。   “失去的家园,我们将会重建。”   姜榆收笔,这是她为地震写的最后一篇文章。   凰城的灾难,让举国笼罩上一层阴霾。   好在众志成城,帮助灾区人民度过艰难的时刻。   “李念,明天我就不来了。”   李念忍了好几天没敢问,见姜榆起身,她才跟了上去。   “没有贺科长的消息吗?”   姜榆道:“会有的。”   不只是贺庭岳,其余人也像是失联了一般,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   姜科长从报社出来,径直回家。   才走进大院,就看见贺飞燕和吴月堵在门口,和意图强闯的魏秀茹斗智斗勇。   熬了这么些天,姜榆耐心早已告罄,可没有和她好好说话的打算。   她大步上前,一手攥住魏秀茹的头发往后扯,一手干脆利落扇了她两个耳光。   “滚。”   姜榆抬脚,把魏秀茹踹到了地上。   “趁我现在对你还算客气,给我滚。”   魏秀茹:“……”你这也叫客气?   她头发被姜榆打散,乱成一团,乍一看跟疯婆子似的。   魏秀茹怒气上涌,摸着脸上火辣辣的痛处,咬牙切齿。   “你还不知道吧,贺庭岳已经没了!”   “我看没有他撑腰,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他是贺家人,他人没了,东西自然是归贺家所有,我凭什么不能进去?”   魏秀茹也是穷怕了。   贺经义退了,拿着那点微薄的退休金根本不够花用。   她手头的东西和钱都败得差不多,就连贺东齐几次打电话和她要钱,她都拿不出来。   打听到贺庭岳下落不明的消息,她立马就打上了主意。   魏秀茹一脸倨傲,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无耻。   “飞燕,我已经跟你爸说了,既然你大哥人没了,你以后就回贺家住吧,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以后还是少接触。”   “还有你那两个弟妹,他们没有亲戚吗,非要赖着你们养?”   “快让开,我好清点一下你大哥留下的东西,免得被你这黑心的嫂子霸占。”   姜榆挡在门口,自然不会叫她得逞。   “你说贺庭岳没了,哪里打听到的消息?”   魏秀茹面露嘲讽,“你不会以为过了这么多天都没消息,他还能活着吧?痴人说梦呢。”   贺飞燕怒不可遏,“我大哥当然还活着!灾区断联,没有消息传回来是正常的!”   魏秀茹笑她天真,“不到黄河心不死,你大哥早没了!快闪开,我好进去帮你收拾东西,你今儿就跟我回贺家。”   她先前交给钟跃那些东西,一直怀疑是姜榆叫人抢走了。   今天肯定要好好搜一搜,把东西都拿回来!   “飞燕,去报警,有人想私闯民宅,再送她进去拘留几天。”   想到上回自己在派出所关的几天,魏秀茹果然怕了,她连连后退。   大不了再等几天!   “不信就算了,等过几天你们就知道,我可没骗人!”   魏秀茹嘴上骂骂咧咧,从大院跑了出去。   还没走出胡同,却听见有人喊她。   她脚步一顿,前后看了一眼,没人。   才张口想说话,粪水从天而降,把她浇了个彻底。   魏秀茹浑身僵直得颤抖,发出杀猪一般的尖叫。   “啊啊啊——!!!”   粪水兜头淋下,臭气熏天的味道钻进她的口鼻,引得她作呕。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跑来几个孩子,蹦蹦跳跳拍手。   “喔喔喔!吃屎咯!她吃屎咯!”   魏秀茹吐得昏天暗地,吸进一口气,恶臭涌上脑门,只觉得天旋地转。   看着她晕过去,虎子暗道不妙。   “糟了,快跑!”   几个孩子一溜烟跑没影了。   贺经义接到消息的时候,正陪着老爷子下棋,是医院那边打的电话。   徐阿姨讷讷道:“说是魏同志被……被人泼了粪,晕了,被人送到了医院。”   贺经义:“……什么?”   徐阿姨重复一遍:“魏同志现在在医院,说是人有些不大好。”   贺经义脸色微沉,“她不是去找……”   老爷子眉头一皱,“她去找谁?”   “爸,秀茹这不是听说庭岳出事了,特地过去问候姜榆。”   他的解释,老爷子半个字都不信。   魏秀茹什么心思,他清楚得很。   贺经义还想再辩解几句,老爷子连机会都没给他,面无波澜,就这么抬手扇了他的一耳光。   一声脆响,老爷子动都没动一下,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沉着眼看他。   “那是你儿子,他出了事,你丝毫不疼惜也就算了,还在这时候落井下石?”   畜生尚有舐犊之情,贺经义这人狼心狗肺到连他这个当爹的,都觉得心寒。   贺经义梗着脖子,他自有记忆开始,就没被人打过脸。   他年过半百,比起皮肉的疼痛,更让他难受的是自尊受辱。   “爸,他是我儿子,可他有把我当成他爸吗?要不是他,我会早早退下来,如今只能窝在家里陪你下棋?”   “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我的!他们说我就是个窝囊废!”   “我才是你儿子,你凭什么不帮我!”   明明老爷子只要说一句话,就能帮他摆平那些麻烦。   可他不但不帮自己,还让他处在高峰的时候退了!   贺经义满心不甘,壮志难酬,却只能看着自己过往的付出付诸东流。   贺老爷子看着自己这个心比天高的儿子,突然觉得心累。   已经是这个年纪,如何还能扭转他的想法。   罢了,多说无益。   “你去医院看看吧。”   贺经义余怒未消,绷着一张脸,愤然转身。   转而来到医院,还没进病房,便闻到里面传来的恶臭。   魏秀茹的咒骂声就没听过,时不时夹杂着她的呕吐声。   贺经义眼底掠过一丝不耐烦,真没用。   他本想就此离开,却被里面的魏秀茹注意到。   “经义!你终于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吃了多苦呜呜呜呜……”   贺经义脸色铁青,他一点都不想和她搭上关系。   然而里面有个大妈瞧见他,连忙喊道:“她是你媳妇儿?还不快把她弄走!医生说她可以出院,她非不走,说自己吃了屎,要做个检查。”   魏秀茹被人送到医院后,都没仔细清洗,身上都是粪味。   才被人推进病房,就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嚷着要她走。   谁知魏秀茹理直气壮:“要走你们走,我凭什么走?你们既然受不了,就多花点钱去住单人间!一群穷鬼!”   可把这些大爷大妈气坏了。   要不是嫌她脏,这大妈早一巴掌扇过去了。   贺经义脸色憋成猪肝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后头的护士推了他一下:“同志,别挡路。”   他只好走进了病房,却僵在原地,不敢上前。   那护士走到魏秀茹身边,扶了扶口罩。   “你的家属呢,怎么还没来。”   魏秀茹忙道:“来了来了,他就是!”   护士回头看了一眼,眉头一皱。   “愣着做什么,快过来!”   贺经义同手同脚,机械地走了过去。   魏秀茹身上的恶臭冲击着他,让他忍不住干呕。   大妈见状,从他身上找到了共鸣:“你看吧你看吧,你自个儿也觉得臭对吧?快把她弄走!”   护士无奈道:“你媳妇儿现在这情况,最好住单人间,可她非说自己没钱,只能住多人间,现在已经严重影响到其他病人。”   贺经义脑袋都快炸了,这丢人的程度,比刚才老爷子给他的一耳光更甚。   “我现在就给她换。”   护士继续旁若无人说话:“其实不换病房也行,可以直接出院。但你媳妇儿说她吞进一口屎,非要留在医院做检查,你要不要劝劝她。”   贺经义:“……”   他已经无法直视魏秀茹。   “她要检查,就让她检查吧。”   护士不再多说,“那你去缴费,给她换个病房。”   好不容易把魏秀茹从单人间转出来,贺经义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还没开口,又听见魏秀茹开始咒骂姜榆。   “经义,肯定是那小蹄子叫人给我泼的粪水!我要报警,把她抓起来!”   贺经义神色不耐,“你还是消停些吧,别影响到了东齐。”   贺东齐这次也在抗震救灾行列,要是能借机立功,肯定能往上升。   贺庭岳和贺飞燕不在他身边长大,对这两个孩子他已经不抱希望。   现在自己又退下来了,只能把希望的全然寄托在贺东齐身上。   魏秀茹去找姜榆拿东西,他本来是不同意的。   可她非说卫白筠的嫁妆被姜榆抢走了,他仔细想想,以后贺东齐要向上发展总得要钱,东西能拿回来最好。   “我不甘心嘛!那是我们的东西,凭什么让姜榆占了便宜!”   贺经义瞥了她一眼,“等东齐回来再说。”   他眼底掠过一丝狠厉,若是贺庭岳福薄,真的命丧冀省,他总有办法把那些东西拿到手。 第578章 连个孕妇你都敢打   给魏秀茹泼粪水这事儿,姜榆还真没参与。   全是徐丽华突发奇想。   如果不是顾忌贺家,她其实更想暴揍魏秀茹一顿。   “你放心,小贺能耐着呢,他肯定不会有事!”   姜榆笑了起来,“谢谢你,徐大妈,除非我亲眼看见他,或者听到他的声音,不然我不会相信任何人的话。”   徐丽华拍拍她的手,“这就对了。”   如此又过了几天,厂里的运输队陆陆续续回来一部分人。   对于贺庭岳的消息,仍旧是一问三不知。   就连小七他们几个,也是没有消息。   外界都在传,贺庭岳肯定已经牺牲了。   说不准是尸骨无存,可怜姜榆还傻乎乎等着。   姜榆却不以为然,等到今天,她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不对。   他们不像是不知道消息,反倒是对贺庭岳的事避而不谈,三缄其口。   “厂长,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姜榆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叫郑厂长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   姜榆重复一遍:“贺庭岳他去哪里了?”   郑厂长摸摸鼻子,“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郑厂长心里暗暗叫苦,姜榆太敏锐了。   要是换做旁人,早就哭天喊地了。   但姜榆一如往常,十分镇定,甚至还有理有据分析起来。   他都想吼一句,这也太可怕了!   “姜榆,我真不知道,你安心在家里等消息就行。”   姜榆绷着脸,“我们两口子奖金得翻倍!”   害她担心了这么多天。   “翻翻翻,给你们翻,你回去吧,我真不能说。”   郑厂长真无语,现在是说奖金的时候吗?   姜榆撇撇嘴,“我身体不舒服,请假休息几天。”   “批!我批了!你现在就回去休息吧!”   姜榆回去休息更好,省得她在厂里露馅儿。   她满意了,起身走出办公室。   她一请假,厂里就炸开了锅,谣言四起。   “贺科长不会真出事了吧?”   “肯定是!不然姜科长怎么请假了。”   “我刚才看到姜科长了,脸色很差呢。”   “姜科长真惨啊,以后她和孩子怎么办。”   “……”   蔡晓乐听见他们的讨论,心里直嘀咕。   她刚才明明看到姜榆脸色还行呀,没什么不对劲。   不行,还是叫赖六子过去看看。   另一边,姜榆回到家中。   已经有人消息灵通,知道姜榆请假的事儿。   徐丽华满眼担忧,“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姜榆一愣,“就是有些累,休息几天。”   “也好,在家里好好养一养。”   旁人怀孕都会胖,姜榆反倒瘦了一些。   姜榆也不是非要在家里休息,她要是真像没事人一样在厂里晃悠,那才惹人怀疑。   还不如回家待着。   她才回家没多久,外头又来人了。   听见徐丽华的声音,她往外走,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庞。   他身量和贺庭岳差不多,高大挺拔。   但脸上却挂着邪气的笑容,叫人一看便知不怀好意。   “你就是姜榆?”   姜榆没回答,反问:“你是哪位?”   男人扬了扬眉,轻蔑一嗤。   “贺庭岳眼光真一般。”   他那扬眉的动作,给了姜榆一种熟悉感。   这模样和年纪,对贺庭岳还有敌意,大概只有那一位。   “贺东齐?”   “哟,还挺聪明。”   姜榆学着他的模样挑眉,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你倒是和我想象中的大差不差,就很……一般。”   贺东齐脸色微变,眼角的疤痕狰狞起来。   “你激怒人的功夫果然到家。”   姜榆双手抱胸,仰头看着他。   “你特地登门,不会是想给我这个嫂子磕头敬茶吧?倒也不必,我和庭岳从没打算认一个私生子当弟弟。”   出身永远是贺东齐的痛,姜榆作风向来如此,对方哪里痛踩哪里。   贺东齐攥紧拳头上前,看得徐丽华心惊肉跳。   他不会动手吧。   姜榆波澜不惊,唇角噙着一抹笑。   “好生气呀,可你敢动手吗?除非你脱下这一身军装不要!你爸已经退下来,贺家可没人会给你撑腰。”   贺东齐额头青筋鼓鼓胀胀,弹跳了几下。   他理智尚存,还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动手。   他怒极发笑,“看来贺庭岳的死,没能给你造成太大的影响。也就他蠢,被你一个乡下村姑利用,你怕只把他当成跳板,现在目的达到,他死了也无所谓。”   姜榆面色不变,轻笑。   “你真懂我,我还年轻,长得好又有钱,以后改嫁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我这人呐,最明白知难而退的道理,这点你不如我。”   贺东齐拧着眉,好似不明白她的意思。   姜榆佯装语重心长劝他:“你都这个年纪了,还是个副连长,连个营长都没混上,可见能力不够,换做是我,我早退了,把机会留给有能力的人。”   贺东齐怒火冲天,这和直接打他脸有什么区别!   姜榆啧了声,“你瞪我干什么,实话还不让说了?你知道的,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是营长了!他还是靠着自己的军功升上去的哦,不像你,只会拼爹。”   连拼爹都算不上,拼的是爷爷。   因为他爸一样没用。   贺东齐怒吼一声:“他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死了!他已经死了,这辈子不可能再回来!”   姜榆眨眨眼,“他死没死,不妨碍你无能呀。你不会以为你没能耐,是贺庭岳的错吧?啧啧,你这就有些没有自知之明了。”   贺东齐胸口挤压着怒气,拳头都举起来了,硬生生被他制住。   姜榆说得对,他不敢动手。   “你现在也就只有逞口舌之能的份儿,没有贺庭岳撑腰,你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你从我妈这里拿走的每一样东西,都得给我还回来!”   姜榆愈发觉得讽刺,这对母子俩真是如出一辙的无耻。   “拿走?贺家有哪一样东西,是你们母子俩的?你说的是我婆婆的嫁妆吧,你说对了,还真是我拿回来的。你这么有本事,再从我手里抢走呀。”   到时候他就会知道,她能这么嚣张,靠的是自己,还是贺庭岳。   他冷冷一哼,“你且等着我跟你好好清算!”   那些东西,还有魏秀茹受过的委屈,他都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姜榆看着他欲转身离开,蓦然冷嗤。   “就这样走了?”   贺东齐脚步一顿,刚转过身,便见姜榆扣住他的手。   他还没反应过来,姜榆已经往后倒下,摔在了地上。   这一切来得突然,令贺东齐瞠目。   他张了张口,声音还没发出来,便听见徐丽华一声厉喝:“你敢推她!丧尽天良的东西,连个孕妇你都敢打!” 第579章 我没推她   贺东齐暴跳如雷,“我没推她!”   姜榆闷哼一声,捂着肚子靠在徐丽华的怀里。   “徐大妈,他说没推那就没推吧,就当是我自己摔倒的。”   徐丽华哼了声,“我亲眼看见他推你的!人面兽心的畜生,连个孕妇都打,看我不叫公安把他给抓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啊!这里有人打孕妇啊,没天理啦!”   徐丽华扯着嗓子一嚷嚷,大院里挨家挨户都跑了出来。   贺东齐瞪直了眼,“我什么时候推她了,我真没碰她!”   这种手段,他小时候跟着魏秀茹没少用。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自己身上重现。   大家围了上来,根本不管他究竟如何为自己申辩。   事实摆在眼前,他没推人,姜榆是怎么倒下的?   肯定就是他动的手,不会有错!   贺东齐冤枉得不行,如果眼神能杀人,姜榆现在已经被他剐了。   徐丽华扶着姜榆进屋,嘴里还不忘喊着:“不能让他走咯,去喊保卫科,肯定不能放过他!”   “简直是丧良心啊,以为人家没男人撑腰,就欺负上门了。”   “我告诉你,没有贺科长,我们就是姜榆的倚仗!”   “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出了半点差错,你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   贺东齐欲哭无泪,无力地为自己辩驳:“我真的没有推她,她诬陷我!”   姜榆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走出来,扶着门框,眼眶红成一片。   “徐大妈,还是算了吧,他毕竟是庭岳的弟弟,就别为难他了。”   徐丽华一瞪眼,“什么?他是小贺的弟弟,他后妈的儿子?”   她啧啧几声,上下打量着贺东齐。   “我说了你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是不是你妈让你来的?还敢说自己没推,你妈前头刚来这里想抢东西,你后脚就跟着来了。怕不是看见小贺出事,想独占他家里的东西!”   破坏别人家庭的私生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告诉你,有我徐丽华一口气在,你想欺负姜榆,先从我的身体上踏过去!”   “对,从我们的身体上踏过去!”   “各位同志们,人贺科长下落不明,他是为了灾区人民才出事的,不能叫人寒了心啊!”   “当我们死的吗,当着我们的面儿就敢欺负人!”   “绑了他,扭送到保卫科去!”   “绑了他!绑了!”   这么多人一拥而上,任由贺东齐本事再好,也不敢和人民群众动手。   不一会儿,便被人五花大绑,给送到了保卫科。   在保卫科他还不老实,喊着:“我要找我爸!你们知道我爷爷是谁吗?你们敢这样对我,你们死定了!”   搞得大家还以为他是厂领导的儿子,结果一问。   “我爸叫贺经义!”   审问他的人哦了一声,“不认识。”   甭管他爸是谁,他敢对姜榆动手,肯定不能轻易放过。   这件事成功传到了郑厂长耳朵里。   “人没事吧?谁干的!”   郑厂长大怒,把手里的茶杯都给摔了。   “谁动的手,把人带过来!”   保卫科便又把贺东齐给拎到了厂长办公室。   郑厂长熟悉贺家,自然也认得贺东齐。   早前就听说魏秀茹过来闹了,她才离开,贺东齐就来了。   这母子俩肯定是说好的,想趁着贺庭岳不在欺负姜榆。   “郑厂长?快,快给我松绑!你手底下这些人也太不知分寸了!”   谁知他这话,无异于在郑厂长的怒火上浇油。   郑厂长抬手便给了他两耳光,怒不可遏,紧紧揪着他的衣领。   “老爷子一世清明,怎么膝下会有你这种不孝子孙!”   贺东齐脸上火辣一片,挂着红彤彤的巴掌印,惊愕看着他。   “你……”   他被打了?郑厂长竟敢打他!   “仗着你大哥不在,敢上门欺负人,平时怎么不见你过来?只会欺负老弱妇孺的混账玩意儿!”   “姜榆是我们厂里的干部,你欺负她,和打我们国棉厂的脸有什么区别!”   “今儿就是贺经义过来,老子也照打不误,真他娘的给你脸了!”   贺东齐冤得不行,“我没推她!我就是过来看看,我根本没碰她!”   一旁有人出声嘲讽:“大院儿多少人都瞧见了,你说没推就没推?”   贺东齐咬咬牙,“他们当然帮姜榆说话!”   “他们帮姜榆说话,因为这是事实!”   郑厂长摆摆手,“甭说了,把他关起来。”   贺东齐是部队的人,他肯定是要上报的。   他看起来就甩了这两耳光,实则不然。   保卫科都是贺庭岳的人,他欺负了姜榆,多的是人会教训他。   郑厂长把事情上报后,才联络了老爷子。   贺老爷子没想到贺东齐回来,没有第一时间回家,反而去找了姜榆。   “畜生!”   和他父母一样,都是丧良心的畜生。   “小徐,打电话去医院,把贺经义找回来!”   贺东齐是他孙子,他再看不上,也不能不管他。   还是得去一趟国棉厂。   “老爷子,这是怎么了?您别生气。”   老爷子沉沉叹气,让他怎么能够不生气。   “你让贺经义直接去国棉厂,他儿子在那儿关着。”   徐阿姨一愣,“是东齐?”   “去吧。”   老爷子又叫上了警卫员,开车送他去国棉厂。   卖这一张老脸,好歹能把贺东齐给捞出来。   郑厂长以前也当过兵,不过不是在他手底下,和他还是有些渊源在。   然而这一回,郑厂长却连他都甩脸子。   “老爷子,您是长辈,我打心眼里尊敬您,可贺东齐这回真不干人事!得亏姜榆没有大碍,这要是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出点差错,我让我怎么和庭岳交代!”   这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叫他怎么忍。   “他进部队这些年,没见他立功,四处惹乱子让您擦屁股,这也就算了,他现在还敢对他长嫂动手。这种人,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老爷子面上一阵难堪,却不得不承认郑厂长说得对。   “姜榆怎么样?”   郑厂长摆摆手,“我让她请了假,安心在家里养身体。庭岳那边怎么回事,想来您比我清楚。他出事的消息才传出来多久,您家里那几位就迫不及待出来蹦跶,可不可笑。”   老爷子心中无奈,眼底划过一抹沉痛。   他也不知道,贺家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这件事,我会让部队给姜榆一个交代。” 第580章 光长年纪不长脑子   有了老爷子的承诺,郑厂长放下心来。   他还不至于连贺老爷子都信不过。   “等部队那边表态,我再放人。”   老爷子刚要点头,便见办公室门被人撞开,贺经义怒气冲冲从外面走进。   “郑玉川——”   对上老爷子那冰冷的眼神,贺经义的声音堵在喉咙里出不来。   “爸,您怎么也来了?”   老爷子冷笑,“我是不该来。”   他压根不应该管贺东齐的事,就该叫他好好吃一番教训。   贺经义讪讪走了过去,还没开口,便挨了一耳光。   这一巴掌,比先前更重更疼,打得他头一偏。   郑厂长老神在在,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你儿子犯了错,你还在人家地盘上大呼小叫,这是什么道理?”   贺经义咬牙道:“我问过东齐了,他没推姜榆!”   郑厂长冷冷道:“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的意思是他们都在指鹿为马?贺经义,你怎么光长年纪不长脑子!”   老爷子闭上眼,“东齐的事有我,你不用管,回去吧。”   按照郑厂长的态度,他是不可能轻易放人的。   就这样吧,他也管不了太多。   贺经义生气,但他知道现在不能来硬的。   “爸,这件事不能上报,对东齐影响太大。”   他已经和老朋友打听过,贺东齐这次去支援灾区有功,能趁着这个机会转正。   要是这时候犯了错,功过相抵,他丢了转正的机会不说,还得背上处分。   以后再想起来,可就难了。   “爸,我已经听你的话退了,这回就放过东齐吧。”   不是老爷子心狠,他何尝不知这一点。   只是郑厂长……   “玉川你看,要不是这件事……”   郑厂长打断他:“老爷子,这件事要是我一人能做主,我自然会卖您面子。”   贺经义不信他的话,怒声道:“国棉厂你一人独大,不是你做主,还能是谁做主?”   都是借口,郑厂长就是想刻意为难贺家!   郑厂长冷嗤,“一人独大?那你怎么不瞧瞧多少人看见了贺东齐行事!前脚魏秀茹来,后脚他来,这不是明晃晃在告诉别人,他们是来落井下石的!”   他看着贺经义,目露鄙夷。   “都是你的儿子,偏心眼也得有个度!你出去打听打听,姜榆是什么人,她是我们二厂领导!你以为是我在维护她,你也不看看多少人盯着她的事儿!”   今天哪怕他不出面,自然有人会因为她闹起来。   姜榆在国棉厂的威信,早已超过旁人的想象。   “我今儿把话放这儿了,没有我郑玉川,贺东齐的处分只会更重,不信你试试!”   眼瞧着俩人剑拔弩张起来,老爷子忙开口。   “玉川,就照着你的法子来。”   郑玉川点点头,起身送他。   “您老人家放心,我尽量大事化小。”   老爷子此刻就算不放心,也只得听话。   从国棉厂走出,他仰头看着刺眼的阳光,眼底微闪。   从贺经义和卫白筠离婚开始,贺家早不如从前,是他看不开。   今日,终于死心了。   贺经义跟着他上车,神色愤愤不平。   还埋怨起了老爷子:“爸,东齐现在是我们贺家的希望,他出了事,你应该第一时间维护他,怎么能跟外人一起落井下石呢!”   “落井下石?”老爷子觉得好笑,“什么叫落井下石?魏秀茹和贺东齐的行为才叫落井下石!”   贺经义心里有一瞬间的羞耻,他当然清楚贺东齐有错在先。   但人有亲疏远近,哪怕是两个亲儿子之间来选,他都会毫不犹豫选择贺东齐。   “你以为郑玉川在糊弄你?枉你出来混了这么多年,他说的不错,你果真光长年纪不长脑子!”   同样是他的儿子,贺钧道虽然眼高于顶,却不似贺经义这般愚蠢。   冀省地震的事还没彻底过去,姜榆作为地震预警的发起人之一,风头正盛。   普通民众或许不知道这其中有姜榆的功劳,他还能不知道?   贺东齐现在去招惹姜榆,就是踢到铁板了。   “贺经义,一个二十出头年纪,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还以为她是靠着庭岳吗?你这些年都靠着我,也没见你有多大的成就。”   毫不夸张的说,姜榆立下的功劳,比贺经义在位的时候还多。   “你自己掂量掂量,庭岳两口子不是你能招惹的。”   贺经义心里不甘,毫无说服力地为贺东齐辩解:“可他真没动手。”   这件事就是姜榆刻意诬陷贺东齐,不然贺东齐才没这么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   老爷子哼了两声,“重要吗?”   贺东齐究竟是不是冤枉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旁观者怎么看。   整个国棉厂,上至厂领导,下至家属院,都认为姜榆是受害者。   “当年贺东齐,不也是这样对飞燕的。”   他被和庭岳压制,反抗不得,就把气撒在贺飞燕身上。   自己做错事,再推到贺飞燕身上,让她受罚。   那时候,魏秀茹不知道真相吗?贺经义心里不清楚吗?   你们都能装聋作哑,凭什么旁人不行。   “安分些吧。”   不然等他百年后,怕是人人都得上贺家踩一脚。   另一头,姜榆听到消息,说贺东齐将会受到部队处分,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她这两天都窝在家里没出门,来往探病的人差点把门槛踏破。   都少不得要骂贺东齐几句。   “嫂子,你不会是装的吧?”   贺飞燕观察了两天,发现姜榆实在不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   姜榆瞥了她一眼,“嗯哼。”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贺飞燕听见她承认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吃惊。   “为什么呀?”   贺东齐虽然讨人厌,但他毕竟没对姜榆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对于这种人,姜榆向来都是懒得搭理的。   姜榆握住她的手,定定看着她。   “他以前,不也是这样对你的吗?”   贺飞燕怔住,和她四目相对,一阵麻意袭上脊背,往骨子里注入暖流。   “是为了我?”   她一开口,便觉得鼻酸,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落了下来。   “任何欺负你的人,我们都要以更狠的手段欺负回去,他现在也尝到被人冤枉的滋味儿了。”   “对不起”是最没用的,谁都能说。   犯错的一方没有经历同样的伤害,就不算知错。   站在房门口的吴月,缓缓蹲下,环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 第581章 你一定要争气   又过了几天,贺东齐被保卫科放出来。   他在里面几乎要绝望,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人来捞他。   在里面的日子度日如年,因为姜榆的关系,连送饭的人都对横眉竖眼。   他几乎每天都要挨揍,无论怎么呼救都没人管。   好不容易放出来了,等待他的竟然是处分。   他先前要升职的事被按下了,不仅如此,还得被部队记过。   贺东齐第一时间去找了贺经义,没想到这个向来疼爱自己的父亲,却说无能为力。   老爷子更是对他避而不见,还动了让他们一家三口都从老宅搬出去的念头。   魏秀茹对他的事业毫无帮助,一见面就只会埋怨。   “你爷爷偏心贺庭岳,那也是一天两天的事。”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他根本没把你当亲孙子,一颗心都扑在贺庭岳身上了。”   “儿啊,都是妈的错,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投生到我的肚子里。”   贺东齐攥着拳头,满眼恨意。   “好在,贺庭岳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无论老爷子对期望多高,贺庭岳已经死了。   反而他还年轻,丢了这个机会,以后总还能往上升。   但贺庭岳永远没机会了!   “妈,我一定会给你争口气,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让爷爷好好看看,他究竟错地有多厉害!”   魏秀茹抱着他哭,“妈能依靠的,也就只有你了。”   她和卫白筠比了一辈子,从自己比到儿子身上。   贺庭岳转业的那一天,她做梦都能笑醒。   卫白筠的一双儿女,也不过如此。   后来她才发现,老爷子就是偏心贺庭岳。   无论贺东齐做得再好,都入不了他的眼。   “你一定要争气,一定要争气!”   让那些看不起他们母子的人,都被打脸。   几乎是贺东齐接到出分解的同一天,姜榆就得到了消息。   别看处分不大,但足够贺东齐记一阵子了。   接着,她带上钱,回了一趟南河村。   姜婷早盼着她过来,姜榆再不来,她都要去城里找人了。   姜榆把带来的信封放下,“钱都在这里了,两清。”   姜婷笑得见牙不见眼,笑眯眯数着里面的大团结。   姜榆还多给了一百,这是组织给她的奖励。   无论姜婷出于何种目的,至少她给出的消息,挽救了不可计数的生命。   “姜榆,我怎么听说你男人还没回来?”   其实她听说的是贺庭岳在救援中牺牲了,但她没敢直接说出来。   这话虽然委婉,但姜榆也听得懂。   “嗯,还没回来。”   姜婷眼珠子转了转,“不会是人没了吧?”   姜榆睨着她,“是太久没骂你,你皮痒了?”   姜婷立马噤声,把钱揣起来。   “我现在出月子了,我想出去工作,你想办法给我介绍一份工作呗。”   她手头还有一些钱,加上姜榆的关系,应该足够买一份工作。   姜榆还没傻到把她的事揽到自己身上。   “我这里暂时没有合适的,你找别人去。”   自然又引得姜婷的一番埋怨:“你怎么这么狠心!”   姜榆没搭理她,转身走了出去。   王美丽也对她抱着同样的想法,盼着她什么时候良心发现,能给姜浩介绍一份工作。   但她注定要失望,因为姜榆都没和她说上两句话,就离开了南河村。   时间转到八月中,贺庭岳仍旧没有回来。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往姜榆面前提,因为已经默认贺庭岳牺牲了。   与此同时,地震受灾人数已经统计出来。   死亡人数过万,四千余人重伤,其余经济损失更是不计其数。   重建家园,迫在眉睫,却任务艰巨。   但到此为止,救援工作已经告一段落。   姜榆照常工作,不去打听贺庭岳相关的事,也没有把外面的流言蜚语放在心上。   始终坚信,他会回来的。   八月底,她怀孕已经四个月,开始显怀。   姜榆独自去医院做了检查。   “一切都好,最近胃口怎么样?”   姜榆道:“跟以前一样,什么都吃得下。”   以前胃口被贺庭岳养刁了,有些挑食,就爱吃香的油水足的。   现在贺庭岳走了,只能吃自己做的东西。   不难吃,但也谈不上多美味。   从医院出来,她想着已经立秋,等下个月一来,北城的天气就会转凉。   现在买个毛线,闲暇时候织个围巾。   织毛衣她没这个本事,这个手套袜子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   才买了东西,转头在百货大楼遇见了蔡晓乐母女。   “蔡阿姨。”她主动上前打招呼。   蔡慧芳不怎么喜欢她,但面上总要过得去。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逛。”   姜榆解释道:“飞燕和朋友出去了,我正好在附近医院做检查,顺便过来买点毛线和布料。”   蔡慧芳见她面色如常,好似根本没有被贺庭岳的事影响,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按理来讲,姜榆现在应该痛不欲生,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可见这个丧良心。   “我听说贺科长的事了,你节哀。”   尽管姜榆现在的模样,和“哀伤”搭不上边。   姜榆笑容一顿,“蔡阿姨,您误会了,在没有他的消息之前,谁都没有办法确定他是不是出事了。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蔡慧芳一怔,“可都过去这么久了,要是还活着……”   “妈,你说什么呢!”蔡晓乐及时制止。   这话不是往姜榆心口上戳吗?   蔡慧芳勉强笑了笑,“不好意思姜榆,阿姨不是那种意思。”   “没事,我还想再去买点东西,先走一步。”   她本来还想和蔡晓乐聊两句,现在看来没必要。   闲逛了一会儿,她才准备回家。   走出百货大楼,迎面遇见魏秀茹。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姜榆没见过的生面孔。   俩人说说笑笑,但看到姜榆的那一刻,她本能顿住脚步。   “哟,姜榆啊,庭岳回来了没有?我都说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人肯定出事了。”   都过去一个月了,贺庭岳还没回来,在魏秀茹心里,他已经死了。   真是痛快。   可惜卫白筠不在北城,能不能知道这个消息。   姜榆看着她幸灾乐祸的样子,淡淡道:“一段时间没见,你还是和之前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耍得一手好贱。” 第582章 表彰大会   魏秀茹才不和她耍嘴皮子,姜榆口齿伶俐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守寡。   “你还不知道吧,我们东齐要往上升了。”   她费了不少力气,给贺经义吹枕边风,让他使劲给贺东齐争来了一个升职的机会。   现在转正是个连长,往后就能是副营长、营长!   这不,转正的消息才确定,她就迫不及待给贺东齐相看好人家的闺女。   她身边这个,是北城军区司令员家的孙女。   论起身份来,其实还是贺东齐高攀。   但高攀才好,能拉拔贺东齐一把。   姜榆不冷不淡:“已经转了吗,别是高兴得太早。”   魏秀茹还没说话,她身边那个女同志先气愤起来。   “你这女同志怎么说话的!”   姜榆嗤了声,“真是奇怪,我压根没想搭理你们,是你们拦着我要说话,现在又怪我说话难听。我说话向来如此,魏秀茹同志应该早就习惯了。”   魏秀茹今天心情好,不和姜榆计较,拉着身边的女孩说道:“走吧,阿姨给你买两身衣裳。”   姜榆翻了个白眼,不过听见贺东齐要往上升,心情还是不太美妙。   隔天回到厂里,她接到通知,说下个月一号有表彰大会。   主要对抗震救灾中表现较为出色的同志,进行奖励。   姜榆不太关注,贺庭岳还没回来,她也没心情庆祝。   蔡晓乐从外面走了进来,为昨天蔡慧芳说的那些话道歉。   姜榆笑笑,“我没在意。倒是你和六子,现在怎么样?没想过什么时候结婚吗?”   蔡晓乐道:“我妈已经在找人挑日子了。”   赖六子没有父母,能做主的也就只有蔡慧芳。   别看事情好像不复杂,其实中间也有许多磕磕绊绊的事。   蔡慧芳那性子,蔡晓乐觉得自己如果不是亲生的,怕是也忍不了多久。   “我妈同意我和六子的婚事,首要条件是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得跟我姓。”   赖六子不在乎,表示她愿意生几个就生几个,都跟她姓也没问题。   其实这样和入赘也差不多了,但赖六子还是坚决给了礼金,三转一响都给备好了。   礼数做到位,才堵住蔡慧芳的嘴。   “一个姓而已,你别老觉得自己占便宜,孩子姓什么,那都是他的孩子,不还得要你自己生吗?在生孩子这件事上,他是完全不出力的。”   蔡晓乐嘿嘿笑了起来,“我妈也是这样说的,但比起其他男人,我觉得六子已经很好了。”   “当然了,比不上贺科长。”   蔡晓乐察觉到了失言,连忙捂住嘴。   “对不起啊,姜榆。”   姜榆摆摆手,“没事。”   表彰大会之前,厂里先把上榜名单张贴出来,让大家沾沾喜气。   姜榆的名字,毫无疑问是在第一列的。   她看了一眼,便转身走了,没表现出有多大的兴趣。   “姜科长排在第一呢,得有不少奖金吧。”   “她的奖金向来很高!”   “不过厂里怎么还没通报贺科长的死讯,不应该给姜科长发补助金吗?”   “啧啧,补助金肯定也有不少。”   “我听说贺科长家本来就是万元户,他死了,这钱岂不是都进了姜科长的口袋。”   “握着这么多钱,哪怕是寡妇,都有人争着娶吧。”   这些闲话,姜榆都不当一回事。   表彰大会当天,姜榆除了上台领奖,还要发表言论。   她头一天准备了稿子,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只是临到下台的时候,忽而看见一个男人跟疯了一样朝着她撞过来。   姜榆瞳孔收缩,这样的体格和速度撞上来,她指不定得被撞飞。   就在她以为自己躲不过这一回的时候,一股力道把她往身后扯。   姜榆被挡在身后,还没瞧见情况,便看到那个男人腾空飞起,重重地摔在地上,捂着肚子呻吟。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贺科长!”   姜榆怔怔看着眼前高大宽阔的身影,愣住。   直到贺庭岳回过头,着急地检查着她有没有受伤,姜榆才回过神,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媳妇儿,你没事吧?”   姜榆抬眼看他,是真真切切在她面前的。   瘦了,也黑了,显得五官愈发坚毅。   “没事。”她微微摇头,   倒是贺庭岳,她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又想到现在不是时候。   贺庭岳握住她的手,转头看向地上的男人。   “把他关起来,我亲自审。”   这人显然是早有预谋,这一撞,姜榆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保不住。   居心险恶,可以想见。   郑厂长也捏了一把冷汗,心跳如雷,迟迟没办法平复下来。   前阵子刚被贺东齐推了一把,今天再出什么事,他万死难辞其咎。   “长安,把人关起来,堵住嘴!表彰大会到此为止,都回去干活!”   不说贺庭岳,这件事他肯定也会彻查到底。   “庭岳,先带姜榆回去休息,这边我给你把着。”   贺庭岳二话不说,先扶着姜榆回家。   姜榆就是吓到了,现在已经平静下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   “刚到。”   姜榆抿着唇,“任务完成,都不晓得跟我打声招呼吗?给厂里打个电话总行吧?”   贺庭岳知道自己肯定让她担心,心中有愧。   “媳妇儿,对不起,回来太急,没来得及给你报信儿。”   姜榆睨着他,憋得眼眶红了。   “大家都说你死了呢,你就没想过,要是我也这样认为,我这日子还怎么过。”   甚至外边有不少人都在骂她狠心,说贺庭岳出了事,她半点都不伤心。   贺庭岳看着她掉眼泪,慌慌张张给她擦,又怕自己手太糙弄疼她。   “我错了!媳妇儿我错了!你要打要骂都行,别哭。”   姜榆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谁要打你了,你受伤了吗?”   贺庭岳摸了下后背,“不严重。”   姜榆心头一急,差点没在外面把他衣服掀起来。   “走,回家!”   贺庭岳就知道她会这样,原本没打算说来着。   “媳妇儿,不严重。”   姜榆没好气道:“不严重,我就不能看了?” 第583章 哪里像是喝醉酒的样子   贺庭岳出现在家属院,大家都跟见鬼似的。   听到表彰大会上发生的事,众人又纷纷关心起姜榆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丧良心的,竟然连孕妇都敢撞。   “幸好小贺回来了,不然你可怎么办。”   姜榆也觉得庆幸,现在想起来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徐大妈,我们先回屋了。”   徐丽华连连点头,“去吧。”   贺庭岳刚回来,夫妻俩肯定还有很多话要说。   夫妻俩一进屋,径直回了房间。   姜榆迫不及待问道:“你是临时接到的任务吗?你跟车走之前,都没听你透露过。”   贺庭岳刚回来,身上的衣服都几天没换了,怕熏着她没敢靠太近。   “我带的运输队才进入冀省地界,遇到了埋伏的炸药。”   偏偏那时刚好有余震,众人慌乱不已,混乱中牺牲了好几名同志。   那些牺牲的同志遗体早就运送回来,这个姜榆是知道的。   正因如此,贺庭岳迟迟没有消息,大家才以为他肯定是牺牲了。   “我怀疑有间谍埋伏在我们运输队,只好将计就计,留下来查探。”   其余人大多是运输队的同志,没什么身手,也没办法和他配合。   后来小七几人过来,才让他缓了一口气。   还多亏了姜榆警觉,知道把他们几个送过去。   “现在事情都解决了?”   “解决了。”   他遇见了以前的领导,还提出让他回部队。   姜榆眼睛一亮,“那你答应了吗?”   “没有。”   姜榆不解,她一直以为贺庭岳是想回去的。   先前转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贺飞燕。   贺庭岳摇摇头,“如果是几年前的我,应该会答应。”   只能说,人都是在改变的,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想法。   姜榆自然是尊重他的意愿。   “你快把衣服脱下来,我看看。”   贺庭岳低头看了一眼,“我先去洗个澡。”   姜榆嗔道:“我又不是一天跟你在一起,你害臊什么,我又不嫌你。”   她催促着:“快脱!”   贺庭岳本来还想瞒着,见她执意要看,只好把上衣脱了。   穿着衣服丁点看不出来,脱掉衣服才发现,他后背一大片都是伤口,几乎占满整块背部。   姜榆瞠目,眼泪说来就来。   过了一个多月,其实大多结痂。   但看着这大片的伤口,她就能想象到连皮带肉被撕下有多痛。   “你还说没事!”   贺庭岳就知道看见伤口她一准得哭,忙不迭搂着哄。   “都是皮肉伤,看着严重,很快就好了。”   姜榆轻抚着他手背凹凸不平的伤口,眼泪止不住的流。   贺庭岳倒是不想动,可姜榆的手摸在后背,原本伤口上的痒意,转为酥麻的感觉,从脊背发散到四肢百骸。   “媳妇儿,再摸下去,就忍不住了。”   他握住姜榆的细腕,低头看了一眼。   姜榆脸一红,嗔了他一眼。   “呸!快去洗澡,臭死了。”   也不怪贺庭岳,从知道姜榆怀孕开始,两人就没亲热过。   贺庭岳薅住她的脑袋用力亲了下,厮磨着耳鬓,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肚子上。   姜榆衣衫轻薄,滚烫的掌心好似有源源不断的热度传来。   “四个月了。”   医生说头三个月不能行房事,中期适当,对孕妇也有好处。   姜榆这时候经不起撩拨,满面绯红,推开他。   “快去洗澡,再不出去,整个大院儿都知道我们干什么了!”   她还要出门呢。   贺庭岳低头看了一眼,无奈叹气。   只好忍着了。   等他洗完澡出来,姜榆才说起贺家的事。   “估摸着是你爸找了关系,让贺东齐能顺利往上走。”   贺庭岳道:“没事。”   就算他有机会往上升,也得搅黄了。   没道理欺负了他媳妇儿,还能好好升职的道理。   久别重逢的小夫妻,就只想坐在一起说说话。   贺庭岳这一个月的生活很单调枯燥,没什么好说的。   大多是他在听姜榆说话。   正说着话,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贺飞燕的一声哀嚎从外面传了进来,人差点绊倒在门槛上。   “大哥!大哥!”   贺庭岳眉头一皱,“还是这么毛躁。”   贺飞燕才不管毛不毛躁,直接抱住了他。   “大哥,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要被人欺负死了!”   贺庭岳等她哭了一会儿,才把她推开。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耐心了。   “哭什么。”   姜榆皱了皱鼻子,真是没点耐心。   贺飞燕就像是找到了靠山,抓着贺庭岳就开始告状。   从大院里的付家,到魏秀茹母子俩,恨不得让贺庭岳现在就提刀把人砍了。   姜榆听得头都大了,“好了好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贺飞燕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赶回家来。   她听说姜榆在表彰大会上差点被人撞了!   “嫂子,你没事吧?”   姜榆摇摇头,“没事。”   贺飞燕义愤填膺:“究竟是谁这么坏!”   姜榆仔细回想,那个男人是生面孔,她不认识。   “等你哥审问后才知道。”   贺飞燕狠狠攥着拳头,“好好审,先揍他一顿!”   贺庭岳也记着这件事,和姜榆交代一声,便起身出门。   这一去,便到了晚上才回来。   期间,有不少人都来问表彰大会上发生的事。   可姜榆哪里清楚,那个人是谁,她也不认识。   等贺庭岳回来,才和她说明情况。   撞姜榆的人,叫张申,是刚进运输队的新人。   因为他是刚进来的,经验不足,就没让他跟着去冀省救灾。   “他一口咬死说无人指使,是他自己喝了酒,才不小心撞上去。”   这个理由,姜榆哪里相信。   “他那个劲儿,恨不得把我撞死,哪里像是喝醉酒的样子。”   贺庭岳面露不满,“说话没个忌讳。”   姜榆撇撇嘴,“肯定有人指使他,不挖出来,我心里过不去。”   贺庭岳点点头,“放心。”   姜榆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开始想起中午吃什么。   为了表彰大会,今天起了个大早,她都没怎么吃东西。   “想吃炸酱面。”   金大爷做的炸酱面好吃归好吃,和贺庭岳做的味道就是不同。   贺庭岳揉揉她的脑袋,“我出去买菜,中午吃炸酱面。”   姜榆咂咂嘴,“再去顺林斋买点驴打滚,我突然想吃。”   “好。” 第584章 就该我这毒妇治治他   看着贺庭岳忙前忙后,一回家就开始洗手作羹汤,徐丽华都觉得咋舌。   他也不怕把姜榆惯坏。   贺庭岳先去买了肉,然后顺道去了顺林斋,拿了几款姜榆爱吃的点心。   还没从顺林斋出来,便听见了魏秀茹的声音。   冤家路窄。   顺林斋的绿豆酥很出名,刚好还剩几块,被他拿走了。   谁知魏秀茹一来就指定要绿豆酥。   “这位同志,绿豆酥没了,你要不要看看其他。”   魏秀茹道:“那不是还有吗?”   “已经叫这位同志打包了。”   贺庭岳连钱都给了,自然不可能叫他让。   魏秀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对上贺庭岳那张脸,惊恐万分。   “啊啊啊——”   魏秀茹吓得连连后退,“你不是死了吗?”   贺庭岳冷眼看着她,看着她不断变化的脸色。   从惊恐到失望,久久无法平复。   贺庭岳只字未语,拿了点心便往外走。   看着他离开,魏秀茹才恍然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贺庭岳回来了,那她先前去找姜榆的事,他会不会也知道了?   如果被他知道,他肯定要找她算账的。   一想到这里,魏秀茹又开始心慌起来。   这边,姜榆终于吃上一口贺庭岳做的炸酱面,满足得不行。   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贺飞燕也好不到哪里去,撑得肚皮圆滚滚。   平时一碗的饭量,今天足足吃了两碗。   “还是大哥做饭好吃。”   这段时间,不是她做,就是姜榆做。   她们两个的水平都差不多,不难吃,但也好吃不到哪里去。   总觉得没了贺庭岳,她们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   贺庭岳道:“要不回头咱们请姨婆打听一下,请个保姆?”   等姜榆月份大了,始终都是要请的。   姜榆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   “现在来了,也没地方住。”   贺庭岳道:“我已经另外找好了房子,让小七几个搬过去。”   现在事情大多平稳下来,他要安排这几个人干活了。   到时候姜榆那个院子空下来,可以叫贺飞燕带着两个孩子搬过去。   姜榆觉得不着急:“再等等吧,你才回来就叫他们搬出去,像什么话。”   想到小七他们,姜榆心里是由衷的感谢。   “改天请他们来家里吃饭吧。”   “好。”   次日,张申依旧没有松口。   他依旧一口咬定是自己喝醉了。   如此一来,他虽然犯了错,好似也没有那么不可原谅。   当天,他家里人找上了姜榆求情。   “他这人就是这样,总爱喝酒,喝完酒又开始耍酒疯,真不是故意要撞你的。”   来人是他媳妇儿,一脸的苦相。   姜榆之前就听说,张申好酒又好赌,从不管家里的妻儿。   他媳妇儿这形象,和他家里的情况很符合。   “不是故意的,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躲开,现在张申可就不只是被关起来这么简单了。”   姜榆眸光锐利,看得她低下了头。   “可现在不是没撞上吗?他也是不小心的,姜科长你也没事,何必咄咄逼人呢。”   姜榆冷嗤,“那就当我咄咄逼人好了。”   她直接把人给请了出去。   张申媳妇儿前脚刚走,后脚就在厂里哭诉,说姜榆心狠,扣住张申不放人。   明明张申也没伤害到她,偏偏姜榆要抓着不放。   她家里有三个孩子,一家老小全靠着张申养。   张申要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断她一家老小的活路。   这些话传到姜榆的耳中,她全当做没听见。   谁知张申媳妇儿干脆住在了厂门口,成天在大门口呼天抢地,搞得好似死了男人一般,赶都赶不走。   好在,贺庭岳那边速度够快。   “张申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他先前就是个街溜子,时常混在我那一带。”说话的人是赖六子的。   张申不干正经事,不是赌就是酒,哪里有本事进国棉厂工作。   哪怕是个临时工,他也没这个本事。   加上这些天,他家里没收入,却平白添了许多大件。   一向没钱的家庭的,突然暴富,哪里能不引起怀疑。   贺庭岳很快便把幕后主使揪了出来。   一个蠢到姜榆都想笑的人,贺东齐。   姜榆是真的笑了,“如果我记得不错,贺经义好不容易给他搭上线,能升职了。”   现在闹出这种事,贺东齐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都不一定。   这不是自毁前程是什么?   “我坚决不和解,希望部队能拿出一个让我满意的态度出来。”   姜榆现在看见贺家人就觉得烦。   贺庭岳出手,自然不会再给贺东齐蹦跶的机会。   人证物证齐全了,直接把贺东齐钉死。   买通张申害姜榆,这和杀人未遂有何区别。   他该庆幸姜榆没出事,不然他偿命都是不够的。   贺东齐的事一出,掀起了轩然大波。   张申是受人指使,这样一来,厂里就更不能放人了。   现在有了证据,张申是保不住了,他媳妇儿直接卷了钱,连孩子都不要,跑了。   发现他媳妇儿跑了的那天,张申的父母来厂里求助,要保卫科帮忙找人。   佟方直接把人撅了,让他们去找派出所。   姜榆不在意张申,她更关注贺东齐。   “老爷子不会帮他吧?”   贺庭岳自认为了解自家爷爷,却也不敢肯定。   他毕竟不在贺家多年,谁知道老爷子有没有变化。   “不一定。”   姜榆撇了撇嘴,“要是老爷子出手,能保住贺东齐吗?”   贺东齐现在的罪名,可不仅仅是挨处分这么简单,坐牢都是轻的。   贺庭岳没给她准话,只说:“大概,但爷爷退下多年,威信大不如从前。”   就算能保住贺东齐,也保不住他的前途。   不过贺东齐这种人,又有什么前途可言。   很快,得到消息的魏秀茹和贺经义第一时间找到了姜榆。   “你这个毒妇!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他是贺庭岳的兄弟!”魏秀茹撕心裂肺吼着。   一想到贺东齐这辈子都会因为姜榆而毁了,她心都要碎了。   姜榆躲在贺庭岳身后,不是怕她,而是为了保护自己。   这个姿势也不妨碍她和魏秀茹吵架。   “你知道我是毒妇,还敢叫他来招惹我?像贺东齐这种小畜生,就该我这毒妇治治他!” 第585章 你有资本跟我们谈吗?   贺经义拦了下魏秀茹,现在争吵这些没有意义。   首要之急,还是先解决贺东齐的事。   他抬眼看着贺庭岳,这个儿子一日日羽翼丰满,他却在逐渐老去。   贺经义扪心自问,他是真的不喜欢贺庭岳。   说来可笑,他竟然在亲生儿子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这种威胁,在贺庭岳退出部队的那一刻,消失了。   老爷子为孙儿的前途感到惋惜,但他不一样,他只觉得庆幸。   事实上,他和贺庭岳天生不对付。   “东齐是你弟弟,咱们家现在就只有他还在部队,你忍心爷爷的希望破灭吗?”   贺庭岳眼带嘲讽,“贺东齐可不配做爷爷的希望。”   贺经义一噎,“若是你们兄弟相互扶持,加上我跟你爷爷,他自然能走得顺利一些。”   姜榆立马反驳:“两位,我重申一次,我们不和私生子做兄弟。”   每一声“私生子”,都像是巴掌一样往魏秀茹脸上扇。   贺东齐会成为私生子,不还是因为她这个当妈的。   魏秀茹脸色涨红,委委屈屈看着贺经义。   贺经义脸色同样难看,毕竟这个私生子没有他的配合,也搞不出来。   “你们提条件吧,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东齐!”   姜榆鄙夷地看着他,“我们可以提条件,但你有资本跟我们谈吗?要权你没有,要钱你没有,要人你人老珠黄,你一个靠着老爹混日子的人,怎么敢说出这种大话?”   她倒也不是非要贺东齐去劳改,让他得到应有的教训就够了。   但贺经义手上,没有任何筹码能跟她谈。   姜榆啧了声,摇摇头,那轻蔑的眼神刺痛了贺经义。   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回有人明晃晃在脸上写着:我看不起你。   “你!你简直太过分了!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   姜榆眼神往下一沉,“我为什么不敢,我又不吃你家大米!冲着你儿子做出的那些事,你们俩给我跪下磕头,还得看我接不接受呢。”   贺经义气得倒仰,指着贺庭岳大声命令:“我最后说一次,我现在是以父亲的身份跟你说话,放了你弟弟!”   贺庭岳沉默片刻,实在不知有什么好说的。   “哦。”   不多时,外面走进来一人。   这人贺庭岳认识,是跟着老爷子多年的警卫员。   “庭岳。”   他直接无视贺经义夫妇,走到了贺庭岳的面前。   “石伯伯。”   贺经义不满道:“老石,你怎么过来了?”   老石没回头,也没搭理他。   “庭岳,老爷子请你们回家吃饭。”   贺庭岳没第一时间答应,而是看向姜榆询问意见。   姜榆思索片刻,“是为了贺东齐吗?”   老石微微点头,“老爷子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得知老石为何而来,贺经义和魏秀茹暗暗挺了挺腰背。   脸上的心急变为了得意。   有老爷子出手,贺东齐的事基本稳了。   魏秀茹大喜过望,“我就知道爸还是疼东齐的。”   再怎么偏心,总归是自己亲孙子。   姜榆歪了下脑袋,“老爷子准备怎么跟我谈呢?”   老石脸色一僵,果真被老爷子猜中了。   他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盒子。   “老爷子让我给你的。”   姜榆接过,打开一看。   里面是个金锁,大概是孩童掌心大小,实心的。   她拿起掂量,这可不比小黄鱼轻。   姜榆心安理得把东西收下来,笑眯眯道:“爷爷相邀,我们怎么能不去呢?庭岳死里逃生一回,是该回家看看老爷子的。”   老石:“……”   这变脸的速度,他都赶不上。   魏秀茹恨恨看着姜榆手里的金锁,心里弥漫着不甘心。   她知道贺家肯定是有家底的。   抗战那会儿,老爷子救了个富商,和那富商结了八拜之交,富商以一半家产相赠。   这些东西,老爷子又拿出一半作为军费。   贺家现在住的洋房,原先住的是贺家嫡支,后他们出国,老爷子从他们手里买了过来。   然而除了这个房子,她再未从老爷子手里抠出任何东西。   他却在见姜榆的第二面,便送了两次见面礼。   “姜榆,你还有没有点规矩?那是你爷爷,他是长辈,见你一面还得花钱!”   魏秀茹眼都气红了,恨不得把东西抢过来。   姜榆不仅不生气,还拿着金锁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生气啦?是气爷爷给了我东西,还是气这东西不是给你的?啧啧,你好着急哦,可爷爷就是不给你,我有什么办法。”   姜榆当着她的面,把金锁揣起来。   “石伯伯,回去和老爷子说,我们等会儿就过去,不过得准备好东西,才能谈条件哦。”   老石一时无言,他哪里敢说这些话。   “老爷子在家里等着,特地让我开车来接,您二位要是方便,现在就……”   姜榆立马开口:“方便的!”   看在这个金锁的份上,今儿给老爷子面子。   她把东西交给贺飞燕放好,“你们在家里守着,等嫂子回来。”   贺飞燕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嫂子,还是悠着点,别把爷爷的私库都挖空了。”   姜榆敲了下她的脑袋,“傻不傻,你不拿,这些东西就叫那些贱人拿了。”   魏秀茹、贺经义:“……”他们听得见的!   老石想笑,一时看见贺经义的脸色,又只好把笑憋了回去。   “庭岳,走吗?”   贺庭岳点点头,“石伯伯请。”   他们前脚刚上车,后脚魏秀茹想挤上来,被姜榆一脚踹了下去。   姜榆利落关上门,“我不和贱人坐同一辆车。”   而后又看向怒气冲天的贺经义,勾起唇角。   “你也一样。麻烦石伯伯开车吧。”   车子从眼前疾驰而过,气得魏秀茹破口大骂。   不过这些咒骂,很快被老石甩在身后。   老石无声叹息,却没有慷他人之慨,劝姜榆释怀。   当年贺经义和魏秀茹做出苟且之事,他们都被恶心坏了。   这种感觉,哪怕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也没有消散。   只是贺家的事,轮不到他来插嘴。   到了贺家,他只提醒了一句:“这几年,老爷子婶子越来越差,您二位说话要是能温和一些,那就再好不过了。”   姜榆笑着挥挥手,“石伯伯您放心,我们向来尊老爱幼。”   老石:“……”就是不太放心。 第586章 那些东西早没了!   见姜榆和贺庭岳过来,老爷子忙喊道:“小徐,摆饭吧,庭岳和姜榆来了。”   徐阿姨从厨房出来看了一眼,笑着点头。   “我今儿炖了汤,孕妇能喝的,正好给姜榆补补。”   老爷子看向姜榆,眉头一皱。   “不是四个月了,怎么还瘦了一些。”   姜榆笑着解释:“上个月忙着救灾,事情便多了一些。”   老爷子拄着拐杖起身,喊上他们去吃饭。   “得学会放权,把事情分给手底下的人干,别总大包大揽。”   姜榆十足乖巧:“爷爷说的是。”   要不是知道她本性有多乖戾不驯,老爷子差点就被她这模样蒙骗了。   但姜榆这反差的形象实在太生动,叫老爷子忍俊不禁。   姜榆有手段,也有脾气,能力很强。   这样一个孙媳妇,老爷子实在讨厌不起来。   “你坐我左手边,庭岳坐你旁边。”   老爷子坐的是主位,右手边是老太太,左手边一直都是贺经义和魏秀茹的位置。   等他们回到家,却发现位置已经让姜榆和贺庭岳占了。   而且没等他们回来,就已经开饭。   有老爷子在这里,魏秀茹不敢放肆,便把怒气对准了徐阿姨。   “徐阿姨,你是我们贺家的老人了,怎么一点规矩都不知道,这人没齐,你怎么就开饭了!”   老爷子冷眼睨着她,“你规矩好,什么时候贺家轮到你做主了。”   魏秀茹被当众下了面子,脸色有些僵硬。   “爸,我是这个家的媳妇儿,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吗?”   老爷子却反问:“你是吗?”   这就是他压着贺经义,不给他们结婚的原因。   只要少了那一张纸,魏秀茹就不能够名正言顺。   “爱吃吃,不吃就滚出去。”   老太太是个小脚女人,她一辈子都听老爷子的话,唯一的脾气都给了卫白筠。   现在开始厌恶上了贺庭岳和姜榆,觉得没有他们,家里就不会这样乱。   她瞪了姜榆一眼,转而劝道:“少说两句,经义坐下吃饭。”   贺经义扯了魏秀茹一下,哪怕不吃饭,也得盯着老爷子。   魏秀茹只好忍着怒气,不情不愿坐了下来。   等吃得差不多,一行人转到客厅泡茶。   老爷子才道:“你们两个,应该知道我喊你们过来是为了什么吧?”   姜榆笑嘻嘻,“为了贺东齐那个小畜生嘛。”   老太太眉头一拧,瞪着她。   “你这闺女,年纪不大,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姜榆瞥了她一眼,“这就难听啦?能指使人害自己嫂子,骂他畜生都是好听的。老太太,我看您身体健朗,怎么眼盲心瞎呀。”   老太太气得不行,偏偏她嘴笨,骂人都憋不出几句话。   姜榆没再搭理她,转而和老爷子说话。   “我知道您什么心思,不过是觉得到底是自己亲孙子,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劳改。”   老爷子汗颜,“爷爷但凡再年轻个二十岁,这个臭小子我会亲手送他去劳改!”   但他不年轻了,心不够狠,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贺东齐被毁了一辈子。   姜榆乐了,她体谅老人家的心思,但不理解。   “我既然来了,说明这件事还是有转圜的余地,您知道吧?”   老爷子看了一眼老石,“把我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在书房。”   他并不会看不上姜榆的做法。   相反,他觉得庆幸。   姜榆有想要的东西,正好他能拿得出来,才有谈判的机会。   老石抱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子,大约有三十公分长宽。   他打开给姜榆看了一眼,里面放了一些金条,夹杂着金银首饰。   金灿灿的模样,真叫人讨喜。   “这是爷爷送你和我重孙子的见面礼。”   姜榆收起这小财迷的样子,把盒子放到贺庭岳的手上。   她靠着沙发,一只手搭在肚子上,姿态闲适。   “我还有一个条件。”   老爷子点点头,“你说。”   姜榆道:“我婆婆之前留下来一部分嫁妆,得还给我们。”   魏秀茹脸色大变,“那些东西早被你抢走了!”   姜榆眨了眨眼,“魏秀茹同志,你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从你手里抢过东西?你污蔑我,我可是要报警的。”   老爷子面色沉沉,看向贺经义。   “如果我记得不错,当初白筠留下的东西,在你手里保管着,你那时还说要留给飞燕和庭岳。”   贺经义面露难色,“爸,这些年我手里拮据,那些东西早被我兑现,花完了。”   姜榆笑了,“你手里拮据,就花前妻留给两个孩子的嫁妆?你怎么不花现任的钱?是你不想吗?哦,原来是你现在这个穷,没钱呀。”   “花着前妻的钱,去养现任和私生子,还虐待前妻留下来的孩子,你也是畜生。”   贺经义一张老脸都被姜榆撕下来,丢在地上狠狠践踏。   别说他,就连老爷子都觉得没脸。   “把白筠留下的东西都拿出来!”   贺经义看向魏秀茹,讷讷道:“之前我把大多数东西都给了你保管。”   姜榆:“咦咦咦,更恶心人了。”   魏秀茹梗着脖子,“那些东西早没了!”   她憋屈啊,明明都被姜榆抢走了,她还得背锅。   姜榆嗤笑,“没了就折算现金,还钱呀!别告诉我这么多年,你们两口子吃住都在家里,却一分钱都没攒下来。”   魏秀茹别开脸,“我没钱!”   老爷子怒斥:“你们要是不还,以后贺家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你贺经义的份儿!你们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往后也不必在这里住。”   魏秀茹气不过,咬着唇,神色愤愤。   老爷子说白了就是偏心,这么多东西他们大房理应占大头。   贺经义低下头,在心里做着权衡。   他们明知道魏秀茹手里的东西被姜榆抢了去,现在还得照价赔偿。   实在太憋屈了!   “爸,不是我不给,是放在秀茹那边保管的东西,都丢了!真丢了!”   老爷子冷冷一笑,“是不是丢了,我怎么知道真假?不必找这么多借口,你只说还不还就是了!”   贺经义咬牙道:“还,给我点时间!”   老爷子直接朝着他伸手,“把你们存折都拿出来!” 第587章 你这小偷当得还挺称职   贺经义和魏秀茹都不动,还和老爷子死犟着。   攒了半辈子的身家,哪里愿意就这样交出去。   贺经义知道老爷子这是铁了心,改变不了他,便把矛头对上姜榆。   “我好歹是贺庭岳的父亲,你和我针锋相对,对你有什么好处!”   姜榆耸耸肩,“目前看来,也没坏处不是吗?物归原主的道理你们不懂吗,怎么搞得好似我们是强盗似的。”   魏秀茹目眦欲裂,恨她入骨。   “你就是强盗!就算是卫白筠的嫁妆又怎么样,进了我的口袋,那就是我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拿回去?”   更何况,她保管的那一部分,早就被姜榆抢回去了。   姜榆哼笑,“就凭你儿子还在我手里,就凭这些东西你不还,你儿子就得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她懒懒打了个哈欠,扯着贺庭岳的袖子。   “既然谈不拢,那就算了,反正也不是我儿子去劳改。”   贺庭岳作势就要牵着她起身。   魏秀茹果然急了:“等等!”   她咬咬牙,抓着贺经义的手哀求。   “经义,要不你还是把存折拿出来吧?”   她也有存折,但是里面钱不多。   她没有收入,贺经义的工资又不在她手里握着,这些年也没能攒下什么钱。   为了贺东齐,贺经义思忖再三,只好拿出积蓄。   这么多年,他吃住都在家里,在生活上没什么太多花销。   足足攒下了六千多块钱!   姜榆扬了扬眉,有些吃惊。   “徐阿姨,有纸笔吗?”   徐阿姨忙道:“有的。”   她给姜榆拿了个平时记账的本子,“要记什么吗?”   姜榆坦然道:“我算算这些钱够不够还我婆婆的嫁妆钱。”   “这些还不够,你干脆去抢!”贺经义怒不可遏。   这些已经是他所有的积蓄了!   姜榆啧了声,“贺经义同志,我婆婆留下多少嫁妆,你心里没数吗?”   贺经义一噎,他自然知道,可姜榆又不清楚。   他忍不住看了贺庭岳一眼,难道贺庭岳还记得吗?   心里游移不定,见姜榆认真算了起来,还真以为是贺庭岳手上有单子。   其实哪里是贺庭岳记得,不过是姜榆大致算了下上次从钟跃那边抢来的东西。   贺经义连工资都不会给魏秀茹握着,因而给她保管的东西肯定也是少数。   姜榆把所有的数目,都乘以五来算。   后来得出的数目,超过了三万。   姜榆抬眼看他,“我好心一次,就不让你还三万了,一万五吧,还差九千哦。”   贺经义怒哼,“我没钱,就这六千,你爱要不要!”   姜榆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我知道你没有九千,所以我允许你分期还。一个月一百,一年就是一千二,你只需要不到八年的时间就能还清,开不开心?”   “做梦!”魏秀茹大喝一声。   姜榆笑容淡了几分,啪的一声摔下本子。   “看来是没得谈了,走吧。”   老爷子叹息,“姜榆……”   “老爷子,自古以来就没有当了小偷,还这么理直气壮的道理!我婆婆留下来的东西,那是给她两个孩子的,凭什么进了这两个贱人的口袋?”   “偷了人,偷了家,还把嫁妆也偷了,你这小偷当得还挺称职。”   这话太不给面子,连老爷子这一张老脸,都觉得火辣辣的。   话虽糙,却在理。   贺经义和魏秀茹确实不要脸面。   “就按你说的做,每个月还钱,以后他的退休金都划到你们手里,直到还完这九千块钱!”   魏秀茹惊声吼道:“老爷子!这钱都给姜榆了,我们两口子怎么办?”   老爷子睨着她,没好气道:“你说怎么办?这是你们自己造的孽!你们吃住都在家里,需要花什么钱?”   他拍板定下了这件事,顺便叫姜榆写了一份协议,他当见证人签了字。   “贺经义,签字!”   贺经义不情不愿,几乎是被强摁着签了名字,背上了一笔巨债。   魏秀茹心如死灰,气得青筋涨裂而起,手心差点被掐烂。   “这下,可以放过我们东齐了吧?”   姜榆笑了声,“那是当然,等他从部队离开,往后好好看着他,少把他放出来咬人。”   魏秀茹瞠目,质问道:“什么离开部队!我儿子大好的前途,他凭什么要离开部队!”   姜榆冷笑,“你不会以为,他犯下这种事,部队还会留他吧?这是人品瑕疵,部队对于纪律作风审查最为严格,怎么可能继续让他留下来。”   她施施然起身,收好了协议。   “魏秀茹同志,你应该感到庆幸,我男人要脸,没把你和贺经义的事闹大。但凡闹出来,你们这对狗男女都没好果子吃!”   尤其是贺经义当时还是部队的人,乱搞男女关系这个罪名,够他喝一壶了。   可贺庭岳和卫白筠做得很体面,安静离婚,安静离开,没把这个丑事宣扬开来。   换做是姜榆这烈性,非得和他们鱼死网破。   “老爷子,我能接受的底线就在这儿,贺东齐必须从部队退出来,没去劳改就不错了。不然您老人家且等着,我早晚弄死他。”   老爷子神色黯然,捂着眼睛,不住叹气。   “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姜榆勾住贺庭岳的手,展开笑靥。   “我们走吧。”   贺庭岳嗯了声,看向老爷子。   “爷爷,那我下回再来看您。”   老爷子气哼哼,“滚吧,这种客套话和旁人说说就行,有了媳妇儿就忘了爷爷的玩意儿!”   姜榆:“……”这不是婆婆才该有的台词吗?   两人刚走出贺家,魏秀茹追了出来。   “姜榆!算我求你,我以后都不会再和你作对,你就放过我儿子吧,就这一回!”   甭管魏秀茹多坏,至少这一刻她对贺东齐的慈母心不作假。   看着她恳切哀求的模样,姜榆眼底一片平静,没有丝毫同情。   “你知道张申冲过来的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   魏秀茹愣了好一会儿,一时间想不起“张申”是谁。   姜榆抿着唇,“我连自己的后事都想好了。”   “我的机会,是我男人给我的,不是贺东齐手下留情。所以我凭什么,要给你儿子一次机会?”   姜榆挽着贺庭岳的手往前,走到大门口,突然顿住脚步。   她回过头,轻笑一声。   “当年,贺庭岳因为飞燕选择了转业,你是什么感觉?同样都是离开部队,他可比你儿子体面多了。”   魏秀茹失神想着,她是什么感觉?   当然是高兴,特别高兴。   她那时觉得,自己总有一样,是比得过卫白筠的。   现在想起来,竟像是一场梦。   魏秀茹不知自己在院子里站了多久,明明太阳很大,她却觉得通体寒冷。   进贺家这么多年,她究竟得到了什么。   不多时,贺钧道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见她彷徨失措的模样,脚步一顿。   “秀……大嫂,怎么了?”   魏秀茹咬着手,呜咽出声。   “是我害了东齐!要不是我,他也不会想着去为难姜榆。”   都是她把贺东齐逼得太紧。   贺钧道抬手放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魏秀茹却顺势抱住了他,扑在他的肩膀上哭泣。   贺钧道身体一僵,下意识想推开,却又不忍心。   “秀茹,出什么事了,你好好跟我说。”   魏秀茹哭声一顿,忽而抬头看着他,神色哀戚。   “钧道,东齐他是你……你可千万得帮帮他!” 第588章 你怎么知道是观音?   回到家的第一时间,姜榆先算了算家里的钱。   加上厂里发的奖金,家里存折上的钱已经破了一万三。   贺经义还了六千多,这是卫白筠的嫁妆,姜榆打算以贺飞燕的名义另外开一个折子,用来存这笔钱。   “这些金银首饰都有现成的,以后飞燕真要是结婚,也不需要重新置办。这些钱,我打算给几个孩子买房子。”   以后他们总会长大,不能一直住在家里。   “不在这附近买,往西城那边看看。”   今年风声已经没前几年那么紧,想要打听房子,容易一些。   贺庭岳对她的决定没有异议,反正家里的钱交到姜榆手里,他也放心。   “回头我找六子去打听打听。”   西城那边很多独门独户的院子,比较齐整,买下来放着也不亏的。   放好了存折,姜榆才去看其他东西。   玉器放一边,金饰银饰分开放,加起来有不老少。   “老爷子给的这些金条先放着,但我打算拿出三千块钱,捐给灾区。”   灾区重建是一个漫长艰难的过程,姜榆觉得除了这点钱,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个人力量是渺小的,但众志成城,总能帮着度过难关。   “好,你做主就是。”   没过两天,贺钧道上门找姜榆。   他会过来,自然也是为了贺东齐来的。   这还是姜榆头一回没在他脸上看见倨傲的神情。   他收起了那眼高于顶的模样,换上了和蔼的面具。   “都是一家人,闹成这样总归不好。”   这话姜榆要是听得进去,就不会有今天了。   “贺同志,这些废话还是少说为好,我听不惯。”   贺钧道脸色一僵,从口袋掏出存折。   “这里有九千,我替我大哥还钱。”   姜榆:“……”好阔气。   她扫了一眼存折,心头存疑。   “贺钧道同志,你确定吗?”   她怎么从没听贺庭岳提过,他爸这兄弟俩感情很好?   别说九千,就算是九百,一般人家也得掂量掂量。   贺钧道把存折推了过去,淡声道:“我确定。”   “不过姜榆你自己得想好,不要为了一时之利,和贺家走向绝路。这笔钱你收了,往后贺家就不可能再认你和小贺。”   姜榆笑了声,把存折大大方方收起来。   “你这种大话,我听多了,贺家还轮不到你做主呢,贺钧道同志。”   把钱收下,她便把协议还给了贺钧道。   “慢走不送。”   贺钧道冷冷一哼,“年轻人,不懂得收敛锋芒,以后可是要吃亏的。”   他自认为贺家已经多次示弱,可姜榆毫不领情。   却没想过,他所谓的“示弱”,在姜榆眼里有多么不可一世。   他出身贺家,有老爷子的功勋罩着,自以为高人一等。   这和老爷子那一代革命先辈的初衷已经相悖。   姜榆突然有些好奇,贺钧道这种人,要是摔落泥潭,能不能意识到自己的傲慢有多令人讨厌。   贺钧道前脚离开,没过多久,贺庭岳回来了。   姜榆和他提了钱的事。   “他是过来给你爸还钱的,他们兄弟感情很好吗?”   贺庭岳摇摇头,“不见得。”   姜榆觉得奇怪,“这么大的数目,他怎么会想着替你爸还钱呢?”   贺庭岳摇摇头,对贺家的事不怎么感兴趣。   他这两天带着六子出去打听房子的事,还真打听到了两处。   一个是方正的四合院,和东民巷那边的差不多格局。   “开价这个数,过户的事人家会解决。”   姜榆瞪大了眼,“六千?”   这价格,可比东民巷贵多了。   贺庭岳笑了声,“正常。”   都说东富西贵,有些人甚至觉得,除紫禁城附近那一带的人,都不能算是北城人。   “还有一个呢?”   贺庭岳道:“还有一个是同样的价,但是个二进的宅子,更大更宽敞,在东城,就是破旧了一些。我还没过去看过,想来应该都不会太差。”   姜榆算了算手里的钱,“只选一个的话,太难了,要不都买了吧?”   贺庭岳点了下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然怎么说贺钧道这钱来得及时呢。   姜榆把存折推给他,“你先去把钱取出来。”   贺庭岳收好了存折,却没动。   “还有一件事。”   姜榆一愣,“什么事?”   贺庭岳沉默片刻,“之前姜婷说的,那位。”   他手指朝上,指了指。   “我去打听过了,差不多就是这几日的事。”   姜榆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落了地,摔得稀碎,难受得闭上眼。   “今年是什么灾年吗?”   从年初到现在,接连离开,已经第三位了。   贺庭岳握着她的手捏了捏,“人活在世上,生老病死都是寻常事。”   他不是看得开,而是不得不看开。   姜榆吸了吸鼻子,“房子的事,先放一放吧。”   “嗯。”   又过几日,姜榆是从李念口中得到的消息。   她红着眼跑进来,已经是泣不成声。   报社得到的是第一手消息,这种事,不会有错。   姜榆仰头,目光透过窗外。   紧接着,广播电台响起。   “……各族人民敬爱的……同志,因病情恶化……于……逝世。”   姜榆像是屏蔽了外界的声音一般,无论是外面还是里面,都是死一般安静。   不死心地想多听几遍广播,怀疑自己听错了。   李念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办公室只有姜榆一人。   她低下头,趴伏在桌面低泣。   一连几日,铺天盖地的报纸在报道这个消息,举国哀悼。   这种沉重又压抑的气氛,足足持续到了月底。   迎来国庆,姜榆已经分不清心里是悲痛更多,还是感慨更多。   国庆之后,大家又开始投入忙碌的工作,姜榆也不例外。   这天,蔡晓乐一来办公室,便开始给大家发喜糖,顺便给姜榆递了请帖。   “摆酒的日子定下了,一定要来呀。”   姜榆看了一眼,笑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一样的请帖。   “六子已经给我了。”   蔡晓乐翻了个白眼,“他速度可真快。”   她一仰头,姜榆便看见了她脖子上的坠子。   “你这观音……”   蔡晓乐一愣,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是观音?”   她顺手把吊坠拿了出来。   “我本来不想戴的,可六子送我的礼物,我觉得不戴不太好。”   都说男戴观音女戴佛,赖六子不懂这个,看见好看就给买了。 第589章 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一些   “你是说,这是六子买来送你的?”   姜榆有些惊疑,因为这个坠子,正是袁佳茵的那一个。   她记得原先在佟元身上,后来被陈耀宗抢走。   陈耀宗意外落水后,上来就说这个坠子不见了。   现在想来,是他说了谎,这坠子说不定就是他父母拿出去卖的。   蔡晓乐听完前因后果,立马把观音摘了下来。   “合着这还是赃物呀!”   偷的东西再倒卖出去,可不就是赃物。   姜榆笑了起来,接过了坠子。   这个坠子成色不错,也不知道赖六子多少钱买来的。   “你回去问问六子,我照原价和他买了,这玩意儿你戴着也不合适。”   要是回头让袁佳茵瞧见,也尴尬。   蔡晓乐摆摆手,“你拿回去还人家,一点小钱而已,六子哪里好跟你算这么清楚。”   姜榆随手把东西放进了口袋。   到了下午,郑厂长把姜榆喊了过去。   “贺家老爷子身体不好,你们去看过没有?”   姜榆惊讶道:“我没听说呀,什么病?”   郑厂长叹气,“心病。你也知道的,老一辈的人流血流汗,都是踩着刀子走过来的,他们的革命友谊,比钢还硬。”   上个月国丧,老爷子强撑到了哀悼会,人就倒下了。   郑厂长得知后,还带着人去探望,说是老爷子不习惯在医院住着,非要回家,抱着语录看了一遍又一遍。   毕竟是老革命,他看着不忍心,便想着让姜榆和贺庭岳过去劝劝。   喊贺庭岳过去,倒不如喊姜榆来得有用。   姜榆开口说去,贺庭岳绝对不会拒绝。   “那过几天休息日,我和贺庭岳过去看看。”   郑厂长摆摆手,“现在就去,我给你们批假。姜榆,我知道你们和贺家的恩怨,那些都是家事。但没有国家,何来小家。看在老爷子过往功绩的份上,软和一些。”   姜榆哭笑不得,“厂长,我没您想的这么心狠。”   她就算有意见,那也是冲着贺经义和魏秀茹。   她不爱回贺家,也是因为有他们在。   老爷子生病了,她自然会收敛一二。   甚至只要贺经义他们不主动招惹,她也不会做出出格的事。   姜榆连办公室都没回,直接去找贺庭岳,和他说了老爷子生病的事。   “这事儿你知道吗?”   贺庭岳摇摇头,“他知道我们不爱回贺家,也不会让人告诉我们。”   他对这个爷爷的感情很复杂,不能说一点怨都没有,但敬爱远超过那点微不足道的怨气。   在他眼里,祖父和父亲永远是分开的。   “那我们叫上飞燕,过去看看老人家。”   “好。”   正好贺飞燕今天下午没课,可以跟着一起。   比起贺庭岳,她对贺家其实更反感。   自打有记忆开始,能记得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姜榆来找她的时候,她还是答应了。   从离开贺家之后,她基本不会往这边来。   站在门口,那些记忆深刻的过往,就像是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现。   姜榆低声道:“飞燕,要不你先回家?”   贺飞燕摇摇头,“来都来了。”   有哥嫂在,她不怕,   出来开门的徐阿姨,看到贺飞燕的那一刻,忍不住惊声喊道:“飞燕!这是飞燕吧?”   这么多年不见,徐阿姨只依稀记得她的轮廓。   贺飞燕笑着点头,“徐阿姨,好久不见,我们是来看爷爷的。”   徐阿姨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忙给他们开门。   “快,快进来!要是老爷子知道你们过来,一准高兴!”   贺飞燕走进去,贺家的陈设都没怎么变。   走进去,才知道贺经义一家三口也在。   徐阿姨讪笑,“今天有客人过来,所以人齐了一些。”   姜榆目不斜视,笑道:“徐阿姨直接带我们去见爷爷就行。”   徐阿姨点了点头,“老爷子腿脚不好,就住一楼。”   话音才落,就听见魏秀茹的嘲讽。   “姜榆,你这是盯上老爷子手里的东西了吧?以前怎么没见你来得这么勤,现在为了钱,脸面都不要了,你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一些。”   姜榆顿住脚步,唇角微微勾起,并不动怒。   反而凉凉开口:“哎呀,被你发现了,我还真就是为了钱才来的。贺家的东西,老爷子愿意给谁就给谁,我们凭什么不能拿?”   “反倒是你们,不受老爷子待见,想拿都拿不了,心里要怄死了吧?”   魏秀茹被激得冲冠眦裂,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扭曲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拿贺家的东西?你已经拿了我们这么多钱,还想拿东西!滚,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姜榆气定神闲,丝毫不把她的怒气放在眼里。   “就算要滚,也该是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人滚出去。我身边两个都是贺家人,我和我男人是领了证的,你呢?你能拿出结婚证出来吗?”   魏秀茹被气哭了,气急败坏跺着脚,埋怨上了贺经义。   “你看看她!就因为你,我连吵个架都没有底气,我跟了你这么多年,都得到了些什么!现在还背着这么多债,我不活啦!”   姜榆觉得奇怪,什么叫现在还背着债?   难道贺钧道没告诉他们,钱已经还完了吗?   她确实有些搞不懂,贺钧道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   “魏秀茹同志,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们的债上个月就还完了,哪里还背了债?”   贺经义一愣,“我什么时候还完了?”   他前几天还把钱给了魏秀茹,让她记得交给姜榆,省得又闹出许多事来。   “你弟弟一次性帮你还完了,怎么你不知道吗?”   贺经义大惊,“什么时候的事儿?”   姜榆:“上个月。”   她看魏秀茹目光闪躲,应该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这么说,她和贺钧道联手瞒着贺经义?   图什么?   贺经义觉得奇怪,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那我前几天给你的钱,你竟然没拿去还钱,怎么不还给我!”   魏秀茹支支吾吾,“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嘛。”   她那点小心思,贺经义了如指掌。   他冷哼,“我看你是早就知道钧道帮忙还钱的事,故意眛下我的钱!” 第590章 您没那么容易死   贺经义怒然伸手,“把钱还给我!”   他就这么点退休金,还得被人惦记。   魏秀茹觉得委屈。   贺钧道二话不说把她的九千块钱给还了,而贺经义,却连个退休金都不愿意给她。   两相对比,愈发觉得贺经义没用。   这时,褚云美从楼上走下来,脸色有些难看。   姜榆眼珠子转了两圈,朝着她挥手。   “褚云美同志,你真大度呀,九千块钱说还就还了。”   褚云美又惊又怒,因为她正好要去找贺钧道,询问钱的去处。   “什么九千块钱!”   姜榆扬了扬眉,“上个月贺钧道同志过来还钱,给了我九千,说是帮他大哥还的。”   褚云美身形晃了两下,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   徐阿姨连忙把她扶下来,“哎哟有话好好说,别这么着急嘛。”   褚云美拂开她的手,不可置信地看向贺经义。   贺经义避开眼,不敢和她对视。   “弟妹,我没求钧道帮我还钱,大概是他听说了我欠钱的事,好心帮我还了。”   姜榆仔细打量着贺经义,他没说谎,那么贺钧道为什么会主动给他还钱?   总不能是因为钱多吧?   她目光扫过魏秀茹,看着她一脸心虚,心里了然。   “所以我才说嘛,你们都没开口,他就给你们把钱还了,可见兄弟情深。”   褚云美满腔的委屈和怒气,狗屁的兄弟情深!   平时也不见贺钧道多看得上贺经义这个大哥,好端端怎么会帮他还钱。   这可不是小数目,是九千!几乎把他们这些年的积蓄都掏空了!   热闹还没看完,老石便从房间里走出来。   “老爷子醒了。”   姜榆收回目光,走了进去。   老爷子靠在床头,虽然病了一场,但脸色不算太差。   看见姜榆几人,还横眉竖眼挑了起来。   “你们还知道来看我,我以为等我死了,都见不到你们的面呢。”   姜榆毫不客气,找了张椅子坐下。   “我们说话不中听,怕您见到我们不高兴。”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知道你说话不中听就行!”   这么多东西填进去,都不见姜榆说句软乎话。   他懒得搭理姜榆,朝着贺飞燕招手。   “飞燕,过来。”   贺飞燕僵直地走了过去,讷讷喊了句:“爷爷。”   她和老爷子其实并不熟悉,只记得他很有威严,是贺家能做主的人。   但同时,他也不怎么管家里的琐碎事。   因而对于贺飞燕遭受的那些事,他也是后来才关注到。   老爷子深知自己的性格,高傲又古板,不可能和一个小辈低头。   也就近几年,才晓得变通。   “我让你石伯伯准备了一些东西,等会儿你带回去。”   贺飞燕下意识看向姜榆,看见她点头,到了嘴边的拒绝又咽了下去。   “谢谢爷爷。”   老爷子叹道:“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往后始终都是留给你们的。只盼着以后你们多来看爷爷一眼,我死也瞑目了。”   贺飞燕干巴巴道:“爷爷身体康健,都说好人才不长命,您没那么容易死。”   老爷子:“……”说话和你嫂子一样不中听。   “留下来吃饭吧。”   贺飞燕又想拒绝,但话没出口,就听见姜榆的声音。   “好呀,徐阿姨手艺好,做的饭菜可香嘞。”   老爷子哈哈笑了起来,“下回我让她准备一些卤菜,她调配的卤汁才是一绝。”   看着这一幕,老石心情有些复杂。   从贺庭岳兄妹离开后,他就再也没见老爷子笑得这样畅快过。   哪怕贺经义和贺钧道两兄弟陪着,老爷子也总是唉声叹气。   “那我先让徐阿姨买菜。”   老爷子点点头,“买多点肉,票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好的。”   老石才出去没多久,魏秀茹走了进来。   “老爷子,今天家里有客人来,不方便留客的。”   老爷子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满脸不悦。   “你说谁是客人?我孙子孙女回家,怎么就是客人了?就算要走,也应该是你走。”   魏秀茹被怼得心怀怨气,这么稀罕贺庭岳,难道贺东齐就不是他孙子吗?   “您老人家大概不知道,今儿要来的是谈司令家的孙女儿,她之前和东齐相看过,两人处上了,我特地喊她来家里吃饭。这要是失礼了,可怎么好。”   军区的谈司令,老爷子认识,却不熟。   想到魏秀茹竟然攀附上了他们家,心里更是不满。   “我不管什么司令,爱吃吃,不爱吃就滚蛋,你带他们出去吃。”   魏秀茹自然不愿意,她特地喊人上门,就是想趁着老爷子在家,把婚事定下来。   她瞥了姜榆一眼,“那您可得管好他们,别叫他们乱说话,要是坏了东齐的婚事,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老爷子没搭理她,让她出去。   “说的话没一句中听的。”   没过多久,姜榆便听见外面来人了。   魏秀茹大约是对这门婚事很满意,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姜榆突然有些好奇,这谈司令家的孙女究竟长什么样。   “爷爷,你孙子要定亲,你不出去看看吗?”   老爷子哼了声,“你干脆说你想看热闹不就行了。”   “我想啊,您去不去?”   老爷子没好气道:“那就走吧!”   姜榆笑眯眯走过去扶他,老爷子摆摆手。   “让庭岳扶我就行,你自个儿注意点。”   姜榆一个大着肚子的,走路还没他稳当。   他们从屋里走出来,魏秀茹连忙站起身。   “珠珠,这是东齐的爷爷。”   这个叫“珠珠”的女同志,姜榆曾经在百货大楼见过一面。   说是来谈定亲的事,然而除了她,却没其他长辈在。   姜榆心里起了疑,扫了她一眼。   “爷爷,我是谈丽珠。”   老爷子点点头,“坐,我跟你爷爷认识,那是好多年前了,那时你还没出生呢。”   谈司令家丁多,他有四个儿子,后四个儿子家足足给他添了八个孙子。   第九个才得了个孙女,宠得天上有地下无。   但听说是早产儿,所以身体弱,很少往外面带。   看着谈丽珠这模样,倒不像是身体孱弱的样子。 第591章 那我们家就不留你了   姜榆上一次和谈丽珠见面,还起了口角,对彼此的印象都不是很好。   这一次见面,姜榆和她聊了几句,才知道她在《党报》工作,是一名记者。   她表现落落大方,老爷子问了几个问题,她都有条不紊回答着。   如此一看,倒显得贺东齐配不上谈丽珠了。   坐下后,谈丽珠便看向姜榆,脸色有些不好意思。   “上回见面有些不愉快,我那时不知道您是姜榆,您写的《星星之火》我看了三四遍,还特地去买了出版书籍。”   她还听说这部作品将会改编成电视剧,一直期待着。   姜榆有些惊讶,还是她的书迷。   “谢谢你的喜欢。”   说起这些,谈丽珠滔滔不绝,引起了魏秀茹的不满。   也不看看今天是谁的主场,谈丽珠竟然主动把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了姜榆。   “丽珠,别光说姜榆的事,你爷爷怎么没来?”   谈丽珠的父母都是研究员,工作属于高级机密,连家里人都不能透露。   因而婚事理应是她爷爷做主。   谈丽珠扯开唇角,“阿姨,我爷爷的意思是希望我和东齐再多了解一段时日,亲事不着急定下。”   魏秀茹面露不悦,“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谈丽珠看了贺东齐一眼,“我之前也和东齐说好了,他没说吗?”   但魏秀茹催得紧,她今天才过来一叙,顺便把事情说清楚。   贺东齐脸色尴尬,“妈,丽珠之前跟我提过,是我忘记告诉你了。”   魏秀茹冷哼,毫不给面子。   说好定亲,还能出尔反尔,不就是拿乔。   要不是谈丽珠出身高一些,这样的女同志她还看不上呢。   “既然今天不定亲,那我们家就不留你了,请吧。”   魏秀茹这话一出,连老爷子的脸色都变了。   “你这是什么待客之道?人家晚辈登门拜访,还图你一顿饭不成?”   贺经义也觉得无礼,连忙找补:“丽珠,别听你阿姨的,吃了饭再让东齐送你。”   谈丽珠盈盈一笑,脸上不见丝毫恼怒。   “谢谢贺叔叔,但是不用了,我确实有事,得先走一步。”   说罢,她起身看向姜榆。   “姜同志,不知道我下次能不能去找您,我这边有个很好的素材,相信对您的写作会有帮助。”   姜榆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她本意并不想和谈丽珠接触,因为她是贺东齐的对象。   然而谈丽珠的目光太赤诚热烈,眼底的崇拜根本掩饰不住。   姜榆最终点了下头,“欢迎你。”   谈丽珠笑了起来,“那我先回去了,再见。”   魏秀茹脸色愈发难看,她究竟分不分得清好赖!   见贺东齐满不在乎的模样,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魏秀茹一巴掌拍了过去,“你对象都要走了,你还不去送送。”   贺东齐这才起身,送谈丽珠出门。   看着他走出去,魏秀茹气愤上楼,让徐阿姨不必喊她吃饭。   徐阿姨面露难色,心想她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姜榆盯着茶几上的杯子看,她总觉得谈丽珠和贺东齐的关系有些奇怪。   不像是在处对象。   过了一会儿,贺东齐回来了,眉目阴鸷,手里还挂着一条红绳。   姜榆眯着眼看了过去,一道翠绿在眼前闪过,是一个观音坠子!   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口袋,里面还放着一个玉观音,赫然和贺东齐手里那个一模一样。   他随手丢在茶几上,面色不愉。   这个行为遭到了贺经义的训斥:“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你从小戴到大的,你要丢了,有没有想过你妈该多伤心!”   贺东齐僵了一会儿,把桌面的观音坠子收起来。   老爷子察觉到了姜榆的异样,佯装恼怒。   “你要是喜欢,我那里还有一些玉,你挑一块做自己喜欢的样式。”   姜榆回过神,笑吟吟道:“谢谢爷爷,我不单喜欢玉的,只要是值钱的东西,我都喜欢!”   老爷子:“……”   和姜榆多说两句话,都得被气死。   不过给贺飞燕的东西里面,到底还是多添了几件。   看到贺飞燕抱着东西美滋滋离开,贺经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爸,你干脆把整个贺家都搬给他们好了!”   老爷子睨着他,“如果你们再惹事,我确实有考虑过把这个房子也送给他们。”   贺经义憋着一口气,脸色涨红。   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从贺家离开,姜榆摸出了口袋里的东西。   “你们看。”   贺飞燕惊呼:“这不是贺东齐身上那个观音吊坠吗?”   姜榆点点头,“这个是袁佳茵的。”   贺飞燕奇怪道:“袁佳茵怎么会和贺东齐有一样的坠子?”   贺庭岳猜测:“如果是在同一家店里买的,也不算奇怪。”   “有这个可能,但我不倾向。”   袁佳茵说过很多次,贺钧道对她很照顾。   通过还钱这件事,她察觉到贺钧道和魏秀茹好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   金秋十月,迎来了蔡晓乐和赖六子的婚宴。   姜榆掐着点来的,一看,她的座位竟然在娘家人的位置上。   她没立马坐下,而是拉着蔡晓乐确认。   “怎么是这里?”   蔡晓乐说道:“六子本来想让你和贺科长作为他的家里人出席,我说我娘家人也少,你和贺科长就委屈点,分开坐好啦。”   姜榆笑着嗔了她一眼,“你妈妈不会不高兴吧?”   “再不高兴,今天都是我结婚,她不会甩脸子的。”   姜榆便在对应的位置坐下。   蔡慧芳是不会甩脸子,可她会阴阳怪气呀。   姜榆才落座,便听见她说:“晓乐这孩子心眼实,对你这个领导,比对我这个亲妈还好。姜榆啊,她不懂事,你可别怪她,怎么能叫领导和娘家人坐一桌。”   “蔡阿姨多虑了,我不介意的。”   毕竟是蔡晓乐结婚,姜榆不想把事情闹僵。   蔡慧芳扯了扯唇角,其实结婚前一晚她才和蔡晓乐吵了一架。   原因是她突然发现蔡晓乐出嫁,往后家里就只剩她一人了,孤单凄凉。   遂改变了主意,想让他们婚后住在家里。   蔡晓乐却没答应,说要和赖六子商量。   蔡慧芳不喜欢赖六子,却想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她总觉得之后会有很多矛盾。   然而就这么一句话,激怒了蔡慧芳,母女之间再次爆发争吵。 第592章 得先过我这关   -蔡慧芳同样不喜欢姜榆,但同坐一桌,她却有了倾诉欲。   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之后,她说道:“姜榆,要不你帮忙劝劝吧。”   姜榆不解,“劝什么?”   “劝六子呀,我一个孤家寡人,想和自己女儿一起住,有什么问题。”   姜榆沉默下来,她想和女儿女婿一起住没有问题,但蔡慧芳对自己女儿已经有了一种变态的掌控欲。   蔡晓乐深知这一点,因而为了避免无尽的争吵,她选择了拒绝。   “蔡阿姨,这是你们的家事,我没办法劝。”   蔡慧芳冷笑,“我看你也觉得我碍事,不应该和女儿住在一起吧?”   姜榆很不耐烦她的无理取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干脆保持沉默。   蔡慧芳性格愈发偏激,看谁都带着几分偏见,姜榆对她都是能避则避。   临到开席,童启林过来了。   他领着蔡晓乐奶奶,堂而皇之走了进来。   扬言:“我女儿结婚,怎么连我这个当爸的都不知道。”   蔡慧芳几乎控制不住情绪,怒吼:“你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滚出去!”   童启林冷哼一声,“我凭什么滚?蔡晓乐是我女儿,她骨子里流着我童家的血,这辈子她都不能否认。”   他今天过来,也不纯粹是为了吃酒。   “晓乐,你也太不懂规矩了,你结婚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连爸爸都不告诉。”   蔡晓乐面色冰冷,“我为什么不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没想到童启林这么久没出现,会跑到婚宴上捣乱。   好好的心情,都被破坏了。   老太太虽然嫌弃她是女儿,但嫁女儿有彩礼呀,这也是为什么她撺掇童启林过来的原因。   “晓乐,你爸知道你结婚,别提有多高兴,你不会真这么狠心,连亲爹都不认吧?这可是要遭雷劈的。”   蔡晓乐冷冷一笑,“那就让老天爷把雷劈下来,看劈的是我,还是他!”   “你!你个不孝女,我是你老子,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赖六子握住蔡晓乐的手,给她递了个眼神。   还是婚宴重要,没必要为了这两个不速之客,坏了大家的心情。   “叔叔,既然来了,就和大家一起坐下喝一杯吧。”   童启林冷哼一声,随手拎了一张椅子坐下。   “你们这婚能不能结,得先过我这关。”   赖六子脸色不变,淡声问道:“叔叔有什么条件吗?”   童启林抬眼看他,拿不准他什么态度。   老太太没太多耐心,直接伸出两根手指。   “我们要两百……不,五百块钱彩礼!”   蔡慧芳冷眼看着她,“你做梦!晓乐是我们蔡家的女儿,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这是什么话,她骨子里流的是我们童家的血,就该是我们家的孩子,这是她该给的!”   蔡晓乐冷静问道:“那如果我不给呢?”   童启林重重地拍在桌上,怒声放狠话:“你要是不给,这婚你就不能结!”   蔡晓乐觉得好笑,“现在是新社会了,婚姻自由,你干涉不了我结婚。趁我现在还愿意给你一个体面,你们自己走。要是被人丢出去,可不像话!”   “你敢!”老太太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   她还不信了,有人敢欺负一个她老人家。   姜榆施施然起身,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老太太,你大孙子还在二厂呢,你忘啦?”   童恒虽然有点小心思,但他爱惜得来不易的工作,倒是踏踏实实在厂里干到现在。   “我们拿你没办法,你也不在乎你家大孙子吗?”   老太太神色一慌,“你个黑心肝的东西,你想害我孙子!”   姜榆收回目光,慢悠悠道:“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你们安分一些,对大家都有好处。”   老太太看向童启林,又是咬牙又是害怕,有些不甘心。   童启林是真怕影响到童恒,只得起身,灰溜溜跑了出去。   “妈,我们走!”   经过了这么一茬,大家的心情都受到了影响。   尤其是蔡慧芳和蔡晓乐母女俩,实实在在被恶心到了。   重新落座后,姜榆还听见蔡慧芳碎碎念叨:“也不知道是不是日子没选好,兴许今天就不适合结婚。”   姜榆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姜榆迫不及待想要离开,逃离蔡慧芳的碎碎念。   从饭店出来,她如释重负。   “再待下去,我耳朵都要满了。”   贺庭岳笑着给她揉揉耳朵,“不理她就是了。”   姜榆哀怨道:“我就是没搭理她,蔡阿姨自己能念一箩筐。”   难得出来一趟,姜榆原本想着出去逛逛。   后来路过顺林斋,便想着买一些点心去看看小七他们。   “你说给他们换了房子,我都没去看过,要是住的太差,岂不是怠慢了他们。”   贺庭岳一手牵着她,一手拎着点心。   “他们几个都是糙人,不在乎这些。”   姜榆不赞同:“正因为他们不在乎,我们才应该多关心一些。”   都是糙汉子,吃住都不拘,才容易委屈了自己。   贺庭岳给他们租的房子也在东民巷这一带,带院子,但稍微小一些。   通风采光也不错,很是齐整。   “一个月房租多少?”   贺庭岳道:“七块。”   也是因为地段在这边才便宜,要是换做是西城的屋子,这个价肯定是租不到的。   走进去,姜榆招呼他们过来吃点心,发现小七不在。   问了句:“小七呢?”   铁头道:“他最近认识了一个小妹妹,说是这妹子可怜,他出去搭把手。”   姜榆:“……不会是开窍了吧?”   铁头嘿嘿笑了声,“那不是,真是个小妹妹,顶多就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是个孩子呢,小七没那么禽兽。”   姜榆以前听贺庭岳提过,说小七小时候也是有妹妹的,后来生了一场大病,人就这样没了。   那时候条件不好,连张照片都没留下。   他对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几分怜惜也是正常的。   “那你们先吃,回头给他留点儿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小七回来了,却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   姜榆看了过去,笑容一僵,这个女孩她还认识。   “丁禾?” 第593章 我要和向阳复婚了   自从丁禾跟着蓝饶萍一起生活,姜榆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两个人就是不相交的平行线,她当然也不会主动打听丁禾的消息。   会在这里遇见她,还挺意外的。   丁禾同样诧异,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姜榆。   姜榆率先开口:“怎么样,你的失忆症好了吗?有没有想起自己家里人是谁?”   “失忆?”小七俨然很惊讶,“丁禾,你失忆了吗?”   姜榆恍然,看来她没告诉小七。   丁禾避开他的目光,“我以前出了一些事,忘记了自己家在哪里。”   小七看着她的眼神愈发同情。   “我都不知道,你年纪小小,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姜榆笑了起来,“你这话说的,你年纪也没多大。”   小七挠了挠脑袋,“嫂子,我怎么都比她大十来岁。”   “那也年轻。我带了你爱吃的点心,过来尝尝吧。”   她招呼着小七,顺便把丁禾也喊了进去。   “丁禾,你在蓝厂长那边住着还习惯吗?”   丁禾点点头,“还行。”   姜榆和她本就没什么太多话讲,沉默片刻,听见小七喊丁禾过去吃点心。   “我刚从顺林斋买的,你也一起尝尝。”   丁禾没尝,可能觉得自己留在这里不合适,起身告辞。   “七哥,我得先回去了。”   小七忙道:“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丁禾坚持要自己走,小七不好勉强。   等丁禾离开,姜榆才和小七闲聊起来。   “你怎么认识她的?”   小七回想起来,说:“她脚崴了,我送她回家。”   姜榆哦了一声,“后来呢?”   只是脚崴了,也不会有这么多牵扯吧。   “后来她在我面前不小心摔了,我又送她回家。”   姜榆:“……之后呢?不会又摔了吧?”   小七一惊,“嫂子,你怎么知道?”   姜榆有些无语,这么拙劣的演技,竟然都能骗到他?   还是太单纯。   不过姜榆有些不明白,丁禾和蓝饶萍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改变目标,盯上了小七。   “嫂子,有问题吗?”突然的沉默,让小七忐忑不安。   姜榆摇摇头,“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问题,她还是我从豫南带回来的,遭遇了一些事,得了失忆症。”   小七感叹:“这也太可怜了。”   姜榆没接话,和贺庭岳交换了一个眼神,起身离开。   次日,她特地去找蓝饶萍问了两句。   蓝饶萍有些惊讶,“怎么突然问起丁禾?她挺好的,很乖巧的一个孩子。她在我这这么久都没见你问,我还以为你不太喜欢她。”   姜榆道:“我个人对她观感确实不好,但不能否认她的遭遇,基本的同情心我还是有的。”   聊了几句,蓝饶萍主动和她提起:“前段时间公安来找了我,说是有我女儿的消息了。”   姜榆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蓝饶萍叹道:“上个月才知道的,那段时间有些敏感,原本想着过了追悼会之后再和你说,可这段时间事儿多,我就给忘了。”   而且这些年,她失望过太多次,已经不敢再抱希望了。   “丁禾这丫头不愿意去上学,可她年纪这么小,我总不能让她去工作吧?和她沟通过好几次,她什么都不说,我也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蓝饶萍是有些头疼的,总觉得自己主动招惹了一个烫手山芋。   “萍姐,你现在是什么想法,你要把她送走吗?”   蓝饶萍抿了抿唇,“如果我女儿能回来,我不希望有其他人分走我的注意力。”   之前有周雪的例子,她现在只想一心一意疼爱女儿,其他人都得靠边站。   难就难在,丁禾是她主动开口带回家的。   只是她当初揽下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没想到丁禾会在她家里待这么久。   过去这么长时间,她对自己家里的情况依旧没有丝毫印象。   姜榆道:“这么说来,目前也没有其他法子。”   蓝饶萍捏捏眉心:“暂时就这样吧,等把我女儿找回来再说。”   姜榆回到办公室,细细想着丁禾的事。   丁禾大概是知道蓝饶萍想把她送走,才开始为自己寻找下家?   就目前看来,她应该没有危害性,就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顿自己。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猜测,丁禾会不会根本没有失忆?   可如果她没有失忆,作为一个被拐卖的孩子,为什么会不想回家?   姜榆实在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情,她干脆不想了。   到点收工,她回到家属院,还没进门便听见孩子的啼哭声。   另外一道哄孩子的声音,是姜婷的。   她抬脚走了进去,便看到林红霞抱着孩子,姜婷站在一旁,两人有说有笑。   光看这一幕,谁能想到她们以前几乎跟仇人一般。   姜榆收回目光,转身回家。   姜婷察觉到她的身影,连忙跟了上来。   “姜榆。”   “有事就在外面,不准进来。”   姜婷顿住脚步,神色愠怒。   “我要和向阳复婚了。”   姜榆:“……这种事用不着跟我说。”   姜婷道:“你好歹是我姐,我结婚这种大喜事,当然得说的。”   姜榆扬眉,“你们不会打算再摆一次喜酒吧?”   “是啊。”   姜婷想了想,她儿子出生都没摆酒,干脆再摆一场,还能收不少礼金。   姜榆嗤笑,“你果然不要脸皮。”   姜婷破罐子破摔:“要脸做什么,又不是当饭吃,你记得包钱就行了。”   姜榆懒得搭理她,“出去。”   姜婷眨眨眼,“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做交换。”   “老样子,你先说,我觉得有价值,再酌情定价。”   姜榆没有第一时间否定她,毕竟她确确实实知道一些有用的消息。   姜婷凑近她,“明年,恢复高考。”   姜榆眸色微动,“几月?”   “十二月,最迟明年九月,就会出消息。”   姜婷之所以对这件事印象深刻,是因为村里有些知青争抢着要参加。   有些考上了,顺利上了大学,重新拿到了城里户口。   有些没考上,继续考第二次第三次的都有。   姜榆进屋给她拿了钱,“给。”   姜婷一看,有些失望。   “怎么就一百啊。”   姜榆睨着她,“高考恢复又怎么样,你还能替我考上大学吗?你得多久才能赚到一百块钱,现在口气大了,还嫌弃起来,不要就还给我。”   姜婷连忙把钱揣起来,一边往外走,嘴里还在嘟囔:“真小气。”   姜婷和付向阳复婚,除了林红霞抱着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孙子高兴得不行之外,付家几乎没人感到高兴。   尤其是付向云,家里的一切她都觉得窒息。   有时候她甚至产生了找人结婚,避开这一切的冲动。   可她又害怕,担心会是另一个深渊。   姜婷为讨好小姑子,从姜榆给的钱里抽出十块钱递过去。   “向云,拿着去买件衣服。”   付向云白了她一眼,“我自己有工资,用不着你。”   林红霞连忙接了过来,嗔道:“嫂子给的钱,怎么能不收呢,你这孩子就是客气。姜婷啊,你还有多少钱,妈给你保管吧。”   姜婷觉得自己又不傻,怎么可能把钱拿出来给她保管。   “妈,也没剩多少了,以后再说吧。”   林红霞面露不悦,到底没有再开口。 第594章 我自请离职   冀省大地震正式告一段落,纺织工业革委会组织各厂领导参加总结会议,姜榆自然也在其中。   原本平静的会议,她却遭到了焦宗耀的质疑。   原因是先前秦昀岸以她的名义捐赠的钱和物资。   当时情况紧急,也没人会去关注这个。   焦宗耀为抓姜榆的小辫子,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翻了好几日,才发现了这点异常。   姜榆家是万元户不错,但不代表她能拿出五万块钱来捐。   “我要求追溯资金来源。”   姜榆瞬间又成了众矢之的,都在等待着她的解释。   她不认为这有什么好解释的,问:“只要这笔钱落实到了灾区人民身上,来源重要吗?”   焦宗耀道:“我们怎么知道,这笔钱不是你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   姜榆直言:“焦副主任,什么是不正当手段,您能具体说一说吗?您对我的猜测和污蔑已经不是第一次,实在令人费解,您好像对我意见很大,是我哪里得罪了您吗?”   焦宗耀:“……”你不会觉得你没得罪过我吧?   “别顾左右而言他,你老实和大家交代资金来源!”   姜榆两手一摊,“无可奉告,这么信不过我,直接把我开除好啦,我正好放产假。”   郑厂长:“……”   他瞪了姜榆一眼,这话能随便说的吗?   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姜榆越想,还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近日厂里事情不多,她就当放个假吧。   说着,她站起身,一脸沉重。   “我在二厂这些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没想到地震才结束,就要遭到这样的质疑,实在令我心痛。既然厂里对我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我自请离职,以证清白。”   姜榆摇头叹气,眼底流露出对国棉厂的失望。   要不是郑厂长了解她的秉性,差点以为她来真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就是想放假!   紧接着,贺庭岳跟着起身。   “夫妻一体,焦副主任既然怀疑姜榆,想来我也是被怀疑的对象,我和姜榆一样,自请离职,以证清白。”   姜榆朝着他招手,“走走走!”   刚好今天降温,去东客来吃涮羊肉。   这脸上的兴奋,掩饰不住一点。   看着他们就这样走了,焦宗耀大怒。   “老郑,你看看你带出来的这两个,他们什么态度!”   郑厂长心里虽然不满,回去肯定要教训他们的。   但在外人面前,他自然还是得维护自己人。   “冀省地震,姜榆和庭岳做出的贡献无疑是巨大的,人家出钱出力,为了灾区掏心掏肺。焦副主任一句夸奖没有,上来就是质疑,谁心里好受?”   “这不仅是他们的想法,我也一样,要是纺织工业革委会信不过我,我同样可以自请离职。”   焦宗耀大怒,“你威胁我!”   郑厂长才不管威胁不威胁,干脆和姜榆一样,撂挑子不干。   这些糟心事,谁爱干谁干吧。   郑厂长一走,剩下这些国棉厂的领导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会议该不该进行下去。   钱主任捏捏眉头,一副头疼的模样。   “散会。”   焦宗耀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事情还没说清楚,凭什么散会!”   钱主任冷睨着他,“我看焦副主任是越来越糊涂了,你继续这样下去,我会怀疑你是否有能力胜任现在这个职位。”   焦宗耀脸色发青,不甘心地咽下到了嘴边的话。   这段时间,他被钱主任压制得愈发狠了,处境越来越艰难。   正因如此,他才着急,想找到破解的法子。   在钱主任眼里,焦宗耀此举颇有些狗急跳墙的模样。   散会后,焦宗耀不多停留,愤然离去。   回到家中,他把自己关在书房,狠狠砸了一些东西,才觉得怒气消散几分。   吴凤喜徘徊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进。   她抬手敲了敲门,“宗耀,怎么了?”   良久,焦宗耀才叫她进去。   吴凤喜走进一看,地上一片狼藉。   “怎么这么生气?”   焦宗耀厉眸扫过她,“吴月有多久没回来了?”   吴凤喜动作一僵,惶惶看着他。   自从上次暑假,吴月搬出去和贺飞燕同住。   之后开学,她便申请了单人宿舍,在学校住了下来。   她的状态在肉眼可见变好,吴凤喜并不愿意喊她回来。   “把她叫回来!”   “她今天要上课。”   焦宗耀冷笑,“那就等她上完课,我亲自去接她!”   他态度强硬,根本不容许吴凤喜拒绝。   以至于吴凤喜上完课,发现焦宗耀亲自来学校的时候,脸色刷的白了。   “月月,在宿舍住了这么久,也该回家看看了吧?”   他朝着她伸手的时候,吴月动弹不得,浑身僵住。   就在他要碰上吴月肩膀的那一刻,被贺飞燕一巴掌拍了过去。   贺飞燕怒目而视,“焦副主任,就算是继父,和女儿也是要保持距离的!月月已经长大了,不是孩子了。”   焦宗耀看着辣红的手背,嗤笑一声。   “不愧是贺科长的妹妹,这性子真是火辣。”   贺飞燕把吴月护在身后,“我是在纠正你的错误言行而已,有冒犯之处,还请原谅。”   焦宗耀冷冷看着她,目光越过她,落在吴月身上。   “你不和叔叔回家吗?”   吴月捏紧贺飞燕的衣摆,下意识后退。   “有什么事,可以在这里说。” 第595章 我惧内   焦宗耀看着吴月这模样,心里冷笑。   她不会以为有了贺飞燕,就有了靠山吧?   “你妈想你了,你也不准备回家吗?”   吴月一怔,为难地咬着唇,心里纠结起来。   她要回去的,吴凤喜还在等着她。   吴凤喜正是焦宗耀拿捏她的手段。   贺飞燕道:“别理他,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   恰好薛莹路过,听见这话,嗤笑一声。   “贺飞燕,人家是一家人,要你在这里多管闲事?你们班来了个转学生,你先带着。”   贺飞燕看了过去,才发现薛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   “丁禾。”   贺飞燕皱了皱眉,“你这年纪,瞧着都能上初中了吧?”   看着年纪和贺莉兰不相上下。   薛莹解释:“她没读过书,你让她去上一年级也不合适,就来你这里了。”   贺飞燕没再多问,这么大的孩子没读过书,肯定是有缘由的,没必要戳人痛处。   “飞燕,你先带她去吧,我回家一趟。”   贺飞燕还是担心她,毕竟她知道焦宗耀是什么样的人。   要是没有目的,他不会特地来学校找吴月。   “有事就过来找我,我不怕你麻烦我。”   吴月避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   她转头看向焦宗耀,却发现他的目光落在了丁禾身上。   她脸色煞白,这种眼神,她可太清楚意味着什么了。   “叔叔,我们快回去吧。”   焦宗耀笑着点头,转身带着吴月走出校门。   “四.人团体已经绳之以法,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焦副主任,某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还是收一收吧。”   吴月说出这一番话,仿佛用尽了力气。   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敢这样和焦宗耀对话。   焦宗耀看着她颤抖,害怕得眼眶含泪,不由得轻笑。   “月月,有点长进。”   吴月咬着唇瓣,迫使自己抬头和他对视。   她无法克服恐惧,就会一辈子把自己禁锢在这个牢笼里。   “你迟早不得好死!”   焦宗耀仰头哈哈大笑,她这种级别的辱骂,不痛不痒。   从他走上这条路开始,比这难听的话,他听多了。   “月月,就算我真看上她了,你拦得了吗?”   吴月倔强地看着他,和他无声对峙。   焦宗耀对她的不自量力表示轻蔑,“月月,不要试图反抗我,你还没那个能耐。”   他抬手箍住吴月的下颌,“多想想你妈妈,她当年嫁给我,不也是为了你吗?”   焦宗耀曾经和她说过一句话,除非你们有把握一击即中,让我彻底倒下。   不然只要我还有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会把你跟你妈拖入深渊。   对他的畏惧,深入到了吴月骨子里。   吴月浑身僵硬着,用尽浑身力气,才控制着自己别开脸,挣脱他的束缚。   “你答应过我的,我现在要加一个条件。”   焦宗耀挑眉,“什么条件?”   吴月扬起下巴,颈项像白天鹅一样纤长。   “我要带我妈一起离开北城。”   焦宗耀低笑,“也不知道贺飞燕要是知道,她满心护着的朋友,竟然想着算计她,不知心中作何感受。”   吴月避开他的眼神,指甲陷进手心,刺进肉里。   “我接近她,本来就是为了这个,不然我和她永远不会成为朋友。”   焦宗耀对她的回答感到满意,“那就做好准备。”   说罢,他也不想着要把吴月带回家,转身就走。   吴月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久久不动。   直到贺飞燕从学校走出来,发现吴月还在这里。   “你怎么还没走?”   吴月转头看着她,目光幽深。   “飞燕,我想去找姜榆,可以吗?”   贺飞燕一愣,“他欺负你了吗?”   吴月摇摇头,“我想找姜榆。”   “好。”   这边,姜榆和贺庭岳两个原本打算扔下几个孩子,去东客来吃涮肉来着。   结果出门的时候被贺飞燕逮了个正着。   “嫂子,你们怎么在家?今天没去厂里吗?”   姜榆道:“我和你大哥这段时间放假。”   贺飞燕:“……这么好?那你们去哪里?”   “吃涮羊肉,你去吗?”   贺飞燕死亡凝视,“如果不是我们凑巧回来,你肯定要撇下我们对吧?”   姜榆讪笑,“也不是,我想给你们打包来着。”   既然都回来了,姜榆当然要带上她们一起。   听见吴月要和她说话,姜榆便说:“我请他们安排一个包厢就好。”   吴月不打算跟着她过去,只说想在家里和姜榆聊两句。   姜榆便带着她进屋说话。   吴月没有停留,说完话便走了。   贺飞燕问姜榆:“她跟你说了什么?”   姜榆道:“焦宗耀今天去学校找她了?”   “是,我还以为吴月会跟着他回家,没想到没有。”   姜榆冷哼一声,他要的是吴月的利用价值,吴月回不回家有什么关系。   “没事,你们照常上课,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到了东客来,贺飞燕聊了几句学校的事。   后不经意了解到丁禾去了学校,凑巧还进了贺飞燕带的班。   “丁禾?是这个丁禾吗?”   姜榆手指蘸水,在桌面写下名字。   贺飞燕点了点头,“嫂子你认识?”   “先前从冀省带回来的女孩,她和余兰一起回来的。”   余兰已经过上了正常的生活,丁禾不记得自己家人,像个无根的小草,四处飘零。   她会去学校,应该是因为蓝饶萍劝动了她。   姜榆专心吃着涮肉,丁禾的事也就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没太在意。   她先前还去找小七问了,自从那次之后,丁禾就再没去找过他。   或许是忌惮姜榆,或许是觉得小七的条件没达到她的要求,没办法在她离开蓝饶萍之后收留她。   有时候姜榆觉得自己都看不懂,这个女孩究竟想做什么。   从东客来吃完东西,姜榆浑身都暖和起来。   才回到家属院,便瞧见郑厂长黑着脸站在门口。   瞥见他们的身影,鼻孔哼出气。   “去哪儿了?”   姜榆摸摸鼻子,有些心虚。   “出去转了两圈。”   郑厂长毫不留情戳穿她:“身上都是羊肉味儿,你转羊圈里去了?”   姜榆:“……”那怎么还明知故问。   “厂长,您大晚上不回家,来我这儿做什么呀?”   郑厂长眼睛瞪了起来,“你还问我?你说是为了什么!会议上那么多人,纺织基地多少个厂子的领导看着,你们俩说走就走,这合适吗?”   姜榆撇撇嘴,“不合适,不也走了吗?我要是不走,等着焦宗耀继续冤枉我?那么多钱捐灾区,花人家钱的时候不说有问题,现在钱花完了,你想溯源,这合适吗?”   摆明了是想过河拆桥,她不吃这套。   郑厂长瞪了贺庭岳一眼,“她这么胡闹,你就纵着?”   贺庭岳目不斜视,“我惧内。”   这一句话,差点没把郑厂长气坏。   神他爹的惧内!   “我看你们是想气死我!”   姜榆微微一笑,“怎么是气您呢,我想气的明明是焦副主任呀。”   郑厂长没好气道:“人钱主任说了,你们受委屈了,给多发点奖金,就别罢工了。”   姜榆两手揣兜,脸色不变。   “我又不缺钱。”   郑厂长气得倒仰,“那你想干嘛?”   “焦副主任说出那些话,损害我的名誉,总得道歉吧?万一上个报纸啥的,也不好听呢……”   这明晃晃的威胁,郑厂长要是听不出来,就白混这么多年了。   “你还要闹到报社去!你混账!不是我说你,把事情闹成这样,就图他一句对不起,你想什么呢!”   姜榆耸耸肩,“我看不惯他针对我,你们敢说他没针对我吗?”   郑厂长:“这不是没……”   “您就说他是不是针对我吧?”   “可他回回不都被你撅回去了……”   “那他是针对我吗?”   郑厂长心累,“是是是,针对你了,行了吧?”   姜榆理直气壮,“那他就得道歉!厂长,得亏我脾气好,这但凡换一个人,都直接和他干起来了。”   郑厂长呵了声,“是,你脾气好,我这辈子没见脾气比你更好的,走了!”   懒得再和她说,交给钱主任解决吧。 第596章 求你一件事儿   姜榆没什么目的,她就是要看焦宗耀和她低头的样子。   亲自,登门给她道歉。   说她太狂也好,说她无知也罢,她又不是非要这个工作不可。   “嫂子,万一他不来,你真打算辞职啊?”   贺飞燕觉得亏了,焦宗耀可不值得她把工作辞了。   姜榆看了她一眼,沉默几息。   她想和贺飞燕说高考的事,却又不敢,怕她说漏嘴。   “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姜榆原先总觉得,自己应该会在二厂待一辈子。   很多老一辈的人都是如此,退休后再把工作传给儿女。   可那是在听到“高考”之前。   明年年底,如果真的会恢复高考,她会毅然决然辞去工作,参加高考。   她要上大学!   她只读过高中,后来没有继续读下去,不是因为她不想,而是迫于现实无奈。   那会儿学校里到处都是人在闹事,谁还看得进去书。   加上先前也没有上大学的机会。   但明年不一样,她得到了再一次选择人生的机会,她必须抓住。   “飞燕,如果还有高考的话,你想参加吗?”   贺飞燕愣住,很认真思考着姜榆的问题。   而后,果断摇头。   “嫂子,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没志向,我不想高考。”   她很满足现在的生活,吃吃喝喝乐乐,时间就过去了。   姜榆笑笑,“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和志向有什么关系,哪怕你不出去挣钱,也还有我们给你托底呢。”   再不济,贺飞燕还有她妈妈留下的嫁妆呢,日子差不到哪里去。   “我明天想回南河村一趟,看看阿野的养鸡场,你有课吗?”   贺飞燕垮着脸,“上午下午都有,我去不了。”   姜榆拍拍她的小脸,“那就下回带你去。”   贺飞燕跟着她进屋,疑惑问道:“嫂子,要是明儿焦宗耀来了,他岂不是白跑一趟。”   姜榆笑了声,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也太小看他了,他能这么容易低头吗?”   次日,姜榆和贺庭岳踏上了回南河村的路途。   此时已是深秋,从城里回南河村的路上有一大片金光叶子,很是好看。   姜榆趴在车窗看,感叹:“可惜我没有照相机,不然就能记录下来了。”   贺庭岳思忖片刻,想着手里还有一些外汇券。   “如果我们买一架相机?”   去友谊商店买,其实也不算太贵。   姜榆嗔道:“多浪费钱,我看看就行了。”   贺庭岳道:“我想给你拍。”   “呀!贺科长今天嘴怎么这么甜,你出门前吃了糖吗?”姜榆笑嘻嘻凑了过去。   贺庭岳垂眸看着她的笑靥,“吃了糖,你尝尝?”   姜榆瞪了他一眼,“流氓!”   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   贺庭岳可不认,“是你爱招我。”   姜榆现在肚子里有孩子,他时刻记着要禁欲。   偏偏她自己不安分,重了喊疼,轻了又不依,比没怀孕前更磨人。   姜榆撅着嘴哼了一声,她才不背锅。   来到南河村,姜榆本想直接往山上去,却被何杏拦下。   “姜榆姐,你怎么过来了!”   姜榆道:“我来看看阿野的……”   何杏立马捂住她的嘴,紧张地摇摇头。   姜榆瞬间会意,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   “我来看看你和你奶奶,阿婆身体怎么样?”   何杏拉着她回家,“我奶奶近来身体确实有些不好,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   “去卫生院开了吗?”姜榆关心问道。   何杏苦笑,“去了,但是卫生院查不出来,让去城里,我奶奶不肯。”   老太太活到这把年纪,双目失明,本就没有安全感,让她离开南河村,那是难上加难。   “姜榆姐,你能帮我劝劝她吗?”   姜榆点点头,“我试试。阿野那边怎么回事?”   何杏压低了声音:“养鸡场被人发现了,报到了队长那边,幸好那时候野哥不在村里,我也不在山上。”   因而虽然被人举报了,却没牵扯出姜野。   “野哥说,那些鸡没了就没了,就当做没这一回事就行。”   损失不可谓不小,毕竟除了鸡,还有兔子。   何杏倒是心疼,可她无能为力,自顾不暇。   “没事,没了就没了吧,人没事就行。不过是谁举报的,你知道吗?”姜榆拍拍她的肩膀。   何杏点点头,“王盼娣她妈!”   姜榆恍然,像是她会做的事。   一路跟着何杏来到家里,还没进门便听见她奶奶的咳嗽声。   瞎子奶奶有些不太好。   “阿婆,我带姜榆姐来看你了。”   屋里有些暗,姜榆站在外面等,不一会儿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瞎子奶奶从床上起身走了出来。   “姜榆吗?”   姜榆应了声,“阿婆,是我。”   她扶住老太太的手,坐了下来。   “何杏说您身体不好,我便过来看看,怎么不去看医生呢?”   瞎子奶奶摆摆手,“都是老毛病,看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就这么着吧。”   何杏忙道:“奶奶,我可以带你去城里……”   话还没说完,就被瞎子奶奶打断:“我的命才值几个钱,没必要浪费这些钱!奶奶这把年纪,再怎么医,都没几天活头了,还不如把钱给你留着。”   姜榆顿了顿,握住她的手。   “可是在何杏的心里,您比钱更重要。您要是出了事,何杏没人照顾,以后可怎么办?阿婆,我带你去城里看病,不用何杏出钱,我给你出,行不?”   瞎子奶奶反握住她的手,抹起了眼泪。   “姜榆,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我不能糟蹋了你这片心意。我的身体我清楚,看了也是白看,但我想厚着脸皮,求你一件事儿。”   “您说。”   瞎子奶奶看向何杏,说道:“杏儿,你先出去。”   何杏杵着不动,“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我不出去。”   “出去,奶奶和你姐说两句话。”   何杏见姜榆点点头,才转身走了出去。   听见关门声,瞎子奶奶才开口:“姜榆,我想把何杏托付给你。她自己能干的,养得活自己,不用你出钱,我只是怕她不知事,找了个对她不好的婆家。你只管有空的时候,偶尔回来看她一眼,给她把把关,那就够了。”   姜榆心一沉,老太太都开始托孤了,显然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强弩之末。   “阿婆,我还是带您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瞎子奶奶仍旧摇头,“不用,我的身体不行了,没几天活头了,你信我。”   姜榆冲着何杏给姜野帮过这么多忙,也不可能不管她。   “我答应你,您若是走了,我会给她安排一份工作,以后她要是结婚,也会给她添一份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出嫁。” 第597章 集体副业   瞎子奶奶捂着嘴哭得厉害,断断续续间,道出了一个真相。   “杏儿她,其实不是我们家的孩子,倘若能帮她找到自己的家人,那就最好不过了。”   姜榆大为震惊,“阿婆,您说什么?”   瞎子奶奶捂着眼睛,“我是有一个孙女儿不错,她妈生下她后就跟男人跑了,起初她爸带着她相依为命,她三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人就没了,杏儿是后面捡来的。”   这个秘密她守了好多年,也是因为她自私,总害怕何杏家里人找上门,留下她孤家寡人一个。   现在身子不行了,她才看明白自己有多坏。   万一何杏的家人,也在找她呢。   “姜榆,若是能找到她的家里人,帮我说句对不住。”   姜榆咬了咬唇,“这是怎么回事呢,何杏难道是你们拐来的?”   瞎子奶奶摇摇头,“不是,我们捡的。我们再怎么丧良心,也不可能把人家孩子拐过来。”   因为她亲生孙女一直在外地长大,之前说好养到五岁就送回来。   没成想,根本没养到五岁就夭折了。   凑巧捡到了何杏,她爸便把她带回家,交给老娘照顾。   大家都以为她是何家的亲生女儿,从没有人怀疑过真假。   何杏爸妈都不在了,知道真相的,就只有她。   瞎子奶奶怕自己死了,把这个秘密带进了土里,就再也没人知道何杏的身世。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帮她的,您放心吧。”   得到了姜榆的承诺,瞎子奶奶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无理,然而除了姜榆,她实在不知能求谁。   从屋里走出来,何杏立马迎上。   “姜榆姐,怎么样?”   姜榆摇摇头,“我劝不动,你奶奶太犟了,不肯去医院。”   何杏神色黯然下来,耷拉着脑袋。   她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算了吧,她向来很固执。”   姜榆欲言又止,思忖再三,暂时没把事情告诉她,而是掏出二十块钱塞进了她手里。   何杏自然拒绝,“姜榆姐,你和野哥你已经照顾我很多了,我不能再收你的钱。”   姜榆就知道她会拒绝,所以没给多。   “拿着!这回要不是你,我可能还得受养鸡场牵连,不用跟姐客套。”   何杏抿了抿唇,攥起了手指。   “可惜养鸡场不能开下去了。”   她帮姜野管着养鸡场,也是拿一份工资的。   以后没了这份工资,家里的日子又要难过了。   “好好照顾阿婆,我去队长家里坐坐。”   “哎。”   来到何有福家,发现家里只有刘君美在。   看见姜榆过来,刘君美高兴得不行。   “我说你大着肚子,也别老是往外跑,得多注意点。”   姜榆笑道:“正是趁现在肚子还不大,多回来看看您。等孩子生下来,又得坐月子,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过来呢。”   “那倒也是。我这段时间都没瞧见姜婷,后来问了你妈才知道,说是她要和付向阳复婚了?”   刘君美听到的时候都傻眼了,真是个缺心眼的。   姜榆笑容淡了几分,点点头。   “估摸着已经复婚了,说是还要摆两桌呢,随她去吧。”   她对姜婷的事不大感兴趣,转移话题:“我听说山上发现了个养鸡场呢?”   刘君美只以为她是好奇,便和她聊了几句。   “是,有人跑到我们面前举报,我们才知道上面竟然有个那么大的养鸡场。”   不过这事儿一开始就闹得太大,之后就没人敢去,担心被牵连,因而也没抓到养鸡场是谁弄的,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伯娘,有福伯就没想过搞个集体副业,为咱们村创收吗?”姜榆问道。   刘君美愣住,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转了几圈。   她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懂姜榆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咱们村把养鸡场开起来?”   姜榆道:“我们这底下有一大片河滩,芦苇荡里本身就藏着好多野鸭子,那边很适合养鸭子。后面又是现成的山,养鸡最合适不过。”   要她说,依山傍水的地势,不利用起来实在可惜。   私人经济不能搞,那以公家的名义来弄,为集体创收,这不就揪不住错处来。   这么大的事,刘君美哪里敢拿主意。   “等你伯父回来,我再和他说说。”   话音刚落,便听见何有福的声音:“要跟我说什么?”   刘君美笑着迎上,“你看谁来了。”   何有福定睛一看,笑了起来。   “姜榆,你怎么有空过来?”   姜榆歪了歪脑袋,“趁着天气好,过来看看您。”   刘君美又把姜榆的提议,重新和何有福说了一遍。   何有福脸色凝重,认真思考着这个提议。   有可行性,但不容易。   “买鸡苗鸭苗需要本钱,饲料也需要钱,养少了没有赚头,养多了成本太大,这可不简单啊。”   而且这也不是包赚的。   要是中间鸡鸭生病,还有可能会亏本。   “有福伯,做生意肯定是有风险的,天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儿,光赚钱不投入,也不冒风险。”   真有这么好的事,也轮不到他们。   何有福点点头,“这倒是。不过好端端,你怎么想起弄这个来。”   姜榆笑道:“这不是听说有人在山上养鸡嘛,照您说,您觉得山上那些鸡养得怎么样?”   何有福平心而论:“养得不错,还有那些兔子,毛色鲜亮,肥得很。”   没抓到是谁养的,这些东西只能充公。   他正想着要卖掉呢。   说着说着,他目光流露出狐疑,打量姜榆片刻。   “姜榆,山上那养鸡场,不会是你弄出来的吧?”   姜榆立马否认:“怎么可能,您看我多久才回来一趟,有空管那养鸡场吗?”   这倒是实话,何有福打消了疑虑。   “你已经是国棉厂的领导了,以后肯定是能往上走的,可千万不要冒险。”   姜榆点点头,一脸乖巧的样子。   “我知道的,正因为知道个体户不能搞,才想让您弄个集体副业。话说山上那些鸡鸭兔子,您干脆别卖了,还能省一笔本钱。”   何有福倒是有心为集体创收,但这不是容易的事。   他一个人决定不了,还得开会,让大家投票决定。   “要不,你留下来,给我点支持?”   开会表决的时候有姜榆在,这个提议更有说服力。 第598章 还是儿子好   姜榆睨着他,“您高看我了,我又不懂这些,只是提个意见而已。”   何有福乐呵呵笑了几声,“是你小看你自己了。”   从南河村走出去的这些年轻人里,就没有哪个比得上姜榆的。   就她这身份,往那儿一站,就足够有信服力。   姜榆点点头,“要是能成的话,我捐一千块钱,给这集体副业做起始资金。”   何有福信心大增,“好!要是这副业能做起来,为集体搞创收,肯定少不了你的一份!”   按理来讲,姜榆的户口已经迁出,南河村已经和她没关系。   何有福能想到给她分一份,就是把她当自己人。   “我先去喊人。”   说罢,他便拿着大喇叭挨家挨户喊人去了。   刘君美见他出门,才责怪地看了姜榆一眼。   “你掺和这些做什么,莫说伯娘把人往坏处想,这个集体副业就算真赚了钱,他们也不见得会真心感谢你。”   南河村这些人,各人有各自的小心思。   谁家不是这样呢,只盯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姜榆笑了笑,“我也不图他们感谢我,远的不说,就说我弟弟,不还是南河村人吗?”   她得不到好处,但姜野总能占一份。   得到消息的乡亲们,纷纷跑到晒谷场等着。   好在天气还算凉爽,大家等得也不焦躁。   看见姜榆也过来了,还有不少人主动上来攀谈。   “队长把你都给叫回来啦?不知道是不是要宣布什么大事儿。”   姜榆笑了笑,“等有福伯过来不就清楚了。”   等人到得差不多,何有福才走上台。   他说话很有水平,先和大家提了一下村里的近况,体恤乡亲们的不容易,引得大家纷纷共鸣。   “是啊,年年交完公粮,手里就没剩多少余粮了。”   “日子确实不好过,可有谁家里好过呢,都难。”   “每年都盼着年底分钱,可这两年,年底也分不到多少。”   “……”   看着台下的躁动,何有福才继续说道:“正因为考虑到我们南河村的难处,所以我决定,搞一个集体副业,为村里创收。”   “队长,什么集体副业啊?”   何有福道:“咱们村这下面有一大片河滩,用来养鸭子最好不过!后面山上圈出一块地方,养鸡和兔子!”   说到这个,大家兴趣缺缺。   “这个能赚到钱吗?”   “前头那大西村也搞过啥副业的,后来不是赔了好多钱嘛!”   “这养鸡鸭,挨家挨户养几只倒是简单,养多了容易得病。”   “对呀,万一生病了,咱们不就白搭嘛。”   何有福道:“可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们不行呢?经验都是一步步摸索出来的,实践才能出真理啊!咱们国家成立才多少年,走到今天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不也一样走过来了!”   “同志们,想要过上好日子,就不能怕,不能退缩!试都没试过,先想着失败怎么办,那还是咱们勤劳能干,勇敢智慧的工农子弟吗?”   “你们这种思想觉悟,我可得好好批评你们!人姜榆说了,要是村里真要搞集体副业,她作为表率,先拿出一千块钱做本钱,鼓励我们村创业!有这样的年轻人支持,我们不能让她失望啊!”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一千块钱!   这得攒多少年,才能攒到一千块钱呐!   “这要是赔了,不会要我们村赔钱吧?”杜大娘瞥了姜榆一眼。   姜榆莞尔,“这一千块钱是我以个人名义捐给南河村的,如果赔了钱,绝对不会以任何借口追回。如果你们不信,我可以和村里签署协议。”   机会已经摆在面前,她也想看看南河村能走到哪一步。   话已经说明白,如何抉择,就看乡亲们自己。   紧接着,何有福便让大家投票决定。   1是同意,2是否决。   姜榆没参与投票,看着大家讨论。   最后得出的票数是超过三分之二的人选择了同意。   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至少给足了何有福信心。   “好,那我现在就开始打报告申请,咱们撸起袖子干,都不准偷懒!回头赚了钱,盖个新房子,娶个新媳妇儿,挨家挨户都有肉吃!”   站在人群中的王美丽老大不高兴,嘟囔:“你说姜榆是不是疯了,有这个钱不孝敬她老爹老娘,反而捐给村里创业。”   姜永华瞪了她一眼,“有话回家里说去,别在这里瞎嘟囔。”   王美丽从人群中钻出来,一眼锁定了姜榆的身影,连忙喊住:“姜榆!”   姜榆转头看了她一眼,视若无睹,继续往前走。   王美丽跑了上来,拦住她。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喊你,你没听见吗?”   姜榆脸色冷淡,“听见了,但我不想理你,很难理解吗?”   王美丽:“……你既然能给村里捐一千块钱,肯定也能拿出一千来给你弟弟娶媳妇儿。”   姜榆扬眉,“让开。”   王美丽怒声道:“我让你拿钱,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姜榆笑了声,“你今天才知道我不听话吗?你的话,我什么时候听过。”   王美丽恼怒不已,跺了跺脚。   “家里没钱了,你不给钱,你弟弟娶不上媳妇儿可咋办?我知道他以前做错了事,可都过去这么久了,再大的气总该消了吧?”   姜榆冷睨着她,“他爱娶不娶,关我屁事,让开!”   杜大娘拉着王美丽往旁边闪,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姜榆。   “你这个女儿算是白生啦!要不怎么都说女儿是赔钱货呢?你看我家这几个,我都不想提了。”   就连她最疼的王盼娣,都一样的没良心。   只恨她没个儿子撑腰,不然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地步。   “你求她的,还不如好好给姜浩打算,至少他是个儿子,以后怎么都是要陪在你们身边养老的。”   王美丽想想也是,嘴里嚷着:“还是儿子好,我生的这几个何尝不是这样。老大老二嫁出去了,就跟没娘家似的,老幺在城里住着,更是连爹妈都不认得。也就浩儿贴心,晓得孝顺我。”   姜榆冷笑,“你最疼他,合该他对你贴心,你没疼过我,我愿意给你养老都不错了。你就抱着这个宝贝儿子过一辈子,千万不要撒手,省得祸害别人家的闺女。” 第599章 他一准有钱   杜大娘看着姜榆这狠心的模样,就像是看见了王云珊。   好歹养了她这么多年,还养出仇来了。   不,王云珊比姜榆更心狠,连养老钱都没给过,更别提逢年过节的节礼了。   越想,她心里越是恨。   她拉着王美丽走到一旁,低声道:“姜榆现在翅膀硬了,你惹不起,可你不还有一个儿子吗?”   王美丽一愣,“你说姜野?”   “是嘞,他之前不是说在修理铺里当学徒吗?就算是学徒,也该有工资的呀!”   王美丽讷讷道:“他跟我们不亲。”   她不是没想过打姜野的主意,只是被姜永华给呵斥了。   姜野本就不是她身边长大的孩子,哪里愿意把钱给她。   “不亲又怎么样,那他也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听我一句,去找他,他一准有钱。”   杜大娘这信誓旦旦的模样,引起了王美丽的好奇。   “你怎么知道他有钱?”   杜大娘偷偷道:“山上那个养鸡场你知道吧?”   王美丽睨着她,“听说还是你去举报的?”   “是我举报的,可这不没抓着人吗?”   杜大娘还觉得遗憾呢,要不是怕姜榆报复,她肯定把秘密泄露出去。   “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吧,那养鸡场就是姜野的!你不敢相信吧,我以前也没看出来,这姜野瞧着挺老实的呢。”   王美丽大惊,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姜野竟然敢弄这玩意儿!   “你确定不?真是姜野弄的?”   杜大娘瞥了已经走远的姜榆一眼,面带不屑。   “你以为姜榆怎么这么好心,拿出一千块钱捐给咱们村?肯定是想贿赂队长,给她弟弟善后呢。这个养鸡场,说好听点是集体副业,可到头来钱肯定进不来咱们兜里,都是叫队长和姜榆得了好处。”   杜大娘撇撇嘴,“所以我不同意啊,回头我们帮忙养鸡鸭,累得半死不活,能落什么好。”   王美丽一听,还真觉得有道理。   “可我就这样和姜野要钱,他一准不肯给我。”   杜大娘啧了声,“他不肯给你,那就和他撕破脸呗,横竖他也不是真心想认你。他不给钱,你就去举报他投机倒把,看他给不给!”   王美丽心里彷徨,她是清楚姜榆性子的,要是真去举报了姜野,怕是这个女儿都能不认她。   “都是一家人,闹成这样,我家那口子肯定得骂我。”   姜永华爱面子,肯定是不愿意的。   “啧,你还想两个儿子都留在身边不成?这手心手背,总得选一个的,就算你想,那杨翠兰也不肯呀。”   要是两个儿子都给王美丽养老,杨翠兰一个都落不着,不得闹起来。   “你好好想想吧,反正办法已经给你了。”   王美丽若有所思,心里开始纠结起来。   另一边,姜榆离开南河村,回了城便去找姜野。   他早已不是学徒工,凭自己本事转了正,现在在修理铺也小有名气。   难得见她过来,听她提起养鸡场的事。   姜野不甚在意:“没了就没了,我之前就想过把养鸡场收尾,只是一直没来得及。”   反正钱已经赚够了,他只心疼何杏家往后没了收入。   姜榆道:“我和有福伯提了几句,让他们把养鸡场搞成集体副业,要是能成的话,你先前的心血也不算埋没了。”   姜野不是很关心南河村如何。   杨翠兰把他养得冷心冷情,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很少。   “阿野,你手里攒了多少了?”   姜野一直算着呢,直接说道:“三千不到。”   这个数目已经很可观了。   主要是他一个人,吃喝都在修理铺,用不了太多钱。   现在出师了,还能私下接点活儿。   “我最近让你姐夫打听房子的事儿,你有没有想过买一个?”   之后再想办法,把户口转过来。   姜野还真有兴趣,问道:“什么位置?”   “东城或者西城。”   姜野迟疑道:“不便宜吧?”   “不便宜,但可以慢慢看,买个小点的,暂时够住就行。实在不行,姐给你贴点。”   姜野摇摇头,“那不用,我手里的钱够,我就买,不够就再攒攒。”   姜榆虽然有本事,但那也是她自己辛苦赚来的钱。   都结婚了还成天贴娘家弟弟,不像话。   姜榆笑着捏了捏他的耳朵,“还跟我生分了。”   姜野抿着唇,双颊发热。   “我不是跟姐生分,我自己也能赚钱。这要是小钱,我肯定不和你计较。”   姜榆没再勉强他,笑着转移了话题:“要是有空的话,别光顾着赚钱,复习一下课本知识,别丢下了。”   姜野一点就通,很快明白了姜榆的言外之意。   他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姐,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跟何杏有关,她奶奶要不行了,你去看过吗?”   姜野错愕地抬起头,“我不常回去,并不知道。”   何杏的性子,也是报喜不报忧的。   怕拖累他,很多事都不和他说。   “什么时候的事儿,去医院看了吗?”   姜榆摇摇头,“阿婆性子太犟,不肯去医院,大约是知道自己身子不行了,把何杏托付给了我,还跟我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何杏不是她的亲孙女,是她捡的,我想着要不要报警,兴许派出所会有档案留存什么的。”   如果何杏是被人贩子拐卖的,或者家里不小心丢的,那么她家里人肯定会报警。   姜野在南河村生活这么多年,从来不知还有这么一个秘密藏着。   他心中五味杂陈,瞎子奶奶这些年对何杏是疼爱的。   可再怎么疼爱,条件就摆在这儿,何杏还是吃了很多苦头。   “姐,报警吧,万一何杏的家里人,也在盼着她回家呢?”   姜榆也是这样想的,“这件事我还没和何杏提,得先征求她的意见。我的意思是,要是阿婆真的有个万一,我就给她在城里找个工作。”   回头要是何杏真和亲人团聚,哪怕那些家人对她不好,她也有全身而退的底气。   “明天我请假回去一趟,你就别去了吧,省得来回折腾。”   姜榆摇摇头,“我跟你一起,有些话你一个大男人不好说,还是我陪着,何杏也安心一些。” 第600章 我哪儿都不小!   姜榆正要离开,转头瞧见姜野的衣袖破了个口子,无奈笑了起来。   “知道你热爱工作,也知道你废寝忘食,但也对自己好点。”   姜野一愣,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直到姜榆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心虚地捂着那个破洞。   “还能穿,以前更破的我也不是没穿过。”   姜榆看着不是滋味,想着回头给他做一件新的。   “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也得照顾好自己呀。”   姜野见她还把自己当孩子看,无奈笑了起来。   “姐,我知道。倒是你,肚子大了别老往外跑。”   明天回南河村,他还不想姜榆跟着呢,唯恐有个万一。   “好,我不啰嗦了,我先回了,不打扰你干活。”   从修理铺出来,姜榆顺道去看了姨婆。   和姨婆聊了几句姜欣的情况,才从她这边离开。   姨婆以前喜欢独居,后来年纪大了,一个人偶尔也会感到孤独。   现在有了姜欣的陪伴,发现有个孩子陪着也不错。   日子一天天过着,气色反而更好了。   回到家属院,姜榆才从徐丽华口中得知,说是焦宗耀过来了。   但姜榆家没人,他扑了个空,气冲冲又走了。   “留下了什么话吗?”   徐丽华摇摇头,“没呢。”   反正走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也没说明天还来不来。   姜榆面无表情,“不用理他。”   爱来不来。   徐丽华咋舌,怕是也就姜榆才敢说这话了。   “我怎么听人说,你们参加总结大会的时候,出了状况?”   姜榆脚步一顿,略思索了片刻,勾起唇角。   “徐大妈,原本我是不打算多嘴的,但既然您问起,我就和你说两句,您给我评评理。”   徐丽华被勾起了好奇心,拍拍胸脯道:“你说来我听听,我这人最公正不过了。”   姜榆这才把会议上的事儿给说了一遍。   “我慷慨解囊,想着灾区人民不容易,多捐点钱也没什么。我大着肚子,除了钱,也没办法为他们多做什么了。可我现在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捐钱还成我的错了!”   徐丽华啧了声,义愤填膺:“他这不是过河拆桥嘛!你觉得钱有问题,一开始就别用啊!现在钱都用完了,还说什么要追溯来源。”   姜榆委屈地跺了跺脚,“可不就是嘛,所以我才生气呀!”   徐丽华眼珠子转了两圈,脑海中灵光闪现。   “你说他是不是针对你呀?怎么回回都冲着你来呢?”   姜榆叹了一声,欲言又止。   “大概是吧,我也不知道。但就算不是针对我,肯定也是针对咱们国棉厂。我宁愿他只针对我一个人,省得牵连大家跟我一起受累。”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徐丽华却觉得姜榆这委屈的表情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肯定就是了!   在徐丽华的卖力宣扬下,隔天,焦宗耀刻意针对姜榆的话,传遍了整个家属院。   姜榆像个没事人一样,照旧跟着姜野回了南河村。   她前脚离开,后脚焦宗耀又来了。   毫无意外,又是扑了空。   他脸色黑了下来,看向坐在门口逗娃的徐丽华。   “姜榆呢?”   徐丽华哼了声,“不在家。”   焦宗耀明显察觉到她的态度很差,却想不起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大姐,姜榆去哪里了?今天回来吗?或者你直接告诉我,我去找她。”   徐丽华嗤了声,“找她做什么,问她哪里来的钱捐给灾区人民吗?同样是当领导的,你捐了多少?姜榆能拿出钱来,你拿不出,你该反省一下自己呀!”   焦宗耀脸色一僵,气得鼻孔都撑了起来。   肯定是姜榆在她面前提了这些!   “大姐,都是误会……”   徐丽华摆摆手,懒得听他辩解。   “一次两次是误会,可你次次都在针对姜榆,这怎么还是误会?焦副主任,你官儿大,平时遇见的人都是下级,没人敢说你。你今儿喊我一声大姐,我就托大教你几句,男人别这么小。”   焦宗耀:“……”   喊你一声大姐,你尾巴还翘起来了!   “男人呐,哪儿都不能小的,尤其是气量,你知道的吧?”   焦宗耀憋得脸色铁青,尤其是在她的视线往自己裤裆处扫的时候,彻底忍不住了。   “我哪儿都不小!”   徐丽华啧了声,斜着眼睨着他。   “哦哟,我活到这把年纪,就没听见哪个男人会说自己不行的,男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焦宗耀:“……”   惹不起,他总躲得起。   “既然你不知道姜榆去哪里了,那我改天再来。”   他前脚才匆匆走出大院,转而又遇上了林冬花。   林冬花问:“焦副主任,又来找姜榆吗?”   焦宗耀暗暗呼出一口气,终于有个正常人了。   “这位同志,你知道姜榆去哪儿了吗?”   林冬花嘁了声,“您还有脸来找她呢?人家好歹是一个孕妇,至于步步紧逼吗?非要把她逼死才甘心。你们这种好赖不分的领导,迟早找人曝光你!小气吧啦的,就没见过比你还小的男人。”   焦宗耀耳根都红了,太阳穴突突跳,他现在最听不得“小”这个字。   要不是还有理智尚存,他现在已经忍不住动手了。   他无意和林冬花纠缠,冷哼一声,抬脚就走。   只是他从未有过那么一刻,觉得这条巷子那么长。   因为每走一段路,便有人认出他,说着冷言冷语。   那嘲讽鄙夷的眼神,就像是针一般,密密麻麻扎着他,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不容易逃离了家属院,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姜榆!”   说今天这些事没有姜榆的授意,他都不信。   焦宗耀铁青着一张脸回到办公室,身边的人都不敢说话。   唯有他的秘书跟了进去。   “主任,钱主任今早派人过来催了。”   身后的人才关上门,焦宗耀便胳膊一甩,把桌面的东西尽数刷到地上。   “催个屁!”   他今天受的气还不够吗!   秘书噤若寒蝉,站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焦宗耀极力克制着怒气,闭上眼,深呼吸几瞬。   “钟跃那边有进展吗?”   “没有,熊家兄弟连亲妹都不认了,把熊水华赶出家门后,便没再管过。倒是熊老三,还和姜榆保持联系。”   但没用,因为熊家兄弟压根不搭理钟跃,他连个能误导姜榆的假消息都递不出去。   换言之,钟跃这枚棋子实在无用。   焦宗耀下颌紧绷,紧紧咬着牙关。 第601章 我就去举报你!   焦宗耀这边发生的事,姜榆毫不知情。   她跟着姜野来到南河村,顺便把自己承诺过的一千块钱交给了何有福。   “我已经打好了报告,等会儿便准备交到公社去。姜榆,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姜榆莞尔,“有福伯盯着,我很放心。”   临走前,她跟何有福提了两句瞎子奶奶的事。   “阿婆家里只有杏儿一个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她肯定很无助。”   何有福成天这么多事要忙,还真不知道瞎子奶奶的身体状况。   她本身就很少出门,又不爱和外界交流。   “行,我会让人多多注意,你放心吧。”   姜榆稍稍放心,而后便和姜野一起去寻何杏。   刘君美瞧见姜野挺拔的身影,眼底掠过一丝满意。   “你瞧瞧阿野,比以前壮实不少,这人也齐整了。”   何有福唔了声,“像永华两口子,他的模样都差不到哪里去。以前是营养不良,有姜榆带着,他只有变好的份儿。”   这边,姜榆姐弟俩来到何杏家。   因为瞎子奶奶在休息,他们便没进屋,而是在门口聊的。   姜榆没打算再瞒着她,直接把她的身世秘密说了出来,差点没把这孩子吓哭。   “姜榆姐,你不要骗我,我从小就在奶奶身边长大,我怎么可能不是她的亲孙女呢?”   姜榆道:“我刚听见你奶奶说的话,也跟你一样的想法。”   怕是说出去,南河村没几个人会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   “杏儿,我知道你现在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姐给你想好了,我决定帮你报警,让公安帮你找家人。”   何杏果断摇头,含泪道:“我只想和奶奶在一起。”   姜榆一怔,不想戳破她的希望。   “杏儿,哪怕是报警,公安也不见得就能立马找到你的家人,更别提和家人重逢了。就算他们真的找到了你,你也不见得一定会离开奶奶。”   但何杏还小,她这个年纪,哪怕她能安排工作,也只是临时工。   如果她的家人还在,兴许能送她继续上学,走完全不同的道路呢。   “姜榆姐,你说报警,那就报警吧,我信你。”   除了奶奶,整个南河村,她只相信姜榆和姜野。   她的话,何杏是无条件信任的。   “可能需要你亲自去一趟,我和阿野陪着你,好吗?”   何杏点点头,“现在就走吗?”   “现在吧,早点去,你还能回来陪奶奶。”   何杏进屋和瞎子奶奶说了一声,便跟着姜榆姐弟俩去公社派出所。   报完案回来,才到村口,王美丽便拦住了他们。   “我听人说你回来了,怎么连家都不回,就想这么走了?”   她这话,却是对着姜野说的。   姜野朝着何杏投去安抚一眼,“你先回家去。”   等何杏走后,他才淡声说道:“我并不觉得那是我家,自然没必要回去。”   王美丽冷笑,“你现在是攀上了你姐姐,觉得自己是城里人,看不上乡下的老娘了!”   姜野瞥了她一眼,“你要是我妈,那你又是姜浩的谁?这样吧,你要是想认我,不如把我和姜浩换回来,从此以后,他喊你一声婶子,那我就认了你也无妨。”   这可是要戳王美丽的心肝,她哪里愿意。   姜浩是个宝贝蛋子,受丁点委屈她都舍不得。   “你和姜浩是兄弟,一个称呼而已,这么计较做什么?无论他喊我什么,你和他在我眼里都一样,都是我儿子!”   姜野不屑,“你拦住我,总是有目的,不如直说吧,兴许我还能考虑考虑。”   拐这么多弯,他都嫌累。   王美丽面上一热,只好说道:“你也知道的,姜浩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可他没啥本事,不如你在城里的修理铺,还有工资。”   “要我拿钱给他娶媳妇是吧?”姜野说话一针见血。   本就清冷的眸子,更是添上几分冷意。   多看王美丽一眼,他都觉得不耐烦。   “我和姜浩同龄,你要我拿钱给他娶媳妇,不觉得荒唐吗?”   王美丽讷讷,“也不是给姜浩,你就当这钱是给我的,孝顺爹妈,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姜榆气笑了,“到了你手里的钱,不还是给姜浩吗?你怎么不让姜浩去卖命,赚了钱给姜野娶媳妇?”   王美丽瞪了她一眼,不满她的多事。   “我让你给钱,你不给,现在还不让姜野给,你这是什么道理,非要逼死我们才行!”   姜野立马反驳:“就算我姐不说,我也不会把钱给你。”   姜榆哼了声,“他在修理铺干活,一天到晚才能挣几个钱,你没疼过他一日,倒好意思开这个口。”   王美丽一着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山上那个养鸡场,就是姜野弄出来的!他怎么会没钱?”   说罢,她立马捂住嘴,慌忙左右张望着。   姜野和姜榆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惊讶。   村里都没抓到姜野,王美丽又是怎么知道的。   姜野嗤笑,“就算是我的,那又怎么样?”   王美丽强硬道:“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去举报你!投机倒把,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姜榆怒不可遏,走上前挡在王美丽面前,双目因怒火亮得逼人。   “我还是低估了你的无耻,为了姜浩,宁愿害了自己的亲儿子?王美丽,你就不怕遭报应!”   王美丽吓得直后退,可她自觉拿捏住了姜浩,说话反而更有底气。   “反正你不给钱,我就去举报!是你们先无情的,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姜野早经历过杨翠兰那种人,对“母亲”这个角色,早就不抱希望。   他冷冷一笑,眼底发寒。   “你去,现在就去举报!反正过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管你们姜家的事!你当没我这个儿子,我也没你这个妈!”   说罢,他大步往前走,背脊绷得挺直。   姜榆没看王美丽一眼,抬脚跟了上去。   “阿野!”   姜野虽然怒火上涌,但没忘记姜榆身子不方便,还是刻意放慢了速度。   “姐,我没事。”   姜榆握着他的手背,“她是什么人,你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姜野涩然一笑,“是,我早就知道。”   姜榆给他冷静分析着:“她这人没有下限,说不定真会去举报我们,所以我们得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姜榆:“先下手为强,我们去找有福伯商量。” 第602章 谁叫我拿人手短!   姜榆自然不会承认养鸡场的事,因而在何有福面前,她也是把姜野置于受害者的位置。   然而,何有福却没这么容易被忽悠。   他目光带着审视,一瞬不瞬看着姜野。   “山上那个养鸡场,真不是你的?”   姜野看向姜榆,接收到她的眼神,摇了摇头。   “不是。”   何有福重重地哼了一声,“既然不是,你看你姐做什么?”   姜榆:“……”   何有福板着脸,不信这件事姜榆没掺和。   他们不愧是亲姐弟,一样的大胆!   “你们知不知道,投机倒把是犯法的!要是被抓进去,严重的话要吃枪子儿!”   姜榆是国棉厂的领导,兴许还得罪加一等。   姜野经验没姜榆丰富,听见这话立马慌了,把罪名揽到自己身上。   “有福伯,都是我干的,跟我姐没关系!她从头到尾都没参与!”   姜榆暗道不妙,抬手拍了下脑袋。   糟糕。   何有福冷冷一笑,扫向姜榆,还有什么话说?   “我上回问你,你还否认!”   姜榆撇撇嘴,“有福伯,就算阿野失口承认也没用,他们没证据。”   姜野好忽悠,她可不一样。   只要他们没证据,姜野就能一口咬死。   何有福脸色黑如锅底,“旁人给你扣罪名,可不管有没有证据!”   论职位,他没有姜榆高。   但他经验更丰富,知道姜榆这个年纪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打眼。   又有多少人盯着她,想把她拉下来!   姜榆抿了抿唇,到底有些心虚了。   “有福伯,这回就算没有人举报,阿野本也打算把养鸡场结束的,只是还没来得及。”   刘君美忙关上门,责怪道:“这件事,你们就不应该开始!”   姜榆吐了吐舌头,“这不是一时糊涂嘛!阿野年纪小,又没爸妈管,他只能靠自己挣钱。他那时不想连累我,就走了岔路。”   刘君美叹气,“现在呢,你妈说要举报你?”   姜榆点点头,“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拿这件事威胁我们。”   刘君美冷冷一哼,“她也是个没良心的。”   王美丽做这么多,说白了都是为着姜浩。   她也不看看,能有姜榆这么个女儿,已经是她十世修来的福分。   “应该是王盼娣说的。”   他先前见王盼娣回了一趟娘家,转头杜大娘就和他举报了。   但大概是不敢得罪姜榆,所以没把姜野牵扯出来。   姜野一愣,“我记起来了,王盼娣之前来找过我,说她身体不好,让我给她送两只鸡。”   他把她当成说胡话,没当一回事。   他和王盼娣又不熟,好端端送她鸡,肯定得惹闲话。   后脚养鸡场就出事了。   何有福笃定:“是她准没错!”   “这件事她们没证据,往后无论谁提起,你们都不能承认,听见没有?”何有福交待几句。   他已经表明态度,姜榆放下心来,脸上浮现讨好的笑。   “谢谢有福伯。”   何有福睨着她,“谁叫我拿人手短!”   才拿了人一千块钱,他可做不出过河拆桥的事。   更何况,这件事也不算大。   只要姜榆姐弟俩配合好,不至于闹出麻烦。   不过他还是小瞧王美丽豁出去的心了。   姜榆和姜野还没走,王美丽便找上了何有福,亲自举报姜野在山上开养鸡场。   说得振振有词,任由谁都想不到,她如此愤慨,举报的会是她亲儿子。   何有福听完,只反问她一句:“你有证据吗?”   王美丽被这一句话堵住了嘴,噎得不知怎么开口。   她看看姜榆,又看看姜野。   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先自己一步出现在队长家里。   “好啊,我知道了,你们肯定是在队长面前装无辜,说我要害你们!”   姜榆问道:“难道不是吗?你莫名其妙跑过来和姜野要钱,说他不肯给,就要去举报他,我们当然得和有福伯说清楚,没得受你的污蔑。”   “我那是污蔑吗?”王美丽尖叫一声!   “你们就是做了投机倒把的腌臜事,姜野都在我面前承认了!”   姜野这下知道否认了:“我没说过,你污蔑我。”   王美丽气得肝疼,冲着何有福嚷:“队长,我没污蔑他,姜野亲口承认的,我没骗人!”   何有福眸色淡淡,“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王美丽一噎,避开他的审视。   “反正我就是知道。”   何有福怒斥:“为了一己之私,连亲生儿子都污蔑,你还是人吗?你干脆把我也一起举报上去,说我也投机倒把算了!养鸡鸭现在是我提出来的,你怎么不连我也算进去!”   王美丽缩了缩脖子,这哪里敢。   “你要是再胡闹,今天干脆别走了,留下来写一千字的检讨书,再当着全村人的面做检讨!”   这话一出,王美丽嗖的跑了。   这么丢脸的事,她可不做!   何有福脸上余怒未消,不悦的目光扫向姜榆姐弟俩。   “你们也回去,尽给我惹事!”   姜榆笑了笑,“那我们先回去了,劳烦有福伯,要是何杏家有事,让人给我捎个信儿。”   何有福摆摆手,“行,你先回去吧。”   另一边,杜大娘正等着王美丽的消息呢,却瞧见她落荒而逃的身影,从前飞快跑过。   “美丽!美丽你跑啥呢,被狗咬了?”   王美丽听见她的声音,终于停下了脚步,气喘吁吁。   她走到杜大娘的面前,怒气冲冲道:“你才被狗咬了!”   杜大娘奇怪道:“也没人追你啊,你跑什么?”   王美丽想到姜榆,气得脸色狰狞。   “我去队长那儿举报姜野了,队长说我没证据,他不信我,还要我写检讨书!”   杜大娘一惊,她就是随口一说,王美丽这蠢货竟然真去举报了?   “我让你要钱,你咋直接去举报呢?”   王美丽怒声道:“他不给我,我可不得去举报他!可队长问我有没有证据,我哪里来的证据?对了,你有没有证据?”   杜大娘慌忙否认:“我哪里有什么证据!你没把我供出去吧?”   “没有,我可是讲义气的。”   杜大娘拍拍胸脯,放下心来。   “你傻不傻,姜榆刚拿了一千块钱,队长说啥都不能得罪她呀!我早跟你说了,队长说搞什么集体副业,其实就是借着集体的名义搞投机倒把。他和姜榆早勾结到了一起,回头真赚了钱,也不会给我们分的!钱一准进了他们的口袋!”   王美丽深有所感,“一准是!还想拉着我们卖命,做梦!” 第603章 你要跳墙吗?   焦宗耀亲自登门找姜榆的第三天,终于见到了人。   他先是冷笑,“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三顾茅庐呢,想见姜科长一面,可真不容易。”   姜榆裹紧身上的袄子,没空陪他在外面说话。   “真是不巧,焦副主任一大早过来,我还没吃早饭呢。你不介意的话,边吃边说?”   今天气温骤降,姜榆怕冷,赖了一会儿床。   起床后还没来得及吃早饭。   要不怎么说焦宗耀来得不巧呢。   焦宗耀来之前,可是给自己做了好久的思想建设。   能以平静的面孔出现在姜榆面前,已经是十分难得。   他冷哼一声,走进屋里,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我今日前来,是给姜科长赔礼道歉的,你满意了?”   姜榆慢悠悠吃着碗里的东西,眼皮都没抬一下。   “焦副主任言重,我哪里敢呀。”   焦宗耀咬牙切齿,一双眼睛恨不得把姜榆瞪穿。   “狗屁的不敢!姜榆,我给足了你面子,你适可而止,别把人逼急了。”   姜榆笑了声,凉凉道:“逼急了怎么样,你要跳墙吗?”   焦宗耀噎得直咬牙,懒得和她多费口舌。   “反正我今儿来了,回不回二厂是你的事。我还是劝你一句,年轻人不要太过气盛,终有一日会摔跤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往后才不至于摔得太惨。”   姜榆扒拉两口,放下了筷子。   “焦副主任年轻时,摔过跤吗?临老了再摔跤,可是容易伤筋动骨的。”   焦宗耀眉目冷厉,怒极发笑,站着和姜榆对峙。   “你要是有这个本事,尽管来!只会耍一些小手段,就以为能把我拉下来了?我告诉你姜榆,老子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你还太嫩了些。”   姜榆指了指桌面的东西,“焦副主任的道歉我收下了,这些东西带走,请吧。”   焦宗耀又哼了一声,拎着东西转身就走。   他只管走个形式,能交差了就行。   从家属院离开,焦宗耀回了家。   吴凤喜见他带回来的东西,询问两句:“好端端的怎么买麦乳精?”   焦宗耀冷淡道:“送人的,人家不要。”   他倒是想扔了,但好歹是自己花了钱和票买的。   吴凤喜起身,走到他身边。   “你去找谁了?”   “与你无关。”   他走进书房,又听见吴凤喜说:“阿进来找过你,说你让他调查的事有了眉目,资料放在你桌上了。”   “嗯。”   眼瞧着他就要关上门,吴凤喜忙走过去。   “我看这个叫丁禾的小姑娘,好像才十几岁,你调查她做什么?”   焦宗耀垂眸看她,难得和她解释了两句:“我先前见过她和蓝饶萍走在一起。”   吴凤喜想了想,“三厂的蓝厂长?”   “嗯。”   吴凤喜道:“我记得蓝厂长好像很多年前丢了个女儿,这个丁禾难道是……”   “不是,但有我在,她可以是。”   说罢,不等吴凤喜反应过来,他便关上了门。   焦宗耀坐在办公桌前,翻看着资料。   草草翻看一遍,他便又出门去了。   吴凤喜都没来得及问,转眼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楼下。   ……   又过了两天,何有福从南河村赶来,急急忙忙找上了姜榆。   大冷天的,他连汗都冒出来了,可见心急。   “有福伯,什么事呀,这么着急?”   姜榆给他冲了一杯糖水,让他缓了两分钟。   何有福咽下嘴里的糖水,喉咙却泛起苦涩。   连带着眼神,都酝着几分苦。   “姜榆,我是来还你钱的。”   姜榆一看,他竟掏出一千块钱,完好无损还给了她。   “这是做什么?集体副业的申请没下来吗?”   何有福扶额,闭着眼摇头。   “别提了。”   他放下手里的钱,才慢慢和姜榆交待起来。   原来姜榆前脚才离开南河村,没过多久,村里就开始传出谣言。   “都说我跟你勾结,想打着集体副业的名头,搞投机。”   还说到时候真赚了钱,也不可能真给他们分,肯定全进了姜榆的口袋。   还说:“难怪姜榆主动拿出一千块钱,本来就是她自己要做生意,可不得把本钱出了。”   比这难听百倍的话多了去了,何有福难以启齿。   “他们都闹着,这集体副业肯定干不下去,这钱我先还给你。等明年开春选举,我就不参选了,随他们折腾吧。”   何有福这回是心冷了。   他当了南河村的队长这么多年,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吧?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能为集体创收的机会,他想抓住大干一场,带着大家过上好日子。   这还没开始,先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们不信我就算了,省得再连累你的名声,往后村里的事,你还是别掺和了。”   姜榆收起了钱,心里还是有些遗憾。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有福伯你别太往心里去,你在南河村这么多年,大家都知道你的为人。”   何有福苦笑,“他们要是知道,就不会相信这种可笑的谣言。”   姜榆沉默片刻,眉头纠结起来。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虽然是突然想起,但开养鸡场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而且不愁销路。您在村里这么多人,根基不浅,肯定还有很大一部分乡亲是支持您的。”   大家都缺衣少食的时候,这些送到城里都不够卖的。   像云角村,现在也风风火火开始搞起集体副业,开了一大片荒地种棉花。   农村资源少,自己不想办法创收,一辈子就只能盯着地里的那点粮食。   姜榆攥着手里的钱,越想越觉得可惜,不想轻易放弃。   “有福伯,你提交的副业申请通过了吗?”   何有福点点头,“已经通过了。”   姜榆道:“既然通过了,那就不需要受这些谣言的掣肘,大胆放开去做。以往咱们村里分粮的规矩,是照着人头数来的,现在得换个规则。”   村里分粮食,是按照人头数和工分来算,其中工分比重很轻,主要还是看人头。   这就造成很多人混在大部队里磨洋工。   大家都想着,做多做少,只要出了工,都有工分。   哪怕你不干活,到了年底也能分粮食。   越来越多人有恃无恐,愈发学会偷懒。   “集体副业也算工分,但得大大加重工分的占比,好叫大家知道,什么叫多劳多得。”   “无论是哪一条路,开头都是最难走的,有福伯如果铁了心想做,就得做好心理准备。”   等分钱的时候,让大家看到差距,看到希望,才能更加投入到集体副业中。   姜榆将那一千块钱重新拿了出来,“有福伯,无论你怎么选,我都是支持你的。今年年初,云角村开荒种的棉花已经收上来了,刚好赶上冬天,赚了不少钱呢。”   一想到有钱分,何有福心口一阵火热。   “姜榆,我决定了,继续干!” 第604章 丧事一切从简   何有福回去后,顶着在很大一部分反对的声音,依旧坚持要搞集体副业。   有人过来和他反映,他直接推给公社。   “上头领导决定的,找我闹没用,你们直接去公社抗议。”   又有人跑出来:“我们大家都不参加,让队长家自己折腾去,我们才不干白活!”   何有福也不勉强:“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动也有,但分钱的时候可没多少。”   甭管旁人怎么说,他现在心态稳得很。   十一月底,北城下了入冬来的第一场大雪。   厂里组织人手出去扫雪,姜榆没去。   她现在肚子愈发大了,裹上袄子跟个球似的,实在懒得动弹。   贺庭岳临出门前,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交代了好几句。   “不要自己出门,等我回来带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你现在好啰嗦呀。”   贺庭岳见她打了个哈欠,大有想再睡一觉的架势,拍拍她的脑袋,抬脚走了出去。   姜榆正想着要不要回去睡个回笼觉,就看到姜野从外面飞奔进来的身影。   “姐,何杏奶奶要不行了!”   姜榆撑着桌子起身,眼前一阵晕眩,差点栽了过去。   姜野连忙扶着,“姐,我就是过来和你说一声,等会儿我回去看看何杏,帮忙操持她家里的事,你就别去了,在家里等我消息。”   姜榆忙道:“去找六子帮个忙,阿婆家里只有何杏,就怕有人欺负她无人依靠。”   这世道,想吃绝户的多了去。   瞎子奶奶没留下什么,但何杏跟着姜野管养鸡场的时候,定然攒下有钱。   姜野扶着她坐下,“我知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放心。”   他特地跑这一趟,就是怕姜榆从别的地方听到消息,什么都不清楚,就脑袋一热跑回南河村去。   姜野急匆匆出门,差点滑了一跤,看得姜榆吓了一跳。   “你小心点!”   姜野连忙喊道:“姐你别管,我没事!”   他临走前,顺便把姜榆家门口的雪给扫了一遍。   现在下着雪,地板没一会儿就铺上了一层雪,跟白地毯似的。   姜野径直来到赖六子家,寻求他的帮忙。   赖六子自然二话不说,套上大衣便跟着他出门。   才到门口便被蔡慧芳喊住:“六子,你去哪儿呢?”   赖六子道:“我朋友家出了点事,我过去帮个忙。”   姜野的养鸡场之前都是给他供货的,他和何杏那个小丫头打过交道。   他无父无母,孤儿一个,对于同样身世的何杏,自然多了几分同情。   因而听到是何杏家的事,他自然义不容辞。   “什么朋友呀?你总得我们说一声,不然家里人连你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蔡慧芳虽然语气责怪,赖六子却不觉得生气,她说的也有道理。   “妈,是阿野同乡,一个小姑娘,和奶奶相依为命,现在她奶奶要不行了,我过去看看。”   听到是“姑娘”,蔡慧芳心里更加不悦了。   “你已经结婚了,在外面该更注意一些,既然是女同志,就该保持距离。”   赖六子:“……何杏儿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   “十四岁就不是女同志了吗?她以后总会长大……”   姜野懒得听她念叨,打断她的话:“六哥,还是算了吧,我自己过去。”   赖六子却没再搭理蔡慧芳,执意跟着他往外走。   “妈,你和晓乐说一声。”   蔡慧芳看他根本不听自己的话,脸色恼怒,抬脚跟了出去。   “我难道会害你不成?那个小姑娘跟你有什么关系,外头还下着雪呢,你就赶着去帮她?”   赖六子没理她,头也不回走了。   姜野迟疑着,担心自己好心办坏事,不该来找赖六子。   “六哥,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赖六子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我丈母娘就那样,大不了回家再被她念几句,没事的。”   姜榆让姜野过来找他,那是出于信任。   这点小事他都拒绝,往后姜榆可不敢来找他了。   两人紧赶慢赶来到南河村,何杏家已经开始操办后事,瞎子奶奶过世了。   走进屋里,只有何杏孤零零跪在灵堂前低泣。   瘦弱的身影,任谁看见都会觉得心疼。   何有福瞧见他们,面色沉重走了出来。   “阿野,你怎么过来了?我还想说让人去告诉你姐来着。”   姜野道:“我已经跟我姐说了,她让我过来帮忙。”   何有福叹气道:“何杏奶奶说了,一切从简,她不希望死了还拖累何杏,让今晚过了,就把她下葬。”   姜野虽然不懂这些,却也知道村里有老人过世大概是什么流程。   瞎子奶奶也未免太简单了。   “有福伯,我可以出钱,让……”   “不用。”何杏抬起头,一双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   “野哥,我奶奶说了,丧事一切从简,她什么都不要。”   她也不想麻烦别人,按照奶奶的遗言来做就好。   姜野沉默下来,点了点头。   他陪着何杏在一旁跪着,生硬地拍着她的肩膀。   “今晚我在这里陪你,等这边事情结束,你收拾东西跟我一起回去。”   何杏耷拉着脑袋,“我就在村里住也没关系。”   她深知自己这个年纪,哪怕跟着他回城,也只有当拖油瓶的份儿。   何有福道:“阿野,让你姐放心,我会多看顾何杏。”   姜野没继续劝,明天再说。   赖六子环视一周,走进何杏家的厨房,空空如也。   “杏儿,你吃东西没有?”   何有福愁道:“天没亮就跪到现在,什么东西都不吃,这孩子犟得很,你们快帮着劝劝。”   赖六子有心想给何杏做点吃的,可这厨房里什么都没有。   他只好给刘君美塞了点钱,换一袋子面粉和十个鸡蛋。   刘君美自然推拒,“要什么,婶子回家给你拿过来就是,你是姜榆的朋友,哪里好要你的钱。”   赖六子把钱塞了过去,“婶子,甭管我是谁,谁家的东西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您就收着,不然我也不好意思拿您的东西。”   见他坚持,刘君美只好收了钱,除了面粉和鸡蛋,还拿了半斤今天没吃完的肉。   “我起初还担心杏儿一个人,她奶奶没了,往后也不知该怎么办,现在看见有你们,我就放心了。” 第605章 亲戚   赖六子爽快道:“您放心,哪怕没有我和阿野,我嫂子也不可能不管她。”   他拿着东西走进厨房,自己和面擀面,煮了一大锅的面条,让过来帮忙的人都吃上一碗。   大家都陪着吃,何杏只好捧着碗,跟着一起吃了几口。   当看见碗里卧着一个鸡蛋的时候,她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姜野嘴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平心而论,当初他奶奶过世的时候,他心绪可以说是毫无波动。   安慰的工作,只好落到了赖六子头上。   “为了你奶奶,你也得好好照顾自己,不能什么都丢给别人,也得你自己担起来。”赖六子温声安抚着她。   何杏一边啜泣着,一边把鸡蛋给吃了。   “我知道的,谢谢六哥。”   赖六子看着心里不是滋味,摸摸她的脑袋,起身走了出去。   冷冽的寒风刮在脸上,他打了个寒颤。   忽而听见一声哀嚎:“舅婆!舅婆你死得好惨啊!松子不孝,没来得及见您老人家最后一面!”   赖六子拧着眉,定睛一看,来人眨眼就到了跟前,瞧着是一家人。   这一家人直奔灵堂,二话不说,便跪下来哭嚎。   年长的夫妻口口声声喊着“舅妈”,身旁那个矮小的男人捂着眼假哭,刚才那一句“舅婆”就是他喊的。   赖六子看向何有福,面带疑惑。   “叔,他们是谁?”   何有福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他抬脚走进去,站在那一家人身后。   “你们是谁?”   那一对夫妻从地上爬起来,男人主动朝着何有福伸手。   “我叫蔡建财,这是我媳妇儿张桃,我儿子蔡松,我们都是灵光村人,我家里的老娘和何杏爷爷是表兄妹。虽然有些远了,但好歹是亲戚。”   何有福看向何杏,后者动了动嘴唇,显然有些不大高兴。   蔡建财忙道:“我们听说舅妈过世,第一时间从灵光村赶了过来,希望能帮上忙。”   何有福点点头,“你们有心了,我是南河村的大队长何有福,这两位是何杏的朋友,也是过来帮忙的。”   蔡建财看向赖六子,眼神多了几分防备忌惮。   不过他调整得很快,立马笑了笑。   “谢谢你们过来帮忙。”   这话一出,自动把自己的身份划分为主家。   何杏终于忍不住开口:“奶奶说了一切从简,我这里不需要你们帮忙,你们回去吧。”   蔡建财啧了声,“你一个孩子,哪里懂得操持这些,我们当然应该留下来陪你。”   见他朝着自己伸手,何杏连忙躲到姜野身后。   “我想我奶奶并不想看见你们,我奶奶一早说了,家里的亲戚都断了,只有我和她相依为命。以前没走动,以后也不需要。”   张桃讪讪,“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以前没走动,不是我们不讲人情,而是各家都有难处,我们哪里好再给你们增添负担。”   蔡建财点点头,没去劝何杏,反而看向何有福。   “队长,其实我们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   何有福正色道:“你说。”   “舅妈过世,我们都感到痛心,尤其是何杏孤身一人,我们实在不放心,想把她接到灵光村去。”   “我才不去!”何杏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抗拒。   张桃不悦地看着她,“你这孩子,怎么不识好人心呢?你不跟我们走,回头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她意有所指瞥了赖六子一眼。   何杏怒瞪着她,“跟着你们走,才会被卖了!”   张桃火气涌上来,下意识抬手想拍过去,被姜野冷冷打开。   “她奶奶才没了,你就想在灵堂前打人吗?阿婆在天有灵,也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去找你们算账。”   适时一阵寒风刮了进来,张桃一激灵,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   蔡建财把她拉开,温声道:“何杏,我们没有恶意,咱们都是亲戚,你何必这么防备我们?你家里现在这种情况,也没什么能让别人算计的。”   张桃连连点头,附和道:“就是说嘛,你家一穷二白,我接你过去等于家里多一张嘴,你以为不费粮食吗?要不是看在都是亲戚的份上,我们才不过来惹人嫌。”   蔡建财装模作样擦了两下眼泪,哽咽着:“队长,我们真的没有恶意,我爸生前最惦记的就是何杏奶奶,交代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们。”   “那何杏奶奶生前过得那么辛苦,怎么不见你们帮衬?”姜野一针见血问道。   蔡建财面带羞愧,“我们家里条件不好,确实无能为力。”   “现在阿婆走了,你们就有能力吗?”姜野面带讥讽。   他的态度,引得张桃感到不满。   “你又是她什么人?你凭什么管何杏的事儿!”   姜野没搭理她,而是看向何有福。   “有福伯,有我姐在,不需要担心何杏的去处,还是尊重她的意愿吧。”   张桃嗤了声,“你姐是谁,有什么能耐安排何杏?”   何有福瞥了她一眼,“这事儿明天再说,今天何杏奶奶刚没了,你们说这些,何杏也打不起精神来应对。”   不过就目前看来,何杏应该是不想走。   比起这几个不知打哪儿来的亲戚,他更相信姜榆。   听见他的话,蔡建财一家总算安分下来,不再铆足了劲儿劝何杏。   一直等到傍晚,姜榆竟然过来了。   姜野满眼不赞同,“姐,我不是跟你说了别来吗?”   姜榆忙道:“你姐夫陪我来的,我就来看看何杏。”   贺庭岳扶着她走进灵堂,先给瞎子奶奶上了香,才有空关注何杏。   何杏也是满心愧疚,都是为了她,姜榆才会大老远跑过来。   “姜榆姐,有野哥和六哥陪我就行,你不用过来的。”   姜榆摸摸她的脑袋,轻轻抱了她一下。   她大着肚子,又穿得厚,抱得有些艰难。   “阿婆过世,我理应过来上炷香的,不然心里难安。”   姜榆扫了一眼,目光落在蔡建财身上。   “这几位有些眼生。”   姜野嘲讽道:“说是何杏家的亲戚。”   “亲戚?杏儿,你家还有亲戚吗?”姜榆疑惑问道。   何杏抿着唇,“都快出五服的亲戚,早就不认了。我奶奶以前就说过,我家没有亲戚。”   姜榆看她这态度,想来这帮子不是寻常的亲戚。   哪怕是亲戚,关系也不好。 第606章 图什么?   蔡建财看了一眼姜榆,目光转移到贺庭岳身上。   这两人气度不凡,想来不是一般人。   他给张桃使了个眼色,抬脚往外走。   等避开了人群,他才开口:“想把何杏带回去,大概不容易。”   张桃心有不甘,她本以为何杏现在孤身一人,带走她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谁能料到,何杏竟然还认识这么多人。   “这可怎么办?说好把她带回去当松子的童养媳,她这年纪正好,养两年就能结婚。这两年也不白养她,她好歹能给家里分摊一些活儿。”张桃絮絮叨叨说着。   蔡建财确实没打何杏家产的主意,毕竟谁不知道她家的情况,能留下什么财产?   但何杏这个现成的大闺女,让他们早早惦记上了。   他其实先前就来找过瞎子奶奶,想把何杏接过去。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被识破,她奶奶怎么都不肯放人。   蔡建财好不容易等到老太太熬死,怎么肯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   “我们去找何队长。”   张桃担忧道:“要是队长也不帮我们,这可怎么办?”   蔡建财睨着她,“先问过再说。”   他和张桃拎着一早准备的礼品,来到何有福家里。   两口子态度诚恳,都是为了想接何杏回家养。   你要说他们的诚意,那是真的挑不出毛病。   字字句句,别提有多真心。   可刘君美就是觉得不对劲。   “你们把何杏接回去养,费钱又费力的,图什么?”   蔡建财和张桃俱是一愣。   “大姐,我们真的没有其他目的,就只是单纯觉得杏儿可怜,想帮衬她一把。留她独自一人在南河村生活,还不如跟我们回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刘君美没应声,没有目的才可怕。   想要养一个闺女,捡个小的回去,还能养得熟。   何杏都有十四了,可不一定能认他们。   “有福,我觉得这件事还是看何杏自己的意思。我们在这里说再多,都不如何杏一句话来得有用。她要是愿意,自然会跟你们走。”   张桃一着急:“可她就是不愿意!正因为这丫头性子犟,我们才想请你们帮帮忙,劝劝她。”   刘君美摇摇头,“你也知道她犟,我们哪里劝得动?”   蔡建财沉声道:“难道让我们眼睁睁看着她以后无依无靠,受人欺凌吗?队长,我实在是心疼这孩子。”   何有福拍拍他的肩膀,“我何尝不明白,但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不过你们放心,有姜榆在,何杏以后日子苦不了。”   “姜榆?”张桃一愣。   刘君美解释:“就你们刚才看见的那位同志。”   蔡建财沉吟片刻,试探性问道:“她是……”   “她也是我们村的,目前在国棉厂工作,跟何杏关系不错。因而何杏家里的事,她都比较关心。”何有福笑道。   蔡建财咬咬牙,“这城里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家好几代人挤在一个房子里,挪不动脚。这要是把何杏带过去,岂不是要拖累她?”   刘君美:“也算不上拖累,何杏年纪小,给她安排一份临时工,让她住集体宿舍也不是不行。”   张桃惊得舌头打结:“安安安……安排工作?她还有这本事?”   都能给何杏安排工作了,想来职位不低。   刘君美但笑不语,她不知道蔡建财和张桃有什么心思,便搬出姜榆震慑他们,让他们知道忌惮就好。   从何有福家里出来,蔡建财和张桃都是心事重重。   本以为轻松就能办好的事,谁知道平白出现这么多拦路虎。   张桃叹道:“咱们家松子,想娶个媳妇儿怎么就这么难。”   蔡建财瞥了她一眼,“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何杏这个媳妇儿,松子必须娶到手。”   何杏和姜榆关系这么好,要是嫁给了松子,兴许还能给松子谋份工作。   蔡建财越想,心里越激动,觉得日子都有盼头了。   “走,回去找松子!”   这边,何杏看着天色渐晚,心里有些担心。   “姜榆姐,你和贺科长还是先回去吧。”   姜野和赖六子身强体壮,在这里陪她过夜不要紧。   姜榆是个孕妇,可受不住寒。   姜榆揽住她的肩膀,“我和有福伯说好了,今晚去他家里借住一晚,他家里有炕,冻不着我。倒是你这边,好在我们来的时候带了一袋子煤球,你们多生两个炉子取暖。你想守着奶奶,那就守着,但可千万不准再跪了,膝盖受不住。”   贺庭岳方才瞧见蔡松鬼鬼祟祟跑了出去,跟上去看了。   他们安分还好,要是真敢做出什么事,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何杏对她的话都一一应下,“姜榆姐,我都知道的,你先去休息吧。”   姜榆掏出口袋里的手表看了一眼,“再等一会儿。”   等贺庭岳回来,两人交换了眼神。   他状若无事开口:“我们先去有福伯家?”   姜榆嗯了声,“走吧。”   他搀扶着姜榆,哪怕外面天寒地冻,也不敢走太快。   “蔡建财想把何杏接回去,给蔡松当媳妇儿。”   姜榆五指收紧,冷笑一声。   “我就说了嘛,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贺庭岳拢了下她的围巾,低声道:“他们要在晚上动手,生米煮成熟饭,逼何杏就范。”   大概是狗急跳墙,怕过了今晚,他们就再也找不到机会下手。   刘君美左盼右盼,总算盼到他们过来。   她等不及,三步并做两步跑了出来,搀扶着姜榆进屋。   “外面都是雪,鞋袜都湿了吧?”   姜榆摇摇头,“我穿的皮靴,防水呢。”   这双皮靴家里人手一双,一到冬天就拿出来穿,保暖又防水,还挺值的。   刘君美碎碎念叨:“要我说啊,你们俩大可不必来这一趟,有我们看着,出不了什么事。”   贺庭岳道:“她就是爱操心,我亲自过来一趟,心里不踏实。”   反正在家里等着,她晚上肯定也睡不着,贺庭岳便借了拖拉机陪她走一趟。   为了招待姜榆,刘君美特地杀了一只鸡,早早就炖上了。   装着炭火的炉子端上桌,鸡汤咕噜咕噜滚了起来,香味溢满整个屋子。   姜榆咽了咽口水,还真饿极了。   “伯娘,随便吃吃就好,哪里用得着杀鸡呢。”   刘君美嗔道:“咋了,你还吃不得我一只鸡了?快坐,我给你盛碗汤,吃了让庭岳给你打点热水洗洗,泡泡脚好睡觉。” 第607章 出事了   何有福和刘君美太热情,恨不得把一整锅鸡汤都喂进姜榆的肚子。   直到她吃撑,才舍得放她离开。   姜榆本就肚子大,现在涨得厉害,觉得坐都坐不住,在屋里走来走去。   贺庭岳从外面打了一盆热水进来。   “媳妇儿,今晚将就一下,简单擦擦就行。”   以往哪怕是大冬天,姜榆都坚持每天洗澡。   有时在家里,有时贺庭岳直接带她去外面的澡堂子。   自从她肚子大起来,每天洗澡都让他心惊胆颤,跟打仗似的。   姜榆知道在别人家里,不能吹毛求疵,难得乖乖听了他的话。   两口子就着一盆水,简单擦洗一下。   然后,他又去换了一盆热水,给姜榆泡脚。   皮靴再怎么保暖,也抵不过严寒的冬天。   在外面走了这么久,姜榆的脚丫子就跟冰块似的,一碰热水便觉得火辣辣的,不敢把脚放进去。   姜榆碰了碰他的肩膀,“你脚不冷吗?这水好烫呀,我们一起泡。”   她催促了几次,贺庭岳才脱了鞋袜,踩进水里。   他的脚比姜榆大了许多,肤色也要黑好几个度,就像是粗粝的石头摩擦着白豆腐,让他不敢用力。   姜榆把脚丫子垫在他的脚背上,踩了几下。   “你晚上还要出门吧?”   “要,你乖乖睡觉,等我回来就行。”   姜榆打了个哈欠,眼里泛起生理性泪水。   “那你小心点儿。”   泡得差不多,贺庭岳给她擦干脚丫子,扶着她上床躺下。   他没急着出门,而是抱着姜榆等她睡下。   又看了一下时间,才慢慢起身,冒着风雪出去。   姜榆是能感觉到他起身的,很想睁开眼,可眼皮子实在太重了。   她突然被惊醒,还是因为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不多时,便听见何有福的声音:“大半夜的,干什么呢!”   姜榆才撑起上半身,便听见外面的人说:“队长,何杏那边出事了,你快过去看看吧!”   紧接着,何有福便急匆匆出门了。   刘君美没跟着,毕竟姜榆还在这儿,需要人照应。   “伯娘,出什么事了?”姜榆开口喊了声。   刘君美披着袄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说是何杏那边出了点事,你们先休息,有了消息再跟你说。”   屋里太暗,她都没注意到贺庭岳根本不在屋里。   姜榆复又躺了下去,却毫无睡意,脑袋清醒得很。   不知等了多久,外面才再次传来动静。   刘君美也没睡,第一时间走了出去。   一看贺庭岳,顿时愣住。   “庭岳?你怎么也出去了?”   何有福道:“先进屋吧,冷得慌。”   刘君美关上门,点了煤油灯,又忙前忙后给他们倒了热水。   才听见何有福义愤填膺,用力捶了下桌子。   “他娘的,蔡建财那一家子狗玩意儿,果然没安好心!”   刘君美惊愕道:“他们做什么了?”   何有福阴沉的脸在灯火中忽暗忽明,这才和她说起今晚发生的事。   蔡建财给何杏的水里下了安眠药,想趁着夜里,让蔡松钻进何杏屋里,生米煮成熟饭。   这样一来,哪怕何杏再不愿意,也只得跟着蔡松。   刘君美惊声道:“何杏还是个孩子!”   何有福冷冷一笑,“要不怎么说他们是畜生,他们可不嫌小。”   “不行,有福,这事儿得报警,不能让他们得逞!”   刘君美一想到何杏遭遇的事,一颗心拔凉拔凉,比外面的飞雪还冷。   何有福急忙安抚:“你放心,他没得逞。”   那下了安眠药的水,不知怎么让张桃喝了。   蔡松钻错了被窝,跑到了张桃的屋里,闹了好一场笑话。   “他们一家子,我已经叫人看管起来,等明天就把他们送派出所去。”   刘君美这才放下心来,嗔了他一眼。   “说话只说一半,可把我吓坏了。”   忙活了一晚上,何有福累得够呛,让贺庭岳回屋休息。   贺庭岳知道姜榆肯定没睡着,进了屋,也没急着上床,而是先和她说明了情况。   姜榆打着哈欠,“没事就好,快上来吧。”   贺庭岳道:“再等等,我身上冷。”   姜榆撩开被子一角,“上来。”   贺庭岳只好脱了外套,钻进被窝。   他身上带着寒气,冻得姜榆一哆嗦。   但她依旧没松手,搂着他的腰窝在他怀里。   次日,等姜榆醒来的时候,蔡建财一家已经被公安带走。   等把瞎子奶奶的遗体下葬,姜榆才带着何杏离开了南河村。   进城的路上,何杏忐忑不安。   “姜榆姐,其实我在村里住着就好,不用这么麻烦的。”   姜榆道:“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她家都穷成这样了,家徒四壁,还有人算计,姜榆哪里能放心。   赖六子主动开口:“嫂子家里住不下,你先在我家住着,不要有心理负担,你手脚麻利,能帮我干很多活儿。”   姜野想到蔡慧芳的态度,觉得她应该不会欢迎何杏。   “六哥,让何杏跟着我吧。”   赖六子一口拒绝:“你那里不合适,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和她住?不方便的。”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说好了,住我家去。”   姜榆倒是也能带何杏回家,家里挤挤也是能住下的。   但何杏体谅她大着肚子,不肯麻烦她,坚决要跟着赖六子走,姜榆不好勉强。   “六子,那你多注意点,要是实在不方便的话,把杏儿送过来,我会想办法安顿她。”   赖六子应下,领着何杏匆匆回家。   他一天一夜未归,只和蔡慧芳说出去帮朋友,也没解释具体缘由,害得蔡晓乐担心了好久。   又见他不打一声招呼,就领了何杏回家,再好的脾气都被激起了怒气。   赖六子自觉有亏,没有顶罪,任由她骂,还好声好气哄了好几句,才把她怒气平息下去。   蔡晓乐见何杏涨红了脸,局促不安。   想到她的身世,心里多了几分怜惜。   “杏儿,我说他呢,跟你没关系的。家里宽敞,还有好几间屋子空着,别说一个你,多来几个都住得下。”   何杏抿着唇,“六哥也是为着我的事……”   “我知道,正因为他是为了你,不然我可没这么快就原谅他。”   说罢,蔡晓乐拉着她进屋,给她收拾屋子去了。   只是等蔡慧芳过来,看见赖六子还把人往家里领,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她没有明面上跟何杏过不去,却把蔡晓乐拉进了屋里说悄悄话。   “你傻不傻?六子把人领回家,你就真让她住下了?”   蔡晓乐没觉得有问题,软着声音和她解释:“妈,这孩子可怜,无依无靠的,就让她住一阵子也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你怎么知道她是住一阵子,还是一辈子?要是她赖着不走,你敢开口赶她吗?”   蔡慧芳心里的不满,在这一刻到达了顶点。   “那你要我怎么办,把这孩子赶出家门儿?再和六子大闹一场?没必要嘛!”   蔡晓乐生气的点在于赖六子夜不归家,跟何杏又没关系。   “怎么没必要,我看你天生就是吃亏的命……”   “好了妈,别说这么大声,回头叫何杏听见,多不好呀。”   蔡慧芳冷冷一哼,“那我也在这里住几天,总不能一个外人都能住,我这个丈母娘倒不能住了吧?” 第608章 我是过来接何杏的   北城的大雪,足足下了三天。   厂里每天都组织人手去扫雪,冻得大家哀叫连连。   尤其是姜婷,付向阳身子弱,林红霞年纪大,扫雪这任务只能落在她头上。   连续出去几天,手指都长冻疮了。   同样是给人当媳妇儿的,姜榆就不用去。   “你倒好,真会挑时候怀孕,躲过了扫雪,啥都不用干。”   她看着姜榆面色红润的模样,结婚这么久,还跟未出嫁的闺女似的。   身量纤纤,大着肚子都不显臃肿,手指嫩得跟葱段似的。   谁家小媳妇能像姜榆这样,光享福了。   姜榆捧着茶杯,轻轻吹着。   “是呀,我女儿心疼我,你嫉妒呀?”   姜婷一噎,睨着她。   “你怎么就知道是女儿?医生说的?”   姜榆扯开唇角,“没,猜的。”   贺庭岳天天对着她这肚子喊女儿,真不知道如果出来的是小子,他会是什么表情。   姜婷奇怪道:“你不是只要一个孩子吗?那你该盼着这是个儿子呀!不然你家这么多钱,不都便宜了外人。”   姜榆嗤然,“只要是我的孩子,男女都一样,我的钱怎么会便宜了外人?”   “那怎么一样!男孩才能传宗接代,继承家业,女孩迟早都要嫁出去,成了别人家的人,你的钱可不就便宜外人了?”   姜榆冷冷瞥了她一眼,“继承家业?就你家洋相百出的条件,你儿子能继承什么,继承你家的锅碗瓢盆,还是继承你家的老弱病残?”   姜婷憋红了脸,“我家向阳有工作,往后就是我儿子接班!”   姜榆哦了一声,话不投机半句多。   “走吧,听你多说两句我都嫌累。”她抬手挥了挥。   姜婷恼怒地起身,“我好心过来跟你说话,走就走!”   说着,嘴里骂骂咧咧走了。   姜榆轻抚着肚子,天气渐渐放晴,又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趁着天气好,她打算去赖六子家看看何杏。   何杏这个年纪,要么去厂里做个的临时工,要么继续上学。   她想先问问这孩子的意见,再给她做安排。   不料来到赖六子家门口,刚想敲门,便听见蔡慧芳的声音。   “杏儿,你也十四岁了,说是孩子,其实也算是半个大人,总得有点自己的想法,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没,姜榆姐说……”   “别老听别人怎么说,她要是想管你,就不会让你来这边住了。你看你六哥,他才结婚不久,以后总是会要孩子的,你一个外人在这里,总会有不方便的时候。”   话听到这里,姜榆便有些听不下去了。   她抬手敲了敲门。   蔡慧芳开门看见她,立时笑了起来。   “姜榆来啦,正说起你呢。”   姜榆笑了起来,“蔡阿姨,我是过来接何杏的。”   蔡慧芳面容一僵,怀疑她是听见了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   虽然心里乐见何杏搬出去,但面上还是要客套两句。   “你那边地方小,何杏搬过去不方便的。再说了,何杏就这么走了,六子要不高兴的。”   姜榆朝着何杏招手,“姐在东民巷有一个院子,你暂时搬到那边去,不过目前就你一个人住,不知道你会不会害怕。”   “不会,我不怕一个人住!”   她从小和瞎子奶奶相依为命,性格早慧,生活早就能自理。   姜榆点点头,“那就去收拾东西,今儿就跟我回去。”   蔡慧芳笑得有些勉强,“姜榆,是不是该和六子说一声,别回头他还以为我容不下何杏呢。”   “哪里会,杏儿身世确实可怜,但没人要求是个人都得可怜她,不然这不是道德绑架嘛?容不容得下,那是蔡阿姨的权利。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才让杏儿在这边住下了。”   姜榆确实没有不满,她纯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杏在这里,她自己不自在不说,蔡慧芳也不高兴,间接导致赖六子也不安生。   一件会让大家都不高兴的事,何必强求呢。   “蔡阿姨,您别多想,回头我会和六子说清楚。”   这话说得周全,可蔡慧芳看何杏这么利索地收拾东西,迫不及待离开的样子,心里就是不得劲。   好似这个家有豺狼虎豹似的。   “杏儿,谢谢蔡阿姨这些天的照顾。”   何杏朝着蔡慧芳鞠躬,“谢谢蔡阿姨,这些天麻烦你们了。”   蔡慧芳双颊微热,“没事没事,往后多回来看看。”   姜榆先带着何杏来到东民巷这边,“你选一间朝向喜欢的屋子,随便哪间都行。过两天,我让飞燕带着正东和莉兰也搬过来,这边就热闹了。”   何杏惶恐不安,急忙道:“姜榆姐,不用让他们特地过来陪我。”   姜榆笑了起来,“哪里是为了陪你,等过阵子我生了,家里要请保姆,他们在家里住不开。飞燕和莉兰一直都是住在一间屋子,早就想有自己的房间了。”   这边的屋子更敞亮,因而她才提出来,几个孩子立马就答应了。   “把东西放下,姐带你出去买点东西。”   何杏连忙摇头,“不用,我不缺什么。”   她怕麻烦自己,当然是什么都不缺。   可在姜榆看来,何杏样样都缺。   出门前,赖六子过来了。   他也是才听说何杏被姜榆接走,便急匆匆跑来了。   “嫂子,是何杏在我家里住得不好吗?”   姜榆无奈笑了笑,“你别多想,你毕竟是结了婚的人,除了你自己,也得考虑家里人的感受。杏儿在你家里住着不自在,你们也不方便,还不如在这边住着。”   赖六子烦躁地抓了下脑袋,“是我丈母娘……”   “不是,和蔡阿姨没关系。不然你问问杏儿,看她更愿意住在哪里。”   赖六子看向何杏,她自然更愿意跟着姜榆。   “好,那你先住着,要是有什么难处,回头和六哥说。”   但他心里清楚,哪怕何杏真遇上了事儿,估摸着也不会来找他。   从她住到家里,蔡晓乐倒是没说什么,就是蔡慧芳经常阴阳怪气说话。   他都听见好几回了,更别提何杏私下和蔡慧芳相处,听见过多少难听话。   赖六子就是有些无奈,难道结了婚,自己连个朋友都不能帮了。 第609章 她就是我的女儿!   姜榆带着何杏去了一趟百货大楼,买了一些床上用品。   又扯了两块布,打算给她做一身衣裳。   “我现在手里没有棉花,回头我找人买点,再给你做两件袄子。”   何杏身上这件袄子都发硬了,根本不保暖。   还有这棉鞋,一到雪天雨天就进水,和没穿有什么区别。   “姜榆姐,这太多了。”   姜榆嗔道:“那你就当我钱多花不出去,你帮我多花点,行吗?”   何杏咬着唇,“哪里有人钱多到花不出去的。”   姜榆笑着没说话,牵着她去买鞋子。   同样给她挑了一双皮靴,里面毛茸茸的,看着就舒服。   她先前一次买了好几双,售货员到现在都还记得她。   “姜同志,又来买鞋呢?”   姜榆点点头,“带我妹妹过来买双靴子。”   她让何杏坐下,“咱们试试这双靴子。”   何杏一看这双鞋就知道很贵,脚丫子往后缩。   “姜榆姐,我不用买鞋。”   姜榆微微俯身,“你要是觉得有心理负担,那你就记账,回头赚了钱还给我,好吗?杏儿,我不是在同情你,而是你奶奶临走前把你托付给了我。我答应了阿婆,就得好好照顾你,你就当是为了你奶奶能安心,行吗?”   何杏啪嗒啪嗒落着泪,把脚套进了靴子里。   柔软的靴子包裹着她的双脚,她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舒服的鞋子。   “谢谢姜榆姐,我会记着的。”   姜榆温声问道:“合脚吗?”   何杏点点头,“合脚的。”   其实有一点大,但她的脚还会长的,要是买刚好合适的,穿不了多久就得换。   “那就穿着走,我们不用换了。”   姜榆直接付了钱,让售货员拿了袋子,把她原先的旧鞋子装了起来。   还没离开,忽而瞧见蓝饶萍和丁禾走来。   蓝饶萍在姜榆跟前站定,笑着开口:“隔老远就看到你了。”   姜榆看了一眼丁禾,“这么巧。”   蓝饶萍目光落在何杏身上,打量片刻。   “这位是……”   姜榆介绍:“何杏,我同村的妹妹,带这孩子过来买点东西。杏儿,这是我们三厂的厂长,你喊她蓝阿姨就成。”   何杏有些紧张,讷讷抬眼。   “蓝阿姨。”   看清了她的眉眼,蓝饶萍身体突然震了下,僵在原地。   丁禾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妈妈,怎么了?”   听见她的称呼,姜榆高高扬眉,诧异道:“萍姐,你认丁禾做干女儿了?”   蓝饶萍这才收回目光,注意力回到丁禾身上。   “不是。姜榆,你还记得我先前和你提过,有我女儿的消息吗?”   “记得,找到了吗?”   蓝饶萍激动地握着她的手,“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丁禾,她就是我的女儿!”   “丁禾?”姜榆错愕不已。   蓝饶萍眼眶含泪,“没错,这就是我们母女的缘分!但如果不是你把她从豫南带回来,我也没办法和她相认。”   姜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中五味杂陈,更多的是疑惑和诧异。   “已经确认了吗?不好意思萍姐,我没其他意思,就是你找女儿这么多年,中间也不是没有过……”   蓝饶萍找孩子这么多年,发生过好几次冒认的事件。   毕竟她家里条件好,谁不想认一个这样的人当妈。   蓝饶萍欣慰一笑,“放心吧,负责我女儿这桩案子的梁队长跟我认识很多年了,是他帮我查清楚的,丁禾就是妮妮无疑了!”   姜榆没再多言,只笑着说了句:“恭喜萍姐,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   蓝饶萍紧紧攥着丁禾的手,她也没想到这么巧合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悬了多年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是啊,我爸妈在天有灵,也可以放心了。”   蓝饶萍目光再次落在何杏身上,从她的穿着和脸色,便知这闺女日子过得也不好。   看到这般年纪的孩子,她总会联想到自己的女儿,很容易共情。   “难得见一面,要不阿姨也给你买双鞋,就当是见面礼吧。”   丁禾露出了一丝不悦,拉着蓝饶萍的手。   “妈,我还没买呢,你怎么先给别人买。”   她鼓起脸颊,一副吃醋的模样。   蓝饶萍无奈一笑,真是个孩子。   “行吧,那先给你买,再给何杏买,好不好?”   何杏忙道:“不用的阿姨,姜榆姐已经给我买了,您不用客气。”   姜榆怕她不自在,和蓝饶萍打了声招呼,便领着何杏离开了。   路上说起蓝饶萍的事,何杏还感慨:“蓝阿姨真可怜呐,找了她女儿这么多年,好在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姜榆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又何尝不可怜。   “杏儿,我原本想着让你去二厂车间当个临时工,但你年纪太小,现在出去工作不大合适,姐送你去读书好不好?”   何杏读过两年小学,后来因为瞎子奶奶身体不好,只得辍学。   后来公社那边开设扫盲班,她也有去上过。   按照她的水平,上个三四年级不成问题。   “可我年纪太大了,不适合上学。”   “只要你想上学,什么时候都不晚,你要是努力一些,把课业追上去,还能和学校申请跳级。读完了小学初中,就去考高中,兴许以后还能考大学呢。”   何杏听着她的话,心里生了憧憬。   “我这样的人,也能上高中吗?”   上大学她是不敢想的,高考早就取消了。   可高中生,整个南河村都没几个。   姜榆莞尔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疼惜。   “你这样的人,真诚善良又努力,怎么就不能上高中了?等以后,你拿到了高中毕业证书,兴许也能当个厂办干事呢。”   何杏眼睛一亮,“和你一样吗?”   姜榆摸摸她的脑袋,“比我还强。”   何杏掐着食指,“有姜榆姐丁点厉害,我就够了。”   姜榆眉梢轻扬,“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嗯,我去上学!”   姜榆看了一眼时间,“我们先回去吃饭,吃过饭,我带着你去学校办理入学。”   她打算直接把何杏塞到贺飞燕班级,自己也能放心一些。   贺飞燕听了她们的想法,直接一口答应。   “嫂子你放心把杏儿交给我就行,我会照顾好她的!”   今天办理手续,明天就能去上课。 第610章 还不如把这笔钱给我   把何杏送去上学后,贺飞燕便准备带着两个弟妹搬到东民巷那边。   徐丽华见他们在收拾东西,一脸好奇走了过来。   “飞燕,这是做什么呢?”   贺飞燕道:“我嫂子下个月就要生了,到时候得请人过来伺候我嫂子坐月子,我带着正东和莉兰搬出去。”   徐丽华傻眼了,“你们坐月子还请保姆呢?”   “不然我嫂子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贺飞燕觉得挺正常的一件事,怎么徐丽华偏要大惊小怪。   徐丽华啧了声,“不是有你大哥吗?还有你们姐弟几个,挨个搭把手不就行了。这请人伺候,得花不少钱吧?”   贺飞燕摇摇头,“那我就不清楚了,还没请呢,我嫂子才请她姨婆去街道办打听。”   徐丽华嘿了声,“打听啥,你要是想请人,直接请我得了,我肯定比别人更仔细。”   贺飞燕才不信呢,请谁都不能请家属院这边的。   回头出了问题,还不好说。   “徐大妈,这事儿有我大哥操心,你要是想毛遂自荐,就去找我大哥说。”   徐丽华:“……”   她哪里敢去找贺庭岳。   贺飞燕没再搭理她,进屋整理衣服去了。   徐丽华哎了一声,“你们姐弟几个能搬到哪里去?不会是回你爸家里吧?”   “不是,住东民巷那边,我大哥朋友的房子,那边没人住,宽敞。”   她也不敢说是姜榆买的,容易生事。   姜榆要找保姆这件事,在院子里传开来。   大家各怀心思,有些人想赚这个钱,有些人则是心里发酸。   “真是同人不同命,我坐月子的时候,都没人伺候我呢,连尿布都是我自己洗的。”姜婷嘟囔。   林红霞听了,面上不悦:“你这么羡慕,就该嫁一个像贺庭岳这般的。可惜呀,你没这个福气。”   姜婷满脸气愤,胸口憋闷得说不出话。   林红霞灵光一闪,拍着大腿。   “哎呀,姜榆既然要请人照顾她,干嘛舍近求远啊,你这个亲妹子不是最合适?”   姜婷恍然,“对呀,这钱给别人,还不如给我赚呢!她要是请个保姆伺候她,一个月得二十块钱吧?”   林红霞:“一准要!”   姜婷等不及,立马跑去找姜榆,生怕这个机会被人抢了。   “横竖都要请人,你还不如把这笔钱给我,我来伺候你。我是你亲妹子,知根知底,难道不比外人强?”   姜榆睨着她,“你难道比外人强?说起知根知底,我可不敢说自己了解你。”   姜婷笑容凝滞,颇为不悦地看着她,埋怨道:“你怎么这样说话,我还能害了你不成。”   姜榆乐了声,“谁知道呢,又不是没害过。”   “你够了吧,都过去多久的事儿了,你怎么还记着呢?我那时也是担心你跟我抢男人,现在你日子过得比我好,你还得多谢我呢。要是你嫁了付向阳,今儿说不准就是我和贺科长结婚了。”   姜榆听得不耐烦,捏捏眉心。   “你吃屎了吗,满嘴喷粪,滚。”   姜婷气不过,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内心挣扎片刻,想为自己再争取争取。   “我不收你太多钱,每个月我只要二十,还用不着占你一间屋子,这总行了吧?”   姜榆抬眼,目光冷冽。   触及到她这个眼神,姜婷就像是颈间突然飘进几片雪花,冷得她一激灵。   “别让我重复第三次,滚。”   姜婷气得直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之后,姜榆明确和大家说了,不会在家属院这边请人。   回头真出了问题,人家拿同一个厂子的情分压下来,她还不好追究。   转眼,贺飞燕带着两个弟妹正式搬了出去。   家里一下空荡起来,姜榆觉得还真不习惯。   贺飞燕搬出去第一天,当晚便跑回了家。   “嫂子,你还记得丁禾吧?”   “当然。”   贺飞燕把声音压低几分:“她怎么成蓝厂长的女儿了?”   她今天亲耳听见,丁禾在同学面前趾高气扬:“我妈是国棉三厂的厂长!”   姜榆淡声解释:“蓝厂长之前不是丢了个女儿吗,就是丁禾。”   “这么巧?”   姜榆嗯了声,“我也觉得挺巧。”   巧就巧吧,这对蓝饶萍来说至少是件喜事。   贺飞燕抿了抿唇,“我觉得丁禾和蓝厂长不太像。”   姜榆笑了声,“飞燕,也没人规定,孩子和父母之间应该长得像呀。”   “可再怎么不像,总该有点相似之处吧。”   “好了,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姜榆不欲多管闲事。   连公安都证实的事情,哪里有她置喙的余地。   转眼又到休息日,余兰过来了。   在国棉厂干了一段时间,她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在恢复。   她一直都是个内心坚韧的女人。   “看你满脸喜色,这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姜榆主动问道。   余兰满眼藏不住的笑意,羞赧地低下头。   “我要结婚了。”   姜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恭喜呀,是哪位同志,能得到我们余兰同志的青睐?”   “他是钢厂的钳工,以前娶过媳妇儿,后来离了。孩子不跟他,他就一直单着。”   提到这个男人,余兰满眼都是幸福,可见是真的上心了。   正因为她上了心,姜榆才不得不多关心几句。   姜榆问道:“单了多少年?怎么突然就想娶了呢?”   余兰解释:“单了差不多十年了,他遇见我之前,也没想过再婚,这不跟我有缘分嘛。”   姜榆没泼她冷水,说不定就是余兰说的这样,是因为缘分呢。   “他家里就他一个吗?”   余兰摇摇头,“就有个老娘,听说身体不太好。”   “身体不好呀?什么病你知道吗?”   余兰自然知道,“之前中风,半瘫在床上。”   姜榆恍然,“那岂不是每天都要人照顾,他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吧?”   余兰笑笑,“前头几年还好,他妈是这两年才生病的,大约也就这段时间过得比较苦一些。”   姜榆随口问道:“轧钢厂离国棉厂这边有点距离呢,你们结婚之后,大概也没办法日日都住在一起。”   这一点,余兰也想到了。   “我就休息日回去,平时还住厂里的宿舍。毕竟年纪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小年轻,每天都要腻歪在一起。”   一周见一次,其实更能保持新鲜感。   见她这么理想化,姜榆没狠心戳破她的美梦。   只说:“你和他提过你的想法吗?毕竟是结婚,以后要在一起生活的,还是提前沟通好,免得产生分歧。”   余兰愣了下,“我还没和他说,但他应该会同意的。”   “他同不同意是他的事,你得主动说呀,夫妻之间贵在真诚,沟通很重要的。”姜榆温声提醒。   余兰觉得有理,“我回去就和他说。” 第611章 非他不可吗?   两日不到,余兰又来了。   说是她对象想请求她辞了工作。   这话多稀罕,逗得姜榆都笑了。   “余兰姐,我不怕跟你说实话,现在有多少人想要工作都得不到。都是缺衣少食的时候,谁舍得把工作给辞了?”   这话说出去,都会让人笑掉大牙。   “他是钳工,可这个年纪,想来级别也不高吧?他要拿这个工资,来养你和病弱的老娘吗?”   余兰也是想到了这些问题,所以心里有些犹豫。   按照他的意思,他想让自己辞了工作,好照顾他老娘,帮他稳固大后方。   家里安顿好了,他才能心无旁骛挣钱。   “还有他前妻那里,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吗?这个孩子,他同样也是有抚养责任的。一份工资,能养得起那么多人吗?”   姜榆不是否认这段婚姻,余兰选择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总归是她自己的事。   她只是觉得余兰不应该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工作。   余兰咬着唇,紧紧攥着衣摆。   “可是他说,以后他的工资都给我。”   姜榆狠心道出真相:“这钱是给你的吗?这钱是给他老娘看病,给他儿子的生活费,给家里的开销,说不定还不够,得你自己往里面贴。”   这些话很残酷,但也很现实。   余兰因为之前的遭遇,性格有缺陷,缺爱又没安全感。   有个稍微投契的男人,她便能一头扎进去。   五分的悸动,能放大到十分。   她却不知道,一段婚姻不是靠着爱情支撑的。   柴米油盐,样样费钱。   “姜榆,你是觉得我不能和他结婚吗?”余兰语气艰涩问道。   她实在太需要一个人,能给她依靠了。   “我把我以前的事和他说了,他不嫌弃我。连我的家里人都嫌弃我过去的遭遇,他不嫌弃。”   姜榆摇摇头,“我只是理性为你分析问题,要是人人都能这么理智,权衡利弊,大概没那么多人会往婚姻里面扎。我不干涉你的决定,你最后选择结不结婚,我都支持。”   她这些话,让余兰纠结了许久。   在结婚与不结婚之间游移不定。   最后,还是做下决定,余兰把工作转让了出去。   姜榆原以为她是卖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接手她工作的人,竟然是那个男人的前妻。   余兰收了钱,却是以极低的价格转让。   听到这个消息,姜榆还是不由得心一沉。   “我想说她傻,可她过去那些年的遭遇,我怎么忍心再落井下石。我现在只盼着,那个男人是个好的。”   哪怕是在骗她,也最好能骗她一辈子。   贺庭岳知道她心情不好,没在这时候雪上加霜。   这个男人,只要有眼看的,都知道不是什么好鸟。   余兰的对象叫范达喜,两人的婚事定在冬至那天。   还有一周的时间,姜榆给丁佳楠那边去了电话,问她要不要过来吃杯喜酒。   丁佳楠听见余兰要结婚,自然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但她和姜榆一样,更关心男方如何。   她问了一连串问题,姜榆都如实告知,包括余兰转让工作的事。   丁佳楠听了,直骂:“糊涂啊!她怎么这么糊涂!这个男人的目的不是很显然吗,就是觉得家里老娘瘫了,请保姆还得花钱,不如娶个媳妇儿来照顾!姜榆,你也不劝劝她?”   姜榆叹息一声,“我怎么没劝,该分析的都给她分析了,可有什么用。丁导,余兰的想法,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揣测。”   她的遭遇,就注定她和常人是不同的。   丁佳楠沉默下来,“我现在就买票去北城,等我亲自和她说!”   不出两日,丁佳楠便来到了北城。   刚好姜榆家里有空房,能让她借住几天。   她才放下行李,便等不及去寻余兰说话。   本就是余兰拜托姜榆,把结婚的喜讯告知她。   丁佳楠能来,余兰自然再欢喜不过。   谁知一见面,丁佳楠便是疾言厉色:“你可知有多少人想在城里谋一份工作,却得不到这个机会?你这份工作,还是姜榆卖面子为你求来的,你就这样放弃,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余兰笑容浅了几分,语气涩然:“我还以为你是来恭喜我的。”   “我不是,我是来阻止你继续犯糊涂的!范达喜不是一个好对象,如果他是,他就不会让你把工作低价转让出去!还是转给他的前妻!”   余兰脸色一白,惊声道:“前妻?”   丁佳楠心道果然,此刻对余兰的感受,更多是恨铁不成钢。   “你既然不知道她是范达喜的前妻,又为什么把工作低价让给她?”   余兰讷讷道:“他说是他妈妈主治医生家的亲戚,他想卖个人情,好让大夫为他妈妈尽心一些。”   丁佳楠怒声道:“他这是诈骗!走,我们现在就把工作要回来!”   她拉着余兰就要走,余兰却不动。   “还是算了吧,工作交接已经做完,要是被他知道,肯定要不高兴的。”   丁佳楠一愣,心里百转千回。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姜榆不劝余兰了。   这个傻女人已经一头栽进去,出不来了。   “他骗你,你也觉得没关系吗?”   面对丁佳楠不可置信的眼神,余兰突然心生彷徨。   她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我不是觉得无所谓,我等会儿就去问他,相信他会给我一个解释。但我本来就答应他辞工的,所以工作转让给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丁佳楠心一沉,喉咙像是被掐住一般。   她就像是抓住了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拽她起来,可最终敌不过湍急的水流。   “余兰,非他不可吗?”   余兰喉间泛起苦涩,她知道丁佳楠什么意思,更明白姜榆给她分析过的那些问题,都是为了她好。   但她出不来。   她背对着丁佳楠,缓缓抬起下颌,逼回了眼底的泪。   “丁姐,你看。”   她撩开衣袖,将伤痕斑驳的手腕显露出来。   “我划了好多次,没有一次敢用真刀去划,大概是我怕死吧。”   “我有时候一觉醒来,总觉得我还在豫南,像狗一样拴在地窖里。”   “看着我生了一个又一个的女儿,看着她们啼哭出声,很快又没了气息。”   “我明明从没抱过她们,不曾和她们说过一句话,她们却像是噩梦一样,每天都缠着我。”   余兰咬着唇,眼泪决堤而下。   “我怕死,可活着好难啊。”   后来,她遇到了范达喜。   她觉得范达喜能救她。   丁佳楠捧着她的手腕,滚烫的泪水砸在她的腕上,泣不成声。   她总以为带着余兰回家,给她安排工作,就算是把她从深渊里救出来。   可她不知道,余兰从没出来过。 第612章 凡事都有例外   余兰和范达喜结婚了,丁佳楠却没有出席。   只有姜榆知道,她连夜离开了北城。   除了拜托姜榆多看顾余兰,她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提起余兰,语气尽是苦涩,带着说不出的无奈。   姜榆沉默以对,她不是救世主,自认为没办法救余兰于水火。   草草在轧钢厂家属院这边吃了酒,姜榆便告辞离开。   意外的是,她却在门口遇见了丁禾。   丁禾转身就跑。   “丁禾!”姜榆出声喊住她。   女孩顿住脚步,站在原地等她上前。   “你怎么会来这里?”   丁禾神色冷漠,声音无波无澜:“我听我妈说,余兰把工作转让出去了,还听说她要结婚了,我就过来看看。毕竟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多少还是有些缘分在。”   无懈可击的回答,姜榆却觉得有些奇怪。   丁禾瞧着可不像是在乎余兰的样子。   她虽然小,但很聪明,也很清醒,会抓住一切对她有利的因素。   “她结婚了,你要过去当面祝福她吗?”   听见姜榆这话,丁禾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她好似很排斥余兰结婚这件事。   “她为什么要结婚?”丁禾冷不丁问了句。   姜榆愣了下,“什么?”   丁禾眼神添了几分厌恶,“我说,她为什么要结婚?在豫南的时候,她被那个男人欺负得还不够吗?她为什么还要和男人在一起?”   姜榆神色复杂,“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生物,千人千面。”   同一件事,不同的人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再正常不过。   “她会和那个男人生孩子吗?”   姜榆摇摇头,“我不知道。”   丁禾嗤了声,“他们这种人,也会爱自己的孩子吗?”   这一次,姜榆沉默以对。   丁禾好似也没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抬脚就走。   姜榆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   走出巷子,贺庭岳正在路边等她。   看着姜榆沉思的神情,猜道:“见到丁禾了?”   姜榆点点头,“你说她为什么会来?”   贺庭岳问:“她自己怎么说?”   “她说,看在和余兰的一场缘分上。”   贺庭岳不予置评,只问:“媳妇儿,你还记得耿国华吗?”   姜榆自然记得,把余兰等人从魔窟中救出来的,就是他。   “我们把丁禾带回北城后,他也没放弃调查丁禾的身世。”   姜榆脸色凝重,“他难道没接到消息,丁禾已经找到家人了吗?”   贺庭岳摇摇头,“没有。”   这正是矛盾之处。   如果丁禾真的是蓝饶萍的女儿,她是从北城被拐卖到豫南,两地公安局消息应该是互通的才对。   “可是萍姐说,这么多年负责她女儿这桩案子的梁队长已经核实过,有理有据,丁禾就是她的女儿。”   姜榆醍醐灌顶,恍然道:“梁队长在说谎!”   他会这么做,必定是有利可图。   不然这么多年过去,他都没拿这件事做文章,偏偏在这时候把丁禾推给了蓝饶萍。   “如果丁禾也不是萍姐的女儿,萍姐知道真相的话,该有多伤心啊。”   姜榆即将做母亲,对蓝饶萍的感受,更能共情。   “可梁队长这么做的理由呢?”   贺庭岳给出了答案:“焦宗耀。”   这个名字,把整件事都串联了起来。   丁禾相当于焦宗耀埋在蓝饶萍身边的钉子,随时用来对付她。   “难为他想出这么多损招,我面子还真大。”姜榆冷冷嘲讽。   贺庭岳扶着她的胳膊,慢悠悠往前走。   姜榆却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我之前就在怀疑,丁禾是不是真的失忆,如今看来,失忆也是假的吧。”   贺庭岳淡声道:“十有八九,但没有证据。”   毕竟她一口咬死自己失忆,也没有人能断定就是假的。   姜榆皱着眉,“那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不想回家?”   贺庭岳垂眸看她,幽深的瞳孔闪现出锐光。   “媳妇儿,兴许豫南就是她的家。”   姜榆脚步立马收住,惊愕抬头。   “可是根据当地人所说,他们不留女婴!不然这么多年,他们也不必想尽办法从外地拐卖女同志回去生孩子。”   贺庭岳神色微冷,“凡事都有例外。”   也许丁禾,就是那个例外。   她一个女同志,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的视线,没有人会怀疑她,更没有人会把她和人贩子归为一类。   用失忆为由,走出豫南,来到首都,搭上蓝饶萍。   再到如今,和焦宗耀勾结,成了蓝饶萍的亲生女儿。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丁禾年纪不大,本事却不小。   姜榆脑海中本来有一团迷雾,任由她怎么想,都冲散不开。   经贺庭岳一提,这个总是想不通的问题,才渐渐清晰明了起来。   “丁禾会不会……是余兰的女儿?”   这个想法一出来,姜榆就惊住了。   看似荒唐,但又觉得合理。   “丁禾不是在地窖里发现的‘受害者’,她身上没有被虐待的痕迹,村子里拐卖女同志是为了生孩子,丁禾年纪却这么小。其实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当时无人怀疑,只是因为大家本能觉得,那几个村子不留女婴,丁禾不可能是当地人。   “走,回家。”   姜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巷子,放完的鞭炮渣铺了一地,混合着雪化的污水,被人踩得残破不堪。   今天勘破的真相,像一块大石压在姜榆心头,一连好几天心情都有些郁郁。   十二月底,姜榆身子愈发重了。   天气越来越冷,有时候出门极不方便,贺庭岳都想让她提前和厂里休假。   然而宣传科暂时没有副科长,她一休假,就无人能顶上。   恰好这时,郑厂长和她提了一件事。   “元旦之后,差不多就是你的预产期了吧?”   姜榆点点头,“中旬左右,但这两次检查,大夫都说会提前。”   郑厂长说道:“上头推荐了一个新的人选,接替宣传科副科长一职。”   姜榆已经连续提了吴金顺两次,都被拒绝。   第一次是魏楠,却不知这一次会是谁。   “我能提前知道是哪位吗?”姜榆问道。   郑厂长道:“从妇联那边调过来的同志,叫孙水仙。”   “是焦宗耀推荐的吗?”   郑厂长一顿,“是。”   姜榆垂眸,似在思考,其实心中跟明镜似的。   这些天,贺庭岳已经把那位梁队长的底给摸清楚。   他媳妇儿孙水仙在妇联很多年,但一直没有往上升的机会。   这回借着焦宗耀的手,把孙水仙塞到宣传科,无非是想给她换一条赛道。   最好能趁着她生孩子这段时间,把她挤下台。   “厂长,能往后推一推吗?之前在我生完孩子回来之前,别让孙水仙进国棉厂。”   郑厂长眉头一皱,“可是你走了,宣传科无人可用。”   姜榆正色道:“正好趁着这段时间,让您看看吴哥的本事,他不爱理事,不代表他没能力。等我回来,如果上头还是坚决推选孙水仙,我无话可说。”   见她如此坚持,郑厂长只好点头。   “那就过完年再说。”   反正也就一两个月的事。 第613章 引蛇出洞   郑厂长既然答应姜榆,便会极尽所能,把事情往后压。   而一力推举孙水仙的焦宗耀,在察觉到阻力的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在他眼里,郑厂长和姜榆是同一个阵营的。   他不同意,很大程度上代表姜榆的意见。   焦宗耀直接冲到钱主任办公室质问:“姜榆即将休产假,她休假这段时间,宣传科群龙无首,怎么保证工作的正常进行?”   “焦副主任,这是郑厂长该考虑的问题,不劳你多虑。”钱主任淡淡把他的问题推了回去。   焦宗耀憋着一口气,“我也是为了纺织基地着想!钱主任,我上回提的问题,并非无理取闹,难道姜榆名下有如此大数目的资金,不应该溯源吗?”   “姜榆这人的成分,很有问题,我怀疑她和某些海外势力有勾结,意图从内部瓦解我们!”   钱主任抬眼看他,气势沉沉。   “所以呢?你想把孙水仙推上去,取姜榆而代之?”   焦宗耀并不否认自己意图:“科长一职,本就是能者居之。倘若姜榆不行,自有大把人取代她。”   钱主任冷冷一哼,“那就等着吧,反正现在不行。”   他已经答应郑厂长,给吴金顺一个表现的机会。   如果吴金顺得用,将优先提拔内部人员。   焦宗耀无法,咬咬牙,气冲冲走出了办公室。   但转眼,他便遭到了孙水仙的质问。   她的调任申请迟迟没有批下来,便知道焦宗耀这头事没办成。   “焦副主任,你不会是想出尔反尔吧?”   焦宗耀现在和她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自然不会和她撕破脸,还得好声好气哄着。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过年前,把你推上正科的位置!”   姜榆敬酒不吃,那就别怪他手段激烈,把她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元旦的前一天,学校师生都期盼着明天的放假。   归心似箭,恨不得踩着铃声冲出教室。   嘈杂喧闹的课室里,贺飞燕掐着点,给学生布置作业。   下课铃响起的那一瞬间,突然砰的一声巨响,连带着课室都在颤动。   贺飞燕愣了一会儿,立马冲出教室看。   隔得老远,听见吴月嘶声呐喊:“飞燕,让孩子们都出来,教室里有炸药!”   “炸药”这两个字,冲击着贺飞燕的大脑,她头皮狰狞地炸开,赶忙回到教室。   “都出来!全部都出来!按照之前地震演练的,有序撤离!”   仓皇逃窜的学生中,丁禾显得异常冷静。   一个学校几百个学生,在老师的组织下有序撤离。   途中,贺飞燕亲眼看见炸药在教室里爆炸,震得窗户破碎。   她脚步突然顿住,两个,三个,接连几声爆炸。   却都在无人的教室。   反观那些有学生在的教室,风平浪静。   “飞燕,愣什么呢!”吴月推了她一下。   贺飞燕盯着她看,“你昨晚找我嫂子,说了什么?和今天的爆炸有关系吗?”   吴月避开她的目光,“你别管,快走。”   学校发生爆炸,不可避免引起动荡。   贺飞燕自己都还迷迷糊糊,这件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她明明没瞧见有人受伤,隔天一看报道,竟然有三个学生在爆炸中受伤。   “离谱。”   她才想着出门去学校一趟,便被贺正东喊住。   “嫂子叫我们回家呢。”   “现在?”   贺正东点点头,“今天不是元旦嘛,嫂子让我们回家吃饭。”   贺飞燕道:“我先去一趟学校,你带着何杏和妹妹先过去。”   “姐,嫂子就是不让你去学校,她说了,学校的事不用你掺和。”   贺飞燕眯着眼,“你也知道?”   贺正东坦言:“我不知道,我就是听嫂子的话而已。”   姜榆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贺飞燕听得云里雾里,昨天的爆炸究竟怎么回事。   这事儿不是得压下,影响越小越好吗?   怎么学校完全不公关,反而任由报纸夸大事实。   她带着几个弟妹回到家中,姜榆也只有一句话:“不听不看,你别管就对了。”   “可学校那边……”   姜榆打断她的话:“你只是个老师,旁人问起,你什么也不知道。”   贺飞燕摸摸脑袋,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因为这件事,学校停课三天,说要排除隐患,彻查爆炸事件。   贺飞燕多了三天假期,没搭理外面的事,也没和吴月见面。   次日,有新闻报道,扬言此事和敌特有关,学校内部有人和国外势力勾结,制造出了这场爆炸。   爆炸后的第三天,贺飞燕和吴月,以及另外几位老师被轮番拷问,被关了起来。   真到这时候,贺飞燕反而不慌了。   她心里清楚,大概是姜榆要引出来的蛇,出洞了。   吴月和她关在同一个房间,没有窗,只有一扇铁门。   贺飞燕仰头看着天花板,“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很快就能出去了。”   吴月知道,没应声。   她只有一次机会,这次没把焦宗耀拖下水,以后就再难摆脱他了。   “我关在这里无所谓,就是焦宗耀那只疯狗,肯定会咬我嫂子。我嫂子快生了,她哪里受得了在这样的地方关着。”   吴月握着她的手背,“你嫂子不是一般人,焦宗耀再怎么攀咬她,都没人敢把她关起来。”   她们被关着,不知道焦宗耀已经开始派人攀咬姜榆。   他再一次提出地震捐款的事,顺势拿出了姜榆和秦昀岸的通信。   这些信件,换做是早几年,他压根不需要说这么多废话,直接带人破了姜榆家门,把她家给抄了。   耐着脾气把证据一五一十摆出来,已经耗尽他的耐心。   “我怀疑姜榆和海外势力勾结,并且有证据,建议将她和贺庭岳抓起来,严加拷问,总会吐出点东西出来。”   钱主任沉声道:“学校爆炸一事还没有眉目,目前以学生为先,暂时不能动姜科长,免得人心惶惶。”   焦宗耀面色狰狞,“我看钱主任是想包庇姜榆吧?”   “谈不上,我只是认为这些信件,不足以往姜科长头上扣罪名。”   钱主任把信件推了过去,抬眼和他对视。   “姜科长与秦昀岸所聊的内容,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因而比起这个,我更关心那些炸药是怎么回事,谁埋的炸药?危害着社会与人民的敌特又有哪些?焦副主任明白吗?” 第614章 也给我留一份呗   钱主任的话,让焦宗耀一退再退。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这次不把姜榆拖下水,便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你指控和贺飞燕与敌特勾结,制造这一场爆炸,那敌特呢?焦副主任,总不能全凭你一张嘴吧?”   焦宗耀握拳,挤压着骨头发出喀嚓声。   和钱主任对视半晌,他蓦然松开拳头,勾起唇角,眼底露出锋芒。   “证据,我会一一带到钱主任的面前。希望到时候,钱主任可不要包庇。”   钱主任两手一摊,“自然不会。”   短短两日过去,焦宗耀便把所谓的“敌特”名单提交上来。   一沓资料,记录得非常详细。   钱主任笑了声,“真是难为焦副主任,短时间内,能把这些挖出来。”   焦宗耀正气凛然,“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安全,我受累一些无所谓,只是希望钱主任信守承诺。”   钱主任抬眼,笑容尽敛。   “这是自然,那就劳烦焦副主任走一趟,配合调查。”   不多时,便瞧见外面进来一行。   几人顷刻间围住焦宗耀,冰凉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了他的双手。   焦宗耀一愣,剧烈挣扎起来。   “钱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   钱主任扬了扬下巴,“等你到了特务处,就知道我什么意思。”   焦宗耀没有继续开口的机会,直接被人堵住嘴拉走。   直到走出大门,他都不知道这从头到尾就给他一个人搭建的舞台。   而姜榆,就像是置身事外,没受到丁点波及。   贺飞燕和吴月被放出来的那一天,她亲自过来接。   “都没事吧?”   看着久违的阳光,两人眨了眨眼,有些不适应。   吴月小脸惨白,苦涩一笑。   “我出来之前,很怕来接我的人不是你。”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站在这里的人是焦宗耀,她该怎么办。   姜榆动作笨拙地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有一样,焦宗耀这辈子不会再有机会出来。”   吴月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骤然的放松,让她忍不住大哭起来。   姜榆立在原地,任由她依靠着自己。   贺庭岳怕姜榆撑不了太久,轻扶着她。   “飞燕,你扶着吴月,我们先回家。”   贺飞燕回过神,抱住了吴月的胳膊。   她仍然像是处于状况之外,“所以,这个局,包括学校那一场爆炸,都是为了焦宗耀做的?他就这么进去了?他犯了什么事儿?”   吴月声音冰冷:“他勾结敌特,很多年了。”   她闭了闭眼,还不算完全放心。   她要焦宗耀死,他必须死。   回到家中,众人默契地不再提焦宗耀的事。   贺飞燕才发现家里竟然多了一张陌生的脸孔。   姜榆和她介绍:“这位是邹婶子,等我生了,由她来照顾我。”   邹婶子年纪不到五十,她以前家里条件不错,后来唯一的儿子没了,从此和儿媳妇相依为命。   她儿媳妇怀着遗腹子,家里不能坐吃山空,邹婶子才决定出来当保姆,给儿媳妇减轻压力。   她是姚香玲介绍过来的,姜榆一眼看中了她的讲究和爱干净,便把她留了下来。   邹婶子已经在家里试做了几天,也确实让姜榆挑不出毛病来。   贺飞燕没太在意,反正她也不住这边。   吃过饭,姜榆才和吴月说:“先回家看看你妈妈。”   吴月排斥那个地方,但吴凤喜还在那里,她做不到不回去。   “我妈会受牵连吗?”   姜榆摇摇头,“大概不会,但她需要配合调查。”   “我明白了。”   邹婶子把饭桌收拾干净,转头走进屋,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姜榆面前。   “姜榆,我儿媳妇也是这几天生,我能不能预支一部分工资?”   姜榆愣了下,“这么巧?”   邹婶子苦笑,“就是因为我孙子要出生了,我才出来干活,以后家里多了一张嘴,开销可大了。”   姜榆点点头,“婶子,你想预支多少?”   “两个月的工资吧。”   姜榆答应下来,给了她五十块钱。   邹婶子接过钱,顺势和她请假回家一趟。   “去吧,我这边暂时没什么事。”   邹婶子揣着钱急匆匆回家,尽管姜榆这么说了,她却不能不知道本分。   “易霞,妈回来了。”   她打开门走进屋,瞧见桌面的冷饭残羹,立马挽起袖子收拾。   “易霞,我买了点肉,晚上我给你做了晚饭再走。”   等她把桌面的狼藉收拾干净,她儿媳妇才慢悠悠从床上起来。   “妈,你怎么这时候回来?”   “我和姜榆预支了工资,你不是快生了嘛,今儿就收拾东西,提前住到医院去。”   易霞收下了钱,问她:“那姜科长家是不是特别有钱?好多人说她家是万元户呢。”   邹婶子道:“是不是万元户我不知道,但条件是不错,基本顿顿都有肉。但就算不是万元户,她两口子的工资加起来都有不少了。”   “虽然才在那边做了几天,但我真觉得姜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你都不知道贺科长对她多好,每晚都端水给她洗脚呢。”   就连邹婶子这把年纪,都会不由自主羡慕她。   易霞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   “同人不同命,她的孩子生来就是享福的,我孩子生来就是吃苦的。”   邹婶子嗔道:“怎么能这么说,往后妈也有工资了,不至于让你们娘俩吃苦。”   易霞接了丈夫的工作,也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等她出了月子,孩子能叫大院的邻居帮忙看看,每个月给个五块钱就行。   邹婶子是真心感谢姜榆,解了她们家的燃眉之急。   易霞叹气,“妈,难为你一把年纪,还如此为我们考虑。要是阿强在天有灵,也不知道该多心疼你。”   提起儿子,邹婶子少不得又要抹泪。   易霞突然问道:“我听说姜榆的预产期也快到了,兴许我们还能赶上同一天进医院呢。”   邹婶子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到时候我伺候完她,还能过去看看你。”   易霞眼珠子转了转,“妈,回头你在她家里熬汤什么的,也给我留一份呗,反正多点少点,她也发现不了。”   邹婶子脸色微变,“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她这么有钱,也不缺这点肉呀,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太多。就当是为了你的孙子,妈你就应了我吧?”   邹婶子耐不住她的恳求,只好点了下头。   “我回头看看,要是有的话,给你留点。” 第615章 待产   十号那天,北城又开始下起了雪。   姜榆的肚子是早上发动的,被人推着板车送到了医院。   此时肚子只是阵痛,还不算太严重。   她想着自己也不是不能走着去医院,偏生徐丽华说:“走什么走,直接板车推过去,回头生路上可就不好了!”   说着,便扶着姜榆上了板车,几人合力推着她过去。   “你先去医院,我已经叫人去通知小贺了,别怕。”   姜榆牵了牵围巾,她不怕,就是觉得挺丢人。   躺在板车上,只能任由人推着走。   姜榆默默盖上自己的脸,闭上眼装死。   来到医院,她被安排进了待产房。   除了她,病房里还有好几个产妇。   有个产妇喊得凄惨万分,吓得她旁边那个产妇冷汗涔涔。   护士安抚了好几句,让她留着力气,她都听不进去,反而越喊越大声。   姜榆靠在床头,邹婶子提着热水壶道:“姜榆,你休息一会儿,我出去给你打个热水。”   “好。”   邹婶子出去后,姜榆隔壁床的产妇看向她。   “那是你婆婆吗?”   姜榆抬眼看她,“不是。”   女人又问:“那是你妈?”   “不是,她是我家里人请来照顾我的。”   姜榆看了一眼她的床头,这个女人叫毛慧慧。   毛慧慧听见她的话,夸张叫了出来:“什么?你家里人还请人来照顾你?那不就是请保姆吗?哦哟,这和旧社会的地主婆有什么区别。”   她这话一出,房里的其他产妇纷纷看了过来。   就连那个叫得凄厉的女人也不喊了,看起了热闹。   姜榆没搭理毛慧慧,不多时贺庭岳从外面走了进来。   “媳妇儿!”   姜榆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笑了起来。   “急什么,还早呢。”   她才开始疼,疼得也不厉害,离开口还远着呢。   看着他大冬天竟然跑出了汗,姜榆心头一暖,抬手给他擦了擦。   “我没事。”   贺庭岳摸摸她的肚子,生孩子怎么可能没事。   他都难以想象,姜榆这么纤细的身子,竟然能揣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从她身上剥离下来,该有多疼。   “你来得这么快,和厂里请假了吗?”   贺庭岳握着她的手,“请了。有没有想吃的,我让邹婶回去做。”   姜榆摇摇头,“现在吃不下,我出门前才喝了汤。”   肉都没吃完,肚子就开始疼了。   她头一回生孩子,精神有些紧张,还以为下一刻孩子就要出来。   来到医院才知道,她还早着呢。   刚才那个产妇又开始凄厉喊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听得贺庭岳眉头一皱。   “没有单人间吗?”   姜榆道:“没有,说是床位比较紧张。”   这话被毛慧慧听见,又有话说了。   “请保姆,还要单人间,这可比地主婆还享受,你们真是丁点吃苦耐劳的精神都没有。”   贺庭岳冷冷扫了过去,被姜榆拦下。   “别理她,吃不到葡萄才说葡萄酸,她什么心思,大家都明白。”   毛慧慧嘿了声,“谁酸了?我家可是三代贫农,我用得着羡慕你一个地主婆?放到几年前,你这种人得抓去游街!”   姜榆嗤了声,没再搭理她。   邹婶子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陈主任。   陈主任检查了姜榆的情况,道:“等宫口全开,估计要明天了。”   贺庭岳道:“陈主任,麻烦帮我们留意一下,看有没有单人房。”   陈主任笑着点头,“放心,我已经叫人去留意了,有的话会通知你们。”   她一早想到了。   陈主任走后,毛慧慧抓心挠肺,也不知姜榆什么来头,让主任亲自过来看。   她在这里住了两天,也没见有主任过来。   “你和陈主任什么关系呀?她瞧着还挺关心你。”   姜榆不理她,“婶子,等你回家的时候,帮我把苹果拿过来,我想吃。”   邹婶子应了声,“贺科长在这里陪你,刚好我儿媳妇也住进来了,我能过去看看她吗?”   姜榆自然不会不允:“你去吧,我这边暂时没什么事。”   毛慧慧啧啧两声,“自己儿媳妇都要生了,还出来伺候别人,钱还能比孙子重要?甘愿当地主婆的奴隶,觉悟也太低了!”   她说的话,姜榆全当做没听见,懒得和她争辩。   不多时,病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毛慧慧抱怨道:“你怎么才来呀!干脆等我生了你再来!”   男人面带不耐烦,“让你别那么早过来,你非是不听,现在都住两天了,还没见你生。”   听见熟悉的声音,姜榆看了过去。   还真是熟人。   她佯装没认出来,问毛慧慧:“这是你孩子爸爸?”   毛慧慧拉着男人的手,“是,他特地过来陪我生孩子。”   男人看清了姜榆的面孔,脸色微变。   可看她好似没认出自己的样子,心存侥幸。   姜榆冷冷一笑,“赖志杰,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你和王盼娣离婚了?婚姻存续期间,你和别的女人生孩子,这叫什么?”   那惨叫的女人突然喊了起来:“搞破鞋!乱搞男女关系,要游街的!”   毛慧慧脸色大变,“你们胡说八道,我们才没乱搞男女关系,他早就离婚了!”   “是吗?那你把离婚证拿出来呀,和大家证明你们是夫妻!”   “对呀,拿出来给大家看!”   “她肯定拿不出来,破坏他人婚姻的第三者!”   病房里的孕妇都是正牌妻子,对于第三者是本能排斥,纷纷开口讨伐着毛慧慧。   毛慧慧拉着赖志杰,催促道:“你快和大家解释啊!”   赖志杰不耐烦,“解释什么?你什么身份用得着我提醒你?你本来就不是我媳妇儿,要不是图我家钱,你能怀我的孩子?毛慧慧我可警告你,说好了我只要孩子,我是不可能为了你离婚的!”   毛慧慧被他的话气哭了,蒙着被子痛哭起来。   赖志杰看了一眼姜榆,不敢招惹她,灰溜溜跑了。   他前脚离开,后脚陈主任过来喊姜榆换病房。   有了单人病房,姜榆终于觉得清净许多。   不然光是毛慧慧在耳旁说的难听话,都让人够呛。 第616章 得偿所愿   到了傍晚,姜榆的阵痛开始加剧。   那一阵又一阵的绞痛,好似有人拿着剪刀在肚子里搅。   她额头浮现冷汗,坐着躺着,无论哪个姿势都觉得不舒服。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人会喊得这么凄惨了。   可姜榆不想喊,她想留着力气生孩子。   贺庭岳紧紧攥着她的手,恨不得疼痛能转移。   每回陈主任过来检查,他都要问一句:“还要多久才能生下来。”   惹得陈主任很无奈:“还早着呢,才开了三指,要全开才能进产房。让她吃点东西,保存体力。当然,你们要是不想顺,也可以顺转剖。”   贺庭岳皱眉,“剖就不痛了吗?”   陈主任摇头,“贺科长,女人生孩子本身就是风险很大的一件事,没有不疼的。顺是现在疼,但生完孩子恢复较快。剖腹产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安排,但在身上划一刀,麻醉过后身上还是会疼的。”   现在很少人会选择剖,因为剖腹产更贵。   也有很多人并不相信剖腹产,盲目相信顺产对孩子更好。   姜榆握着贺庭岳的手,“我要顺产。”   早疼晚疼都是疼,还不如再忍忍。   贺庭岳只能干等着,如坐针毡。   在这里等待的时间,他比姜榆还煎熬,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凉意瞬间侵袭着他的全身。   好不容易阵痛过去,姜榆缓了缓,瞧见他正襟危坐的样子,忍俊不禁。   “你这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你在生孩子。”   贺庭岳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手背。   “我情愿是我来生。”   姜榆感受到手背滚烫湿润的时候,怔住。   她心底泛起一阵酸意,带着哭音道:“要不你回去吧,我都没疼哭,先被你惹哭了。”   贺庭岳哪里舍得在这时候离开她。   “我不回去。”   晚上,邹婶子过来送吃的。   给姜榆熬的是鸡汤,配馒头吃。   贺庭岳这边简单炒了两个小菜。   “婶子,你儿媳妇那边吃了吗?要不分点鸡汤给她,反正我也吃不完。”   邹婶子心里咯噔一下,忙道:“吃了吃了,她那边有人照顾。”   在给姜榆送之前,她便先送了过去。   如今姜榆主动提起,她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恐慌。   姜榆没再多问,专心吃自己的东西。   虽然疼得厉害,但吃还是吃得下。   “我刚才回去的时候,有人来家里找,姓石。”   贺庭岳问:“石伯?他来做什么?”   邹婶子道:“没说,我和他说姜榆发动了,他便走了。”   见人是开着车来的,想必来头不小。   姜榆一直疼到凌晨,才被推进产房。   邹婶子劝道:“第一次生孩子都是这样的,时间要长一些。”   贺庭岳嗯了声,闭上眼在心里默默祈祷。   邹婶子原本想劝他去休息,见他这样子,便不再多说。   一直到天亮,产房才有人出来。   “姜榆家属。”   贺庭岳箭步上前,“我是。”   “母女平安,还在里面清理,放心吧。”   贺庭岳心头蓦然一松,视线怔怔看着里面。   然而产房大门很快隔绝了他的视线。   邹婶子笑了起来,满脸喜色。   “闺女好啊,贺科长得偿所愿了。”   她先前听姜榆说,贺庭岳就想要个女儿来着。   贺庭岳勉强笑了笑,“是。”   他应该高兴的,可他满脑子都是姜榆,根本高兴不起来。   就连孩子出来,他抱了一会儿便转给邹婶子,眼巴巴等着姜榆出来。   姜榆被推出来的时候,除了脸色苍白憔悴,还有力气朝着他笑。   她朝着贺庭岳伸手,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手竟然比自己还凉一些。   “我不疼了。”   贺庭岳僵硬地看着她,怎么可能不疼,都是安慰他的话。   “好了,先回病房,观察两天,要是没问题的话,明天就能出院回家了。”   贺庭岳亦步亦趋,跟着姜榆回病房。   刚才在产房,姜榆痛得神志不清,草草看了一眼女儿,都没注意她长什么样。   直到邹婶子把孩子抱到她身边。   “我去准备好奶粉,她等会儿要饿的。”   姜榆看着被小棉被包裹着小人儿,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好小呀,几斤?”   贺庭岳一愣,看向邹婶子。   邹婶子无奈道:“刚好六斤,大夫说孩子健康得很,不会太小。”   姜榆伸手,轻轻戳了下她的小脸。   “软的!”   邹婶子笑了起来,“刚出生的孩子都这么软,浑身都是软的,你们两个给孩子取好名字没有?”   姜榆和贺庭岳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叫贺宁。”   希望她这一世,都平平安安的。   突然,孩子眉头一皱,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大大的能量,发出一声暴哭。   新手爸妈吓得手忙脚乱,差点没把手里的宝宝丢出去。   邹婶子把孩子接过来,“饿了,贺科长你抱着,我去给宁宁冲奶粉。”   “等吃完奶,姜榆你让她吸一吸,看有没有奶。”   姜榆脸一热,“没感觉呢。”   邹婶子一边冲奶粉,一边说道:“所以要多让宁宁吸一吸,很快就有的。”   贺庭岳僵直地站在原地不敢动,怀里的宝宝还在哭。   他低头一看,没有眼泪,干嚎。   邹婶子冲好奶粉,把孩子接了过来,和贺庭岳说着注意事项。   “水不能太冷,也不能太烫,温温的刚好。她现在胃口小,吃不了多少,一次不用冲太多。”   等姜榆有奶了,奶粉少喝点也行。   贺庭岳看着她喂奶,宝宝伸出小舌头舔着,没一会儿就安静了。   “要不,我来试试?”   邹婶子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也行,你总得学的。”   她指点着贺庭岳,让他先学会抱孩子。   “一次不用喂太多,少喂点,让她慢慢舔。”   贺庭岳起初还很生涩,但他学习能力超强,没一会儿就熟练了。   邹婶子看着他这模样,感叹:“无论是我家那口子,还是我儿子,都没有像贺科长这样,愿意伺候媳妇孩子的。”   提到她儿子,姜榆便想到她儿媳妇。   “婶子,易霞生了没有?”   邹婶子一愣,“不知道呢,我一直在你这边守着。”   姜榆忙催她:“那你快去看看,回头也给我们报个喜。”   邹婶子看向贺庭岳,交代两句:“贺科长,回头这孩子要是再哭闹,你就看看是不是拉了,给她换尿布,我准备了好些干净的尿布。等我看完我儿媳妇,我就回家给你们弄点吃的。”   “好,不懂我会让护士帮忙,你去吧。”   贺庭岳现在抱着宁宁舍不得撒手。 第617章 记得给见面礼   姜榆累得慌,看着贺庭岳抱孩子,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等她睡熟,贺庭岳才重新把孩子放到她身边,给她们掖了掖被子。   细看,宁宁长得更像姜榆多一些。   生下来就是白白嫩嫩的,眉毛眼睛都像姜榆。   在遇见姜榆之前,贺庭岳从未想过自己会结婚,会拥有一对让他爱到心坎里的母女。   就这样安安静静看着,什么都不做,他便觉得人生已经圆满。   他陪着熬了一夜,此刻却毫无睡意,怎么都看不够。   不多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贺庭岳不悦地皱起眉头,因为不出意外,姜榆被吵醒了。   他拍拍姜榆的手,“我去看看。”   开门一看,竟然是贺老爷子一行人。   “爷爷,你怎么来了?”   气得贺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我重孙出生了,我还不能来看看?”   贺庭岳不冷不淡道:“您自己来就好,带着这么多人做什么?”   尤其是贺经义和魏秀茹。   贺老爷子啧了声,“都什么时候了,快让我们进去。”   贺庭岳不冷不淡道:“进去可以,但别说什么让我媳妇儿不高兴的话。”   老爷子迫不及待走了进去,瞧见姜榆,第一时间把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姜榆,辛苦了。”   姜榆没看盒子里的东西,但无论是什么,肯定价值不菲。   她咧着嘴笑,“谢谢爷爷,不辛苦。”   老爷子眼馋地看着她怀里的小娃娃,“我听老江说了,是个闺女对吧?”   “江老怎么知道?”   说起这个,老爷子就生气了。   他自己的重孙女出生,还是江老给他打电话告知的。   “大约是给你接生那陈主任说的。”   姜榆恍然,“爷爷,您要抱一抱吗?”   老爷子这双手,拿过枪,打过仗,沾过血,却极少抱孩子。   哪怕是贺庭岳跟贺东齐兄弟俩,都没被他抱过。   “可以吗?”   姜榆道:“让贺庭岳教您,他现在可熟练了。”   贺庭岳主动把孩子抱起来,放到老爷子怀里。   “记得给见面礼。”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要你说!”   他抱着怀里的小娃娃,心软得不行。   小闺女好啊,就是比那些臭小子可爱多了。   “取名字了吗?”   姜榆道:“贺宁,宁静的宁。”   老爷子笑着点头,“好!宁宁,好名字!”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堪比姜榆拳头大的长命锁。   “这个给宁宁保平安,你先收着。”   而后,又摸出一对小金镯子。   “她现在戴不了,也是你先收着。”   姜榆笑眯眯接了过去,“我替宁宁谢谢曾爷爷。”   魏秀茹嗤然,一个丫头而已,也值得老爷子这么高兴。   就连贺东齐,都没被他这样疼爱过。   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魏秀茹不敢说难听话,只好转而走了出去。   才开门,迎面和邹婶子撞上。   邹婶子见她衣着华贵,忙道歉:“不好意思这位同志,我不是故意的。”   魏秀茹大大翻了个白眼,闪身让她进去。   姜榆见邹婶子过来,笑问:“婶子,你儿媳妇生了吗?”   邹婶子笑着点头,“生了,也是个闺女!跟咱们宁宁同一天生的,也是巧了。”   姜榆忙道恭喜,确认是缘分,回头得记着让贺庭岳给她包个红包才行。   “我炖了猪蹄汤,你快趁热吃。”   幸好家里有保温盒,不然外面寒风肆虐,吃食都得冷了。   “婶子,我这边有人陪着,你先过去看看你儿媳妇,瞧她那边需不需要帮忙吧。”   邹婶子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自己是实打实拿了钱的。   “还是不了,我就在这里陪你。”   姜榆笑笑,“没事,去吧。”   邹婶子谢过她,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她只来得及打听,到现在都没抱过自己的小孙女。   魏秀茹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抬脚跟了上去。   邹婶子一心记挂着自己的小孙女,没察觉到身后还有人跟着。   她径直来到易霞的病房。   易霞条件有限,住的自然是多人病房。   “妈,你来得正好,她好像拉了,你帮我换一片尿布。”   邹婶子立马接过手,“你坐着,我来。”   易霞看着她娴熟的动作,脑袋凑了过去。   “妈,你怎么没给我带汤?”   邹婶子动作一顿,低声解释:“今儿炖的是猪蹄汤,没多少,要是分给你的话,贺科长会发现的。你没吃东西吗?”   易霞不高兴道:“吃了,可没营养,就只有一个鸡蛋。”   邹婶子心疼道:“回头我给你煮,多给你带两个鸡蛋。”   “我不想吃鸡蛋,我也想吃猪蹄汤!”   易霞看着自己女儿,同样是足月生的,姜榆的六斤重,她的才五斤。   “真是同人不同命,我连吃个鸡蛋都奢侈,她还有猪蹄汤喝。妈,你要是不管我们,回头你孙女肯定没奶喝。”   邹婶子架不住她这样磨,只好说道:“等晚上,我看熬什么汤,也给你带点。”   易霞这才高兴起来。   “以后闺女长大了,肯定孝顺奶奶。”   邹婶子叹道:“我现在呀,就盼着她平平安安的,最好我再长命一些,能看着她读书认字,结婚生子就好了。”   抱了小孙女一会儿,她想着时间差不多了。   “我得回去了,也不好老在你这边。”   易霞嘟着嘴,“她不是有男人陪着吗?我又没男人,我婆婆当然得过来了。”   邹婶子拍拍她的手,劝道:“不能这样说,咱们是拿了钱的,就得办事。”   她前脚才离开,后脚魏秀茹就走了进来。   易霞瞧见她走到自己身边,诧异道:“这位同志,有事吗?”   魏秀茹笑道:“我是姜榆的婆婆,听邹大姐说你也是今天生的,特地过来看看。”   她顺道掏出五块钱,塞进了孩子的襁褓里。   “初次见面,没来得及买见面礼,这点钱就留给孩子买吃的。”   易霞大喜过望,“这怎么好意思。”   魏秀茹道:“收着吧,你不收,我怎么好求人办事呢。”   易霞一愣,突然觉得这五块钱有些烫手。   “您……您有事求我?”   魏秀茹勾起唇角,“也不算是求,想跟你合作,做一件对你我都有利的事。不仅是对你,就连你的孩子,都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受益无穷。” 第618章 这不是宁宁   “妈,你再好好想想!两个孩子才出生,长得都差不多,现在换过来,根本没人能发现!”   “你本身在贺家帮忙,每天都能看见亲孙女,不是更高兴吗?”   “我们两个再怎么赚钱,都比不上人家家底丰厚,我女儿要是能养在姜榆身边,那以后就是享之不尽的富贵生活!”   易霞紧紧攥着邹婶子的胳膊。   隔着厚厚的衣裳,指甲几乎要陷进去。   这孩子虽然不能在她身边长大,但永远是她生的。   往后她这个亲妈和她要钱,她还能不给吗?   易霞心情激荡,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主意了!   邹婶子看着易霞几近疯魔的模样,后背发凉。   “你这想法太可怕了,这是你亲生的女儿,你怎么舍得把她送出去?就算你舍得,你又怎么忍心,让姜榆母女分离!”   易霞狠狠磨着后槽牙,“我是为了她好!至于姜榆,我管她做什么?她这么有钱,那也是剥削人民群众敛的财,这些钱能养她女儿,凭什么不能养我女儿?”   邹婶子一把拂开她的袖子,“不行,我不答应!这种缺德事儿,我们是万万不能做的!”   易霞崩溃哭了起来,“那你就不心疼心疼你孙女,就这样看着她跟着我们吃尽苦头吗?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把她生下来!”   邹婶子跟着抹泪,苦口婆心劝着:“我知道你苦,也知道你心疼孩子!可是易霞,咱不能这样没良心,姜榆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她就活该吃苦吗?”   易霞干脆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得扎扎实实,声泪俱下。   “妈,我求你!我求你了!看着阿强走了,我却坚持生下这个孩子的份上,你为我们想想吧!”   邹婶子无奈极了,伸手去拉她。   “你先起来。”   她们在楼梯间,随时有人上下。   要是被人瞧见,那多不好。   易霞一动不动,倔强地跪在地上。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邹婶子看着她,面色麻木。   “你决定了吗?”   易霞重重点了下头,“我决定了!”   邹婶子重重地咬了下唇,“好,我答应你!”   就让她来做这缺德事,如果有报应,那就报应到她的身上。   她转身就走,不再看狂喜中的易霞。   回到病房,邹婶子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姜榆,医生说要采血,我把孩子抱过去先。”   姜榆没有怀疑,点了点头。   “去吧,小心点。”   “哎。”   邹婶子出去后,陈主任带着人过来了。   “姜榆,我们过来给孩子采血。”   姜榆愣住,“不是通知说,自己把孩子抱过去吗?邹婶子刚把孩子抱出去。”   陈主任看向负责姜榆这间病房的护士。   护士也是一脸茫然,“我没有通知,采血都是我们来病房这边做的。”   贺庭岳面色冷峻,快速交待几句话:“陈主任,麻烦先通知医院保卫科。媳妇儿你别急,我出去找。”   姜榆看着他夺门而出,心一慌,眼泪立马涌了上来。   她看人一向准,尤其是和邹婶子处过一段时间,细节见人品,她人品绝对不差。   姜榆强行压住慌张,兴许是自己想多了。   刻不容缓,陈主任连忙打电话通知保卫科,守住医院各个出口。   “尤其是抱着新生儿的,暂时不允许出去,务必拦下,检查相关出生证明!”   打完电话,她折返回到病房,安抚姜榆。   “姜榆别怕,可能邹婶子听错了,等会儿就把孩子抱回来了。”   姜榆紧紧揪着一颗心,控制不住在发抖。   她的宁宁,自己都没抱过几回,要是就这样丢了,她会疯的。   好在等了没多久,门口传来护士的声音:“回来了!回来了!”   姜榆迫切从床上下来,打开门一看,便瞧见邹婶子抱着孩子回来了。   邹婶子一愣,“这是怎么了?”   陈主任皱着眉头,不悦道:“你把孩子抱哪里去了?我们什么时候通知过要采血?”   邹婶子一慌,急忙解释:“是我听错了!对不住姜榆,我一直没注意,听岔了。”   姜榆连忙从她怀里接过孩子,心中还没来得及安定下来,她低头一看——   “这不是宁宁!”   邹婶子浑身一凉,手指不受控制颤抖起来。   “怎么会不是呢,这孩子我一直抱着,这就是宁宁!”   姜榆倏然抬眼,眸色锐利,在她脸上扫过。   “我再说一遍,这不是我女儿,她不是贺宁!我女儿呢?”   邹婶子咽了咽口水,控制不住脸上惊慌的神色。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就是你女儿!姜榆,孩子刚出生模样都差不多,你是不是记岔了。”   姜榆冷笑,“我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自己女儿都认不出来!邹婶子,我女儿呢?你把宁宁抱去哪里了?”   陈主任打量着襁褓中的孩子,刚出生的孩子确实差不多,但如果她记得不错,宁宁更白嫩一些。   而且宁宁身上,还有标志性的胎记。   陈主任解开被子,拿出孩子的左手一看,脸色阴沉下来。   “这确实不是宁宁,宁宁左手手背上有一颗红痣,她是我接生的,我再清楚不过!小黄,去通知保卫科,有人拐卖新生儿,任何一个抱着孩子的,都不准离开医院!”   这种事医院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邹婶子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双目失神,没想到第一步,就被揭穿了。   姜榆居高临下看着她,脸色冰冷。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孩子是你孙女吧?”   邹婶子浑身一激灵,不能承认!打死都不能承认!   “不是!她不是我孙女,她就是你女儿!你们都记错了,她就是宁宁啊!”   陈主任厉声一喝:“我接生过这么多孩子,从没记错过,这个孩子绝对不是宁宁!”   姜榆咬着牙,把孩子放下。   她不是圣人,实在没办法做到不迁怒。   “邹婶子,我自问待你不薄,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我告诉你,保卫科已经守住了医院每个出入口,哪怕你把我女儿送人,他们也出不去!”   “这件事我一定会报警!你知道人贩子判多少年吗?你有没有想过,你孙女才出生,就有一个人贩子的母亲和奶奶,她以后会受尽冷眼,被人耻笑!”   “你们都坐牢了,这个孩子怎么办?她以后就只能在福利院长大,当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第619章 你和公安说去   听到这里,邹婶子心理防线已经崩溃,她看着自家孙女,心头的懊悔与绝望交织在一起。   她就不该一时糊涂,答应易霞做下这种事。   姜榆冷眼看着她,“你家也有孙女,要是被人贩子拐到大山里,这辈子都出不来,你会是什么感受?将心比心,你们又怎么忍心这样对待别人的孩子?”   邹婶子惊慌失措,眼泪不受控制流了满面。   “我们没想过要把宁宁扔了,都是我一时糊涂,才想着要把两个孩子换了,让我孙女也享享福!都是我的主意,都是我的错,我儿媳妇什么都不知道!”   不多时,姜榆余光瞥见贺庭岳的身影,由远及近。   看见他怀里抱着的孩子,姜榆飞奔过去。   当看见孩子熟悉的面孔,她心中大定,抱着她哭了起来。   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感到后怕。   邹婶子突然抱起了自家小孙女,抬脚就想跑,被陈主任几个拦下。   她哀求道:“姜榆,宁宁已经找回来了,求求你,饶我一次行不行?”   贺庭岳抬眼,眼底的厉色,几乎要将邹婶子千刀万剐。   “我找到宁宁的时候,易霞正准备把她交给另一个人。你该庆幸,我女儿没事。”   邹婶子浑身一震,“不会的,我们说好了,只是把两个孩子换过来!”   贺庭岳淡声道:“这些话,你和公安说去。”   “你报警了!”邹婶子不可置信。   姜榆咬牙,“拐卖人口,我们当然要报警!”   邹婶子如遭雷劈,她儿子已经没了,她和易霞要是再受牵连,往后日子还怎么过。   她跪在姜榆面前,苦苦哀求。   姜榆抱着宁宁进了病房,看都没看她一眼。   没过多久,她便被赶来医院的公安带走了。   经过这一次,姜榆在这里极度没安全感。   “我们回家吧,我身体也没什么事,今儿就办出院。”   贺庭岳看向陈主任,得到了她的同意,才点头。   外面还在下雪,贺庭岳怕冻着姜榆和孩子,特地跑去和老爷子借了车。   老爷子大手一挥:“让小石送你们,你们要不直接来这边住,有徐阿姨在,也能好好照顾姜榆和孩子。”   贺庭岳脚步顿住,心里对老爷子感到不忍,却还是把真相告诉了他。   “爷爷,魏秀茹呢?”   老爷子一愣,“不知道,兴许出门了,好端端怎么突然问起她?”   贺庭岳冷声道:“您不知道,我却清楚。”   他找到宁宁的时候,易霞正要把孩子交给魏秀茹。   魏秀茹已经联系好人在医院门口等着,只等着把孩子到手,便会连夜离开北城,把宁宁卖到他和姜榆这辈子都找不到的地方。   作为主谋,魏秀茹正在派出所关着。   “爷爷,这里不是我的家。”   有姜榆和孩子在的地方,才是家。   直到贺庭岳离开,老爷子久久回不过神。   他怔怔地坐了下来,捂住了眼睛。   ……   贺庭岳开车带着姜榆和宁宁回家,这时整个家属院都要炸了。   姜榆请的保姆是个人贩子这件事,已经在大院里传开。   加上姜榆才回来,大家都赶忙拎着鸡蛋上门,看能不能探听到什么消息。   姜榆只说了个大概,这种令人不开心的事,她也不想多提。   姜婷混在人群中,只关心一件事:“那你是不是还要重新找一个保姆?”   姜榆瞥了她一眼,“我就算要重新找,也不会找你,你死心吧。”   姜婷气哼哼走了,嘴里嘟囔:“生了个丫头片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姜榆没搭理她,让徐丽华带着大家出去。   “等宁宁满月,我们再请大家吃酒。”   徐丽华连忙起身,招呼大家出门。   “姜榆才生完孩子,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大家都别在这儿杵着了,出去吧。”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些人,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徐丽华却去而复返。   “你再跟我说说那保姆的事儿。”   姜榆有些无奈,便把事情跟她说了。   她一拍大腿,“我就知道跟小贺那后妈脱不了干系,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姜榆睨着她,“不说这事儿了。”   反正有贺庭岳处理,想害她孩子的人,都会得到报应。   徐丽华怕她不高兴,不敢继续说,把话题引到孩子身上。   “你家这闺女可真白,像你呢。”   姜榆勾起唇角,“其实庭岳底子也是白的,听说我婆婆就很白。”   徐丽华问道:“孩子现在喝奶粉吗?你应该有奶了吧?”   姜榆嗯了声,“不多,不够她喝的,应该主要还是喝奶粉。”   她问过陈主任,有些人奶多,有些人,这都是正常的。   喝母乳和奶粉营养都够,不影响孩子成长。   徐丽华闭上嘴,这要是她儿媳妇,她一准会说几句难听话。   但眼前这是姜榆,她不敢。   “多喝一些汤汤水水,按理来讲,你营养应该够的。”   姜榆点点头,“营养够,大夫说正常的,我不强求,大不了多买几罐奶粉。”   小七他们几个经常往外地跑,回头让他们从内蒙带回来。   徐丽华还是忍不住念叨几句:“奶粉多贵呀,这孩子起码得喝半年呢!再说了,奶粉肯定没有母乳有营养,你要不找王茉莉帮忙喂一下,她奶水多,她儿子根本喝不完。”   王茉莉比姜榆早几天生,生了个儿子,把钱老太高兴疯了。   姜榆微微一笑,“我不差钱,医生也说了,喝奶粉也是一样的。”   徐丽华讪讪,“那行,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她走了之后,姜榆耳根子才终于安静一些。   到了晚上,有人踏着风雪而来。   打开门,姜榆还能听见外面呼啸的冷冽寒风。   “姨婆,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姜榆听见贺庭岳的声音,急忙撩开被子想要下床。   被进屋的姚香玲拦下。   “你别动,回头你冻着了,还得把寒气过给孩子。”   姜榆眼眶一热,“这么晚了,您过来做什么?”   姚香玲脱了大衣围巾,坐在一旁烤着手。   “我才听说你的事,实在放心不下,就过来了。也是我的不对,贸然把人介绍给你,却忘记要考究人品。”   姚香玲叹息,她和邹婶子其实是接触过的。   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   姜榆拉着她的手安抚:“姨婆,这怎么能怪您呢,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一开始也觉得她不错来着。”   姚香玲道:“正好这几日,我打算办退休来着,便来你这里带带孩子吧。”   “姨婆,你要是退休了,那就好好休息,带孩子多累呀。”   姚香玲抱着宁宁,爱得不行。   “你别管我,要是累了,我自然就不带了。她和你小时候倒是长得很像。” 第620章 你还记得何杏吗   姚香玲顺势在姜榆家里住了下来,正好姜欣学校放假,回南河村去了。   她做不了太多活儿,但帮着姜榆搭把手,洗洗尿布还是行的。   但姜榆还是觉得应该再请个人帮忙,哪怕不带孩子,做做家务也好。   让姚香玲一把年纪还给她做家务,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后来还是蓝饶萍过来看她的时候,给她介绍了一个人。   “那是我老家的姑姑,早年结过婚,后来守了寡,就没再婚。先前一直都是住在侄子家里,现在年纪大了,遭人嫌弃,总想着搬出来。”   她本来想拜托蓝饶萍在厂里找个工作。   可她年纪大,厂里暂时没有适合她的岗位。   “她虽然是乡下人,但人还是很讲究的,又是孤家寡人,绝对不会发生之前那种事。”   姜榆笑了起来,“我自己就是乡下人,我还能嫌弃她的出身不成?只是萍姐,我得见过人之后才能做决定。”   蓝饶萍笑着点点头,“那是自然,我会让她先过来一趟。”   说着,她往外面看了一眼。   “小禾,你不进来看看小宝宝吗?”   姜榆一愣,解决了焦宗耀的事之后,她倒是忘了丁禾的事。   看样子梁队长没有揭穿丁禾。   也是,焦宗耀出事后,梁队长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情搭理丁禾的事。   “就让她在外面吧,她在我面前也不自在。”   蓝饶萍敏感地察觉到她话里有深意,难免多想。   “姜榆,这是什么意思?”   姜榆和她对视,坦言:“她心虚,在我面前当然会不自在。”   蓝饶萍张了张口,竟然没有勇气问出心里的疑问。   “萍姐,你是聪明人,有些话我就不多说了,免得做这个恶人。”   蓝饶萍眨了眨眼,眼睛有些酸涩。   她其实早有感觉,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个美梦,最终还是被戳破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   蓝饶萍起身走出去,丁禾就在门口等她,神情忐忑。   “小禾,回家吧。”   丁禾偷偷看着她,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不对劲,心头稍稍松了几分。   才走出胡同,蓝饶萍便停下了脚步。   “我会资助你读书,直到小学毕业,等你满十六岁,给你找个厂子上班,以后就不要跟着我了。”   蓝饶萍语气没有起伏,好像就只是和她闲聊。   但说出的话对丁禾来讲,却像是晴天霹雳。   “妈……”   “不要再这样叫我,你明明知道,你不是妮妮。”   蓝饶萍闭上眼,就像是黑压压的乌云落在心头上一般,沉得难受。   “丁禾,看在我们做过一场母女的份上,你欺骗我的事,既往不咎。”   丁禾闭上眼,落下两行泪。   “我不能真的当你女儿吗?”   “对不起,不能。我有女儿的,我不想让任何一个人顶替她的名字。”   丁禾满眼凄楚,言辞恳切:“可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我只有你。我不和妮妮抢,我就想有个家人,不可以吗?”   蓝饶萍回头看她,“你根本没有失忆,对吗?”   丁禾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没有。”   蓝饶萍皱着眉,“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丁禾张了张口,迟疑片刻,道出令蓝饶萍都感到吃惊的真相。   她是余兰最后生的那个女儿,前面几个都被埋了,只有她活了下来。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把她留下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把她养这么大。   但她确确实实活下来了。   “后来,好多公安过来了,他们把整个村子都抄了,男人都被抓了。我是女的,他们自动把我划分为受害者。我怕坐牢,就没否认。又怕他们问我是哪里人,我说不出来,就说自己失忆了。”   至于为什么想跟着姜榆来北城,是因为她只知道北城。   “我知道这里是首都,很多人都想来,我也想来看看。”   “余兰……”蓝饶萍失神想着。   是那个从国棉厂离开,后来又和范达喜结婚的余兰?   “你有没有告诉过她?”   丁禾摇摇头,冷淡道:“我的出生,是她耻辱的印记,她如果知道了,只会更痛苦。”   蓝饶萍听得心里难受,这个孩子太清醒,也太冷漠。   不过在那样的环境长大的孩子,能正常到哪里去呢。   “小禾,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能再让你跟着我。”   丁禾低下头,“你会给我安排住的地方吗?”   “会,我说过,我会继续资助你上学,直到你出来工作。”   丁禾点点头,“这就足够了,谢谢你,蓝阿姨。”   蓝饶萍转身离开,丁禾没跟上去,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你还记得何杏吗?”   蓝饶萍顿住脚步,诧异地回过头。   “什么?”   丁禾淡声道:“何杏,她跟我在同一个班级读书,我听说她小时候走丢了,现在也在找她的家人,她跟你长得很像。”   何杏这张脸,乍一看,没有人会和蓝饶萍联想到一起。   但丁禾有一次突发奇想,蒙住了她的双眼,只看下半张脸。   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己看何杏的时候,会觉得她眼熟。   “何杏……”蓝饶萍喃喃自语。   她脑海中浮现何杏那张脸,是了,她第一次见何杏,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匆匆忙忙转身,再次跑回去寻姜榆。   何杏和姜榆都是从南河村出来的,姜榆肯定知道。   蓝饶萍突然问起何杏,把姜榆也惊了一跳。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萍姐,你是觉得杏儿就是妮妮?”   蓝饶萍苦笑,“我不知道,但是万一,万一她就是呢?”   姜榆不敢胡乱猜测,怕让她又空欢喜一场。   她只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和蓝饶萍说了。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都是何杏奶奶告诉我的,她老人家已经不在了。我听说医院可以验血型,萍姐你可以去试试,虽然不一定准确。”   蓝饶萍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已经错误太多次,现在只想更谨慎一些。   “我知道了,我会去派出所核实。谢谢你,姜榆。”   姜榆笑笑,“等确定她就是妮妮,你再来感谢我。”   蓝饶萍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如果她是,你就是我们娘儿俩的恩人。”   姜榆有些无奈,却也理解她的心情。   “不过萍姐,你怎么会突然想起何杏?”   蓝饶萍敛起笑容,垂眸道:“丁禾告诉我的,她觉得何杏跟我很像。”   姜榆恍然,也觉得意外。   “我先走了,你好好养身子,等你坐完月子回来,年后厂里大概想让你往上升一升。”   姜榆扬眉,对这个消息并不惊讶。   隔天,王美丽竟然过来了。   她的出现实在难得,但大院儿的都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 第621章 抓紧再怀一个   姜榆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儿,不想把负能量传递给宁宁,因而有在刻意收着自己的脾气。   王美丽过来,只要没说出格的话,她都能忍耐。   “你也真是的,生了孩子怎么不往家里递个信儿,我是你亲妈,总得过来看看。”   姜榆脸色淡淡,“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   王美丽噎了下,想到上次举报姜野的事,心里到底有些心虚。   可那也是因为他们姐弟俩不做人!   “姜榆,我听说你要请人带孩子?”   姜榆嗯了声,抬眼看她。   “你想说什么?”   王美丽咽了咽口水,“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都要给钱,你还不如把钱给我,我过来帮你带宁宁。”   姜榆冷淡地拂开她的手,“不用,我这里有人帮忙,用不着你。”   王美丽对她的态度感到不满,“别人还能有我这个亲妈仔细吗?我好心来帮你,你还拿乔起来了。”   姜榆嗤然,“亲妈?你要是不说,我还不知道你是我亲妈。孩子看够了就走吧,别杵在这儿了。”   王美丽对她的逐客令充耳不闻,问道:“你生了个闺女,小贺有没有说什么不中听的话?”   姜榆不解,“他为什么要说不中听的话?”   “当然是因为你生了个闺女啊!我当初头胎生了你和姜婷,被你奶奶念叨了半年,就连坐月子的时候,连个鸡蛋都不让吃!你爸虽然嘴上不说,可他也不高兴的。男人嘛,都想要传宗接代的儿子,生了女儿肯定会不高兴的。”   姜榆脸色冷下,“这种脏的臭的,不要在我女儿面前说。宁宁是我和她爸爸的宝贝,没人敢在我们面前说难听话。”   王美丽啧了声,“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你看茉莉生了个儿子,她婆婆高兴了,现在对她多好。别怪我没提醒你,抓紧调理调理身子,再怀一个。”   姜榆耐心告罄,指着门口。   “给我出去,你说的话我不爱听,以后也不必过来。”   王美丽恼怒不已,“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那你就当我不识好歹吧,以后养老金我会叫别人送过去,没事就别过来了。”   姜榆这绝情的模样,真真叫王美丽伤心了。   她不仅伤心,还觉得委屈。   “我不就劝了你两句,你不爱听,我不说就是!”   “你爱说不说,反正别往我跟前说,出去!”姜榆语气凌厉了几分,吓得王美丽一激灵。   她不敢多留,骂骂咧咧跑了出去。   才跑出来,就遭到林红霞的嘲笑。   “哎哟这不是亲家母嘛,被你女儿赶出来啦?”   王美丽和她本来就不对付,听见她阴阳怪气,直接啐了一口。   “老虔婆,活该你家断子绝孙!”   林红霞最受不得别人提这件事,蹭的站起身,怒瞪着她。   “你再说一遍!”   王美丽哼了声,“你儿子不能生,还用得着我说!”   姜婷气急败坏,赶忙跑出来拦着。   “妈,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王美丽双手环胸,“我可没搭理她,是她自个儿犯贱,非要送上来让我骂。”   她正心情不好呢。   钱老太听见动静,暗戳戳在门口张望。   “茉莉她姑,吵吵嚷嚷做什么,还是早些让姜榆再怀一个,再生个儿子,不就啥烦恼都没了。”   王美丽就是因为这个才被姜榆赶出来,心情正不好呢。   谁知林红霞立马接话:“我呸!你以为儿子是那么好生的?也不是人人都有生儿子的命!我看姜榆不行,她命中注定无子,再生也是个女儿!”   王美丽撸着袖子和她对骂:“就算生女儿,也总比你儿子强,你儿子连个女儿都生不出来,就是个废物!”   士可忍,孰不可忍,林红霞忍无可忍,三两步跑过去和王美丽掐起了架。   钱老太见状,连忙上前几步,还不忘煽风点火。   “你们俩这是做啥,这还是亲家呢,搁一起扯头花,说出去多难听啊。老林,你别放在心上,茉莉她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再说了,她也没说错呀,你儿子本来就不能生。”   钱老太抓着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说。   “不过姜榆这面相,看着确实没生儿子的命,闺女也好,往后找个男人招赘不就行了。”   王美丽听得烦躁,转头推开林红霞,薅住了钱老太的头发,啪啪几个耳光下去。   “贱人,我让你多嘴!让你多事!有个孙子了不起是吧,看我不拔了你的舌头!”   她和林红霞开始一致对外,逮着钱老太一个人打,打得她哀叫连连。   最后还是徐丽华怕她们把钱老太打出个好歹,才开口拦了下来。   钱老太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撒泼不起来。   “赔钱!她们把我打成这样,必须赔钱!”   王美丽再次攥起了拳头,“钱没有,但我可以再揍你一顿!”   徐丽华摆摆手,“谁叫你嘴贱!你不说那些话,她们能打你吗?”   钱老太嘴硬道:“我又没说错!”   不过到底还是害怕了,她没敢再和王美丽杠,灰溜溜跑走了。   姜榆全程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做理会。   她看着熟睡的宁宁,心里无比平静。   她和贺庭岳早就说好,只会生一个。   宁宁这辈子就是她唯一的孩子。   姜榆拉着她的小手,心口涨得满满的。   到了晚上,贺庭岳回来。   “我听说,岳母今天过来了?”   姜榆点点头,“来了一趟,说了几句话又走了。”   贺庭岳虽然没听见,猜也能猜到,王美丽说话不会好听到哪里去。   他放下宁宁,转而抱住了姜榆。   “不用理会他们。”   姜榆环住他的腰身,扯开唇角笑。   “我才没那么蠢,把那种话放在心里。”   贺庭岳轻抚着她的头发,“你当然不会,只是我听人说,刚生完孩子的女人情绪不稳是正常的,我怕你不高兴。”   这时候情绪敏感,一下不高兴就会钻牛角尖,很容易出问题。   姜榆笑吟吟道:“那是旁人,我现在每天都高高兴兴的。要是能让我洗个澡,再洗个头,我就更高兴了。”   从她生完心心开始,到现在已经一周过去,她觉得自己都快发酵了。   好在是冬天,这要是夏天,就更难受了。   贺庭岳对她心软,肯定愿意纵着她,问题是有姚香玲看着。   “媳妇儿,再忍忍吧。”   姜榆嘟着嘴,“你闻闻我的头发,都馊了!”   贺庭岳当真闻了闻,“没有,还香得很!”   姜榆瞪了他一眼,“瞎说八道!就算是香的,可我难受呀!都快长虱子了!”   贺庭岳见她难受,愈发心疼了。   她生孩子受了苦,他恨不得任她予取予求。   “等姨婆睡了,我出去打水,偷偷给你洗,就在屋里洗,成吗?”   姜榆抱着他吧唧一口,高兴得不行。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第622章 比我爸还担心她   姜榆出月子那天,刚好是宁宁的满月酒。   他们都不想闹得太隆重,只在大院里简单摆了几桌。   但来的人远比姜榆想象中要多,院子里几乎要挤不下。   有些人是不请自来,人家如此热情,姜榆哪里好不让人坐下吃杯酒。   以至于足足加了好几张桌,才勉强坐下。   往来恭贺声中,贺宁这个小主角睡得特别踏实,两耳不闻窗外事。   倒是把姜榆忙得够呛,脸都笑僵了。   老爷子当众塞给姜榆一个大红包,沉甸甸的,特别鼓。   这一个红包,足以表明他对这个重孙女有多重视。   姜榆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倒是同行的贺经义,看着像是对她极度不满。   还有贺钧道和褚云美的眼神,恨不得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贺家这些人,除了老爷子,可以说没有一个是真心过来贺喜的。   酒席散去,余下一片狼藉,姜榆请人帮忙收拾。   老爷子喝了不少酒,先行一步离开,余下贺经义三人,则是等着找机会和姜榆说话。   姜榆忙前忙后,根本没空搭理他们。   最后还是褚云美沉不住气,率先开口:“姜榆,这么多长辈在这里等着,你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大礼貌?”   姜榆笑了声,“你头一次知道我没礼貌吗?”   褚云美气结,憋着一口气,偏偏拿她没办法。   来之前她就知道,今天过来是有求于人。   贺经义沉声道:“你不如先说说,要怎么样才可以放了你魏阿姨。有条件你就提,我都可以满足。”   姜榆勾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一个人贩子,你要我放过她?我要她死,你进去刀了她呗。”   贺经义脸色黑了下来,魏秀茹坐牢这件事,暂时还没外传。   但一旦传出去,“人贩子”这个标签就会扣在她头上摘不下来的。   在外人眼里,他和魏秀茹是一体的!   魏秀茹名声不好,他能落得着什么好?   “你魏阿姨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谁叫你之前对她不恭敬,她的手段才激烈了一些。”   姜榆冷冷听着他颠倒黑白。   “贺经义同志,我女儿之所以还能安安稳稳在我和她爸爸身边,靠的是我们警觉,不是魏秀茹手下留情!但凡我们没找到她,我女儿现在已经被卖到了大山里,这辈子都出不来。”   姜榆缓步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和他对视,眉目凌厉。   “你知道被拐卖到深山的女孩都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吗?你哪怕没经历过,也该看过新闻吧?掉进了狼窟,她不再是个人,只是一个生育工具,生了一个又一个的孩子,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她冷眼看着贺经义,嗤笑一声。   “饶是你不想认,可贺宁也是你的亲孙女,畜生尚有护犊之情,你却没有。”   “贺东齐要是被卖去当鸭子,你还觉得这个玩笑好笑吗?”   贺经义恼羞成怒,“你说的那些事,不都没有发生吗?宁宁好好在你身边,她根本没出事!哪怕魏秀茹真有什么坏心,也没得逞,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话已至此,姜榆知道自己和他话不投机,根本没必要多说。   “你说我咄咄逼人,那就当我是好了!像魏秀茹这般,随时可能伤害我女儿的人,我肯定不会放过她的。别说她,就算是你,我也照样会把你送进去。”   贺庭岳终于送完最后一位宾客,从外面走了进去。   他瞥了贺经义一眼,冷道:“枉你还是一名军人,竟然妄图包庇拐卖孩童的人贩子,我还是高估了你的底线。”   那眼底的轻蔑,叫贺经义如同针扎似的难受。   贺庭岳这眼神,像极了卫白筠。   当初魏秀茹带着贺东齐出现,卫白筠没有伤心,眼里只有冷漠和蔑视。   就像他只是个人品低劣的垃圾。   魏秀茹虽然出身和人品都不如卫白筠,但她愿意伏低做小,在他面前从不会高高端着。   “她是做错了事,可她好歹是我的妻子,也是你的后妈!”   贺钧道跟着劝说:“庭岳,都是一家人,魏秀茹出了事,对你也没好处。”   贺庭岳扬眉,“小叔瞧着,比我爸还担心她。”   姜榆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贺庭岳一语中的,叫对面三人都变了脸。   尤其是褚云美,先前为着那九千块钱,她对魏秀茹已经极度不满。   女人的第六感是最准的,她总觉得贺钧道和魏秀茹之间,好似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她明明有了怀疑,却不敢深想。   贺钧道的心虚化为怒气,斥道:“你既喊我小叔,就该知道我是长辈,这种玩笑能随便开的吗?”   姜榆凉凉道:“既然是玩笑,大家都不会当真,小叔何必恼羞成怒呢。”   贺钧道还没开口,褚云美先驳斥了姜榆的话。   “这话无礼,任谁听了都会生气,开玩笑也得有个度!”   姜榆听见她的话,颇像是在自欺欺人。   “你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与我无关,酒席都散了,麻烦几位也离开吧。”   贺经义有些急了,“可你魏阿姨的事……”   姜榆神色冷然,“你再提一句,我就想办法再往魏秀茹的头上扣多几条罪名。”   “你敢!”贺经义大怒。   姜榆毫不畏惧和他对峙,“你大可试试。”   最终争执的结果,自然是贺经义愤然离去。   贺钧道虽然收敛了情绪,姜榆却依旧察觉到了他的无奈和头疼。   他对魏秀茹的关心,似乎已经超过了小叔对长嫂的界限。   时隔许久,姜榆原本已经把袁佳茵的事抛在脑后。   如今却不得不再想起。   袁佳茵和贺东齐拥有同一款观音吊坠,贺钧道对魏秀茹的在意,总不可能都是巧合。   她看了一眼贺庭岳,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就是贺家的惊天丑闻。   老爷子要是知道,怕是会大受打击。   姜榆能想到的事,贺庭岳自然也心领神会。   “别管他们的事了,好好过咱们的日子。”   姜榆已经出月子,也差不多该要复工,不能继续偷懒了。   这天,蓝饶萍带来了一个人。   这人便是她在老家的姑姑,穿着不如何,但胜在干净整洁,瞧着就是个讲究人。   “婶子多大年纪了?”   蓝婶开口道:“今年刚刚五十。”   她说话不疾不徐,听着也不是个咋呼人。   初次见面,姜榆对她印象不错。   “我这里包吃住,一个月25块钱,要是以后做得好,还能再加,你要是愿意的话,先留下来试试看。”   蓝婶喜不自胜,她原先还怕自己寒碜,姜榆看不上眼呢。   “我愿意的!我无儿无女,孤家寡人的,只要你不嫌弃。”   姜榆笑了起来,“那就这么说好,你住那间房,对门是主卧,隔壁是我姨婆在住。等我复工,姨婆会在家里帮忙带孩子,你帮她分担家务就好。”   蓝婶原以为自己顶多就占个杂物间,没想到姜榆给她的房间很宽敞,还带着一个衣柜和斗柜。   这可比她在乡下不知好多少倍。   她坐在炕上抹泪,要不是有蓝饶萍这个侄女惦记着她,她估摸着得被人磋磨死。 第623章 你又有多少教养?   姜榆没急着复工,而是在家里观察了蓝婶几日。   实在怪不得她防备心重,而是邹婶子的事,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几日下来,她发现蓝婶确实不错。   手脚勤快,她也会给姚香玲搭把手,但从不轻易动孩子。   大概是蓝饶萍先前提醒过她,她确实很有分寸。   “你抓紧去复工吧,厂里都等着你呢。”姚香玲催促道。   蓝婶闻言,转过头来。   “我听萍儿说,姜榆年纪轻轻,很有能耐,已经是厂领导了呢。”   姚香玲与有荣焉,笑着点头。   “这孩子有能力,运气也好。”   实力运气兼备的人,可不多得。   姜榆想着反正家里有姚香玲看着,便决定明天就去复工。   出了月子,她除了身材比先前丰腴几分,一切如常,甚至气色还好了一些。   吴金顺在姜榆的力荐之下,暂代副科长一职,但厂里迟迟没出通知让他转正。   趁着去厂办报到的功夫,姜榆再一次和郑厂长提及这件事。   郑厂长道:“太多人盯着这个位子了,我倒是想听你的意见,直接把吴金顺转正,但他没有足够亮眼的成绩。”   姜榆道:“他在宣传科多年,功劳其实很多,只是光芒不够耀眼,才容易叫人忽视。吴哥再怎么样,也比空降的人要好吧?”   郑厂长叹气,“你不明白,这次你回来,我和钱主任提了,要把你调到三厂。你要是走了,你的位置毕竟是由副科长来接。”   因而吴金顺要是升上去,没多久就能升正科,可不就惹人眼红了。   姜榆有些烦躁,“也就是说,吴哥就算要升,也得等到上面指派的人先接我的位置?”   郑厂长摇摇头,“还得更晚。”   因为任何人刚进宣传科,都不可能直接升正科。   得先从副科过渡,姜榆也得缓一缓,才能继续往上升。   姜榆叹气,“那行吧,我先回去了。”   她就要起身,又被郑厂长喊住。   “你先等等。”   他从抽屉拿出一沓信件,这些都是焦宗耀先前拦截的,姜榆和秦昀岸的通信。   “这些信我都看了,内容并无不妥,但我见你在和这位秦同志探讨化纤制作?”   姜榆点点头,事无不可对人言,在郑厂长面前也很坦诚。   “师兄之前提过,可以来内陆投资建厂,他有资金有技术,愿意帮助我们建立化工基地,但国内近来似乎没有引进外资的相关政策。”   因而他们也只能想想,无法付诸实践。   郑厂长双手一拍,激动道:“你先和秦同志商量商量,再等等,以后会有的!”   他身居高位,对国家各方面的政策较为敏感,已经能感觉到从去年年底开始,各方面都在松动。   他有预感,国家要变天了。   “姜榆,要是化工基地能成立,对国内纺织工业而言,又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姜榆正因为明白这一点,不然也不会费这么多心思,和秦昀岸掰扯这么多。   要知道,她这些信想要寄到港城,从而再到秦昀岸的手中,中间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   结果还被焦宗耀拦截了这么多信件。   先前没扇焦宗耀几个耳光,真是便宜他了。   “好了,我就随口问问,你先回去工作吧。”   姜榆应了声,起身走了出去。   回到宣传科,蔡晓乐眼前一亮。   “姜榆,你今天复工啦!”   姜榆笑了笑,“是,今天复工。”   她扫了一眼办公室,宣传科加起来才三个人,这人好像有些少了。   “晓乐,等会儿和人事科说一声,就说我们宣传科得招两名干事。”   蔡晓乐连连点头,“我也觉得,这段时间就我和吴哥两个人,无聊死了。”   姜榆白了她一眼,“无聊就多看书,丰富自己的文化知识。”   蔡晓乐被鲁冰老师带过一段时间,在播音上还挺有天赋。   如果她以后有机会,能上大学精进,未必没有发展。   蔡晓乐吐了吐舌头,笑嘻嘻跟着她进办公室。   “我妈催着我生孩子呢,我现在都烦死了。”   她享受二人世界,要是有了孩子,连个清净都没有。   姜榆道:“你才结婚,倒是不着急。”   蔡晓乐在她这里找到了共鸣,“是吧,你也觉得我不用着急对吧?”   “你和六子年纪又不大,再玩两年,想好再要孩子。孩子不是宠物,不是给口吃的就行。一旦有了,就得做好承担责任的准备。”   蔡晓乐深有所感,赖六子倒是没意见,一切都听她的。   如果她想晚点再要,他自然也会配合。   “何杏现在怎么样?”   先前蔡慧芳那样对她,蔡晓乐心里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愧疚。   “之前在上学,现在放寒假了。”   蔡晓乐顿了顿,问道:“她在哪里过年,要是没地方去,来我家吃顿饭吧。”   她有心补偿何杏,却又怕自己的做法不妥,会给她留下二次伤害。   姜榆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笑了起来。   “我没在心里怪过你,何杏那孩子也不会,蔡阿姨的做法我理解,人之常情而已。而且,她今年过年应该要和自己的家人一起过。”   蔡晓乐愣住,惊愕道:“什么家人?”   姜榆简单提了两句:“蓝厂长不是一直在找女儿吗?何杏好像就是,目前还没确定,等公安局结果,但八九不离十,你先别往外说。”   蔡晓乐惊呼:“这也太戏剧化了!可不是说丁禾?”   “丁禾是误认,她不是,但看在她无家可归的份上,蓝厂长还是资助她上学。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本就如此。”   姜榆心里也颇为感叹,这正说明蓝饶萍和妮妮是母女缘分在的。   蔡晓乐叹道:“多好呀,相隔多年,她们母女终于重逢了。”   蓝饶萍正式和何杏相认,是在除夕的前一天。   派出所四处打听调查,确认了何杏被她父母捡到的地点和时间,就连她小时候走丢时穿的衣物都确认了一遍。   经过比对,确定何杏是妮妮的概率超过九成。   何杏听到这个消息,怔怔地站在原地,好似丢了魂魄一般。   她已经做好了孤身一人的准备,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再与亲生母亲相认。   她无助地看向姜榆,想要寻求她的庇护。   “姜榆姐……”   姜榆握住她的手,劝慰道:“别怕,你之前就知道,你另外还有家人的,不是吗?杏儿,你的亲生父母没有不要你,你说是意外走丢的,这些年,萍姐一直在找你。”   何杏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楚是欣喜多一些,还是震惊多一些。   蓝饶萍虽然激动,可还是竭尽全力克制自己。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一时间难以接受,那我们先认识一下好吗?”   何杏怯怯地看了她一眼。   蓝饶萍朝着她伸手,哽咽道:“我叫蓝饶萍,在国棉厂任职,是你的……妈妈。我找了你很多年,我不知道原来你离我这么近!我但凡多往四处走走,兴许早就遇见你了。”   何杏捂着心口,不知是不是被她的情绪感染,眼眶发热,心里酸酸的。   她缓缓伸手,搭在蓝饶萍的手心。   “我叫何杏。”   蓝饶萍捂着嘴泣不成声,没控制住自己,把她拥入怀中。   她抱得很紧,何杏甚至觉得骨头都疼了。   可蓝饶萍的怀抱,让她觉得很踏实。   她不了解眼前这个“妈妈”,但何杏能感受到,她此刻表露出来的情绪,是真心的。   等她们哭了一会儿,姜榆才说道:“萍姐,还是先回去吧。”   蓝饶萍回过神,才松开何杏,草草擦了下眼泪。   “妮妮……不,你现在叫杏儿是吧?你是想继续住在姜榆姐的房子里,还是跟我回家?”   何杏一愣,“我能自己选吗?”   蓝饶萍苦笑,“我当然希望你能跟妈妈回家,但咱们还不熟,我尊重你的选择。”   何杏思索片刻,“我想今年先和姜榆姐过年,等过完年,再搬到你那边,可以吗?”   她这个决定,已经让蓝饶萍受宠若惊,再一次落下了眼泪。   “你愿意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吗?”   何杏点点头,“你不是我妈妈吗?我奶奶生前,最希望我找到自己的家人,我现在找到了。”   姜榆见蓝饶萍还想哭,塞给她一张帕子。   “萍姐,你再哭下去,仔细吓到何杏。”   蓝饶萍这才勉强止住了眼泪,“对不起,我是太高兴了。”   姜榆见时间还早,便主动提起:“今年过年,何杏还没买衣服呢,萍姐不如带她出去逛逛吧?”   何杏连忙拒绝:“姜榆姐给我买了好些衣服,我现在不缺衣服穿。”   蓝饶萍现在正是恨不得连心肝都掏出来给她的时候,别说一套,她要是有能耐,整个百货大楼的衣服她都要买下来。   “你姜榆姐买的,和妈妈给你买的怎么一样,那是她的心意。你也给妈妈一个,表达自己心意的机会,好吗?”   何杏不忍心拒绝,点了点头。   姜榆正好有空,便跟着她们一同去百货大楼逛逛。   蓝饶萍牵着何杏舍不得放手,脸上难掩喜色,恨不得昭告天下,让全世界都知道这是她的女儿。   何杏印象中没有“妈妈”这个角色的存在,奶奶再好,和母亲还是有所差别。   蓝饶萍的掌心厚实温暖,像一棵大树,能为她遮风挡雨,让她依靠。   三人来到百货大楼,蓝饶萍先挑了一些布料,都是给何杏做衣裳用的。   姜榆也买了一些,她想给宁宁做小衣裳。   她才掏出钱,就被蓝饶萍拦住。   “我来,我还没给小宁宁送过什么东西呢。”   姜榆知道她有心感谢自己,便没和她争。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买了布料,蓝饶萍犹觉不够,又带着何杏去成衣店。   何杏这才见识到她的疯狂,恨不得让她把店里的衣服都试一遍。   光是棉袄,都给她买了三件。   何杏都被她吓到了,有些惶恐。   姜榆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你不知道,她为了找你,真的折腾得半条命都要没了。好不容易把你认回来,就让她发泄一下吧。她工资高,这些算不得什么。”   何杏点点头,“我知道的。”   蓝饶萍给她挑衣服的功夫,姜榆见到了蔡慧芳。   蔡慧芳面无表情走了过来,其实她在旁边已经看了有一会儿。   瞧见蓝饶萍给何杏买衣服,姜榆就在一旁看着不阻止,还乐见其成的样子。   蔡慧芳觉得自己是长辈,总得过来教教不懂事的晚辈。   “真巧,你们也来买衣服?”   姜榆不怎么想搭理她,但看着赖六子和蔡晓乐的面上,也不好不搭理。   “蔡阿姨,怎么没在家里准备明晚的年夜饭。”   蔡慧芳笑道:“有六子,我今年总算能轻松一些。”   她目光一转,落在了何杏身上。   “姜榆,何杏还是个孩子,可你年长她好几岁,总该明白一些道理。”   姜榆一愣,“蔡阿姨这是什么意思?”   蔡慧芳板着脸,“我知道你可怜何杏,这孩子确实可怜,可也不能带着她四处蹭东西,博取同情。这样贪便宜,往后容易走弯路。”   何杏脸色微变,这种说教的话,她先前住在赖六子家的时候,就没少听。   蔡慧芳其实打心眼里看不上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含鄙夷,让人特别难堪。   姜榆瞧着何杏的手,佯装不解。   “蔡阿姨的话,我是真的听不懂,我们怎么装可怜博同情,又怎么贪便宜了?”   蔡慧芳眉头皱起,扫了一眼蓝饶萍。   “我刚才亲眼瞧见,蓝厂长在给何杏买衣服,买了还不少,你总不能说是我看错了吧?”   姜榆摇头,“那倒没有,萍姐确实在给何杏买衣服。”   “那不就是了,占便宜占到蓝厂长头上,你也太不知分寸了。何杏,阿姨少不得也要多教教你。你大约是从乡下来的,以为有便宜可贪,就只管收下,但凡一个有教养的孩子,都不会做出这种事。”   蔡慧芳义正言辞,自以为站在正义的角度,谴责着何杏。   她现在只觉得,幸好姜榆把何杏带走了。   这种人要是真留在家里,指不定以后就赖着不走了。   何杏咬着唇,反驳:“我从小没爸没妈,当然没教养。但蔡阿姨,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自以为是责骂我,你又有多少教养?” 第624章 偏见   何杏不是爱掐尖的性格,这一回没忍住,也是因为蔡慧芳欺人太甚。   蔡慧芳更没想到她竟然敢反驳,当下怒气翻涌。   “我哪句话说错了?姜榆,你就这样干看着?她好歹是你带来的人,又在六子家里住过几天,这要是换了旁人,我才没功夫教她。”   姜榆拍拍何杏的手背,以作安抚。   “蔡阿姨,你说的话确实不妥,何杏在六子家住过几天,又不是卖给你家的丫鬟,她有自己的家人长辈,轮不到你来教。”   蔡慧芳自取其辱,怪不得她出言不逊。   姜榆正色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占便宜,连前因后果都没弄清楚,就急着往何杏头上扣罪名,我都不明白何杏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耿耿于怀,对她有这么大的偏见。”   蔡慧芳当然不承认自己狭隘,气愤不已道:“我什么时候对她有偏见了?现在的年轻人,难道一句话都说不得了?”   这时,蓝饶萍走了过来。   “杏儿,吵什么呢?”   蔡慧芳抢先一步开口:“蓝厂长,我们可不是吵,何杏先前在我家住过几天,我过来和她说几句话,她这孩子也是烈性,一句都说不得。”   何杏急红了眼,想和蓝饶萍说明事情缘由,却不知从何开口。   蓝饶萍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笑问:“不知道这位同志和我女儿说了什么?也让我这个当妈的听一听,要是杏儿不对,我肯定让她道歉。”   蔡慧芳震惊不已,瞠目结舌。   她张了张口,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何杏头一回感受到有妈妈撑腰的感觉,暗暗挺了挺胸。   “她……她说我没教养,装可怜博同情,还占你便宜。”   蓝饶萍脸色一冷,“这位同志张口就来,用最恶毒的心思去揣测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就是有教养的表现吗?”   蔡慧芳支支吾吾,脸色涨得发青。   她还从来没有被人堵得哑口无言过。   “我……我也不知道她是……”   姜榆冷声道:“你不知道,为什么不问呢?你连问都没问,张口就是责骂,这不是偏见是什么?蔡阿姨,何杏在六子家住过几日,如果实在让你觉得介怀,我跟你道歉,我应该拦着六子把人带回家的。”   蓝饶萍就更直接了,掏出五块钱,塞进蔡慧芳的手中。   “这五块钱,就当是我女儿在你家的住宿费,要是不够的话,回头你算一算,我再补给你。以后麻烦这位同志注意言行,不要随意斥骂别人家的孩子。”   蔡慧芳捏着手里的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蓝饶萍说的话,她竟一句都反驳不出来。   只好低声说了句“对不起”,逃也似的跑了。   蓝饶萍转头看向何杏,拍拍她的脑袋。   “在她家里住的那几天,受了不少委屈吧?”   何杏摇摇头,“六哥和嫂子对我还是很好的,不过他们都很忙,经常不在家,蔡阿姨就……”   好在只住了几天,姜榆就来接她了。   在东民巷住的这段日子,她还是很高兴的。   尤其是贺飞燕还是她的老师,对她很照顾。   “走吧,先送你回去。姜榆,我少不得要厚着脸皮,明晚去你家蹭个年夜饭了。”   姜榆爽朗一笑,“我非常欢迎,只要您不嫌我家人多。”   今年过年,小七几个肯定也是要在家里过年的。   蓝饶萍先陪着何杏回了东民巷,姜榆自然直接回家。   往年过年是不放假的,但今年厂里开了特批,明天休假一天,让大家都能吃一顿团圆的年夜饭。   小七他们就更不用说了,早在几天前贺庭岳便让他们把手头的事情收尾,让他们准备过年。   今天他们都过来给姜榆送年货,顺便帮忙大扫除。   “这是什么?”姜榆指着那个发出腥味的袋子。   铁头连忙说道:“嫂子,这是一些海鲜干货。你瞧,这是鲍鱼干,这是鱿鱼干……”   姜榆拾起其中一个鲍鱼,她只听说过,这还是头一回见。   “怎么吃?”   “红烧,炖着吃都好吃。”   姜榆有些不大信,闻着有点腥。   小七道:“晚上让岳哥做,肯定好吃,嫂子你信我。”   姜榆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们都不回家,往家里打了电话吗?”   小七撇撇嘴,“我没什么好说的。”   铁头则是说自己写了信,另外两人纷纷点头。   姜榆拍拍小七的脑袋,没说什么。   “今年只是个开始,等明年继续努力,你们该回家的都回家,和家里人团聚去。”   小七嘟囔:“我可不走!”   姜榆拍了下他的脑袋,“也没让你走。”   次日是除夕,大家风风火火准备过年。   姜榆一家子都在擀面皮,准备包饺子。   几个大老爷们手笨得很,得姚香玲挨个教。   包得千奇百怪,瞧着跟四不像似的。   “嫂子,等饺子好了,我能不能给我朋友送点?”小七问道。   姜榆一顿,“哪个朋友?”   “就上次你见过的那个,丁禾。”   姜榆点点头,“当然,你想送多少送多少。”   小七嘿嘿傻笑,“不用太多,她吃不了多少。”   他就是想把自己亲手做的饺子,给她尝尝。   丁禾的事,姜榆心里很清楚。   对这个孩子,她生不出喜欢,可也不讨厌。   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她不住原来的地方,你要送的话,我重新给你一个地址。”   小七一愣,“嫂子你怎么知道……”   姜榆睨着他,“你别管我怎么知道,只管送过去就是。”   原以为小七送完饺子就该回来,没想到他直接把丁禾带了过来。   言辞恳切看着姜榆:“嫂子,她就自己一个人过年,我们能不能让她一起吃年夜饭。”   姜榆:“……”   你都把人带来了,再问我行不行?   丁禾往小七身后缩了缩,“要不还是算了,我就不麻烦你们了。”   姜榆道:“那就留下来吧,反正人多,多双筷子的事。”   小七心中一喜,“谢谢嫂子!”   丁禾面无表情,只是心里有几分不解。   她以为姜榆不喜欢她来着。 第625章 你后悔结婚了吗?   在蓝婶的帮助下,贺庭岳亲自下厨,鼓捣出一大张桌的饭菜。   菜还没吃,小七先挨个敬酒,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在和贺庭岳联系上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听得姜榆又好笑又心酸,“这个日子就算好了?连媳妇儿都没娶上呢,这样就满足了?就这点出息!快坐下,别一口肉没吃上,先把自己喝醉了。”   小七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以后不娶媳妇儿,我就自己过,挺好的!”   铁头拍拍他的肩膀,“你那是不知道媳妇儿孩子热炕头的好,等你年纪大了,你就知道了。”   小七哼了声,“反正我不娶媳妇儿。”   姚香玲嗔道:“好好好,你不娶,吃菜吧,都吃!”   她年纪最长,她一动筷子,大家就都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   丁禾坐在角落里,只夹着眼前的菜。   她从没有吃过这样丰富的年夜饭,也从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过年。   原来过年是这样的,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蓝饶萍给何杏夹着菜,何杏都来不及吃,碗里已经满了起来。   何杏瞥见丁禾,给蓝饶萍使了个眼神。   “也给她夹点吧。”   蓝饶萍手指紧了紧,看着何杏赤诚的双眸,心中微动。   她摸摸何杏的头发,笑道:“好。”   她伸长筷,给丁禾夹了一大块的红烧肉。   “小禾,多吃点。”   丁禾低头看着碗里的肉,眼眶微热。   “谢谢……”   妈妈。   蓝饶萍扯开唇角,“吃吧。”   她给何杏的爱必须是唯一的,无法分给其他人。   她对丁禾有怜惜,有同情,但实在做不到把她接到身边抚养。   那样,又置何杏于何地。   这一点,丁禾也很清楚。   她注定像一片浮萍,居无定所,没有依靠。   蓝饶萍和何杏没有待到太晚,吃完年夜饭,便踏着夜色而归。   她们前脚离开,丁禾后脚起身告辞。   她是小七带来的,姜榆自然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回去。   “小七,你送丁禾回家,这么晚了不安全。”   小七点点头,“我送你。”   丁禾没拒绝,就当她贪心吧,贪恋这片刻的温暖。   等回去之后,她又是孤零零一个人。   小七和丁禾并肩走出胡同,转眼看到一个身影匆匆而来。   丁禾瞳孔收缩,一眼辨认出来人是谁。   “余兰。”   余兰闷头往前,听见有人喊她,停下脚步。   她回头看了一眼,在冷冽干燥的寒风中,努力辨认着。   “这么晚了,你不在家里过年,来这里做什么?”丁禾走上前,让她看清自己的脸。   余兰终于认出她,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丁禾,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禾眉眼冷淡,“我先问你的。”   黑暗中,双方勉强能分辨出对方的身份,却不怎么看得清面容。   余兰含胸低头,不敢和她对视。   “我来找姜榆。”   丁禾又问:“找她做什么?”   余兰转身就走,“与你无关。”   丁禾却不放过她,几步跟上她。   “你不是结婚了吗?大过年,你不在那个男人家,来这里做什么?他对你不好吗?你后悔结婚了吗?后悔为他丢掉工作吗?”   余兰倏然停下脚步,丁禾每一句话都在戳着她的心。   她歇斯底里喊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丁禾嘴角扯开讥诮的弧度,“我才懒得关你的事,只是看着你从一个地狱出来,又跳进了另一个深渊,我觉得很可笑。枉费姜榆把你从那个地方带回来,你不配她救。”   余兰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浑身无力的耷拉下来。   她确实很可笑。   她这一辈子,都是个笑话。   余兰连去找姜榆的勇气都没有,转身跑出了胡同,身影融进了黑夜中。   小七不知道为什么,丁禾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他却觉得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丁禾,你没事吧?”   丁禾嗤笑,“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年初一,姜榆起得早。   没办法,谁叫今天还要工作呢。   今天是个大晴天,连天空都是湛蓝湛蓝的,叫人看见心情莫名的好。   时间转眼到中午,一个消息在厂里传得沸沸扬扬。   姜榆还是从蔡晓乐嘴里听见的。   “说是轧钢厂家属院那边吊死了一个人,女的。听说那门还没我高,脚都没悬空,就用一根绳子上吊了。”   姜榆心头突突跳了两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开来。   “轧钢厂?知道是谁吗?”   蔡晓乐摇摇头,“我没敢细听。”   姜榆急急忙忙起身,想去轧钢厂打听。   谁叫才走出办公室,便撞见了蓝饶萍。   蓝饶萍语气急促:“我刚想来找你!”   姜榆心头咯噔一下,不敢把心里的话问出口。   两人对视,心里已经了然。   姜榆微微瞠目,颤抖着嗓音:“是……是她吗?”   蓝饶萍眼眶湿热,声音艰涩:“余兰昨晚和家里人闹了矛盾,跑了出来,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出去找。等早上起来,她就……就没了。”   姜榆膝盖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蔡晓乐连忙扶着,脸色微白。   “姜榆……”   姜榆拂开她的手,死死咬着唇,忍住眼泪。   但心口揪紧的疼痛,让她浑身的骨头都疼了起来,难受得她直吸冷气。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她喃喃低语。   明明宁宁满月,余兰还过来了。   明明过年前,她还去找余兰送过年货。   她还问过余兰:“在这个家里过得怎么样? 如果有人欺负你,可不要瞒着我,我给你撑腰。”   那时余兰还说:“我没事,他对我挺好的。”   蓝饶萍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是丁禾的母亲,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姜榆,我想带丁禾去轧钢厂看看。”   姜榆咬着牙,用力擦了眼泪。   “当然要去!今天是年初一,她是有多绝望,才会选择在今天了结自己的生命!我不信这其中没有范达喜的原因,我不信!”   那是余兰啊。   她在豫南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那么苦她都过来了。   却在回家之后,选择了这条路。 第626章 谁家夫妻不吵架?   蓝饶萍怕姜榆情绪太激动,身子受不住,连忙安抚了几句。   “姜榆,我知道你伤心,但事情还需要查证。余兰的事,公安肯定会插手的。无论她是因为什么想不开,总会真相大白。”   一个好端端的人,才和范达喜结婚没多久,便吊死在了家属院,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由不得公安不重视。   姜榆收拾好心情,只那微红的眼眶泄露了她的情绪。   换做是旁人,她大约只是感慨几句可惜。   但余兰是她从豫南带回来的,看着她回家,看着她工作,看着她再觅良人结婚。   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那样一个鲜活的人,就这样没了。   蓝饶萍怕姜榆做出冲动之事,顺便喊上了贺庭岳陪着。   “你们先过去,我去找丁禾。”   贺庭岳揽着姜榆的肩膀,轻声低问:“哭了?”   姜榆闭上眼,又落下了泪。   “我只是想到她跟着我们回北城的时候。”   她离家多年,受尽苦楚。   余兰大概也曾经将家当成归宿,不然她不会在豫南死死撑了这么多年,就只为了回家。   奈何世事不由人,她最终不得不像个浮萍,四处飘零。   “走,我带你去看看她,她应该也想你送她最后一程。”   姜榆和贺庭岳到轧钢厂的时候,远远就听见一阵吵闹声。   走近才知道,是余家人和范达喜闹起来了。   姜榆冷眼旁观,是该闹的。   余家父母悲痛万分,嚷着要范达喜赔命。   余大嫂则是揪着钱不放。   “我家小姑子的工作先前就是被你诓去的,现在还被你们害死,得赔钱!”   范达喜老娘原本就是半瘫,此刻却从屋里爬了出来,看着好不可怜。   可意外的是,同他们处在一个大院儿的人,却选择了冷眼相对,丝毫不见同情。   范达喜是个老实人,至少面相瞧着是。   他脾气温和,但凡和他相处过的人,就没有说他不好的。   他现在脸色颓然一片,好似为着余兰的事大受打击。   “岳父岳母,余兰的去世,我的心痛不比你们少。”   余母用力啐了一声,“你惯会演戏,要不是你这副模样骗了她,她怎么会傻乎乎把工作让给你前妻,甘愿在家里伺候你那瘫子老娘!她才嫁给你,就出了这种事,你敢说跟你没丝毫关系!”   余父面色沉痛,“余兰为什么会自杀,你总得给出一个交代!我好好的女儿跟你结了婚,为什么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范达喜面色颓然,后背佝偻着。   “因为她之前那些遭遇,她心里一直有过不去的坎儿,昨晚我和她吵了两句嘴,她就跑了出去,我没想到她会想不开!我就知道和她吵了两句而已,谁家夫妻不吵架?”   姜榆冷静问道:“她跑出去,你怎么不去找?年夜饭把前妻带过来,你觉得合适吗?”   范达喜面带羞愧,对她的指责并不否认。   “是我的错,如果我追出去了,兴许余兰就不会出事。”   他那趴在地上的老娘开口辩解:“不是他的错,都怪我!要不是为了照顾我,他肯定就追出去了。”   这些话,旁人或许信,却骗不了姜榆。   “他前妻不是在这边吗?你孙子也在,他们不能照顾你吗?怎么就差他一个了?说白了只是因为不在乎,余兰就算死了,她的工作到手了,她的钱也留给你们了,范达喜又有什么损失呢?”   不是姜榆要把范达喜往坏处想,而是他做出的这些事,真真是恶心人。   范老娘捶着胸口,仰头哭喊。   “我们要被冤死了!余兰啊,你这一走倒是干净,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要被人逼死啊!”   说着,她便往门上撞。   “我干脆死了算了,反正活着也是个拖累!”   范达喜急忙拦着,母子俩抱头痛哭。   余大嫂叉着腰,“我呸!演戏谁不会,哭谁不会?你们把我小姑子害死了,还在这里装腔作势!”   这时,范家屋里又出来一个女人。   姜榆很快明了,这人大概就是范达喜的前妻。   “你这话好不离谱,余兰是自杀的,她的死关我们什么事?哪怕闹到派出所,这条人命也怨不到我们身上。”   余大嫂才不和她废话,早看她不顺眼,扑上去和她撕打在一起。   她力气大,把范达喜的前妻压在地上打。   范达喜丢下老娘,慌忙去拦。   岂料余大嫂直接把矛头对准他,狠扇了他几个耳光。   余老大早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见自家媳妇儿动手,也加入了战局。   余母靠着余父,根本顾不得去拦。   她现在满心都是自己女儿,受苦这么多年,却这么白白丢了性命。   姜榆难受得别开眼,走上前问道:“叔叔阿姨,余兰呢?”   她人没了,总不能身后事还没人操持。   余母强打起精神,“在里面,我就是来接她回家的。”   她知道,余兰是自杀的,这条人命再怎么样,都不可能甩到范达喜身上。   但她就是不甘,凭什么她女儿没了,那些逼迫她的人,却还能好好活着。   姜榆无声叹息,眼睛被寒风刮得酸疼。   “阿姨,先把她带回去吧,无论范家如何,都不应该再打搅她的安息。”   余兰活着的时候已经很苦了,现在人没了,总该让她落叶归根。   余父余母纷纷点头。   “老大、老大家的,别打了,先带你妹妹回家吧!”   余大嫂推开范达喜,胡乱抓了下头发,面带愤愤。   “凭什么就这样走了!余兰的工作,她的钱,不能便宜了他们!”   姜榆道:“等公安过来,了解事情的起因经过,再来裁定余兰的这些东西该归谁。在真相没有大白之前,她的东西你们就别打主意了。”   范达喜昂首,“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余兰的死我也感到痛心,她想不开,与我无关,我不怕查!”   反正今早公安已经过来看过了,判定余兰自杀,再来一次,也只会是这个结果。   余母愤恨地瞪着他,“要是与你无关,她脸上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范达喜脸色一僵,拒不承认。   “兴许是她自己摔的,反正跟我没关系。”   姜榆更心痛的是,余兰走到绝境寻求庇护之处,却找了这么个男人。   “是不是她自己摔的,等公安查验过后便知。”   范老娘唯恐公安真能查明真相,连忙哭嚎:“余兰已经死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折腾她,就不能给她一个清净吗?” 第627章 让她去陪曹叔叔   余父怒声道:“我女儿生前遭遇过不公的对待,难道死后还不配得到一个交代吗!”   范达喜扶着自家老娘,一口咬死:“妈,就让公安查,反正与我们无关!”   余兰是自杀的,本就和他没关系。   他就算有责任,顶多就是道德谴责,别人能对他怎么样?   不多时,公安过来了。   在此之前,他们其实已经来过。   这回再过来,是为着余家人和范达喜打架一事。   家属院有人怕事情闹大,直接喊了公安过来。   余母一见他们,便要他们为余兰讨回公道。   公安却为难道:“已经确认余兰同志是自尽,与他人无关。两位老同志,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这不是你们闹事的理由。”   余母啜泣道:“我知道余兰是自尽的,但她会想不开,总有个前因后果,你们是公安,总有义务查清事情真相,给我们一个交代。”   公安解释道:“昨晚余兰同志和范达喜同志有过争执,我们也已经查明,是为着范达喜同志请了卢香来家里吃年夜饭。”   姜榆问道:“那她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公安看了过去,“这位是……”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小路,这两位是国棉厂的领导。”   而后,林城晖从外面走了进来。   姜榆诧异道:“晖子,你怎么来了?”   林城晖道:“岳哥让人过来喊我。”   贺庭岳神色淡淡,“我知道你要查,干脆把晖子喊过来,方便一些。”   不然事情便如现在这般,叫范达喜全然撇清责任。   他和姜榆一样,并不相信余兰的死和范达喜没有关系。   林城晖道:“我带来了局里的法医,如果余兰家属同意的话,叫她看看吧。”   余父立马道:“我们同意!”   范达喜却一口拒绝:“我是她的丈夫,我不同意!余兰已经过世,我们不应该再让人打扰她的清净,我拒绝验尸!”   林城晖道:“只是简单看看,判定伤口由来,不需要解剖,没你说的这么严重。”   范达喜仍旧坚持:“反正我不准,余兰的死因已经查明,应该及早让她入土为安。”   余大嫂狠狠呸了声,“我看你就是心虚!你不敢让法医看,你怕自己做过的恶事败露!”   范达喜怒吼:“余兰是自杀的,我没做亏心事,为何要心虚!”   他不心虚,他虽然对余兰动了手,可谁看见了?   范达喜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催眠自己。   只恨余家人来得太及时,不然他早把余兰葬了。   有余家父母在,范达喜的意见自然得靠后。   法医为余兰验尸,得出的结论无异,她确实是自尽。   但她脸上的那些伤,却不是摔的。   “除了脸上,她身上还有一些伤口,有些是针扎的,有些是掐伤。”   众人心思各异,目光落在范达喜身上。   范老娘心虚地直往后躲,不敢抬头。   范达喜被人揭穿,也不心虚,坦然承认:“昨晚争吵,我确实和她动了手,但这些不是致命伤,和她的死没关系。”   反正他绝对不承认余兰的死和他有关。   姜榆冷道:“她身上针扎的那些伤口,又是怎么回事?”   范达喜一口咬死:“我不知道。”   这时,大院的两个孩子突然走了出来。   他们身后跟着一位女同志,轻声开口:“也许我家孩子知道是怎么回事。”   范达喜瞥了她一眼,“佟襄,我家的事,用不着你多事!”   佟襄是大院儿的寡妇,带着一双儿女讨生活。   她生得俏,又有工作,在轧钢厂也是吃香的。   只是她一心带着孩子,没有想过二嫁。   听见范达喜的话,她没搭理,只看着姜榆说:“我的孩子看到了一些事,让他们说吧。”   她原先也想着,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但让她继续和范达喜这种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她心中难安。   姜榆看着那一对孩子,微微俯身。   “你们看见什么了,告诉公安叔叔好不好?”   他们本就听了妈妈的话才走出来,自然乖乖说了。   “我看见阿婆拿针扎余兰阿姨,还骂她。”   “我听见范叔叔让余兰阿姨去曹叔叔家,让她去陪曹叔叔。”   “余兰阿姨不愿意,范叔叔就骂她,说她本来就不干净,以前还生过孩子,去陪曹叔叔是给她面子。”   “曹叔叔我见过的,为什么要让余兰阿姨陪他?”   “你真笨,范叔叔想升职呗,刘爷爷说他这是卖媳妇儿呢。”   “可是余兰阿姨不愿意,范叔叔就打她了。”   “……”   两个孩子用纯真无邪的语气,说出了令人胆寒的话。   范达喜看着老实,却没想到内里却这么狠,连媳妇儿都能卖。   余父气得发抖,再也控制不住,抓着范达喜狠狠砸了几拳。   “畜生!你这个畜生!”   余母悲痛大喊:“我的女儿啊!我不该妥协的,我当初就不该答应这桩婚事!”   姜榆靠在贺庭岳怀中,难受得闭上眼。   “她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和她说过的,我会给她撑腰,她为什么不来找我。”   范达喜惶恐万分,无论余父怎么打,他都是那一句话。   “我没杀她!我没杀她!”   无论他做过什么,余兰的死都和他没有关系。   佟襄冷冷看着他,“你是没杀她,但你比杀了她还可恶。昨天夜里,你明明起来了,你也出门了,难道你会没看到吊在门梁上的余兰吗?”   她听得很清楚,那声音就是范达喜的。   夜里出去上茅房的人不少,院子里有什么动静,大家都能注意到。   但范达喜回来得很快,好似只是出了个门,立马折返回家。   如果今早没有发现余兰的事,佟襄不会深想。   从发现余兰上吊的那一刻,佟襄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看见了,但你没喊人,装作没看见。范达喜,哪怕那是一个陌生人,你都不该如此冷漠。”   范达喜脑海中蓦然浮现昨晚的那一幕。   佟襄没说错,他是瞧见了。   起初他不知道是谁,后来凭着衣服认出了。   正因为认出了,他收回了自己想救人的手。   余兰不识好歹,连一个小忙都不肯帮他。   只要她陪那个男人一晚,只需要一晚!   他能顺利升级,涨工资,这不好吗? 第628章 变数   范达喜抬头,清楚地看见众人眼底的谴责。   他冷嗤一声,他们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   “我是打了她,我是说过那些话,可夫妻之间有点矛盾,这不是很正常吗?她自己想不开上吊,关我屁事!”   “我没错,我又没杀人!”   “余兰这种女人,就像是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垃圾,我愿意回收就不错了!”   “不然你们出去问问,除了我,谁愿意娶她这么个破鞋?”   范达喜这些话嘶吼出声,就像是撕开了面具,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范达喜的老实,都是装的。   他可以为了利益,娶自己看不上的女人。   也能为了利益,把媳妇儿推向绝境。   跟这样一个人生活在一起,想想他们都觉得可怕。   姜榆神色冷然,“你是没杀余兰,但她的自尽,有你在推波助澜。法律惩戒不了你,但像你这种有道德瑕疵的人,你以为轧钢厂还会继续留着你吗?”   余大嫂激动地站起来,“是!他这种人,就该被厂里开除,把他从家属院赶出去!”   姜榆瞥了她一眼,“叔叔阿姨,你们先带余兰回家,余下的事,我会和轧钢厂交涉。”   别说范达喜,就算是他前妻的工作,她也不可能留着。   范老娘大惊,嚷着:“我儿子没犯错,凭什么开除他!”   姜榆懒得和她废话,只叫余家人把余兰带走。   至于凭什么开除范达喜,自然有轧钢厂的领导通知他。   随着余家父母的哭声渐行渐远,姜榆心里像是被人带走了一块,空落落的。   她应该去送余兰一程的,双腿却重如千斤,连跟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姜榆吞咽了一下,喉咙却像是堵着刀片似的,难受得不行。   “我让晖子送你去,这边的事,我来解决。”   姜榆别开脸,吸了吸鼻子。   “我不去了。”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余兰做什么。   如果真的有,大概就是料理好范家这些人。   “走吧,我们去轧钢厂。”   姜榆擦了擦眼泪,冰冷的目光落在范达喜身上。   “你刚才有句话说的不对,余兰比你们干净多了,你们看着像人,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姜榆转身走出了家属院。   短短的一条路,却走得格外漫长。   她总是在想,昨晚余兰从家里跑出来,外面那么冷,她在想什么呢。   会不会也想有一个人,能伸手帮帮她。   范达喜的事影响恶劣,哪怕不用姜榆开口,厂里也不会再留他。   工作丢了,家属院的房子也被厂里收回,限他们三天之内搬出去。   谁料范老娘受不住这个打击,脑溢血直接去了。   等隔天范达喜发现的时候,人都凉了。   范达喜焦头烂额,草草把后事办了,带着自家老娘的骨灰,灰溜溜回乡下去了。   后来听人说,他也没顺利到乡下。   在一场大雪中,摔死在了半路,范老娘的骨灰撒了一地。   之后的事,姜榆便没再关注。   余兰过世,丁禾自始至终都没露面。   起初是她自己不愿意去,说:“哪怕她死了,她也不会想见到我。”   蓝饶萍闻言,便不再多劝。   过没两天,学校传来消息,说丁禾已经好几天没去上课。   蓝饶萍找到了她住的地方,才知道已经人去楼空。   丁禾给蓝饶萍留了一封信,和她说明了情况。   她想回豫南,以后大概都不会来北城了,也不希望蓝饶萍去找她。   这一封信,就当是告别。   她在信中说明了除夕夜那晚的事。   余兰来找过姜榆,只是被她绊住了脚,没能进屋。   这几天,丁禾总是在想,她大概是压死余兰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的骨子里,流着那些肮脏的血脉,天生就是坏种。   姜榆放下信件,闭上眼。   她脑海一片混乱,如今也分不清谁对谁错。   “姜榆,丁禾还是个孩子,你觉得我要报警找她吗?”   姜榆摇摇头,“我不知道,如果是我,我会尊重她的选择。”   丁禾不想回来。   蓝饶萍抿着唇,“我明白了。”   余兰的事,让姜榆陷入了阴霾,好一阵子都没缓过来。   直到余母过来感谢她,和她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才让姜榆心里好受一些。   转眼到了三月,天气回暖一些。   两个月的宁宁浑身都是肉肉的,小脸渐渐长开,越来越像年画上的娃娃。   每每看着她,姜榆只觉得心中所有的阴霾都被驱散了。   “魏秀茹的事,有变数。”   听见贺庭岳的话,姜榆摇着拨浪鼓的手一顿。   “怎么了?”   贺庭岳道:“邹婶给顶了罪,她们婆媳俩合力给魏秀茹洗刷了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能说动她们两个,可见是有人费了大功夫。   姜榆丢下波浪鼓,脸色不大好看。   魏秀茹还真像是打不死的小强,时不时就出来蹦跶一下,惹人厌烦。   “她已经出来了吗?”   “出来了。”   贺庭岳得到了确切消息,才回来告诉姜榆。   姜榆冷笑,“是谁出的力,让我猜猜,不会是贺钧道吧?”   贺庭岳摇摇头,“是褚云美找了她娘家大哥帮的忙。”   褚云美娘家从政,她大哥正好在公安系统,活动了一下,加上邹婶子和易霞愿意配合,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人接了出来。   这样大度的行为,连姜榆都忍不住感叹一声“冤大头”。   “我之前听说,你这个小婶之所以不生孩子,也是为了你小叔。”   贺庭岳嗯了声。   褚云美爱慕贺钧道多年,圈内人都知道。   然而,贺钧道对她很冷淡,从未看过她一眼。   大家都以为这一场单恋注定无疾而终。   却在贺钧道年逾三十后,两人宣布结婚。   褚云美欣喜若狂,顾不得去想贺钧道跟自己结婚有何目的,一头栽进去。   结婚之前,贺钧道便和她约法三章,两人只过二人世界,不要孩子。   褚云美一颗心扑在贺钧道身上,哪怕是这种无理的要求,她也答应了。   “她答应了,她娘家人也没有意见?”   贺庭岳淡声道:“就算有意见,也拧不过褚云美恋爱脑。”   她就喜欢贺钧道,非他不嫁,褚家人也很是无奈。   姜榆抿了抿唇,已经开始惆怅,要是以后贺宁也恋爱脑,该怎么治?   贺庭岳幽幽道:“她如果像褚云美这样,我会先打断那个男人的腿。” 第629章 我决定分家   魏秀茹能出来,这也是老爷子始料未及的。   得知是褚云美去求了娘家兄弟,他更是大怒。   “你大哥坐在这个位置上,多少人盯着,你不能给他帮助就算了,还给他添麻烦!要是被人拿了把柄,你对得起他护着你这么多年吗?”   褚云美一向畏惧老爷子的威严,被他骂得头都不敢抬一下。   她委屈含泪,看向贺钧道。   她都是听了贺钧道的话,才去求娘家大哥。   谁知道贺钧道根本不搭理她,任由她挨骂。   “爸,那好歹是我们长嫂,我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都是一家人,我也是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褚云美低声为自己辩解。   老爷子冷哼一声,“就算要帮,你也得看看是什么事儿!魏秀茹干的那些事,就算是抓去吃枪子儿,也不算冤枉她!”   贺钧道眉头一皱,这才开口:“爸,话也不是这样说……”   “你给我闭嘴!”老爷子怒吼一声。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媳妇儿能干这种糊涂事,那都是你撺掇的!贺钧道啊贺钧道,自己没能耐,就想拖大舅子下水,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   贺钧道抿着唇,“爸,一件小事而已,没您说的这么严重。”   褚云美不忍看他被责骂,连忙附和:“爸,确实没那么严重,我们都打点好了,不会有事的。”   老爷子对她已经感到无力,得亏这不是他女儿,不然容易心梗。   “算了,我年纪大了,你们的事,我管不了许多。钧道,把你大哥叫下来。”   贺钧道顿了顿,“爸,有什么事吗?”   老爷子冷声道:“我决定分家,让你大哥下来!”   吓得褚云美差点没坐住。   “爸,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分家呢?”   老爷子白了她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家好好的?一个个的不干人事,这也叫好?”   褚云美动了动嘴唇,偷偷看着贺钧道。   难道她还做错了?   贺钧道岿然不动,劝道:“父母在不分家,您和我妈好好的,我们要是分出去,外面得说多少难听话。”   老爷子摆摆手,“我不管外面怎么说,我只管现在。现在,我不想再跟你们住在一起,我只想分家!你们要是不想分也行,等我百年后,我的东西都捐出去,你们一分钱都甭想拿。”   贺钧道:“……”   他清楚老爷子的性格,他说得出,肯定做得到。   思忖片刻,他起身上楼喊人。   等他们兄弟俩带着不情不愿的魏秀茹下来的时候,贺庭岳和姜榆二人已经在楼下稳坐着。   魏秀茹哼了声,阴阳怪气道:“我都说了老爷子偏心吧,分家这种大事,有两个儿子在就行了,哪里有喊孙子过来分的道理。他们都可以分,那我的东齐不也可以分一份?”   老爷子毫不客气怼了过去:“老子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我不想给你,你们就得乖乖滚出去!尤其是你,无名无份,在贺家这么多年,我还没找你要房租呢!”   魏秀茹在里面被折磨得够呛,听见这话,差点没被刺激得晕过去。   她眼泪汪汪看着贺经义,心底一片悲凉,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究竟是值还是不值。   老爷子可不惯着他们,直言道:“你们要是不想分,直接拿着行李滚出去。要是想分,就坐下来好好听。”   魏秀茹当然也想有点骨气,抓起桌上的杯子泼他一脸水,大声告诉他自己不稀罕这个臭钱。   但现实不允许。   这么多人盯着老爷子手里的东西,她怎么能容忍别人比贺经义这个长子分得多!   贺经义扯了她一下,声音暗含警告:“坐下!”   老爷子没拿出保险柜里私藏的东西,拿出来的是存折。   “这些年,家里所有的开销都是我这边出的,我的退休金基本没剩,全在吃老本,存折上没剩多少。”   老爷子把存折递给姜榆,“你看看还有多少。”   魏秀茹不满嚷嚷:“经义才是长子,怎么都轮不到姜榆来看吧!”   老爷子没搭理她,笑眯眯看着姜榆。   “还有多少?”   姜榆道:“还剩不到一万。”   老爷子看着他们三方,决定拿出六千块钱来分,每家两千。   “剩下的,留着我跟你妈养老,你们没意见吧?”   魏秀茹刚想开口,就被老爷子堵住:“有意见也憋着,毕竟是我的钱,你们无权支配。”   贺经义脸都青了。   按理来讲,他是长子,要留下来给父母养老的。   家里起码得有一半的财产是属于他的。   姜榆开口道:“爷爷,我们这一份不要,您留着自己花吧。”   老爷子瞪了她一眼,“我不是给你的,我给我重孙女儿,你没有权利替宁宁拒绝。”   姜榆:“……”   被迫收了两千。   接下来,便到了重头戏。   老爷子名下的房产和保险柜里放着的东西。   “我在东城和西城各有两套院子,我留着意义不大。东城的两套,老大老二各一套,西城的房子我决定给庭岳和姜榆。”   魏秀茹这次意见大了:“老爷子,你偏心也得有个度!您将来可是还要我们长房养老的!大头理所应当给我们,凭什么给贺庭岳!”   她儿子什么都没有,老爷子提都没提他一句。   凭什么贺庭岳一来,就得了两套房子。   老爷子呵了声,“照你这意思,如果我没有如你们的意,贺经义就不给我养老了?合着我养了你们这么多年,就养出了个白眼狼!这些东西我就算不给你,老子难道没生你养你吗?还养出仇来了!”   贺经义哪里敢应,忙为自己辩解:“爸,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无论您给我多少,我肯定都是要为您跟我妈养老的。只是,我是家中长子,您这样分,外面的人要怎么说我?”   贺经义言辞恳切:“我知道我没用,得不到您老人家的重视,但您就当是为了维护贺家的颜面,行吗?”   老爷子听他说了一堆,颇为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无情地给出答案:“不行。”   贺经义:“……”   合着这么多都白说了呗。   老爷子气哼哼,“屁话这么多,直接说你想分更多钱不就行了。贪就是贪,还得给自己包装一下,虚伪又贪婪,还无耻!” 第630章 实在看不惯,你就忍一忍   老爷子一番话,说是把贺经义脸皮撕下来都不为过。   他现在越看自己这两个儿子,越觉得不顺眼。   多看一眼都觉得不耐烦。   “你还是闭嘴吧,说的话没一句是我爱听的。东西都分好了,你们今天就搬出去吧,我看着你们就碍眼。”   魏秀茹瞪大了眼,“老爷子,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分?”   老爷子冷笑,“给了两千还不够,给了一套房子还不够,还想把我这个老骨头吸干?干脆把我杀了,给你们助助兴吧?”   魏秀茹一颗心紧紧揪在一起,那些东西现在不分,指不定以后就进了姜榆的兜里。   可贺经义用力掐了她一把,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你够了!爸的东西,他想给谁就给谁,你没资格说话。”   魏秀茹咬着牙,眼泪猝不及防掉了下来。   “那东齐怎么办?老爷子,东齐也是您的孙子,您不能厚此薄彼呀!”   老爷子摆摆手,“我偏心又不是一两天了,实在看不惯,你就忍一忍,反正你们都要搬出去了。”   魏秀茹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心里恼恨,却又无可奈何。   她好不容易从牢里出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老爷子通知分家。   家一分,老爷子一巴掌把她从天堂扇到地狱。   叫她怎么能够不绝望。   “就这么些东西,你们要就拿走,不要就留下。但你们拿不拿,这个家都分定了。我怕你们赖着不走,就不给你们过渡时间了,你们今天就都准备好,给我搬出去。”   贺经义犹豫道:“爸,可我们一时间找不到地方,能搬到哪里去?”   老爷子睨着他,“刚给了你房子,你还愁没地方住?”   “就算有房子,也得找人收拾吧?而且我们都不会做饭,没有徐阿姨,以后吃饭怎么办?”魏秀茹说白了,就是不想离开。   老爷子可不止还有手里那些东西,他还有这一栋洋房!   这栋洋房的价值,可比那几套院子高多了。   她的想法,就是贺经义的想法。   “爸,我是长子,怎么能搬出去?我需要给您二老养老的,得承欢膝下才是。”   姜榆嗤笑,“吃住都是爷爷在花钱,这是谁给谁养老呀?一把年纪还啃老,美其名曰给爹妈养老,你养了吗?”   贺经义恼羞成怒,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到了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老爷子突然抬腿用力踹了下茶几。   “拍拍拍,你和谁拍桌子呢?老子在这里,也有你拍桌子的份儿!没有徐阿姨就吃不上饭,都给老子吃屎去!”   贺经义顿时噤若寒蝉,跟只老鼠似的缩在一起,不敢反驳。   贺钧道紧咬牙根,“爸,既然您已经决定,我们当儿子的也不好忤逆。儿子今天就收拾东西搬出去,您老人家保重身体。”   老爷子脸色这才缓了缓,“搬出去了,偶尔也能回家吃顿饭,但别常来,我看着烦心。”   而后又看向姜榆,“我没说你,你常抱着宁宁过来,我看着高兴。”   姜榆笑弯了眼,“好嘞,那您的小宝库,很快就要被我们宁宁挖空咯。”   老爷子气哼哼点了点她,“我看你就是个财迷,掉钱眼里去了!”   魏秀茹气得发抖,她图老爷子东西就是贪婪。   姜榆这才是明晃晃的贪,怎么不见老爷子说什么。   偏心!说白了就是偏心!   等上了楼,回到房里,魏秀茹发了疯似的尖叫,歇斯底里抓着东西往地上扔。   贺经义本就烦躁,见她跟疯子似的,更是耐心全无。   “你够了!要是叫老爷子听见,回头又得挨训!”   魏秀茹狰狞冷笑,“我们都要滚蛋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你究竟是不是他亲生的,哪里有越过儿子,把财产给孙子的道理?”   “贺经义,你窝不窝囊!你在你爸面前,还不如贺庭岳来得有用!”   魏秀茹越说越委屈,咬着帕子哭了起来。   “可怜我的东齐,除了我这个当妈的,谁都不喜欢他。就因为跟了我们这对没用的爹妈,平白受了这么多委屈!”   贺经义头疼欲裂,闭着眼叹气。   “老爷子会这样分,不还是因为你自作自受。你要是不对姜榆的孩子下手,他也不至于当众打我们的脸。他现在正是气头上,和他杠着对我们没好处。”   还不如乖乖听话,先从家里搬出去,在徐徐图之。   魏秀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做错了事,可不也付出了代价吗?我在里面吃了这么多苦,怎么没见老爷子补偿我。”   贺经义懒得和她继续废话,事实已定,魏秀茹再怎么撒泼都改变不了老爷子的决定。   “你抓紧收拾东西,把东齐喊回来,搬家!”   魏秀茹想到贺东齐,难免又念叨几句。   “成天不着家,我看他眼里根本没我这个妈。”   贺经义啧了声,“不是你让他讨好谈司令家的孙女儿吗?他照你说的做了,还得被你埋怨。”   提到谈丽珠,魏秀茹心里愈发不满。   “司令家的孙女儿了不起啊,我儿子哪里配不上她了,还拿乔。回头我就让东齐和她分手,最好让她一辈子嫁不出去,在家里当个老姑娘!”   贺经义被她念得头疼,抬脚走了出去,下楼去后院透气。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才离开,后脚贺钧道就钻进了房间。   “大嫂。”   魏秀茹正是空虚需要慰藉的时候,从贺经义身上得不到回应,贺钧来得正是时候。   她嗔了一眼,“假正经,喊什么大嫂啊。”   贺钧道脸色有些不自在,“大哥还在家呢。”   魏秀茹哼了声,“你上我床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想着他是你大哥。”   贺钧道忍了忍,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还不认识大哥,真要算起来,他才是我们之间的第三者。”   魏秀茹顺势靠在他的怀里,哀怨道:“谁叫你从文不从武呢,当初当军官的人但凡是你,我也不至于跟了他。不过幸好有你,不然我这心里都要憋坏了。”   贺钧道心里一阵激荡,虽然魏秀茹已经不再年轻貌美,但扎根内心深处的记忆与情感,是任何鲜嫩肉体都没办法替代的。   更何况,她还是他两个孩子的母亲。   “秀茹……”   他一张口,便被魏秀茹用嘴堵住。   干柴烈火,顿时连自己身处何方都忘了。 第631章 你和她多久了?   而此时身处楼下的姜榆,正因为老爷子要把这洋房留给她感到吃惊呢。   “爷爷,您已经给了我们很多东西了,这房子我们真不能要。”   老爷子叹道:“这房子怎么都得等我百年后才能给,你们还得等呢。我这两个儿子肯定是靠不住了,回头我跟你奶奶的身后事,还得你和庭岳料理。”   魏秀茹一事,他觉得委屈贺庭岳和姜榆了,总想着给他们多一些补偿。   “你们两个跟我来。”   他的保险柜在楼上,干脆让他们上去挑几样东西,就当是补偿了。   谁料刚走到二楼,姜榆便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她和贺庭岳对视一眼,很快联想到了这声音从何发出。   姜榆悄咪咪走过去,连门都没关紧,透过门缝还能看到床上纠缠的两人。   走在前面的老爷子不明就里,回头看了一眼。   姜榆担心把他刺激出个好歹,装作不知情,拉着贺庭岳往前。   路过褚云美房间的时候,她好心提醒一句:“小婶,我刚才瞧见小叔在魏秀茹同志的房间里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呢,好像打起来了。”   打得还很激烈。   褚云美大惊,“怎么会打起来?”   姜榆耸耸肩,“不知道呢,你快去看看。”   褚云美不再和她说话,急匆匆往外走。   二楼有四间屋子,贺经义和贺钧道兄弟俩占据了最大的两间主卧。   不是隔壁,但离得很近。   姜榆推了下贺庭岳,“你先进去陪爷爷说话,这儿有我看着,不会出事。”   贺庭岳:“……”有你看着才容易出事。   可姜榆这爱看热闹的性子,他还真没办法。   “别惹事。”   姜榆眨眨眼,“你这是什么话,我从来不惹事的。”   贺庭岳敲了下她的脑袋,转头走进了书房。   书房门才关上,便听见褚云美一声尖叫。   砰的一声巨响,她踹开了魏秀茹的房门。   “哦吼!”姜榆捂着嘴,掩饰不住兴奋。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书房里的老爷子喊了声:“姜榆,什么动静?”   姜榆道:“没事儿,小婶摔了一跤!”   她忍不住跟着上前,看见褚云美朝着床上的两个人飞扑而去。   “贱人!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贱人,你们对得起我!”   褚云美跟疯了似的,以一打二也不落下风。   都这时候了,贺钧道还不忘护着魏秀茹。   他这下意识的行为,无异于在褚云美的怒火上浇油。   姜榆啧了声,不够热闹。   她往楼下一看,正好瞧见贺经义逛完花园回来。   “贺经义同志,快上来,他们打起来了,要出人命了!”   贺经义大惊,一步三阶梯,恨不得直接从一楼飞上来。   “怎么回事?”   姜榆无辜地眨眨眼,“我不知道呀,我看到小叔和魏秀茹在打架,就喊了小婶劝架,谁知道他们仨打起来了。”   你进去,就是四个了。   贺经义急急忙忙进屋,便瞧见那惊人的一幕。   贺钧道和魏秀茹衣不蔽体,褚云美追着这两人打。   贺经义再蠢,也一眼能看出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型捉奸现场!   魏秀茹逮着机会,从床上一跃而下,躲到了贺经义身后。   “经义,救我!”   贺经义气得发抖,反手给了她一耳光。   “贱人!我待你不薄,你搞我弟弟!”   毫无疑问,贺经义也加入了战局。   贺钧道被褚云美缠着,无暇分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魏秀茹挨打。   贺经义这力道可比褚云美重多了,三两巴掌便把她打得鼻青脸肿,吐出一口裹着两颗牙齿的血。   姜榆看得龇牙咧嘴,转而瞧见贺东齐的身影,眼睛睁大。   “贺东齐,你爸妈打起来了!”   贺东齐大惊失色,飞奔上楼。   “你说什么?”   姜榆好心为他指路,“你爸妈打起来了。”   贺东齐闯进屋里,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为之震惊。   岂止是他爸妈打起来了,在外人眼中一向是模范夫妻的贺钧道和褚云美,打得更激烈。   贺钧道脸上都是抓痕,连皮带肉扯下来,可见褚云美丝毫没有留情。   “爸,你们别打了,这是干什么啊!”贺东齐气急败坏喊着。   贺经义冷冷一哼,“我干什么?你妈偷人!”   贺东齐这才察觉到贺钧道和魏秀茹身上的破布,根本不足以蔽体。   他脑袋轰的一声,又惊又怒。   “东齐,快救我,救我!”   魏秀茹推不开贺经义,转而朝着贺东齐求救。   贺东齐却视若无睹,不可置信质问她:“你跟我小叔…小叔……妈!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魏秀茹嘶吼出声:“现在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吗?这事儿要是传到你爷爷耳中,非得打死我们不可!”   褚云美怒不可遏,朝着她甩了一耳光。   “不用老爷子动手,我先打死你这个贱人!”   贺钧道捂着脸上火辣辣的伤口,心中五味杂陈。   为眼前的事感到棘手,又为自己和魏秀茹的情不自禁感到羞愧。   他一把拉开褚云美,怒斥:“你闹够了没有!”   褚云美脸上挂着泪,不可置信瞪着他。   “你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还敢用这种语气质问我?贺钧道,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她心里懊悔不已,就不应该求娘家人把魏秀茹救出来。   这和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   褚云美眼底的恨意翻涌,死死盯着贺钧道。   “你和她多久了?”   贺钧道一愣,避开她的目光。   “今天是第一次,是我强迫她的,和她无关。”   啪!   褚云美忍不住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我不信!今天要是第一次,你之前怎么可能哄我救她?你怎么会拿出所有的积蓄给她还钱?”   无论她如何质问,贺钧道都咬死一个说法:“是我强迫她的。”   他要把罪名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这也是保护魏秀茹的一种手段。   他越是如此,褚云美越是心冷。   她从来不知,自己的枕边人还有这一面。   “我要跟你离婚!贺钧道,我要离婚!”   贺钧道变了脸,这时候离婚,今天发生的丑事肯定瞒不住。   褚云美好说话,但她娘家人个个都不是善茬。   回头把他工作搞没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个婚,不能离!   “云美,真的就只有这一次,你信我一回!你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为什么还要离婚?”   他这一番话,让姜榆听了都忍不住发笑。   屋里的几个人,这才想起姜榆的存在。   姜榆歪了歪脑袋,“这才第一回 就被抓了,贺钧道同志运气不太好呀。” 第632章 你们没资格拿贺家的东西   贺钧道涨红了脸,对着姜榆怒喝:“你给我滚出去!”   姜榆耸了耸肩,“我本来就没进去,我嫌脏,特地喊了褚云美同志过来看,够贴心吧?”   里面几人顿时目眦欲裂。   魏秀茹挣脱贺经义的束缚,抬手朝着姜榆打去。   却被褚云美一把薅住头发,再次扯了回来。   “你打她做什么?你自己行为不端,被她揭穿,还想打人?”   虽然她知道姜榆本质上只是为了看热闹,并不是帮她。   魏秀茹感觉到头皮一阵撕裂的疼痛,使劲拍打着褚云美。   “你放手!”   这时,老爷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姜榆,你站在那里做什么?什么声音,吵吵嚷嚷的。”   屋里的人顿时噤若寒蝉,目光纷纷投向姜榆。   要是被老爷子知道,可就不是打一架能解决的事了。   姜榆扯开唇角,“没事,我觉得这边凉快,您和庭岳说完了吗?”   老爷子说道:“有些东西是给你的,你也进来。”   姜榆努努嘴,“怎么又给我东西,被他们知道,肯定要不高兴啦。对不对呀,贺叔叔?”   贺经义憋着一口气,理了理头发,从屋里出来,顺便带上了门。   他勉强笑了笑,“怎么会,老爷子给你东西,那是疼你。长者赐不敢辞,你快去吧。”   他现在看姜榆,就像是在看一个瘟神。   一心只想快点送走她。   姜榆勾起唇角,“是真心话吗?不会转头就来找我麻烦吧?”   贺经义忙道:“不会不会,这东西是老爷子的,他想给谁就给谁,别人无权置喙。”   魏秀茹听见他的话,下意识想反驳。   才张开口,就被贺东齐捂住嘴。   “妈,你少说两句吧!”   这事儿要是被老爷子知道,非得和他们断绝关系不可。   姜榆笑吟吟收回目光,朝着老爷子走过去。   老爷子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总觉得很邪恶。   “你笑什么?”   姜榆歪着脑袋,“有东西拿,我高兴呀。”   老爷子睨着她,不信她的话。   他把手头的东西拿出一半,分成四份。   姜榆一家三口,还有贺飞燕一人一份。   “爷爷,我虽然贪财,但也没您想得这么贪心好吧。您给的已经够多了,这些我们真的不能再收。”   谁也不会嫌钱多,但老爷子今天分家,都快把家底掏空了。   本来分家也没有让孙子过来的道理。   老爷子叹道:“我能给你们的,就只有这些了,收着吧。就盼着你们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以后多回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   他年纪大了,也怕孤单。   其实他更想让姜榆一家子搬过来住,想到姜榆肯定不会愿意,就没开口提。   从贺家出来,姜榆神情恍惚。   虽然家里条件已经不错,但谁能嫌钱多呀。   “老爷子给了我们两套院子,这个洋房也说以后要留给我们,那我们是不是就不用买房了?”   贺庭岳思索片刻,没立马做决定。   “回头我们先过去看看。”   还不知道那两套院子是什么情况。   姜榆和贺庭岳前脚走出贺家,后脚便见魏秀茹和贺东齐跟了出来。   “姜榆!”   魏秀茹怒喊一声,快步追上他们。   姜榆回头看了她一眼,瞧见她那调色盘一般的脸庞,没忍住笑了起来。   “魏同志有事吗?”   魏秀茹抬手就要朝着姜榆的脸扇过去,才抬起手,就被姜榆攥住。   姜榆勾起唇角,“你是觉得我脾气很好吗?”   下一刻,她抬手朝着魏秀茹脸上狠狠扇了过去。   打完一巴掌,她推开魏秀茹,揉了揉掌心   见贺东齐面目狰狞,想和自己动手的样子,她凉凉一笑。   “你想动手,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你打得过我男人吗?”   贺东齐动作僵住,脸上羞恼几乎要溢出来。   他咬牙切齿,攥起拳头。   那种从小就被贺庭岳压制的阴影,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但凡有点骨气,这时候都应该冲上去。   哪怕打不赢,也应该维护自家母亲。   可贺庭岳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深邃的眼眸里泛着冷光。   他甚至没动,就让贺东齐被定身了一般,挪不动脚。   姜榆嗤然,就这?   “你更像你爸,至少你妈还有勇气朝着我挥巴掌,你却像个懦夫,只会躲在妈妈后面哭。”   魏秀茹气得颤抖,浑身紧绷到骨头都要裂开一般。   她厌恶姜榆,极其厌恶。   更让她憎恶的是,她拿姜榆丁点办法都没有。   “你们没资格拿贺家的东西!这么多年,陪在老爷子身边的人是我们,是我儿子,你们凭什么心安理得拿走贺家的东西!”   姜榆哼笑,“我没资格,谁有资格,你吗?还是贺东齐?你连个结婚证都没有,也敢自称贺家人?”   魏秀茹嘶声怒吼:“我儿子!贺经义是贺家长子,贺庭岳早就跟贺家断了关系,东齐就是贺家长孙,这些东西都是他的!”   姜榆又笑了,眼底的讽刺亮得逼人。   “长孙?他是贺经义的种吗?你不能张冠李戴呀。有些谎言说着说着,怕是连自己都信了吧。”   魏秀茹和贺东齐脸色齐齐大变。   前者是害怕多一些,后者则是震惊更多。   “妈,她这是什么意思?”   姜榆没再搭理他们,跟着贺庭岳离开。   回到家,夫妻俩躲在屋子里,跟做贼似的清点东西。   给贺飞燕的那一份,姜榆是不会动的。   剩下的便是两千块钱,还有一些金银玉器。   之前贺庭岳看中的两套院子,一直没买,因而用来抵卫白筠嫁妆的那一万多块,到现在还没动。   家里这些钱加起来,已经超过三万了。   “老爷子给的两套院子,一套留给飞燕。”   姜榆手里握着这么多钱,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安。   更倾向于把钱都换成房子。   现在住房这么紧张,有渠道买房的人却不多,房子想要变现也更容易。   把东西收好,姚香玲带着宁宁遛弯回来了。   她找老木工做了个推车,宁宁躺在上面刚刚好。   趁着天气好,她时常推着孩子出去遛弯,和大院的老太太唠嗑。   尤其是和徐丽华,都快成老年手帕交了。   “我听老徐说啊,那个邓科长家出事了,他不是你表姐夫吗?”   姜榆奇怪道:“出什么事了?”   姚香玲道:“邓科长老家的大哥从山上摔下来,断了腿,说是成残废了。”   邓弘毅本就习惯了帮衬老家的兄弟,如今大哥出事,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便第一时间寄了两百块钱过去。   就连钱老太也是急得不行,孩子也不带了,嚷着要回乡下。   “最离谱的是,他大哥伤了那处,膝下又没个儿子,想让邓科长把儿子过继给他大哥。”   姜榆听见这话,都不免被气笑。   “谁提的?”   姚香玲摇头叹气,“王茉莉她婆婆。”   姜榆问:“王茉莉不会答应吧?”   这个姚香玲就不知道了,她没打听太清楚。 第633章 他媳妇儿和他闹离婚呢   当晚,邓弘毅家发生了一场剧烈的争吵。   主要是钱老太和王茉莉在吵,围绕的自然是过继孩子这件事。   姜榆听了个大概,起因是邓弘毅被钱老太说动了,差点答应把孩子送出去,惹得王茉莉爆发。   这件事在家属院闹得沸沸扬扬,谁听了这事儿能不生气。   次日,姜榆正要出门。   听见徐丽华低声道:“你表姐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听说了。”   徐丽华:“你得空也去劝劝,让你表姐实在不行,就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住几天,省得那老太太看见孙子,就想打过继的主意。万一孩子被抱走,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姜榆觉得她想太多了,“不至于吧,那老太太再大胆,想来也不敢把孩子就这样抱走。”   徐丽华啧了声,“你看她平时那糊涂样,就不是个理智的老太太。”   姜榆原是不打算掺和王茉莉家的事,但徐丽华的话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   出胡同的时候,见到王茉莉,她便打了声招呼。   “你婆婆说过继的事,你应该没答应吧?”   谁料王茉莉跟疯狗似的,听见她的话就跳脚。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答应,那可是我亲儿子!姜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就是嫉妒我生了儿子,你巴不得看我笑话,把我儿子过继出去!”   姜榆:“……算我多事。”   她就是犯贱,才想来提醒王茉莉几句。   王茉莉这战斗力,用不着别人提醒。   姜榆径直来到办公室,瞧见吴金顺的工位上没人。   “吴哥呢?”   办公室也没其他人,蔡晓乐说话便没有避讳。   “吴哥他媳妇儿和他闹离婚呢。”   吴金顺很少提及家里的事,但他已婚,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为什么闹离婚?”   蔡晓乐皱着脸,“吴哥之前不是暂代咱们办公室的副科嘛,大家都以为等你回来,厂里肯定就要给他升职来着,谁知道……”   都过去这么久了,厂里还没有个准信儿。   现在大家都说,厂里不准备把吴金顺升上去。   “姜榆,你有没有内部消息,厂里真不用吴哥呀?”   姜榆叹了一声,这件事解释起来有些复杂。   “暂时没有让他升职的打算,但可以再等等。”   蔡晓乐脑瓜子灵,转得很快。   “你的意思是,吴哥其实也不是没有希望,对吧?”   姜榆点点头,“耐心等,总有机会往上走。”   蔡晓乐说道:“可吴哥媳妇儿不一定有耐心。”   他原本平平稳稳,就在办公室当个干事也挺好。   他家里人早就知道他什么性子,想要往上升本就不是容易的事。   奈何厂里给了他希望,让他暂代副科一职。   吴金顺家里人连牛皮都吹出去了,现在说不升,那多丢人。   姜榆道:“吴哥又不是今天才这样,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就离婚的。”   蔡晓乐嘟着嘴,那可不一定。   姜榆问道:“上次让人事科招人的事……”   “这件事是吴哥在负责,名单也在他那里。”   都是厂里张贴的招工通知,通过了面试和笔试,进入最终考核的人选。   姜榆点点头,“等我下班,顺道去吴哥家里拿名单。”   顺便给他吃个定心丸。   吴哥这个年纪,以前都在求稳,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升职的机会。   骤然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失望,怕是打击不小。   下班后,姜榆径直来到吴金顺家。   她头一回来,还不知自己找对门没有。   不过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吵架的声音。   “我爸妈连人家东西都收了,你现在跟我说不行,让我爸妈怎么办?把东西还回去?”   “你窝不窝囊啊!干了这么多年,都在原地踏步,丁点进步都没有!”   “好不容易有点成绩,我以为能在我爸妈面前风光一次,结果呢?吴金顺,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让我摊上你!”   姜榆没听见吴金顺的声音,他这种性格,想来也不会吵架。   然而他媳妇儿却还没完,絮絮叨叨说了一大箩筐,姜榆听得都觉得头疼。   念完后,他媳妇儿强势道:“反正我不管,我表舅家的儿子,你必须把人塞进二厂宣传科。”   吴金顺终于开口:“这件事我说了不算,他连笔试都没过,我怎么把人塞进来?”   “这是你该想的问题!我一早就跟你说了,你想办法找找关系,让他进二厂。难得宣传科招人,你在这个部门这么多年,难道都是白混的吗?”   吴金顺语气带着愠怒:“我是没用,可你嫁给我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的!你既然不能接受,当初干嘛要嫁给我!”   “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你会这么不求上进,多年如一日都在做一个小干事!你几岁,姜榆几岁,怎么人家就能爬到正科这个位置?你就不能呢!”   吴金顺心气不顺,他这些天也想过这件事。   但厂里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   厂里不给他升职,他有什么办法?   难道就因为升不上,他就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可他自己能想通,他家里人想不通,尤其是他岳父岳母。   听到这儿,姜榆敲了敲门。   “吴哥,在家吗?”   吴金顺听见她的声音,第一时间出来开门。   “姜榆,你怎么过来了?”   姜榆道:“我来拿名单,晓乐说这次招工都是你在负责。”   吴金顺连忙点头,“是,你坐会儿,我进屋给你拿。”   吴金顺媳妇儿眼珠子转了转,这么年轻,又是他的上级领导,她的身份不难猜。   她笑着给姜榆倒了一杯水,道:“这是姜榆吧?我是金顺他媳妇儿,我叫赵月红。”   姜榆淡笑着点头,“嫂子好。”   她这一声嫂子,满足了赵月红的虚荣心。   宣传科科长都得喊她一声嫂子呢,可见吴金顺也不是那么没用。   “姜榆,你们宣传科这回招人,是这两个干事吧?”   “是。”   赵月红清了清嗓子,“我娘家表舅的儿子,是个高中生,上一年才毕业的,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让他……”   吴金顺走出来打断:“姜榆,名单在这里了,还得再筛选一轮,人事科那边的意思是,得让你亲自出面。”   姜榆收下名单,原本想和吴金顺多说两句,但赵月红虎视眈眈,不方便私下说话。   “那吴哥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吴金顺瞪了赵月红一眼,暗示她闭嘴。 第634章 你看看有人信吗?   赵月红不甘心被无视,眼瞧着姜榆就要走,赶忙开口:“你着什么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吴金顺眼神暗含警告,“你那些小事,就没必要说给姜榆听了。她平时事儿多,没空管你的事。”   赵月红对他的话感到不满,“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不行?你不行,那是因为你在宣传科啥也不是,人家姜榆可不一样。”   姜榆看在吴金顺的面子上,停下了脚步,耐心听她说。   “嫂子,那你不妨先说说,我听了之后再做决定。”   赵月红满意一笑,嗔了吴金顺一眼。   “你瞧瞧人家,难怪年纪轻轻就是正科,比你上道多了。”   她朝着姜榆讨好一笑,说道:“姜榆,你是科长,宣传科的这个。”   她竖起了大拇指。   “那宣传科招不招谁,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看在我家老吴为宣传科尽心尽力,鞠躬尽瘁的份上,你把我表舅的儿子招进去。”   姜榆佯装不解,低头看了一眼名单。   “不知道嫂子表舅的儿子叫什么名字,等最后一轮考核,我肯定会多加关注。”   赵月红讪讪,“他的名字不在上头,那些人不长眼,把他第一轮就给筛了。”   姜榆哦了一声,语气有些遗憾:“那就等下回吧,往后国棉厂再招工,让吴哥通知你一声。”   赵月红着急道:“下回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就这一次不行吗?我表舅他儿子就喜欢宣传科!”   姜榆笑着摇头,面带歉意。   “嫂子,真是不好意思,笔试和面试都结束了,筛选过的名单都在这儿了,我没办法擅自加名字。”   赵月红脸上添了几分不满,撇了撇嘴。   “说白了还是你没用。”她瞥了吴金顺一眼,“你要是有用的话,人家也不至于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答应。”   吴金顺心里羞愧,又觉得无地自容。   都说家丑不外扬,赵月红现在是分毫面子都不给他留。   “是,我没用!趁着天儿还早,我们去把离婚办了,回头你还能找个更好的!”   吴金顺捂着眼睛,蹲了下来,颓然地耷拉着脑袋。   姜榆抿了抿唇,开口劝了两句:“吴哥,离婚可不能随便提的,有话好好说。嫂子,吴哥为厂子的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   “嘁。”赵月红白眼一翻,“真要看在眼里,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他还在原地踏步?难道是欺负我家老吴老实吗?什么看在眼里,都是哄人的话。”   吴金顺怒火喷发,再也压抑不住。   “你够了!我以前也没升职,怎么不见你有意见?你无非就是虚荣,收了人家的礼,抹不开面儿!我告诉你,收礼的是你爸妈,我打一开始就没答应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赵月红被他吼得一激灵,红了眼眶。   “什么叫跟你没关系?那是我爸妈,就是你爸妈!你既然想跟我撇清关系,那我们就去离婚!”   一口一个“离婚”喊着,姜榆听了都觉得头疼。   好说歹说,才把这两个给劝住。   姜榆骑着自行车回家,远远瞧见钱老太的猥琐身影。   她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偷偷摸摸,健步如飞。   姜榆握着刹车手把,停了下来,脑海中不由得想起徐丽华的话。   莫不是钱老太真想带着孩子偷偷溜走。   姜榆踩着自行车,三两下追上人,自行车横亘在钱老太面前。   “老太太,去哪儿呢,这么着急。”   钱老太脸色大变,眼神闪躲着,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她啐了一声,“跟你没关系,走开!”   姜榆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孩子身上,胳膊撑在车头上。   “老太太,你不会是想抱着孩子回乡下吧?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表姐不同意过继,你随意把孩子带走,这是犯法的。”   钱老太脸上肌肉抽搐两下,狰狞道:“这是我孙子,我老邓家的血脉,我凭什么不能带他走?”   “就凭你只是他奶奶,不是他父母,就凭他不是你生的!他不只是你邓家的血脉,他身上还流着王茉莉的血。他妈不同意的事,你就无权做主。”   姜榆说完这番话,看她狰狞的面孔便知钱老太根本没听进去。   得,白说了。   “老太太,把孩子抱回去,我就当没看见。”   钱老太好不容易趁着王茉莉睡着,把孩子抱出来。   只等她上了火车,就能回乡下。   眼看着事情就要成了,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叫她怎么甘心。   “我家的事,用不着你多管闲事,滚开!”   钱老太紧紧抱着孩子,绕过姜榆的自行车,径直往前走。   姜榆突然觉得自行车不大方便,便从车上下来,拉住了钱老太的胳膊。   “我也不想多管闲事,可谁叫我看见了呢?你下次想干坏事,最好晚上来,别让我瞧见。”   让她看到,她可不就得管闲事了。   钱老太冷哼一声,甩开姜榆的手。   别看她年纪大,力道还真不小。   她也不搭理姜榆,抱着孩子埋头往前走,慢慢小跑起来。   姜榆啧了声,抬脚追了上去。   “老太太,你这一把老骨头,也不怕摔了。摔了自个儿不要紧,别把孩子摔了呀!”   姜榆不得已,只得再次拉住她的胳膊。   谁料她手才抓住,钱老太突然大喊起来:“救命啊,抢孩子了!这有人贩子,想抢我孙子!救命呐!”   姜榆险些被气笑,“我是人贩子?你看看有人信吗?”   话音才落,便听见一旁传来呵斥声:“你放开这位阿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偷孩子偷到北城来了!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人贩子,见一个打一个!”   姜榆下意识松开手,转头一看,呵斥她的是一位女同志。   她手上提着编织袋,大小包的行李,看着应该是刚到北城。   钱老太嗖的一声躲到女同志的身后,指控姜榆:“她就是个人贩子,她想抢我孙子!同志,要不是有你在,我孙子早被她抢过去了!”   姜榆神色不耐烦,“这位同志,你误会了,我不是人贩子。”   “哼!人贩子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人贩子,你是不是,我有眼睛看!你要不是想抢孩子,你扒拉阿婆做什么?”   这位女同志仗义执言,拍拍钱老太的肩膀。   “阿婆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不让她碰你一根汗毛。” 第635章 我是见义勇为   姜榆这回是真的被气笑了。   “这位同志,前面就是国棉厂家属院,我是国棉厂的职工,她是家属。你要是不信,大可跟我一起过去问问。”   钱老太忙喊道:“不能去!同志,我确实是国棉厂的家属,可我在这边住了这么久,就没见过她!她肯定还有同伙,我们别上她的当!”   女同志觉得钱老太说的有道理,拦住姜榆的去路。   “你别想逃,走,跟我去派出所!”   她一把扣住姜榆的手腕。   钱老太哎呀一声,“同志,你真是个大好人!麻烦你帮我送她去派出所,我的火车就快来了,我怕误点,得先走了。”   女同志忙摆摆手,“阿婆你快走吧,有我在这儿,你放心!”   钱老太撒丫子往前跑,她是真的着急。   姜榆余光瞥见王茉莉的身影,大松一口气。   “王茉莉,你婆婆在这儿,她抱着你儿子跑了!”   王茉莉浑身的怒火和恨意翻腾而起,化为动力,速度几乎快成一道残影,很快便追上了钱老太。   她顾不得这是自己婆婆,薅着她的头发,啪啪甩了几个耳光。   “我让你偷我儿子!让你给我下药!”   这一幕,看得那女同志目瞪口呆。   姜榆趁机拂开她的手,“你现在知道我不是人贩子了吧?”   女同志怒气冲冲,“这能证明什么?你刚才就是抢她孩子了,我亲眼所见,我怎么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你的同伙!”   姜榆:“……”竟无力反驳。   她瞧见王茉莉殴打老人,还把孩子抢了过去,顿时义愤填膺,丢下行李,大步走上去。   “把孩子放下!”她怒喝一声。   王茉莉看了她一眼,“你是什么人,多管什么闲事!”   “你打老人,抢孩子,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看见这种不平事,都会出手!快把孩子还给这个阿婆,然后乖乖跟我去派出所!”   王茉莉冷笑,“你这人怎么黑白不分,我为什么打她,我为什么抢孩子,你知道前因后果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空口白牙指责我,我看你就是个疯子!”   女同志不再和她废话,干脆直接上手,和王茉莉疯狂争夺起孩子。   最后襁褓中的孩子发出暴哭,王茉莉心疼地落泪,才率先松开了手。   而这时,大院的人已经追了出来。   大家都知道王茉莉儿子不见了,纷纷跑出来帮忙找。   才出来,便瞧见有人在抢王茉莉的孩子。   亲疏远近,大家还是分得清的。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王茉莉的儿子。   于是,这个女同志怀里的孩子还没抱热乎,就被徐丽华给夺走,塞进了王茉莉的手中。   “你先回去,好好哄哄孩子,肯定吓坏了。”   女同志大惊,“你们想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徐丽华叉着腰,昂首挺胸,差点没怼上她。   “我还想问你呢,有没有王法了!你这女同志是怎么回事,好端端抢人家孩子做什么?”   女同志不明就里,指着钱老太道:“那孩子是她孙子!”   徐丽华嗤了声,“那还是王茉莉的儿子呢!人家的家事,用得着你在这里多管闲事!你啥都不知道,还搁这儿充什么正义使者!”   女同志面红耳赤,瞥见姜榆,连忙喊道:“是她先抢这位阿婆的孙子,我才以为她是人贩子!我是见义勇为!”   姜榆看着徐丽华解释:“我看见老太太鬼鬼祟祟,抱着孩子从大院儿里出来,就知道不对劲了。好在把人拦下来了,不然这会儿她都该到火车站了。”   要是让钱老太抱着孩子上了火车,回到乡下,这孩子想再带回来,可就难上加难。   徐丽华嘘出一口气,“幸好有你,不然茉莉怕是要疯掉。”   她瞪了钱老太一眼,“你这老虔婆,光顾着你大儿子,难道邓科长就不是你儿子了?你这偏心眼,也太过了!”   钱老太愤恨地瞪着他们,这些人都没安好心,见不得她好!   尤其是姜榆,坏透了!   “我怎么就偏心了?我大儿子膝下一个儿子都没有,他以后再也不能生了,没有儿子,以后谁给他养老?王茉莉还年轻,把这个儿子过继给他大伯,以后她还能生!”   钱老太不觉得自己偏心,邓弘毅条件好,多多接济顶上两个哥哥那是应该的!   徐丽华也没指望自己说几句话,就能改变她的想法。   说到底这是邓弘毅的家事,她不方便多管。   “你可以提出建议,但你不能违背邓科长两口子的想法!儿子是他们的,他们不愿意,你就没资格插手!”姜榆冷冷道。   “我呸!”钱老太用力啐了一声,“老三原本都要同意了,都是王茉莉闹了一场,又反口不答应!她有啥资格不同意,这孩子是我们老邓家的!”   姜榆笑了声,“照着你这个逻辑,当媳妇儿的没资格做主,你不也是女的吗,你不也是嫁到邓家的媳妇儿吗,你又有什么资格做主?你自轻自贱,就怪不得旁人看不起你。”   徐丽华扯了姜榆一下,“别和她扯了,回吧。”   姜榆余光瞥见那个“见义勇为”的女同志,脚步停下。   女同志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不知所措地揪着衣摆。   她差点好心办坏事,让这个恶毒的老太太把孩子带走。   姜榆面无波澜看着她,警告了两句:“同志,下回做好人好事之前,请学会明辨是非。”   女同志羞愧地低下头,“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   姜榆没再搭理她,把自行车牵上,跟着众人回到家属院。   徐丽华一阵后怕:“幸好你拦住了那老太太,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姜榆轻声道:“还得多亏徐大妈你,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没想到她会真的偷偷抱着孩子跑。”   徐丽华哼了声,“她明明就是偏心眼,还不承认,正常人家的婆婆,哪里做得出这种缺德事儿。她那大儿子又不是没孩子,不还有几个女儿吗?与其惦记旁人的儿子,还不如好好对待这几个女儿,等她们长大了,招赘上门。” 第636章 对不起,谢谢你   旁人说再多,钱老太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几十年,哪里听得进去劝。   王茉莉因为这件事,心里有了后怕,抱着儿子就要回娘家。   钱老太不觉得自己有错,拦着她不让走。   “你要回娘家,你自己去,不能带着我孙子走!”   婆媳俩又在院子里争抢起来。   徐丽华连忙拉着姜榆过去帮忙。   “说白了我们都是外人,不方便插手。但你不一样,你算是茉莉的娘家人。”   姜榆觉得心累,她实在不想管王茉莉家的事。   以至于对待钱老太的时候,也没多少耐心,两只手抓着她的领子,直接把人丢开。   “老太太,我看你是糊涂了。既然我说的话你听不进去,那就喊妇联的同志,和你好好上一课!”   徐丽华立马配合喊道:“我这就去妇联,举报这里有人偷孩子!”   钱老太一个乡下老太太,最怕那些当官的。   徐丽华一说喊妇联,她就慌了。   “这是我们的家事,用不着麻烦妇联的同志!不准去,你们不准去!”   姜榆冷眼看着她,“妇联同志管的就是家事,像你这种恶婆婆,就应该去妇联上一课,好好跟你讲讲道理。我的话你听不进去,等到了妇联关几天,你就老实了。”   这时,邓弘毅回来了。   钱老太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跑了过去。   “老三,你快和她们说说,妈不去妇联!”   邓弘毅脸色铁青,低头看着她。   “你想抱着孩子去哪里?”   钱老太嗫嚅:“还能去哪里,带这孩子回乡下去见他大伯。”   邓弘毅最重情义,乡下大哥才出事,他又是帮忙找人,又是寄钱回家。   就连钱老太提出的过继,要不是王茉莉反对,他差点就糊里糊涂答应了。   他自认为做的已经足够多,可钱老太还是不知足。   “从这里到乡下,你抱着一个才两个多月大的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会发生什么意外?孩子饿了怎么办?孩子丢了怎么办?这些你有没有想过!”   钱老太不满他的态度,反驳道:“有我看着,怎么会出事。”   邓弘毅冷笑,“人贩子要是想抢你的孩子,你看得住吗?你既然想回去,我今天就给你买票,往后你也别再来了,就在乡下和大哥好好过日子。”   今日之事让他后怕。   他不确定再来一次,他的孩子还有没有这样的运气。   王茉莉冷声道:“你送她回乡下,我也回娘家住一阵子,我们都冷静一下。”   和钱老太多待一刻,她都觉得窒息。   尤其是邓弘毅先前险些答应过继一事,她心里有了疙瘩。   她不信他,担心自己一觉醒来,孩子就被这对母子俩带走了。   邓弘毅张了张口,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他沉思片刻,点点头。   “回去住一阵子也好,我先送妈上火车,你等我回来送你回娘家。”   他说到做到,不顾钱老太撒泼打滚,拉着她往外走。   钱老太这点力道,在邓弘毅眼里跟挠痒痒似的,轻而易举把她给拎了出去。   徐丽华安抚两句:“茉莉呀,我看邓科长知道错了,你就等等他,不然你一个人拎着东西不好走路。”   王茉莉摇摇头,“我不等,我现在就走。”   她简单收拾了两套衣物,孩子现在都是吃母乳,家里也没有奶粉需要带。   路过姜榆的时候,她脚步顿住。   她从小到大都讨厌姜榆,现在也是。   可这回她最讨厌的人,却帮了她的孩子。   她脸色有些别扭,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谢谢你。”   姜榆没搭理她,扭头就走。   回到家中,姚香玲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   “你表姐那边怎么样?”   姜榆道:“回娘家去了。”   姚香玲唏嘘不已,“我也没想到她婆婆竟然胆子这么大。”   “恶向胆边生罢了。”   姜榆接过宁宁,看着她圆圆的小肉脸,心情都好了几分。   “姨婆,姜欣已经开学了,您要回去住吗?”   姚香玲正稀罕宁宁呢,这时候可舍不得离开。   “她现在和飞燕住着也挺好,还有飞燕给她辅导功课,比跟我住自在。”   她在姜榆这边住着,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每天带着孩子出去逛逛,和大院的大爷大妈们唠唠,日子别提有多自在。   “你明儿回我那边一趟,我柜子里放着一些布,拿过来,我给宁宁做些小衣裳。”   姜榆嗔道:“姨婆,贺宁才两个月大,不用给她做太多衣裳。不过我还帮您把布料拿过来,您留着自己做衣裳。”   姚香玲没搭理她,抱着小宁宁哄。   她只盼着贺宁早些长大,能穿各种各样好看的小衣裳。   贺宁现在晚上睡觉都是跟着她,姜榆本就奶水少,出了月子之后更是没了,干脆纯奶粉喂养。   姜榆起初还怕贺宁吵得她休息不好,但姚香玲带得不亦乐乎。   她本身就是知识分子,又是个讲究人,有她带贺宁,姜榆心里也更放心一些。   夜里,姜榆坐在床上,贺庭岳给她擦着头发。   擦着擦着,身后的男人便开始有些心猿意马。   姜榆明显察觉到他的克制。   “贺科长,你转性啦?”   贺庭岳看了一眼床头的盒子,里面放的是计生用品。   “没了。”   姜榆嘟囔:“注意点就行。”   她见不得他难受。   贺庭岳却是摇头,“总有个万一。”   要是意外怀上,别说姜榆才生完孩子,不适合怀孕。   就算适合,这个孩子也会违背他们的初衷。   无论把孩子流了还是生下来,他都不愿意再看姜榆受一番苦楚。   “我平静一下就好。”   姜榆趴在床上看他,“好了吗?”   贺庭岳抓着她的手看,虔诚地在上面落下一吻。   “帮我?”   柔软灼烫的唇瓣落下,姜榆跟过电一般,急忙忙抽出手。   “不要脸!”   贺庭岳抱着她,密密麻麻亲着她的脸颊。   生完孩子,姜榆比以往丰腴一些,这情状更叫他喜爱得不行。   “要脸做什么,有媳妇儿就够了。”   姜榆不让他亲,捂着他的嘴。   “一边去,自己解决。”   贺庭岳总算安分下来,抱着她安安静静躺下。 第637章 不如便宜我们   次日,姜榆得空往姚香玲家走了一趟。   来得不巧,正好瞧见赵老太偷偷摸摸在撬锁。   姜榆冷不丁出现,差点没把赵老太的魂都吓没。   “老太太,你做什么呢?青天白日的,你当法律是摆设呢?”   赵老太讷讷道:“我…我……没做什么。”   姜榆看着那撬坏的锁,冷嗤一声。   “老太太,这是我姨婆的房子,你好端端撬锁做什么?做贼吗?”   赵老太慌张否认:“不是不是,我就是听见里头有动静,想撬开进去看看!”   姜榆冷着脸,“我姨婆和妹妹都搬出去了,这里面没住人,能有什么动静?有鬼吗?无端端撬人家家里的锁,我要是报到派出所,这可是犯法的。”   赵老太连连否认:“我真没想偷东西!”   姜榆瞥了她一眼,拿出钥匙开门。   可锁头被撬成这样,钥匙已经开不了。   “你得赔我一把锁头,都被你弄坏了!”   赵老太是不想吃亏的主,立马反驳:“我凭什么赔,我又没偷东西!”   姜榆拍拍大门,指着锁头道:“你说凭什么?你不赔也行,回头我找公安过来说理。指不定你已经不是头一回撬锁了,回头我发现屋里少了什么东西,都赖在你头上。”   赵老太语噎,自知理亏,只得喊人给她换了一把新的锁头。   她越想越亏,都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姜榆抓了个现行。   姜榆进屋后,先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翻动的痕迹,才放下心来。   她知道姚香玲平时放贵重物品的地方都在橱柜里,把东西尽数拿了出来。   还有姚香玲说的那些布料她也没忘记,一并拿了出来。   大大小小的东西,不知不觉装满了袋子,才拿着东西离开。   赵老太一直在门口偷看,见姜榆装了这么多东西,啐了一声。   “防贼呢!”   她家老伴脸上一臊,可不就是防贼。   “你回来吧,别老盯着人家的东西不放。”   赵老太哼了声,“那姚香玲是个孤家寡人,她要是死了,以后的东西指不定叫谁占了便宜。与其给别人,不如便宜我们。”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   “刚才换锁的时候,我偷摸留了一把钥匙。”   说着,她拿着钥匙把门打开。   别看她老骨头一把,动作却敏捷得很。   一进屋,她便开始翻箱倒柜。   五斗柜里只有一些没吃完的麦乳精和奶粉,她都给抱回家。   而后又折返回去,进了厨房,把橱柜里的鸡蛋面粉都给搬走。   第三趟,才进去姚香玲的卧室。   打开衣柜,便瞧见里面整整齐齐挂着的衣裳。   姚香玲是个讲究人,又有钱,从不穿有补丁的衣裳。   赵老太嘟囔:“年纪这么大,还穿得花里胡哨,不要脸。”   话是这样说,她却忍不住拿起姚香玲的衣服试了起来。   目光落在角落那件棉衣上,忍不住套起来。   “别说,还真暖和。”   这里头的棉花都是软的,可见这棉衣没穿过几次。   她揣着口袋,突然动作一僵,从里面掏出一个金镯子。   赵老太瞠目,看着手里的金镯子,两眼发光。   她忍不住上手咬了下,“真金子!”   没想到姚香玲还收着这么好的东西。   赵老太嘿嘿笑着,上手试戴了一下,越看越稀罕。   又翻箱倒柜搜了一下,她还摸出一千块钱,也顺道收了起来。   她没把衣服都拿走,只拿了毛衣和棉衣,回头拆了还能做新的。   就这样,才心满意足离开。   赵老太前脚才从卧室出来,迎面撞上去而复返的姜榆,身后还跟着两个公安,吓得腿软,跌坐在地上。   “公安同志,就是她!刚才我来的时候她就在撬锁,我以为被发现了,她能收敛,没想到等我走后,她竟然变本加厉!”   姜榆原本是真的走了,后来想到姚香玲的棉衣忘记拿了,想折返回来。   却从楼下遥遥看见窗户有人影走动,忍了一次,赵老太还敢来第二次,这叫她怎么忍。   她立马骑着自行车,去附近的派出所报案。   这才把贪心的赵老太逮住了。   “她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我姨婆的,更别提她从我姨婆家搬了多少东西走。”   赵老太被抓了个正着,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否认,只得求饶:“姜榆,我知道错了!我把东西都还给你,饶了我这一回吧!”   姜榆哼声,“你要是真的知道错了,就不会在我发现你钓鱼之后,还敢再偷留钥匙,再回来偷东西!这回说什么,我都要送你进去关几天,好好改造!”   赵老太的老伴终于意识到不对,连忙从屋里跑出来。   “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啊!姜榆,看在我们跟你姨婆多年邻居的份上,放过我们这一回吧。”   姜榆目露鄙夷,“你这话真是好笑,现在知道念情分了,老太太偷我姨婆东西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你们跟我姨婆是多年的邻居。”   就这种恶邻,谁和他们处上,都是倒大霉了。   “公安同志,别愣着了,快办案呀。”   一旁愣着两名公安回过神,其中一位开口道:“姜同志,我看这位老太太年纪大了,也不是故意的,这事儿就算了吧。”   姜榆被他的话气笑了,“什么叫算了?她把我姨婆家翻成这样,还偷了东西,你让我算了?你把我家当什么了,做慈善呢?”   她扫了一眼这位公安的工作牌,“曾安平同志是吧,你今天要是不把这件事给我处理好,我就只有去投诉你了。包庇犯罪分子,我倒要看看你们派出所的公安是不是都跟你一样不辨是非。”   曾安平是个小白脸,听见姜榆这么说,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   他虽然愤怒,却不觉得自己有错。   反而义愤填膺指责姜榆:“你有没有点同情心?作为一个年轻人,你家里难道没有老人吗?要是你家老人在外面被人这样欺负,你会是什么感受?”   他下巴一抬,很是倨傲地看着她。   “要我说,这事儿就算了,和老人家计较什么。”   他身旁的另一位公安沉着脸,显然不赞同他的说法,却没开口反驳。   如此荒唐的逻辑,把姜榆逗笑了。   “我家老人可不出去偷东西,怎么你家老人成天出去偷人东西吗?你家不会是东西偷多了,所以习以为常,不觉得这是犯法吧?我才是受害者,怎么到了你嘴里却成了施暴者。”   姜榆冷冷一笑,“我对你的工作能力表示质疑,对你人品同样持怀疑态度,这么慷慨,怎么不把你的存折拿出来接济这位老太太?” 第638章 你的投诉我们无法受理   说罢,姜榆转身就走。   话不投机半句多,浪费时间。   另外一位公安同志连忙开口:“姜同志,你不报案了吗?”   姜榆嗤了声,“不是不报案,我不信你们,我要去派出所投诉你们。”   曾安平听见“投诉”二字,不怒反笑,有恃无恐。   “昌哥,随便她,我会跟我叔叔说一声。”   姜榆啧了声,笑意凉凉。   “看来这位同志还是关系户呀,仗着有人罩着你,什么都不怕是吧?”   叫昌哥的那名公安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还真被姜榆说中了,曾安平是关系户,平时在所里没人敢得罪他。   这种道德绑架的事,他也不是头一回干。   换做是平时,他肯定不搭理。   可这姜榆,瞧着就不是好惹的样子。   姜榆哼笑一声,转身下楼,骑着自行车飞快离开。   昌哥从楼上看下去,眉头为难地皱起来。   “安平,她确实年纪大,可你瞧瞧她把屋里翻成什么样了,这事儿不追究,说不过去。”   赵老太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丢开手里的衣服,为自己喊冤。   “我可没偷东西!我就拿了几件衣服!我一把年纪,就想捡两件衣服穿,至于报警嘛!现在的年轻人哟,越来越没同情心了。”   曾安平点点头,“昌哥,就几件衣服而已,压根不值得我们出警,那个姜榆也太大惊小怪了。甭说了,走吧。”   昌哥面露难色,“可是……”   曾安平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可是什么,要我说第二遍吗?”   昌哥闭上嘴,跟着他走了出去。   这边,姜榆照旧去了附近的派出所,重新报案。   公安人员对她有印象,问道:“昌哥不是带人过去了吗?”   姜榆面色平淡,无波无澜道:“我的家被人偷了,他们让我体谅小偷是老人家,不给我做主,包庇犯罪人员。”   这人看了下记录,想到出警的人是曾安平,已经习以为常。   “姜同志,我们公安人员都是按流程办事,他们既然已经出警,我们就没有再浪费人力的必要,你按照他们的意见来就行。”   曾安平是所长的侄子,他又不傻,去得罪人。   姜榆被气笑了,“那我要投诉他不作为。”   这人还是同样的话:“我们的公安人员都是按流程办事,不存在违规行为,你的投诉我们无法受理。”   姜榆扬了扬眉,“行。”   她也不为难这人,转身就走。   讨公道的法子有很多,也不一定得在这里。   她牵着自行车在街上转悠一会儿,转头去找林城晖。   他被调到公安局后,表现优秀,立了几次功,目前是公安局刑侦支队长。   她没去公安局找人,而是顺道探望王云珊。   王云珊的家妞妞已经开始蹒跚学步,胖嘟嘟的十分惹人怜爱。   姜榆到的时候,她正抱着妞妞在楼下跟人唠嗑。   瞧见姜榆,眼睛一亮。   “你怎么这会儿有空过来?”   姜榆道:“休息日嘛,其实来找晖子的,顺道看看你。”   王云珊啧啧两声,“没良心的,亏得我还惦记你呢。”   姜榆捏了捏她脸颊的肉,王云珊以前瘦得脱相,自从和林城晖结婚,长了不少肉。   气色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   “惦记我什么?”   王云珊嘻嘻笑,“惦记你家宁宁的奶粉,我家没奶粉票了。”   姜榆忙道:“你叫晖子来我家说一声,直接拿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   赖六子一行人经常往内蒙去,奶粉管够的。   “不是客气,他这段时日也忙,成日不着家的。”王云珊嘴上抱怨,却是心疼更多。   姜榆便说道:“那我来得不巧。”   王云珊握着她的手,“什么巧不巧的,只要你开口,你的事我们肯定得帮忙。”   姜榆便把赵老太的事给说了。   “这是基层派出所的事,我直接捅到晖子这里,大概有些不太好。但这个曾安平的靠山,大约不是所长就是副所长,在派出所可以说是一手遮天。”   如果不找人帮忙,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王云珊把妞妞交给她抱着,“我去打个电话,你等等。”   没过多久,便见她又走了过来。   笑吟吟道:“解决了。”   姜榆笑道:“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有队长夫人的派头了。”   王云珊翻了个白眼,“什么队长夫人,我就是个平头百姓。”   姜榆抱着妞妞逗弄了一会儿,和王云珊聊着天。   一阵子不见,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提起她娘家的事,王云珊脸色有些不大好。   “我都听说了,之前阿野山上那个养鸡场,就是我妈举报的。”   她对姜野心怀愧疚,一直想和姜榆说声对不住来着。   姜榆笑了笑,满不在乎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做的。不过上一年集体副业的申请下来了,这会儿天气回暖,有福伯该买鸡苗鸭苗了吧。”   王云珊正好先前回了一趟乡下,听说了一些。   “和良种场在谈价钱了,说是价钱合适就能定下。”   姜榆忽而问道:“你最近有见王盼娣吗?我生宁宁的时候,有个产妇叫毛慧慧,和赖志杰好像有点关系。”   王云珊也知道这件事,说话比她直白多了。   “我知道,赖志杰搞破鞋,说王盼娣不能生,去外面找女人生孩子。这个毛慧慧一开始跟着他的时候,其实还不知道他已婚,后来也不知怎么被赖志杰劝动了,把孩子留了下来。”   但孩子生下后,毛慧慧反悔了,不肯把孩子送给王盼娣养。   “后来怎么办?”   王云珊嗤道:“她非要王盼娣和赖志杰离婚,赖志杰为了孩子,还真动了离婚的念头。王盼娣哪里是吃亏的主儿,直接举报他们两个乱搞男女关系,拿了赔偿,和赖志杰离了,拍拍屁股走人。”   姜榆不予置喙,倒很符合王盼娣的作风。   “那她现在呢?”   王云珊撇撇嘴,“离婚后想赖在我这儿,我把她赶了出去。”   王盼娣当时半夜拉着行李过来的,吃准了她心软会留她过夜。   说好只住一晚,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她拦住了要出门的林城晖,搔首弄姿,求姐夫让她留下来。   林城晖假装没看懂她的意图,好声好气拒绝她,想给她留一个体面。   却让王盼娣以为自己有机会,硬是赖到了晚上,想对林城晖投怀送抱。   被王云珊发现,扇了两耳光,把她从家里赶了出去。   “后来她就回南河村了,还和我妈告状,说我打她。你说可不可笑,只打了两个耳光,这都算轻的。”   杜大娘最疼的就是王盼娣,当真跑过来骂街,恨不得把王云珊往泥里踩。   王云珊和她吵了一架,连门都没让杜大娘进,她便灰溜溜跑了。   “我可不惯着她,神经病一个。”   她现在又靠着那个家,逢年过节愿意给个节礼就不错了。   姜榆暗暗给她竖起大拇指,“就该这样。”   她看了一眼时间,道:“我得去看看我姨婆的事处理得怎么样,先不说了,明儿我把奶粉给你送过来。” 第639章 都是讨口饭吃而已   姜榆骑着自行车在外面溜达两圈,又兜回了姨婆家。   到地方的时候,赵老太正坐在楼下哭喊,跟哭丧似的。   几个公安围着她,冷眼看着她撒泼打滚。   昌哥无奈道:“老太太,你偷了人家东西,必须得跟我们走一趟,除非对方愿意和解,不然你还得坐牢呢。”   他没想到姜榆来头这么大,连曾安平都踢到铁板了。   上头直接把曾安平喊走,据说要受处分。   还特地强调,必须把赵老太的事好好解决。   昌哥有些惶恐,担心曾安平的事会影响到自己。   同时内心暗爽,难得看到曾安平吃瘪。   赵老太眼尖瞧见姜榆的身影,赶忙跑了过来。   “姜榆!你快和他们说说,别抓我,我把东西都还给你,你放过我吧!就拿了几件衣服而已,何至于报警呢!”   她紧紧攥着姜榆的衣摆,却忘记自己手上还戴着金镯子。   姜榆哼笑一声,扣住她的手腕。   “你手上这个,是我姨婆的东西吧?”   赵老太一惊,然而还是抵不过内心的贪婪。   她矢口否认:“不是,这是我自己的!”   姜榆冷冷睇着她,不再理会,而是看向昌哥。   “现在可以公事公办了吗?”   昌哥忙道:“我们就是来带她去派出所的,但她不配合。”   姜榆嗤笑,“她不配合,这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而不是把问题丢给我。”   昌哥汗颜,连忙点头。   “是。老太太,你再反抗拒捕,就别怪我们动粗了。”   赵老太还想耍撒泼打滚那一招,可惜这次昌哥不买账,直接把她绑到了派出所。   “现在不老实没关系,关几天就老实了。”   派出所这边需要通知姚香玲本人到场,只有她更清楚究竟丢了哪些东西。   “这个老太太呢,怎么处理。”姜榆问道。   昌哥回答:“先关两天,如果盗窃金额太大,肯定是要依法量刑的。不过她年纪大,我建议你们私下和解。”   姜榆扯开唇角,“不会我一走,你们转眼就把人放了吧?”   “姜同志,先前我们也是迫于无奈,请你理解。”   他们都是在曾所长手底下讨生活的,哪里敢和曾安平作对。   他压低声音:“您早亮出底牌,连曾所长都不敢护着曾安平。”   姜榆眉目淡淡,“难道没有关系的人,就该被你们这样对待吗?”   昌哥语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叹息一声,“姜同志,都是讨口饭吃而已,这世上也不是非黑即白。”   谁不知道曾安平的做法是错的,可人家背靠大树。   就算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清楚这一点,有后台的人,这路就是能走得更顺畅。   姜榆眉眼低垂,没再搭话。   “我回家喊我姨婆过来,让她配合你们调查。”   姜榆回到家,姚香玲都快急坏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让你去拿个东西,半天都不回家。”   姜榆在外面吹了这么久的冷风,脸都冻僵了。   蓝婶赶忙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你姨婆差点就要出去找你了。”   姜榆捧着茶杯,这才把赵老太的事说了一通。   要不是遇到了曾安平的刁难,这件事早解决了。   姚香玲哼了声,“确实是她能做出的事,忒龌龊了。走吧,我那房子里还剩些什么东西,我一清二楚。”   连金镯子都偷了,想来她柜子里那一千块钱,肯定也被顺走了。   有了姚香玲的配合,公安才知道赵老太偷的东西,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多。   大概是因为先前有曾安平的偏袒,赵老太有恃无恐,就还了一些衣服。   那些被她顺走的麦乳精、贵重物品,她是提都没提。   这些吃食还只是小数目,真正的大数目是那金镯子,还有一千块钱。   姚香玲有理有据,容不得赵老太抵赖。   “姜同志,这老太太的家里人过来了,想跟你们和解,你们看……”   姜榆冷淡道:“要和解,三天后再来找我们。”   为什么是三天后?   当然是想给赵老太一个教训,也让她在里面受受磋磨。   但姜榆明白,赵老太这个年纪,是不可能真的判刑的。   只是从派出所离开的时候,赵老太的老伴还是拦住了她们。   老人家苦苦哀求,差点给姚香玲跪下。   姚香玲态度冷漠,不看他一眼。   “你也甭和我套近乎,你们要是真念着多年邻居的情分,就不会干出这种下流事。要和解,三天后再来找我,我现在没空理你们。”   回到家,姚香玲的气还没消,嘴里念叨着赵老太。   “都是些什么人呐,几十年的邻居,还好意思来偷我家东西。”   蓝婶跟着义愤填膺:“可不就是嘛,这也忒坏了,可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姚香玲调整好心情,拿出带回来的东西。   “这块布不错吧,给宁宁做裙子肯定好看。”   她挑的是一块粉红色布料,上面有点点碎花。   这种布料是紧俏货,没有点关系还真拿不到。   蓝婶点点头,“好看,宁宁白,穿粉色最好看了。”   姜榆无奈苦笑,“姨婆,宁宁才两个月大,穿什么裙子呀。”   她还是垫尿布的年纪呢。   “你懂什么,再大两个月就能穿了,我先给她做,做了还得洗,洗了还得晒,一晃眼就过去了。”   她的话,蓝婶就没有反对的,连连称是。   “孩子长得很快的,我会做衣服,要做什么样的,跟我说。”   自从来了姜榆家,蓝婶都胖了一些。   活儿轻省,吃的有营养,可不就胖了。   她以前在乡下侄儿家里,干的活儿可比在这里多多了。   多吃一个窝窝头都得被人阴阳怪气指着鼻子骂。   在姜榆家里,她过上了前所未有的好日子。   因而家里有事干,她都是主动揽着做的。   姚香玲笑道:“不急,回头我会找你的。你再看看这件棉衣,软乎着呢,你穿肯定好看。”   蓝婶受宠若惊,看着她手里那件跟新衣服似的棉衣,无措地搓搓手。   “这……这哪里好意思!这衣服多好看呐,您肯定没穿过几次,自己留着吧。”   姚香玲把棉衣塞过去,嗔道:“我还有好多件,光是姜榆给我做的都穿不完,你不嫌弃这是我穿过的就行。”   蓝婶珍惜地摸着手里的棉衣,眼底泛起泪花。   “这么好的衣服,我哪里敢嫌弃。” 第640章 我担心她公报私仇   第二日,姜榆出门,顺道去给王云珊送了几罐奶粉,难得瞧见林城晖在家。   “嫂子,我按市面价钱给你。”   姜榆不悦地啧了声,不收他的钱。   “你这是做什么,要跟我算清楚呀?”   王云珊也白了他一眼,“他就这样,一根筋,我都说不用给钱了。”   林城晖看着她,不赞同道:“嫂子家还有宁宁呢。”   贺宁现在还小,听说姜榆根本没有奶水,都是吃奶粉的。   姜榆摆摆手,“我家奶粉够,放心吧。昨天那个曾安平的事儿,怎么样了?”   “好家伙,嫂子我正要跟你说来着!他叔叔叫曾大顺,任职派出所所长多年,贪的数目超过了这个。”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曾大顺所在派出所副负责的辖区,已经形成“办案难”的风气。   不塞点钱,报警也没用,人家根本不搭理你。   要不是姜榆捅到了他这里,也不知曾大顺还能逍遥法外多久。   “曾大顺所在的派出所从上到下都被撸了一遍,包括其他基层派出所,也得接受调查,来一次彻底大清查。”   姜榆歪了下脑袋,调侃:“那我这也算是为人民做好事啦?”   林城晖哈哈大笑,“算!回头我叫人给你送锦旗,你帮我大忙了!这个曾大顺,和某些政府部门的人有勾结,我们顺藤摸瓜,挖出了不少东西。”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还牵扯出一些黑道势力,要是这次能一举荡清,对社会和人民群众,都是好事一桩!”   具体的不能多说,他只隐晦提了几句。   姜榆忙道:“可千万别,锦旗太多,我家都放不下了。”   上次冀省地震,姜榆和贺庭岳俩人,光是锦旗都拿了不知多少。   可不想再有了。   姜榆瞧着时间差不多,不再打扰。   “我先去厂里了,回见。”   王云珊起身送她出门,问道:“下个月清明,你回去不?”   姜榆顿了顿,“到时再说吧,你想回吗?”   “我不回南河村,但得回婆家一趟。”   林家那边是要祭祖的。   姜榆来到厂里,得知今天要进行最后一轮面试。   她看了吴金顺一眼,“吴哥跟我一起吧。”   吴金顺笑笑,“好。”   蔡晓乐偷偷摸摸找她说话,说起吴金顺的事。   “离了。”   姜榆:“……什么?”   蔡晓乐指着外面,“吴哥,离了。”   姜榆愣了好一会儿,“我上次去找他,还没离呢。”   蔡晓乐撇撇嘴,“你肯定想不到有多离谱。”   赵月红爸妈给她找了个老鳏夫,说是在政府部门工作,能给她表舅的儿子安排工作,而且嫁过去就是官太太,比跟着吴金顺体面多了。   她这段时间本来就在和吴金顺闹离婚,自以为有了下家,便威胁吴金顺,要是不给她表舅的儿子安排工作,立马就离婚。   “吴哥大概是心累了吧,立马就和她去扯了离婚证。”   蔡晓乐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赵月红闹得挺大,骂吴哥没良心。   “他们两个这么多年怎么都没要个孩子?”   蔡晓乐低声道:“赵月红不能生。”   吴金顺对她算不错的,说既然结了婚,看中的是她这个人,就不在乎她能不能生。   可赵月红这次太作了。   姜榆叹息一声,多年的婚姻就这样离了。   但凡她有耐心再等等,总能熬出头。   “姜榆,吴哥这事儿,上头究竟怎么说呀?咱们副科长这个缺,不用人填吗?”   姜榆道:“厂里会派人过来的。”   她没有多说,因为面试时间到了。   进入最后一轮的人选有五个,三个女同志,两个男同志。   从吴金顺记录的这些信息,姜榆更看好一个叫于小璐的女同志。   她本身高中毕业,先前在报社做过临时工,文笔功底很深厚。   等人来了,姜榆和吴金顺挨个面试。   当面和于小璐聊了几句,姜榆对她愈发满意,当场就和她敲定了上班的时间。   还剩下一个名额,姜榆在两个男同志之间纠结。   不过还有一位同志没有面试,兴许她更优秀。   “最后这位叫张荨,她是下乡知青,特地请假回来参加招工考试的。”   姜榆恍然,“那可真不容易。”   吴金顺点点头,“先前那轮面试我也旁听了,她的综合评分不如前面四位同志。”   之所以让她进入最后一轮,其实有同情分在。   因为张荨面试的时候当场哭了,和几位领导哭诉自己的不容易,很迫切地想拥有这份工作。   领导们被她哭得头疼,就让她进了最后一轮,把难题丢给姜榆处理。   走进来的张荨在看清姜榆的时候,脸色变了。   姜榆也有些意外,可不就是巧了,张荨正是那天帮助钱老太抢孩子的女同志。   “张荨是吧,请坐。”   张荨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姜榆,久久不语。   她浑身发冷,这场面试还没开始,她就已经看到了结果。   “你是……”   吴金顺笑着介绍:“这位是我们宣传科的科长,姜榆同志。”   张荨如同晴天霹雳,表情崩裂。   “科长?你开什么玩笑,我就没见过这么年轻的领导。”   姜榆两手一摊,“你现在见到了,可以坐下开始面试了吗?”   张荨不动,梗着脖子道:“这个面试还有必要继续吗?”   姜榆扬了扬眉梢,好似不解。   “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荨扬起下颌,冷硬问道:“你会让我进宣传科吗?”   姜榆嗤笑,“这取决于你是否比别人更适合这个岗位。”   吴金顺温声道:“张荨同志,我们姜科长向来公平公正。”   张荨却说:“如果我和她有过节,她还能做到公平公正吗?”   姜榆懒得和她废话,直接指着大门。   “你要是不想面试,现在就可以离开。”   张荨目露讽刺,“你现在瞧见了?还谈什么公平。”   吴金顺都要被她气笑了,“不然呢?你不坐下来面试,姜科长还没说话,你就嚷着她针对你,你又不说你想干什么,总不能就让我们在这里陪你耗着吧?”   张荨神色有些不自然,咬咬牙。   她得为自己争取一次,不然就只能认命在乡下嫁人了。   “我要求另找一位领导面试,请姜科长回避,我担心她公报私仇。”   吴金顺直接拒绝了她的要求:“我们宣传科目前没有副科长,不然这种事,确实不需要姜科长亲力亲为。”   姜榆合上手里的资料,放到吴金顺面前。   “她就由你来面试吧,你直接把结果告诉我就行。只一点,国棉厂不是收容所,我要的是能力,不是卖惨。”   吴金顺点点头,“我明白。”   张荨则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很清楚姜榆在说她。 第641章 你是关系户吧?   姜榆离开后,吴金顺再次让张荨坐下,进入面试流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她的表现比之前两轮更差劲。   张荨磕磕绊绊回答了他的提问,心里懊恼不已。   从见到姜榆的那一刻开始,事情就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明白自己表现很糟糕,大概是没有办法选上了。   悲从中来,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一时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一时又恨上了姜榆。   她从不认为自己不行,而是本能把姜榆视为自己的拦路虎。   仿佛没有姜榆,她就能顺利进入宣传科,获得这份工作。   “吴同志,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吴金顺:“……我明白,每一个来参加招工考试的同志,他们都需要这份工作。”   张荨咬着唇,眼泪啪嗒啪嗒落着。   “我和他们不一样。”   吴金顺耐着性子笑了笑,“都是用自己本事在争取工作,哪里不一样呢?”   张荨抽噎着,“我上头还有一个大哥,当初下乡的时候,原本不应该轮到我,可我家里人为了保住我大哥,擅自给我报名下乡。等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帮我提交了报名表。”   她满心不甘,可她不敢逃,逃避下乡是需要受到处分的。   “吴大哥,你没去过乡下,那里的日子太苦了。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牛晚,乡下的牛都比我们这些知青值钱。没日没夜的劳作,我都快撑不下去了。”   吴金顺点点头,“我明白。”   张荨闭上眼,滑落下两行泪,绝望地摇着头。   “不,你不懂。我好不容易请假回来一趟,参加这个招工考试,如果我没通过,我只能回到乡下结婚生子。这意味着,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回家了。”   她是北城人,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她怎么甘心就此远嫁。   “吴大哥,你是男人,你根本没办法理解我的心情。”   吴金顺道:“这点我承认,毕竟针不扎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但你大约不知道,参加这次招工考试的人,十个中有五个都是下乡知青。”   从去年年底开始,大批知青想要回城,想尽各种办法。   要么是结婚,要么是工作。   要是每一个人都像张荨这般,靠着卖惨就能得到一份工作,那这次招工还有什么意义。   “你不幸,其他人未必就比你更幸运。”   归根结底,这世上不幸的人多了去,他们没办法兼顾所有人。   “今天的面试到此为止,出去等通知吧。”   张荨心一沉,脸上泪痕未干,哀求地看着他。   “吴大哥,我没有希望了,是吗?”   吴金顺心有不忍,但如果因为这个原因就选了张荨,对其他人不公平。   “出去等通知吧。”   张荨咬着唇,不愿意就这样离开。   可吴金顺再三催促,由不得她赖着不走。   张荨忍着心中的难堪,咬牙问道:“吴大哥,你结婚了吗?”   吴金顺一愣,“这和面试好像没有关系。”   张荨捂着嘴啜泣,“你能不能跟我结婚,我真的不想回去了。”   吴金顺觉得她这个提议简直荒唐。   “不好意思张荨同志,我没有要跟你结婚的想法,请你离开。”   张荨满心羞耻,被他拒绝后,脸上火辣辣的,拉开门跑了出去。   毫无疑问,张贴出来的通告上,没有她的名字。   一个是于小璐,另一个是男同志,叫张新文。   张荨很是绝望,一想到自己终归要回到乡下,心里的恨意延绵不绝。   为什么全世界都要欺负她。   站在她前面的于小璐毫不掩饰脸上的高兴,但神态从容,好似早就知道结果。   张新文则是面带狂喜,恨不得绕着国棉厂飞奔几圈。   张荨冷冷一嗤,“你是关系户吧?”   于小璐意识到她这个问题是冲着自己来的,愣了一下。   “你在说我吗?”   张荨冷眼看着她,“不是说你说谁?只有你被选上了,不是吗?”   于小璐觉得她莫名其妙,好端端自己就被针对上了。   “同志,照着你这种说法,无论今天被选上的人是谁,你都会觉得是关系户。”   她之前在党报的时候,受到过很多排挤,张荨说的话,对她来讲不痛不痒。   于小璐如此淡然,让张荨心中憋闷,好似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张荨满心不甘,把于小璐视为仇敌。   要是没有她,兴许自己今天就被选上了。   “你知不知道,你抢走的东西,是我活下去的希望!你没有这份工作,照样可以体面地生活。可我不一样,过了今天,我就得回乡下,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讨生活。”   于小璐无动于衷,甚至冷静地纠正她的话语:“我没有抢,我是光明正大,公平竞争。”   张荨崩溃呐喊:“什么狗屁公平!根本没有公平可言!你哪里比我优秀?无非就是你有人脉,关系够硬,有人给你撑腰!”   她捂着脸嚎啕大哭,“可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本来我也是可以被选上的,就因为姜榆的刻意针对,我才丢了这个机会!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为什么都要逼我!”   于小璐:“……”   她还没说几句话,张荨就哭成这样,好似被欺负了一般。   于小璐不想理她,抬脚就走,却被张荨抱住腿。   “你不能走!我求求你,你把这个工作机会让给我吧,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我求求你了!”   于小璐淡声道:“你需要这份工作,我也很需要,我靠着自己争取而来的工作,我不会让给任何人。”   张荨面目狰狞起来,咬牙切齿瞪着她。   “靠自己?你是靠自己吗?还是靠着身体,才得到了这个工作!”   她像是失去了理智,话没有过脑便说了出来。   等她察觉到自己失言,于小璐的巴掌已经扇了下来。   “我根本不认识你,在此之前从未和你说过一句话,可你张口便是污蔑,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从未见过比你更恶心的人!你既然不服国棉厂的决定,那就直接闹到领导面前,求他们给你做主,不是更快捷?”   于小璐轻蔑一笑,“你不敢,因为你懦弱无能,却有一肚子坏水,只敢挑软柿子捏。”   这就是为什么,被张荨挑上的人是她,而不是另一位男同志张新文。 第642章 我都记你头上   张荨这种作态,加上她刚才说的那些话被不少人听见了,已经小范围传开。   哪怕于小璐想息事宁人,都不容易。   “你既然不服气,那我就陪你去找领导,总得把事情查清楚,省得你还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说着,于小璐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厂里走。   张荨挣扎着,“你放开我,我不去!”   于小璐觉得她更可笑了,“你不去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吗?”   张荨别开脸,嗓音紧绷着:“你们沆瀣一气,我就算去了,也不见得能为自己讨回公道。”   于小璐冷冷一哼,“你不去,我却不能就这样放你走。你往我身上泼了脏水,还想轻易离开,没这种道理。”   张荨心里咯噔一下,“你想怎么样?”   于小璐道:“当然是找领导做主,为我讨还公道!你上下唇一碰,就把帽子往我头上扣,证据呢?你亲眼所见吗?让你走了,我的名誉损失,谁来赔偿。”   张荨怒极发笑,“你好没良心!你抢了我的工作机会,现在还跟我要赔偿?我还不够惨吗,你们个个都来欺负我!”   于小璐疾言厉色:“你惨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造成的!人活在这世上,有几个不惨的,就因为自己惨,就能随意污蔑他人吗?跟我走!”   她拼命拉着张荨,说什么都不松手,非要拉着她去见领导。   直到张荨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这件事很快被人捅到姜榆这里。   蔡晓乐踮着脚尖,透过窗户往楼下看。   “人还在楼下打滚呢。”   姜榆捏捏眉心,“她爱撒泼打滚,我也管不着。”   吴金顺皱着眉,目露不悦。   “可她喊的那些话,总归对你名声有影响。”   张荨简直是无差别攻击,先是给于小璐泼脏水,后面又开始针对姜榆。   “由此可见她人品并不如何,好在我们没把她招进来。”   张荨越是如此,他越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姜榆听着楼下嘈杂的声音,烦不胜烦。   “通知保卫科。”   蔡晓乐应了一声,急急忙忙下楼找保卫科。   不出五分钟,张荨便被保卫科的人给关了起来。   无论她在里面如何嘶喊,都没人搭理她。   张荨骂人的话不重样,越骂越难听,得亏看守她的人足够有耐心,不然早和她挥拳头了。   “岳哥,张荨只请了5天假,她在北城逗留时间太长,介绍信都过期了。而且她的请假理由是编造的,属于骗假。”   贺庭岳淡声道:“把她的情况和那边的知青办交代清楚,让知青办来人领她,送她回去。”   “是。”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避开张荨。   张荨发出绝望的嘶吼:“我不要回去!我不想回去!我求你们了,我情愿被你们关在这里,我都不想再回乡下。”   贺庭岳没搭理她,转身走了出去。   看守张荨的人面带不忍,劝了两句:“不是我们非要让你回去,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规定如此,我们也没办法。你再忍忍,兴许过两年就能等到机会回城。”   张荨嚎啕大哭,“我都等了五年了!这么多年过去,要是有机会的话,我早回来了!”   “五年都过来了,兴许再坚持一会儿,就能看到希望呢?”   张荨冷笑,“狗屁的希望!我的希望就是国棉厂这次招工,可你看看他们是怎么对我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强迫他们背井离乡,去一个不想去的地方。   然而这些委屈的呐喊,无人听见。   张荨被知青办的人带走,送回了乡下。   与此同时,于小璐和张新文入职宣传科,办公室又开始热闹起来。   有吴金顺带着,他们两个很快上手。   于小璐和张新文性格都不差,很好相处,办公室里一派和谐。   而后,郑厂长找到姜榆。   “副科长人选已经定下,她明天会过来报到。”   姜榆忙问:“是谁?”   郑厂长道:“谈丽珠同志,先前是党报那边的人。”   “谈丽珠?”姜榆脸上带着诧异,竟然这么巧。   “你认识?”   姜榆点点头,“算是认识。”   先前和谈丽珠浅显的聊过几句,她对这位女同志的印象还不错。   除了觉得她眼瞎看上了贺东齐,没其他毛病。   “认识就行,省得我介绍了,谈丽珠同志有些背景,最好不要和她起冲突。”   万一真起了矛盾,他都不知道帮谁好。   姜榆忍俊不禁,“厂长放心,我脾气最好了。”   郑厂长:“……”呵。   “行,回去吧。”   今日收工后回到家,赵老太的家里人上门了。   事情过去几天,磨平了他们的戾气,在姚香玲面前自觉理亏,不敢大声说话。   只是商量赔偿事宜的时候,赵老太的一双儿女都在卖惨,推诿扯皮,谁都不想拿钱。   姚香玲懒得和他们计较,觉得不体面,差点答应他们的无赖请求,就这么不了了之。   好在姜榆回来及时,才没让他们占便宜。   “姨婆,这回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真以为你好欺负,下次还敢偷你家。”   赵老太的儿子赵大毅连忙说道:“不敢不敢,我看着我妈,她肯定不敢了!”   姜榆才不信他,“你每天都要工作,怎么看着她?要是真能看住她,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事。但我姨婆是讲究人,也不可能狮子大开口,你们就赔个两百块钱意思意思,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赵大毅脸色难看起来。   他们来之前,就打定主意和姚香玲卖卖惨,套套交情,好一分不出把赵老太捞出来。   眼见着姚香玲态度松动,姜榆一回来就坏事,还提出赔偿,可不就让他们跟割肉似的疼。   “姜榆,你是晚辈,这事儿有我们跟你姨婆谈就行,你一边儿去。”赵老大嫌姜榆碍事,摆了摆手。   姚香玲板着脸,“姜榆的话,就是我的想法,赔两百块钱,你妈的事就算过去了。”   赵大毅脸色微变,苦哈哈道:“婶,我家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但我妈确实错了,该赔偿的,我们肯定不推脱,这二十块钱就当我们孝敬您的。”   姜榆嗤然,“老太太可是拿了我姨婆的金镯子,还有一千块钱!这个数目,够她在里面劳改几年了。就拿二十块钱和解,我还真看不到你们的诚意。”   赵大毅狞笑,语气压低,暗含威胁:“姜榆,得饶人处且饶人,把我逼得这么紧,你就不怕以后落我手里?”   姜榆笑吟吟看着他,“我不怕。我知道你在政府部门工作,别搞得好像你混黑社会似的。但你这样说了,往后我真出什么事,我都记你头上。” 第643章 他是谁,没听过   赵大毅面色一僵,刚才那些话不过是虚张声势。   真和姜榆杠上,他讨不到什么好处。   和姜榆对峙片刻,他率先败下阵来,不情不愿拿出两百块钱。   “一点情分都不念,尽想着算计我们,白瞎了这么多年的邻居。”赵大毅啐了一声。   姚香玲冷冷嗤笑,“可别侮辱了这俩字,你们算狗屁的邻居。往后再敢偷到我头上,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赵家人愤然离去。   回到家后,赵大毅仍旧觉得愤愤不平。   他在政府部门多年,好歹是个领导,又是长辈。   如今却被姜榆这个小辈蹬鼻子上脸。   这时,屋里走出来一个女人,依偎在他身边。   “大毅,你上回答应给我弟介绍工作的,搞定没有?咱俩都结婚了,你总不会出尔反尔吧?”   赵大毅身边依偎着的女人,便是赵月红。   她前脚和吴金顺离了婚,立马和赵大毅扯证。   赵大毅年纪大,但在政府单位工作,很是体面。   至少在他身边的短短时日,赵月红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风光。   这是吴金顺无法带给她的。   赵大毅心里正烦躁着,听见她的话,耐心全无。   “你既然已经跟我结婚,那就我的媳妇儿,别老是胳膊肘往外拐。”   赵月红脸色变了,“我哪里胳膊肘往外拐,这是结婚前你答应我的,我爸妈催着呢。我表舅这儿子是高中生,脑瓜子灵活,你随便把他丢在哪个部门,他都能做好的。”   赵大毅嗤了声,“你当政府部门是你家呢,你想进就进?一边儿去,别吵我。”   赵月红心气不顺,坐在一旁生着闷气。   她瞥了赵大毅一眼,开口道:“没有工作的话,你给我二百块钱,我好堵住我爸妈的嘴。”   赵大毅拂开她的手,烦躁不堪。   “一个两个都是讨债鬼,我没钱!就算有,也被人讹走了。”   赵月红一惊,“谁敢讹你的钱?”   赵大毅抓了下头发,这才把赵老太的事和她说了一遍。   赵月红吃惊道:“你妈还活着呢?”   她搬进来就没见过赵大毅老娘,还以为人已经没了。   她过惯了上头没有婆婆的日子,突然冒出了一个婆婆,她还真不习惯。   赵大毅怒声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妈当然还活着。”   赵月红扯了扯唇角,在心里嘟囔,还不如死了呢。   “姜榆这小蹄子,敢讹你的钱,看我不把她给掀了,你等着,明儿我找她去!”   赵大毅掀了掀眼皮,没理她,心里也没对她抱什么希望。   她一个大字不识的女人,能折腾出什么浪花来。   他却不知,赵月红不仅能折腾,还能给他掀起大波浪。   隔天一早,姜榆便在厂门口见到了守株待兔的赵月红。   赵月红二话不说,便指着姜榆的鼻子骂。   “好你个小蹄子,也不看看老娘是谁,讹钱讹到我们头上来了!我劝你把眼睛放亮了,趁早把钱还给我,不然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厂门口的门卫一直盯着呢,听见她说不客气,连忙叫人去喊了保卫科。   姜榆双手抱在胸前,凉凉问道:“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你莫名其妙跑出来说一大通,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欠了你钱?”   赵月红昂首挺胸,“你知不知道我男人是谁?”   姜榆下意识想到吴金顺,而后摇摇头。   他们俩都离婚了,肯定不是吴金顺。   “不知道。”   赵月红很是得意,“我男人叫赵大毅,在政府部门工作!他手底下管着多少人,连那什么局长都要看他脸色,你敢讹我们的钱!”   姜榆眉眼淡淡,合着赵月红嫁的人,竟然是赵老太儿子。   赵大毅这个年纪,当她爸都绰绰有余了。   “我不是讹钱,那是他主动赔偿给我姨婆的,这钱我们收下,合情合理。”   “我呸!识相的抓紧把钱还回来,不然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赵月红目眦欲裂,原本有些小的双眸,瞪得浑圆。   姜榆啧了声,“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谁跟你说我讹钱,赵大毅吗?他真觉得我讹钱,叫他报警去。”   赵月红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得意地哼笑。   “我们才不稀罕报警,对付你,我家大毅有的是法子。”   姜榆哦了一声,“什么法子?”   赵月红狞笑着,“曹岩你听过吧?”   姜榆恍然,“哦~”   赵月红得意得翘着唇角,而后便听见姜榆说:“他是谁,没听过。”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怒瞪着眼。   “你没听过,那是你孤陋寡闻!皇城根下,黑白两道,我家大毅通吃!那曹岩,就是黑道上的这个!”   她的大拇指绷得紧紧的,下巴都快怼上天了,很是自豪。   姜榆不由得想起林城晖先前说的话。   这赵大毅可不就是政府部门的人,又和黑道上的人有勾结,可疑得很。   “这样啊,我好怕哦。”   姜榆嘴上说着怕,却一点都不走心。   赵月红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愤恨地咬着牙。   “还钱!”   姜榆耸耸肩,“我说了,钱是赵大毅给我们的赔偿,这是我们应得的。谢谢你今天过来找我,回去吧。”   看在赵月红提供了重要消息的份上,就不为难她了。   赵月红满头雾水,姜榆怕不是疯了吧!   “我是来找你算账的,你谢我干什么!”   姜榆微微一笑,“没什么,反正就是感谢你,为人民作出了贡献。”   她要是需要,回头还能送她一面锦旗。   说罢,姜榆不再理会她。   赵月红不甘心被无视,刚想拦住她,却听见吴金顺一声怒吼:“赵月红,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不由得抖了一下,抬眼看到他的身影,挺了挺胸脯。   “我来要钱的!”   吴金顺朝着姜榆投去歉意,“姜科长,您先进去,我来处理她。”   “好,不要和她起冲突。”   等姜榆进了厂里,吴金顺才拖扯着赵月红走到一旁。   “好端端的,你找姜榆做什么!”   赵月红抬高嗓门:“我刚才不是说了,我找她要钱!她讹了我男人两百块钱,我找她要回来!”   吴金顺眼神黯然,“姜榆不是那种人,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赵月红哼了声,“也就你信她,她要是真那么好,怎么不见她提携你?吴金顺,你这辈子都是个蠢蛋玩意儿,你就在这个位置熬到死吧!”   “窝囊废,幸好我跟你离婚了,不然指不定被你拖累到什么时候!”   吴金顺对这些话已经免疫,听习惯了,也不觉得刺耳。   “赵大毅给你弟安排工作了?”   赵月红顿时哑口无言,支支吾吾道:“就……就算现在还没,也快了!”   吴金顺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赵月红冲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窝囊废!” 第644章 你为什么离开报社?   今天谈丽珠会过来报到,姜榆特地让人把她桌椅给收拾干净。   听见“谈丽珠”这个名字,于小璐惊讶了许久。   “姜科长,您说的是《党报》的谈丽珠同志吗?”   姜榆点点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以前确实在那边工作。”   于小璐欲言又止,起初有些错愕,后来慢慢消化了情绪。   谈丽珠会离开,好像也不奇怪。   没等多久,谈丽珠过来了。   报到第一天,她神采奕奕,还给大家带了自己做的点心。   见到于小璐的那一刻,她脸上扬起笑花。   “于小璐同志,我说过啦,我们会再见面的。”   于小璐神色复杂,“但我没想到,你说的再次见面,会是这个意思。”   她知道谈丽珠有多热爱在报社的工作,付出了这么多,却突然离开,和剜肉无异。   谈丽珠笑笑,“就当是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蔡晓乐奇怪道:“你们俩认识?”   吴金顺倒是想到了:“我记得小璐同志以前也是在《党报》工作。”   于小璐点点头,“是。”   只不过她还没转正,做的时间也不长。   离开的时候很果决,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留恋的。   但谈丽珠不一样。   “丽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和你做一些工作交接。”姜榆开口道。   谈丽珠已经来了,想必没多久,就要接替她的位置。   “好的。”   谈丽珠笑吟吟,跟着姜榆走进办公室。   她打量着办公室内部,小而整洁,都说细节见人品,姜榆果然和她想象中一样。   “姜榆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谈丽珠难以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她俨然已经把姜榆当成了自己的偶像。   姜榆笑问:“你之前还说来找我,一直没见你来。”   谈丽珠满脸苦恼,“报社事多,家里也不清净。”   姜榆靠着椅背,一只手转着钢笔。   “你为什么离开报社?”   她从和谈丽珠的交谈中,隐约可窥见她对文字的热爱。   这样一个人,应该很珍惜在报社的工作。   谈丽珠垂眸道:“我进入《党报》的初衷,是希望能够为人民群众发声。但不瞒你说,我们拿着笔杆子,却不能畅所欲言。我所写的每一篇稿子,都要经过重重审核。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写的十篇稿子,起码有七成不能过稿。”   当这篇新闻触碰到了某一部分的利益,它就已经注定了“流产”的结局。   “小璐……她很好,很优秀,但在报社,没有背景关系的人,连转正都难。”   饶是谈丽珠不想承认,她能在报社安然无恙度过这些年,是因为她有背景。   她有时候在想,倘若她没有一个司令爷爷,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姜榆朝着她伸手,“我代表国棉二厂,欢迎你的加入。”   谈丽珠莞尔一笑,握住她的手。   “我很高兴能和姜榆同志共事。”   姜榆拿出一张表格,让她填。   趁着她填写的功夫,和她闲聊几句。   “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和贺东齐在一起?”   谈丽珠对她这个问题并不惊讶,因为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为什么姜榆和魏秀茹关系这么差。   都怪她之前没了解过贺家的事。   “我家里催我谈对象,当时觉得烦,正好贺东齐追求我,但我和他不是真的在处对象,都是为了应付家里长辈。”   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但贺东齐演着演着,好像当真了。   “他最近想跟我结婚,说是他妈催得很紧,我拒绝了好几次,现在已经在考虑和他分开了。”   但贺东齐不肯,全然忘了当初两人的约定。   对于他们的事,姜榆不予置评。   真让她表达看法,她肯定是看不上贺东齐的。   “姜榆,《星星之火》什么时候上?”   姜榆道:“下个月。”   她心里也很期待,这是第一部 自己编写的电视剧,也是她头一回出演电视剧。   谈丽珠兴奋道:“我肯定喊我家里人都守着,一集不落地追。”   下午收工后,姜榆去了一趟林城晖家中。   “曹岩?”   “是,赵大毅媳妇儿无意中说出的名字,想来应该不会有错。”   林城晖沉思片刻,眼底迸射出锐光。   “我知道了!嫂子,你这回真是给我帮大忙了,我先回局里一趟,你帮我看会儿妞妞,云珊就快回来了。”   姜榆接过他怀里的小胖妞,连忙应声。   “去吧,我帮你看着家里。”   林城晖前脚离开,后脚回来的不是王云珊,而是赖志杰。   赖志杰瞧见姜榆,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屋子。   “你没走错,云珊出门了,你有事吗?”   赖志杰有些怵姜榆,不太敢出声。   “那我在这里等等。”   姜榆没再搭理他,抱着妞妞哄玩。   赖志杰如坐针毡等了一会儿,终于把王云珊盼回来。   “姐,你回来了。”   王云珊:“……你过来做什么?你和王盼娣都离婚了,就别喊我姐了,不合适。”   赖志杰面带羞愧,五指紧揪着衣摆。   “我知道错了,这回就是想求姐,帮我劝劝盼娣,让她回来吧。”   王云珊嗤了声,“她回来了,毛慧慧怎么办?你不会想让两个媳妇儿一起伺候你吧?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精。”   赖志杰忙解释:“我和毛慧慧已经断了,断得干干净净!我已经把打媳妇儿的毛病改了,以后肯定好好对她。”   王云珊才不信他,赖志杰向来如此,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毛慧慧送走了,那孩子呢?你总不会连孩子都送了吧?”   赖志杰脸上浮现怒气,愤愤道:“毛慧慧生的是个女儿,压根不是儿子,她骗我!”   王云珊:“……”   她能说什么好。   她虽然不喜欢王盼娣,却不可能看着自家妹妹再入一次火坑。   “你死心吧,盼娣不可能和你复婚,我也不会帮忙劝。”   得多缺心眼的人,才能和赖志杰这种人复婚。   “姐,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怎么盼着我和盼娣婚姻破裂呢。”   王云珊冷笑,“我不是盼着你们婚姻破裂,而是盼着她摆脱你这种人。给我滚出去,看见你就犯恶心。”   赖志杰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没耐心继续伏低做小讨好她。   “我怎么了?我愿意娶她就不错了!你也不看看你家的基因,要么生不出来,要么就是只生女儿,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除了我谁还要她?” 第645章 结婚的事该提上议程了   姜榆讽刺道:“文盲,生男生女是男方决定的,如果生女儿就是没用,那没用的也是你。”   她那尖锐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他的裤裆,流露出鄙夷。   赖志杰下腹一紧,恼羞成怒:“生孩子的是女人,关我们什么事!”   姜榆呵了声,“你也知道生孩子的是女人,你一分力气没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这么喜欢儿子,找个男人结婚,再找个男人当儿子,一家都是孙子,岂不是更圆满。”   赖志杰一张脸涨得通红,“我没你会耍嘴皮子,我不和你说这些废话!”   他看向王云珊,克制着怒气:“姐,等我和盼娣复婚,我再来找你。”   王云珊:“滚!”   她看向姜榆,脸上满是不屑。   “王盼娣要真和他复婚,那才是疯了,她没那么蠢!”   姜榆抿了抿唇,王盼娣也不见得聪明。   她把妞妞放到王云珊怀中,“我得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王云珊让她等等,从屋里拿出一袋棉花。   “去年冬收成不错,这是卖剩的,我家分到了不少呢。”   村里有了这集体副业,林父林母都不想离开云角村,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在地里忙活。   现在不像以前,一年到头分到手的没几个钱。   上一年卖了棉花,挨家挨户分的钱,够大家过个富足年了。   “这么多,你家不留点?”   王云珊摇摇头,“等今年冬天,宁宁就要满周岁了,肯定得做新袄子什么的,你都拿着。”   姜榆便不再和她客气,想着下回过来,给她带点牛肉干。   ……   二月二,龙抬头。   因为一场倒春寒,气温骤降,老爷子病了一场。   姜榆请了一天假,跟贺庭岳一起带着宁宁前去探望。   冤家路窄,正好瞧见魏秀茹一家子也在。   魏秀茹一见他们,便开始阴阳怪气:“你瞧瞧,这有好处捞就是不一样,以前多少年都不见他们登门。”   姜榆凉凉一笑,“以前不登门,是因为有你们在,嫌碍眼。现在不一样,你们都搬走了,老爷子身边干净了不少。”   她把孩子转给贺庭岳抱着,慢悠悠走到魏秀茹面前。   皮鞋底和地板碰撞,每一下都像是踩在魏秀茹心上。   “你还不知道吧,爷爷打算把这个洋房留给我们呢,该从这里滚出去的人,是你们。”   魏秀茹神色大惊,猛然看向贺经义。   “老爷子跟你提过这件事吗?”   贺经义脸色沉下,表情说明了一切。   魏秀茹又气又急,像只跳脚的公鸡,用力拍打着贺经义。   “你怎么这么没用!得亏你还是长子!”   姜榆看着他们气急败坏,哼着小曲进了老爷子那屋。   老爷子靠着床头,正吃药呢。   如核桃一般的脸庞,褶皱仿佛更深了。   他原先还没完全白头,如今一看,竟找不出一根黑发。   “你们过来做什么?宁宁还这么小,冻着怎么办?”   姜榆笑了起来,“我们给她裹得很厚,冻不着她。”   又是坐车过来的,基本没怎么受冻。   “爷爷,您身体怎么样了?”   老爷子叹息一声,“老了,不中用了,变个天就倒下了。”   他身上有很多旧伤,一变天便疼痛难忍。   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机能各方面都在下降。   人老了,由不得他不服输。   “爷爷,往后变天注意加减衣物,这样就不会生病了。”   姜榆抱着熟睡中的宁宁在床边坐下。   老爷子下意识伸手想抱,想到自己还病着,又收回了手。   “还是等我病好吧,小孩子抵抗力弱,容易染病的。”   姜榆一家在这里陪了他许久,直到老爷子露出疲态,她才起身。   “您先休息,下回我们再过来。”   老爷子点点头,“等我病好了,我过去看宁宁。”   “好,宁宁等着曾爷爷过来。”   从屋里出来,魏秀茹和贺经义还没走,脸色肉眼可见更差了。   魏秀茹埋怨道:“我们一早过来,等了这么久不见老爷子见我们,说什么没精神,怎么见姜榆就有精神了?”   贺经义也很是无奈,然而这是自家亲爸,他能怎么办。   “你少说两句。”   魏秀茹看着这栋洋房,极其怀念这个房子。   老爷子分给他们的四合院不小,但破破烂烂的,跟贫民窟似的。   偌大的院子,连个厕所都没有,还得出去上公厕。   光这一点,她就觉得无法忍受。   听见老爷子要把洋房送给姜榆,她这心里难受得不行。   “我们进去看看老爷子,继续等下去,你儿子的婚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决。”   她催了谈丽珠好几次,都被她避开了。   魏秀茹倒是想直接和谈家提亲,又怕惹得他们不悦。   只好寻求老爷子的帮助,想让他和谈司令提一提。   不立马结婚,先订婚也好。   至少把谈丽珠这个媳妇先定下来。   他们才起身,便被老石拦下。   “经义,老爷子才睡下,就别打扰他了。”   贺经义着急道:“石哥,我都等了这么久了,总该让我见我爸一面,我有话和他说。”   “要不你们再等等,吃过饭再回去,反正不着急。”   魏秀茹声音拔高:“怎么不着急?我就是因为着急才过来的!老爷子就算偏心也得有个度吧,凭什么姜榆能进,我们进不得。”   她不顾阻拦,非要进屋里去。   争执之际,里面传来老爷子的声音:“让他们进来。”   魏秀茹得意一哼,推开老石,高傲地走了进去。   才打开门,便开始对老爷子嘘寒问暖:“老爷子,您身体还好吧?我和经义都担心坏了,生怕您有个好歹。”   老爷子闭着眼,“你放心,就算我死了,也会留下遗嘱。”   魏秀茹脸色一僵,怔怔道:“您连遗嘱都写好了?这套房子,您真打算留给姜榆?老爷子,我们经义可是长子!”   老爷子咳了两声,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你们过来,有什么事?”   贺经义没忘记正事,连忙说道:“为了东齐的事过来,东齐和丽珠处了这么久,结婚的事该提上议程了。”   老爷子唔了声,“他们两个年轻人怎么说?他们要是决定结婚,我们当长辈的自然要出面操持。”   “额……”   魏秀茹急忙扯了下贺经义的胳膊,主动开口:“他们自然决定了,就是年轻人有这个想法,我才想请您老人家去谈家提亲。”   贺经义眉头拢起,却没否认她的话。   老爷子长长叹息一声,“等过几日天气暖和一些,我找老谈出来聊聊。” 第646章 我们复婚呗   三月底,北城的扫黑行动进行得轰轰烈烈。   姜榆提供那个人名,牵扯出一系列黑色产业链。   以曹岩为首的坏分子,尽数落网。   此次行动登上了报纸,一连几天都在报道。   就连办公室都在讨论这件事。   新闻是李念写的,用词犀利,一针见血,蔡晓乐用她那独特的播音腔,给大家念了一篇又一篇。   “我的天呐,他们还敢贩卖人体器官!这还是人吗?这简直就是畜生!”于小璐惊叹。   谈丽珠冷声道:“最可怕的是,这些黑道势力有保护伞,与官方的人勾结在一起,为这个社会的毒瘤打掩护。好在,现在一网打尽了。”   于小璐重重地点头,“幸好把他们揪出来了。”   姜榆托着下巴,“每一个地方,总有我们看不见的阴暗角落。”   蔡晓乐忍不住看向沉思的吴金顺,抿了抿唇。   “吴哥,这个赵大毅……”   吴金顺苦笑,“他是赵月红的丈夫,不用顾忌我,我早想开了。”   赵大毅被抓了,那是他犯了法。   命该如此,他没什么想不开的。   至于赵月红,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都是成年人了,总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蔡晓乐道:“我不是怕你心里不舒服,我是想问你,如果赵月红想跟你复婚,你会答应吗?”   吴金顺愣住,“应该不会吧。”   蔡晓乐啧了声,“怎么不会,现在赵大毅出事,她总不可能还守着他。”   赵月红是个懂得趋利避害的人,谁对她的人生有利,她便找谁。   吴金顺笑笑,“我不会和她复婚的。”   在他心里,他和赵月红的缘分已断。   要是她需要帮忙,他偶尔能伸以援手,但绝对不会再和她复婚。   确定他的态度,蔡晓乐才松口气。   “吴哥,你别怪我多嘴,我是见不得你吃亏。”   吴金顺脾气好,不把这些小亏小当放在心上。   可他这种态度,只会让别人得寸进尺。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还不至好赖不分。”   他总觉得赵月红也是要脸面的,从前看不上他,现在又怎么会过来找他。   大可去寻个更好的男人。   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赵月红便来国棉厂堵他了。   她和吴金顺好一番哭诉,说赵大毅不是人,自己干了坏事进去了,留下烂摊子给她收拾。   赵家还有两个老人,非赖着她,说要她奉养。   “我才和赵大毅结婚几天,没从他身上捞到好处,还要要我帮忙养老,没这种道理。”   吴金顺不会在这时候落井下石,说道:“确实没有这个道理,他们不是还有女儿吗?怎么都轮不到你。”   赵月红只管自己抱怨:“还有我弟那事儿,赵大毅也没给他安排工作,我简直白忙活一场。”   吴金顺滞了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真要让赵大毅安排了,指不定她弟弟也得进去。   吴金顺听得耳朵都满了,好在这时,姜榆走了出来。   “吴哥,我这边还有一些资料需要跟你核对一下,你现在有空吗?”   吴金顺忙道:“有空的,我现在就过去。”   才要走,却被赵月红拉住了袖子。   她一脸哀怨,“金顺,你就不管我了吗?”   吴金顺为难道:“我们已经离婚了,我还能怎么管你?”   赵月红眼睛一亮,“这简单,我们复婚呗!”   吴金顺:“……”   还真被蔡晓乐说中了。   “月红,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婚姻不是儿戏,既然已经分了,就没必要再复婚。”   赵月红一惊,她来之前就没想过他会拒绝。   “你难道……”   “吴哥,好了没有?”姜榆站在一旁催促着。   吴金顺急忙应声:“来了来了!”   他顾不得赵月红,拂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气得赵月红站在原地直跺脚。   回到办公室,吴金顺擦了擦汗。   “幸好你过来喊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脱身。”   姜榆站在窗边往下看,见赵月红还在张望,并没有急着离开。   “吴哥,这还只是开始呢,她肯定还会继续蹲你。”   赵月红现在走投无路,吴金顺就是最好的选择。   她现在无非就是在赌吴金顺对她还有没有感情。   吴金顺只觉得头疼,“这可怎么办?”   蔡晓乐幸灾乐祸笑了起来,“吴哥,明儿她再来,你还是走后门吧。”   吴金顺无奈叹气。   姜榆回到家,提起赵月红的事,姚香玲也是唏嘘不已。   前阵子还瞧见赵大毅风风光光的,转眼就去坐牢了。   “他得改造多久?”   姜榆摇摇头,“十几年是要的。”   姚香玲叹道:“等他出来,他父母都不一定还在。”   不过大约赵大毅也是不在乎的。   他贪了这么多钱,从未告知父母,更没花在父母身上。   那些钱都叫他藏到了另一个地方,跟守财奴似的。   姚香玲忽而说道:“你表姐回来了。”   “是嘛?我还以为她会在娘家多待几天。”   姚香玲摇摇头,“回去有一段日子了,再住下去,邓科长该心急了。”   姜榆随口问道:“她家还有提过继的事儿吗?”   姚香玲:“这倒是没听说,大约没有吧。”   次日,赵月红继续在厂门口守株待兔。   不少人都认得她,知道她是来找吴金顺的。   但这回,吴金顺直接走了后门,没叫她发现。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赵月红才知道他早离开了。   她气得直咬牙,“我明天还来,我就不信逮不住你!”   第三天,第四天,她接连扑空。   直到休息日,她没再过来,而是直接去了吴金顺家里。   她在外面堵着,拍了一上午的门,吴金顺忍着没开。   等她走后,吴金顺便拎着行李出门,决定去厂里的宿舍住两天。   至少赵月红进不来,他能躲则躲。   又过了一天,终于有人看不过眼。   劝了吴金顺两句:“她一个女同志,在外面风吹日晒的,你过意得去吗?好歹夫妻一场,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吴金顺睨着这人,耐心全无。   “张大头,你不明白,她要跟我复婚!”   张大头惊讶道:“啥?复婚?这样的大好事你还不要,你想上天呢!” 第647章 我祝福你   吴金顺虽然不赞同张大头的话,却也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   张大头和他年纪差不多,二十出头的时候就开始说亲。   第一任对象,得了急病去了。   第二任对象跟人私奔,第三任对象掉进河里淹死了。   连着说了三门亲事都不顺利,后来媒婆看见他都绕道走。   但这并不妨碍张大头想结婚呀。   他本人条件是不差的,只是厂里的那些女同志想到先前的例子,可不敢冒险。   拖着拖着,便到了这把年纪还没结婚。   “大头,我和她既然已经离了婚,就没有再复婚的道理。”   张大头啧了声,“你还拿乔上了,要我说,你也别计较这么多,有媳妇总比单着强。”   吴金顺连连摇头,很不赞同他的话。   “话不是这么说,我觉得现在单着挺好的。”   从赵月红先前做的那些事,她根本看不起他。   和这样一个媳妇儿过日子,他心里觉得不舒畅。   还不如像现在这般,就自己一个人过。   张大头却觉得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对他投去谴责的眼神。   “你既然打定主意不和人家复婚,总得出去说清楚,省得人家等了又等。”   他这话,吴金顺觉得有些道理。   而后,他便起身下楼,去见赵月红。   连着这么多天的守株待兔,赵月红心里的怨气都要爆炸了。   要是今天还见不到人,她实在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她看着吴金顺,哀怨道:“我还以为你真这么狠心,要弃我于不顾呢。”   吴金顺无奈道:“我仔细想想,有些话还是得跟你说清楚。月红,我真的不会跟你复婚。”   赵月红抽噎着问道:“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之前和你离婚,你心里还记恨我。”   吴金顺道:“不是记恨,但心里想到总会不舒服。我们相处多年,都没能让你把我当成家人一样对待,想来勉强在一起过日子,你心里也不会舒坦。”   赵月红:“……我不勉强,我心里舒坦的!”   “可是我不,我不想跟你复婚,这是认真的,并非开玩笑。”吴金顺正色道。   赵月红咬牙切齿,“哪怕我求你,你也不愿意跟我复婚?”   “不愿意。”   话说到此,赵月红已经变了脸。   她从未这样和吴金顺示弱过,自认为已经足够给他脸面。   可他不顺着台阶下,还拿乔起来了。   “吴金顺,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我是念在过往的情分,才愿意和你复婚!可你不识好歹,还跟我拿乔?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种窝囊废,有女人愿意嫁给你吗?”   弱势换做从前,为了家庭和睦,吴金顺就忍了。   但现在的他,和赵月红已经不是一家人。   “月红,我是怯懦,不喜欢出头,但我不是窝囊废。我在二厂这些年,虽无大功,但兢兢业业,厂里安排的每一桩事我都办的很好,我不是窝囊废。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也令我费解,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复婚。”   赵月红一噎,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   “你就是窝囊废!要是真像你说的这样,怎么这么多年都没见你往上升?”   吴金顺和她话不投机,并不打算和她继续分辩。   “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往后不要再来这边堵我。”   赵月红羞耻得满脸通红,“吴金顺,你以为除了你,我就找不到男人了吗?只要我想嫁,我随时能嫁出去!”   吴金顺毫不怀疑这一点,淡声道:“那就找个喜欢的男人,好好过日子。”   吴金顺心里叹息,和逝去的那段婚姻彻底告别。   宣传科一行人正等着他呢,都想知道吴金顺是怎么处理的。   听见蔡晓乐问,吴金顺无奈苦笑。   “还能怎么处理,拒绝她呗。”   “她没骂你?”姜榆问道。   “骂了,很生气。”吴金顺老实巴交回答。   蔡晓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恼羞成怒,不生气才怪。”   吴金顺可不管赵月红生不生气,只要她别来堵自己就好,闹得他有家回不去。   晚上,姜榆把吴金顺和赵月红的事儿和姚香玲说起。   姚香玲道:“你信不信,吴金顺拒绝了她,她转眼就能嫁给旁人。”   姜榆迟疑道:“应该也没那么快能找到下家吧?她前头那位是赵大毅,年纪虽大,但职位不低,可见她眼光也不低的。”   姚香玲轻笑,摇了摇头。   “这都三嫁了,哪里还能和先前一样?况且有赵家拖着她,她只会更加心急。”   只要条件还算不错,赵月红都能将就。   果不其然,次日吴金顺便收到了赵月红要结婚的喜讯。   新郎官还是国棉厂的人,正是那盼星星盼月亮都想结婚的张大头。   他牵着赵月红的手出现在宣传科的时候,蔡晓乐差点没惊掉下巴。   这速度,坐火车都赶不上。   “金顺,旁人都可以缺席,你可得一定要来吃杯酒。”   吴金顺心再大,此刻都笑不出来。   “我在这里恭喜你们,吃酒就不去了。”   张大头眉头一皱,啧了声,勾住吴金顺的肩膀。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给老哥面子?还是我娶了月红,你不高兴了?”   赵月红嗤道:“就算不高兴也晚了,我已经是你媳妇儿,扯了证了。”   张大头嘿嘿笑着,“可不就是,咱俩已经是合法夫妻!”   晚上就能抱着媳妇儿睡觉了,想想就挺美。   赵月红嗔了他一眼,“先说好,你得先帮我弟解决工作的问题,咱俩才能睡一个被窝。”   蔡晓乐啧了声,“两位同志,说话能注意点不?就算结婚,也得注意影响吧?”   张大头立马反驳:“我这怎么就不注意影响了?结了婚难道不就睡一个被窝吗?难道你跟你男人不睡一起?”   姜榆听不下去,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张同志闲着没事干,跑到我们宣传科耀武扬威来了?”   张大头还是有些怵姜榆的,见她出来,心里生了退意。   “没有没有,我就是来邀请大家吃酒的。”   姜榆瞥了其余人一眼,问:“你们去吗?”   众人纷纷摇头,“不去。”   姜榆道:“现在知道答案了,可以走了吗?”   “可以可以。”张大头连忙拉着赵月红就要离开。   赵月红却不甘心,只因她没从吴金顺脸上看到后悔的神色,她心里反而不舒服起来。   她走到吴金顺面前,居高临下睨着他。   “我说过,只有我想嫁,多的是男人娶我。”   吴金顺无奈道:“我也说了,我祝福你。” 第648章 清明祭祖   张大头和赵月红的事,并没有给宣传科造成太大的影响。   吴金顺心情有些复杂,有感慨,有愁绪,唯独没有后悔。   只是大家得知张大头和赵月红结婚的消息,谈及八卦的时候,总还是会捎带上他。   有些没眼力劲儿的人,甚至直接跑到他面前问。   蔡晓乐嘟囔:“真会挑日子,晚一天结婚,就赶上清明了。”   姜榆瞪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话。”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结婚就结婚呗,还跑到吴哥面前炫耀。”   姜榆看了一眼日历,道:“明儿我请假,你们自己注意点。”   蔡晓乐奇怪问道:“你最近请假有些频繁呀。”   姜榆乐了声,“我不在这里,你们有事都找丽珠。”   蔡晓乐意会到了她的意思,只惊讶了片刻。   “你不会要……”   她指了指头顶。   姜榆要是往上升,那么谈丽珠就是来接她位置的。   副科长一空出来,吴金顺不就能升职了。   姜榆把手放到嘴边,“嘘,没那么快,得等谈副科长完全熟悉咱们科,我才能走。”   蔡晓乐恍然,这么说吴金顺还真有升职的机会。   却不知到那时候,赵月红会是什么表情。   次日清明,姜榆回南河村之前,先去了一趟余家。   她想先去给余兰上炷香。   余母欣慰地落泪,“你能来看她,她肯定很高兴。”   上完香,姜榆正欲离开,忽而听见余母问道:“我听说,余兰有个女儿,是吗?”   姜榆一时无言,“您其实不必纠结这些。”   “可那好歹是她的骨肉,要是这孩子还在北城,我想……”   姜榆摇摇头,“阿姨,我也不清楚丁禾在哪里。”   余母失望地低下头,“那就算了,我再找人打听。”   姜榆没有干涉她的决定,余兰已经不在了,谁也没办法知道她的想法。   从余家离开,姜榆跟着贺庭岳坐上了回南河村的车。   宁宁还小,不适合跟着他们去太远的地方,就留在家里,让姚香玲看着。   姜榆需要工作,平时事忙,细数起来能陪伴女儿的时间其实很短。   要不是有姚香玲看顾,她也没办法这么放心。   家属院这边早有人在背后说起了闲话,骂她不顾家。   才生了女儿,成天不着家也就算了,还让她喝奶粉。   奇怪的是,这种话题永远围绕着她来骂,却没人谴责过贺庭岳半句。   姜榆常常感叹:“当女人可真吃亏。”   贺庭岳握着她的手,“世道如此,对女人太过苛刻。我没办法改变世道,但我能改变自己。”   姜榆仰头看着他,灿烂一笑,一张小脸跟暖阳似的璀璨。   看着姜榆笑,他总是会忍不住跟着牵起唇角。   “贺科长,你嘴越来越甜了。”   贺庭岳微微垂首,在她耳旁低语两句。   惹得姜榆嗔了他一眼,低声道:“也越来越会耍流氓了。”   贺庭岳粗粝的指腹轻揉她的耳垂,嗓音低沉:“我只对你耍流氓。”   姜榆白了他一眼,看到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担忧道:“我们没带伞。”   贺庭岳道:“到公社买一把。”   不过等到他们下车,雨已经停了,姜榆直叹自己运气好。   到了南河村,姜榆才知道姜野先他们一步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   姜野脸色淡淡,“一年就这一次,回来祭祖是应该的。”   何有福特地提点了他两句,说他毕竟姓姜,不可能彻底和家族脱离关系。   要是往后南河村有什么发展,他还能得一份好处。   至少往后申请个宅基地,任何时候都不会像一片浮萍,家乡总有他的归处。   就冲着这一点,他也不能完全不回来。   姜榆和姜野姐弟俩一出现,便是众人的焦点。   大伙儿都在说,他们姐弟俩是南河村飞出去的金凤凰。   哪怕不求他们办事,也可以套套近乎。   因而姜榆面前的人,就没少过。   幸好祭完祖,何有福把他们喊了过去。   “有福伯,我正要找您呢,养鸡场的事儿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何有福神采奕奕,有说不完的话。   他在山上圈了一大片地方,用来养鸡。   “随它们漫山遍野跑,都说这样养的鸡,肉更紧实,也更好吃。”   姜榆忙道:“养鸡这方面,您多和阿野交流,我是不懂的。但我觉得是不是可以分开养,一部分当肉鸡,一部分下蛋。”   两手抓,鸡肉和鸡蛋都能卖钱。   何有福一拍手,激动得脸都红了。   “我就知道你这脑瓜子灵活,看什么都比我们长远!照你这么说,河滩下面的鸭子,也能这样搞。”   刘君美却说:“有鸡蛋吃,谁还买鸭蛋呀。”   姜榆灵光一现,抚掌道:“做成咸鸭蛋,兴许更受欢迎。”   她的话,给何有福打开的新思路。   何有福连忙进屋找本子,把姜榆的话都给记下来。   姜榆思路越来越清晰,看着这鸭子,觉得浑身都是宝。   “有福伯,鸭毛也不能扔了。”   “啥?鸭毛还有用?”   姜榆道:“你不知道,鸭毛还能做衣服嘞。前几年的展销会上,就有一款背心,里面不夹棉,充的是鸭绒。”   何有福一阵嫌弃,“那鸭子浑身上下都是臭的,鸭毛更是臭得不行,谁稀罕穿这种衣裳。”   姜榆笑着和他们解释:“当然不是就这样塞进去,要经过特殊处理的。处理后的鸭绒,没有异味,很柔软,听说还特别保暖,有外国人还穿着这种衣裳,登上了珠峰呢!”   “猪啥?啥疯?哎呀姜榆你现在说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何有福碎碎念叨。   姜榆忍俊不禁,“是珠穆朗玛峰,不过这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鸭绒做的衣裳很保暖就成。”   她也是和秦昀岸通信后,才知道这些。   何有福点点头,一笔一划记了下来。   “那我收了鸭毛,往哪边卖?”   姜榆现在也还没有销路,便说:“回头我问问,暂时晒干装起来,别扔了就成。”   何有福拍拍胸脯,“你都说能挣钱了,那我肯定不能扔掉。”   在何有福家聊了一会儿,姜榆得知南河村大多数人,仍旧不支持养鸡鸭。   因而多数人懒懒散散,能帮上忙的人很少。   “反正暂时忙得过来,我也就没搭理他们。一开始就说好了,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他们想像分粮食一般,浑水摸鱼也能吃饱饭,可没这种好事。”   他没说的是,这其中的搅屎棍,就是杜大娘和王美丽,成天在背后说闲话,恨不得集体副业立马倒闭。 第649章 帮助村里致富   姜榆姐弟俩还没离开,杜大娘带着王盼娣过来了。   定睛一看,赖志杰竟然也在。   姜榆不动声色听着,才知道王盼娣竟然真和赖志杰复婚了。   她甘心当这个冤大头,旁人没必要劝。   “队长,我这个女婿是城里人,他可是高中生,你知道吧?”   何有福不耐烦搭理她,开门见山:“有话就说。”   刘君美面露狐疑,“可我怎么记得,盼娣不是离婚了吗?”   王盼娣就是离婚,拿了一大笔补偿才回的南河村,这又不是秘密。   杜大娘捂着嘴,乐不可支。   “盼娣和志杰年轻人火气旺,一冲动就嚷着离婚,现在俩人都想通了,复婚了!”   姜榆托着下巴,不置可否地扬了下眉梢。   她单纯有些好奇:“你们复婚了,那毛慧慧和她生的孩子怎么办?”   刘君美立马问道:“毛慧慧是谁?她生的孩子和盼娣有啥关系?”   姜榆:“……”   原来村里还不知道这事儿啊。   杜大娘狠狠瞪了她一眼,气虚道:“关你屁事,闭嘴!”   王盼娣磨了磨牙,强颜欢笑道:“孩子是志杰亲生的,哪怕是个女儿,总归是赖家的孩子,我自然会接到身边养着。”   但赖志杰说了,他已经和毛慧慧断得干干净净。   何有福和刘君美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合着还有这一茬,好大一个瓜!   刘君美出于好心,点了王盼娣两句:“盼娣,按理来讲,你们已经决定复婚,婶不应该多嘴。但你可想清楚了,男人在外面偷腥,就像是狗改不了吃屎,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他今儿能把孩子都搞出来,往后就能踹了你另娶他人。”   从这件事上,足以见到赖志杰的人品。   赖家就是个火坑,杜大娘也舍得王盼娣往下跳。   王盼娣勉强笑了笑,“婶,志杰对我很好,他还给我写保证书了,他以后不会再犯的,我相信他。”   姜榆凉凉道:“还保证书呢,你认字吗?回头人家随便写几句话蒙你,你也瞧不出好赖。”   王盼娣眼睛瞪得浑圆,狠狠剜了她一眼。   “我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   何有福对王盼娣的婚事不感兴趣,都是成年人,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既然你已经确定,我们就不讨人嫌了,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杜大娘忙道:“是有事,我这女婿有个赚钱的法子,想帮助咱们村里致富!”   何有福:“……什么赚钱的法子?”   赖志杰信心十足开口:“种棉花!”   姜榆问道:“你的意思是,学云角村一样种棉花?”   “是!盼娣的姐姐就嫁到了云角村,他们去年卖棉花可没少挣!”   他也是偶然得知,市场今年上了大批量的棉花,稍微填补了棉花这一块的缺口。   后来才知道,这些棉花竟然是云角村所出!   他便打上了王云珊的主意,想通过她搭上云角村的路子,跟着分一杯羹。   不然他也不会和王盼娣复婚。   何有福摇摇头,“咱们和云角村的情况不一样,你别看离得近,但这地形地貌差远了,他们那边适合种,咱们村不适合。”   他就觉得奇怪了,养鸡鸭有什么不好?怎么这些人就有这么多花花心思呢!   赖志杰不赞同地看着他,“队长,这还没开始呢,你怎么知道不行?”   何有福摆摆手,“反正就是不行,你别想了。”   就这么大点的村子,还想什么都搞,做梦呢。   杜大娘不服气地嚷嚷:“凭什么不行?志杰说了,那云角村种棉花,赚了不老少呢!你说养鸡就养鸡,大家反对都没用,现在说要种棉花,你又不答应,你哪里是为乡亲们办事,明摆着就是以公谋私。”   何有福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火好似凝成实质,烧得他青筋胀裂。   “老子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是一天两天,你要是不服,有本事叫大家都选你当队长!你要没那个本事,就给老子闭嘴!”   姜榆急忙安抚:“有福伯,不忙着生气,其实种棉花也不是不行,种粮食是种,种棉花也是种。”   杜大娘面上一喜,“你看,姜榆都这样说,可见志杰说的是对的!”   姜榆又问:“你既然鼓励大家种棉花,种在哪里,怎么种,想来应该有计划,那就写一份计划书交到有福伯这边,让他评估可行性。”   赖志杰一怔,哑口无言,他哪里会写什么计划书。   杜大娘哎呀一声,“哪里就至于这么麻烦了!”   姜榆拍拍何有福手边的笔记本,“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杜大娘嘟囔:“不就是一个本子,能是什么?”   姜榆翻开笔记本丢过去,掷地有声:“你不识字,那我告诉你,这是从南河村办集体副业以来,有福伯做的功课!怎么养鸡鸭,根据它们的习性挑选圈养地,饲料搭配,做好害病的预防工作,养几个月能出栏,销往哪里。方方面面,都是要考虑的问题。”   “你们以为赚钱那么简单吗?嘴上喊喊口号,棉花就能在地里长出来了?你什么都不干,棉花就能卖出去,钱就到你兜里了?”   姜榆敲了敲桌子,赖志杰才回过神。   她目光清凌凌看着他,“你丈母娘把你夸上天,说你聪明,想到了这个赚钱的法子,想来这些问题你都考虑到了。那我问你,你打算在哪里种棉花?”   赖志杰支支吾吾:“村…村里……这么多地方,腾出一块地种棉花不就成了。”   姜榆嗤然,“村里的地都是用来种粮食的,你说腾出一块地,腾哪块地?腾出多少亩来?你预备种多少棉花?预算投入多少?回本后能挣多少?”   接连不断的问题砸过去,把赖志杰都问懵了。   他只知道云角村赚钱,却不知道云角村其实好多年前就开始种棉花。   他们一路摸索过来,经验足,有销路。   旁人只看到他们成功,却没细细思考过他们走的这条路也不容易。   “等你什么时候把这些问题都考虑清楚,再来提种棉花的事。”何有福训斥道。   赖志杰脸色难看,“队长,你这不是刻意为难我?真要种棉花,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不得大家一起出力吗?” 第650章 你总得有点表示吧?   何有福又想拍桌子了,被姜榆拦下。   为这种人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有福伯,民意不可挡,如果大家都愿意干,不妨把一部分耕地租出去,让愿意种的乡亲自己种,集体收点地租不就行了。”   盈亏自负,赚钱亏钱都算他们自己的,反正村里又不亏。   何有福仔细想想,姜榆这个法子可行。   他点点头,“回头我统计一下村里的地方,按照报名的户数,抽签分地。要种的,每年按照面积交地租,用棉花抵也行,交钱也行。”   就像村里养鸡鸭也是一样的,上交集体一部分,剩下的才能给乡亲们分。   何有福拍板定下,很快就喊大家过去开会。   他没说好坏,只让大家自己决定。   赖志杰铆足了劲儿劝说大家,又拿云角村做例子。   有些人便想着,云角村都能赚钱,他们凭什么不行?   大家吆喝着,踊跃报名。   至少比养鸡鸭的时候,呼声高多了。   刘君美见状,问道:“那咱们家要报名吗?”   何有福摇摇头,“人不能既要又要,我只把那些鸡鸭打理好,就够了。”   他自认为没办法兼顾这么多。   报名后,大家又听见何有福说分地的事,自然而然牵扯出交地租。   听到要给钱,大家就有意见了。   “这还没种呢,怎么就要给钱呢?”   “万一咱们不挣钱,这地租岂不是要咱们自己补贴。”   “种棉花可不容易,辛辛苦苦种出来,还没卖出去,集体先分去不少。”   “……”   何有福气笑了,“咱们种粮食,也得交公粮,这都是一样的!这棉花不算集体副业,交的地租已经算少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可以把名字划掉。”   赖志杰忙道:“大家伙儿别急,你们看看云角村那边,去年他们赚的钱,交个地租绰绰有余,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些。”   姜榆不做声,她对种棉花不了解,没办法给出实质性意见。   但大家想种,她不拦着。   杜大娘嫌他们磨叽,嚷着:“我女婿是城里人,又是高中生,见识比你们高多了,这有什么好怀疑的。他说能行,那就一定行,你们都放心吧!”   赖志杰没有工作,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如此受瞩目的时候。   他不由得昂首挺胸,腰板挺直,就好像承担了众人的希望。   这种沉甸甸的感觉,让他胸口处一阵激荡澎湃。   “我妈说的没错,大家放心吧。”   事情确定下来,王美丽突然看了姜榆一眼。   “村里养鸡鸭你都资助了,这回种棉花,你总得有点表示吧?”   这买棉花种子还要钱呢,前期投入不少的。   王美丽被杜大娘说动,也想跟着种棉花,挣点钱给姜浩娶媳妇儿。   可现在还没开始种呢,就要出钱,她心疼呀。   反正姜榆钱多,肯定不在乎多出这一千块钱。   姜榆却说:“这不算集体副业,也不是村子里所有人都种棉花,我凭什么给你们出钱?”   报名种棉花的户数大概有一半,除去地租,剩下的赚多少他们自己分多少,又不用给旁人分钱。   养鸡鸭可不一样,那是集体的事业。   “想做梦就去睡觉,别惹我恶心。”   王美丽瞪大眼,一双眼睛撑得浑圆,瞳孔突出。   “我是你妈,你怎么这样跟我说话!”   姜榆翻了个白眼,轻蔑道:“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你妈呢,你做什么我都得惯着。你真要成了我女儿,我能短命十年。”   杜大娘脸色一沉,她现在仗着赖志杰在这里,别提有多硬气。   “姜榆,你这就不对了,咋能这样跟你妈说话,亏得你还是文化人。”   姜榆嗤道:“我可不是文化人,我比不得你女婿,我连高中都没读过,怎么就是文化人了?你女婿脑子好,又是城里人,还牵头带大家挣钱,现在大家遇见了困难,理应找他解决呀。”   说着,她还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赖志杰同志,带领大家挣钱,振兴南河村的大业,可就靠你了!”   这明晃晃的讽刺,都快化成刀锋怼到赖志杰脸上了。   他当然知道姜榆在讽刺自己,也知道她看不起自己。   他咬咬牙,想着等以后种棉花赚了钱,姜榆就知道她现在有多无知。   “我目前经济条件不允许,没钱资助大家,不然我会义不容辞。”   姜榆笑了声,眼底闪烁着讽刺的光芒。   “说好听话谁不会,反正又不用出钱,上下嘴皮子一动,还能叫人记得你那伟光正的高大形象。”   姜榆看了一眼时间,“懒得跟你们扯,有福伯,我先回去了。”   何有福怕给她添麻烦,连忙点头。   “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王美丽还想开口,被何有福怒斥一声:“你闭嘴!姜老三,你能不能管好你家媳妇儿,不知道还以为她和姜榆是仇人呢,成天想着从她身上占便宜。”   姜永华连忙把王美丽扯了过去,满脸歉意。   “队长,对不住,是我没管好她!”   王美丽嘟囔:“我又没说错,她能给养鸡场捐钱,为什么不能给我们捐点钱。”   姜永华瞪了她一眼,“你说为什么?你说这种话,谁乐意把钱给你?”   他要是姜榆,他也不给钱。   人家能给养鸡场捐钱就不错了。   姜榆和贺庭岳慢悠悠走出南河村,往公社走去。   走到半路,细雨蒙蒙,冰冰凉凉的雨丝刮在脸上。   贺庭岳脱了外套,把她护在怀中。   路过那条两边都是玉米地的小路,姜榆顿住了脚步。   这时候的玉米还是小苗,还没长高,四周视野宽阔。   自从出了杜家的事情之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姜榆都不敢独自走这条路。   哪怕现在想起来,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如果那时候你没有追过来,没有把我从杜家人手中救出来,我现在又是怎样一种光景。”   贺庭岳揽着她,微微收紧,两人相互依偎着。   “媳妇儿,哪怕没有我,你也会想办法从他们手里逃脱。”   以姜榆的性格,她不会轻易屈服,哪怕靠着一股韧劲,也会搅得杜家天翻地覆。   他一直很清楚,姜榆优秀,不是因为和他结婚才优秀,而是姜榆本身就很优秀。   哪怕没有和他在一起,无论姜榆在哪里,她都会让自己过得很好。   姜榆抬眼看着他,一双杏眸染上点点星光,温柔几乎要满溢而出。   “贺庭岳,怎么办,好想亲你。”   “唔。”   姜榆歪了歪脑袋,男人倾身而下,覆上她的唇瓣。 第651章 您打哪儿听来的野史   “哎呀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浑身都湿透了,回头着了凉,还得传给宁宁!”   姚香玲眼瞧着外面雨越下越大,心里本就在担心姜榆和贺庭岳。   结果发现这两人竟然是冒着大雨回来的,可把她急坏了。   姚香玲拿着干燥的手帕给他们擦着,蓝婶去打热水。   她嗔怒道:“也不晓得在路上买把伞,实在不行,在那边住一晚,明儿回来也成。”   姜榆笑嘻嘻擦着头发,“下雨天走走,也挺惬意的。”   惹得姚香玲又瞪了她一眼,“尽会胡说八道。”   推着姜榆去洗澡,姚香玲折返回来。   “庭岳,今儿你爷爷过来了,我瞧他好似有话要跟你们说。你们没在,我就没敢多问,赶明儿你们过去探望,顺便把蓝婶做的艾团带过去一些。”   这些艾团,都是蓝婶亲自跑乡下去摘的新鲜艾叶做的。   说是清明前后,艾叶长得好,摘最嫩的芽心,做出来的艾团也不会苦涩。   要不是糯米不好消化,姚香玲一次能吃好几个。   贺庭岳点头应下,“明儿我们过去看看。”   姜榆洗过热水澡,又被姚香玲捏着鼻子灌了一大碗姜汤。   有她盯着,姜榆想偷偷倒掉都不行。   不过姜汤落肚,她确实身上都暖和起来了。   听见老爷子过来,姜榆有些惊讶。   “就只有他自己吗?”   姚香玲道:“他身边不还跟着一个警卫员。”   姜榆嗯了声,“爷爷气色怎么样?”   姚香玲回想了一下,“脸色瞧着还不错,应该是病好了。”   却不知他找贺庭岳有什么事。   次日,厂里又闹了起来。   巧的是,主角还是赵月红。   她在厂门口守株待兔,堵了吴金顺这么多天,现在几乎无人不知道她和吴金顺的关系。   后来又嫁给了张大头,在厂里名声愈发响亮。   姜榆刚要推着自行车进厂,便瞧见赵月红扯着一个男同志的衣领,狠狠扇着他耳光。   奇怪的是,这个脸生的男同志完全不动,任由她打。   赵月红打得手心发麻,才把人推开。   “滚!从厂里滚出去,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男同志梗着脖子,不服气吼道:“我凭什么走?你心里有气,我明白,所以我不还手让你撒气,但你凭什么让我离开国棉厂?”   赵月红厉声道:“就凭你这工作,还是靠着我得到的!这工作是我让我男人给你介绍的,我让你滚,你就必须滚出去!”   听到这里,姜榆基本清楚这个男人的身份。   大约就是赵月红表舅家的儿子。   之前心心念念给他谋一份工作,这工作才到手,又是闹哪一出?   “反正我不走!你打死我,我都不走!”   赵月红冷冷一笑,“你有人护着,我哪里敢打死你。我今儿碰了你,晚上我爸就能来找我算账,你可是他的宝贝亲儿子!许华,你贱不贱啊?你和你妈一样贱!”   叫许华的男同志听见自家母亲被侮辱,目眦欲裂。   他紧攥着拳头,骨头咔咔响,几乎要裂开。   满腔的怒气挤压在胸口,不得发泄,几乎让他炸裂。   “怎么,你还不服气?我哪句话说错了?亏得我对你这么好,想尽办法给你找工作,结果呢?你是怎么对我的?哈哈哈哈什么表弟,你就是你妈跟我爸乱搞生下的野种!”   赵月红笑得眼泪直掉,难怪她爸怂恿她离婚,嫁给赵大毅。   难怪她爸催着她给许华找工作。   合着是为了亲儿子,可不就得掏心掏肺。   姜榆恍然,代入赵月红此刻的心情,确实生气。   可路都是自己选的,没有回头路可走。   她推着自行车往前,进了厂里。   赵月红怔怔看着她的背影,自然而然想到吴金顺。   如果她早知道许华的身份,她还会和吴金顺离婚吗?   不过说这些,已经太迟了。   姜榆回到办公室,听见蔡晓乐几人正在谈论赵月红。   “晓乐别说了,都去工作。”   吴金顺再怎么不在乎,这好歹是他前妻。   他没有参与讨论,就已经表明了态度,不想落井下石。   不过他不想听,厂里的风言风语却没停过。   听说赵月红大闹一场,惊动了了保卫科,后面她父母都过来了,都没能阻止她毁了许华的工作。   在她看来,许华的工作是靠着她得来,她就有权收回。   最后的结果是,许华灰溜溜离开了国棉厂,张大头也没能幸免,挨了训斥,背上处分。   谁叫赵月红是他媳妇儿,他该的。   蔡晓乐撇撇嘴,吐槽一句:“把许华工作闹没了,她心里痛快了,可你们往后看看,张大头肯定和她生芥蒂。”   先前也是她非要给许华谋一份工作,催着张大头没出钱出力。   好不容易工作到手,还没热乎呢,就被她搅黄了,之前的付出都打了水漂。   任谁经历这种事,心里都高兴不起来。   吴金顺叹息一声,“都是自个儿的选择。”   哪怕真是亲弟弟,也没有嫁姐姐换工作的道理。   赵月红听从她爸妈的决定,本身就很荒唐。   收工后,姜榆和贺庭岳去了一趟贺家。   才知道老爷子想和他们说的,竟然是贺东齐的婚事。   这一刻,姜榆心里很清楚,哪怕老爷子对贺经义一家再如何失望,他都无法割舍。   毕竟是亲儿子,贺东齐又是在身边陪伴多年的亲孙子,哪里能轻易放下。   “我找老谈聊过,可他好像对东齐并不满意。”   姜榆淡淡道:“贺东齐这狗东西,但凡是个正常人,应该都看不上他。”   老爷子被噎了下,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想说,如今被姜榆打断,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心里其实明白,和姜榆他们说这些可能不太合适。   可他愁得慌,身边也没个能拿主意的人。   好歹给姜榆送了这么多东西,总该体谅他作为老人的难处。   “东齐是不够优秀,可谈家孙女好像挺喜欢他,不然也不可能和他谈婚论嫁。”   姜榆睨着他,“爷爷,您说的是谈丽珠?”   老爷子愣了下,“谈家还有第二个孙女儿吗?”   姜榆冷冷呵了声,“您打哪儿听来的野史,我怎么不知道谈丽珠喜欢贺东齐。” 第652章 早知道就把他们轰出去   老爷子不赞同她这话,争辩道:“丽珠那丫头要是不喜欢东齐,怎么会想着和他结婚?那肯定是喜欢的。”   姜榆清楚记得谈丽珠说过要和贺东齐提分手。   按照谈丽珠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她不可能愿意结婚。   怕是老爷子跑去和谈司令讨论婚事,谈丽珠本人都不知情。   “爷爷,是谁让你去谈婚事的?”   老爷子一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他现在越说越乱,早知道就不应该找姜榆说这事儿。   “是庭岳他爸。”   姜榆心里冷笑,不用说便知肯定是魏秀茹撺掇的。   还想瞒着谈丽珠直接把婚事定下,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亮。   “爷爷,我回去劝劝丽珠,让她给她爷爷做做思想工作,最好两家人坐在一起谈,把话说开。”   姜榆主动把事情揽过去,可叫贺老爷子大吃一惊。   “你愿意帮东齐?”   姜榆微微一笑,“我不是帮贺东齐,我是看着您的面子上。”   老爷子心里舒坦了,心想那些东西果然没白送。   姜榆是个好孩子。   “你要是能劝动丽珠,让她和老谈好好说说,两家人坐下来商谈婚事,爷爷到时候给你奖励。”   姜榆啧了声,“我是为了那点东西吗?我是见不得您操劳。您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身体又不好,还老是操心这些事。先说好了,就算谈司令那边答应了,您也不准去,就让魏秀茹自己去谈。”   老爷子一愣,“这又是为什么?”   “您想想呀,要是您去了,人谈司令还得看在您的面子上,说句心里话都有压力。您不去,他们更自在。”   老爷子觉得她这话有道理,遂点了点头。   “都听你的。”   从贺家走出来,姜榆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几分。   “你爷爷可真单纯。”   贺庭岳:“……老爷子近年来年纪大了,开始渴望阖家团圆,天伦之乐。”   正因为得不到,才愈发迫切想要。   心急则乱,还真以为姜榆会帮贺东齐。   “丽珠根本没想和贺东齐结婚。魏秀茹为了攀上这门亲事,还真是无所不用。”   别说结婚,就连谈对象都是假的。   要是谈丽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亲事就这么被定下了,也不知道她该有多膈应。   “你先回家,我去一趟谈家。”   贺庭岳看了一眼时间,姜榆现在过去,等回家的时候就是晚上了。   “我陪你,我刚好认识谈爷爷,过去拜访。”   虽然这个点上门拜访不太合适。   夫妻二人来到谈家,令谈家人很是意外。   谈家没分家,一大家子都住在一间屋子。   饶是有些子孙没回来,也是一大屋子人。   “是庭岳啊,倒是许久不见了。”谈司令率先开口,招呼贺庭岳坐下。   他目光落在姜榆身上,问道:“这是你媳妇儿?”   贺庭岳点点头,“谈司令,这位是姜榆。”   姜榆笑着打招呼,而后说道:“我是来找丽珠的,她在家吗?”   谈家的阿姨放下茶,忙道:“在的,她在楼上,我现在就去喊她。”   她才要上楼,就瞧见谈丽珠走了下来。   “在楼上就听见声音了,姜榆你怎么来了?”   姜榆莞尔,“找你有事,你有空吗?”   “有,我们上楼说吧。”   说着,她便牵着姜榆往楼上走。   姜榆喜欢单刀直入,便把魏秀茹的打算,直接和谈丽珠说了一遍。   谈丽珠愣了一会儿,才惊声道:“她想越过我,直接和我爷爷把婚事定下?”   她腾地起身,脸上的神色写满了“荒唐”二字。   “她怎么能这样做,我明明已经和贺东齐提了分手,她还来找我爷爷,这算什么?”   谈丽珠满脸气愤,一时间又有些懊悔。   要不是自己当初急着找挡箭牌,也没仔细了解过贺东齐,也不至于有今天。   “那我现在怎么办?”   姜榆轻笑,“你问我怎么办?你爷爷本就看不上贺东齐,有他撑腰,嫁不嫁他,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谈丽珠不愿意,可没人能逼她。   “魏秀茹想算计我,就这样拒绝,我还真有些不甘心。”谈丽珠嘟囔,便宜了她。   姜榆用手肘捅了捅她,“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过来?哪怕我不告诉你,你爷爷总是要跟你说的,我何必多此一举。”   谈丽珠眨眨眼,“你要使坏?”   姜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是那种人吗?”   谈丽珠定定看着她,“我先前也以为你不是来着。”   这边,贺庭岳装了一肚子茶水,才瞧见姜榆下来。   谈司令眯着眼看他,“你过来一趟,就为了陪我喝茶?”   他怀疑贺庭岳是为了贺东齐的婚事过来,没想到等了许久,都没见他开口。   贺庭岳正色道:“陪我媳妇儿。”   谈司令怎么觉得自己这么不信呢,但贺庭岳确确实实没提贺东齐一个字。   直到姜榆下来,贺庭岳起身告辞,他才相信他们真的不是为了贺东齐而来。   谈司令心里哼了声,还算他们识趣。   要是敢当面提贺东齐,他肯定是要翻脸的。   贺东齐那臭小子,哪里配得上他孙女。   然而,姜榆前脚才走,谈丽珠后脚便和他说:“爷爷,贺老爷子找过您吗?”   谈司令脸色微变,“姜榆跟你说的?”   谈丽珠说道:“爷爷,改天把贺东齐一家喊来家里吃个饭,谈谈婚事吧?”   谈司令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我就知道姜榆没安好心!她是过来劝你的对不对?让你出面说服我,吃准了我会妥协!”   谈丽珠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只哄着他:“爷爷,您就听我的喊他们来家里吃饭。”   谈司令睨着他,气哼哼道:“你究竟知不知道贺东齐是个什么东西?他这种人品,你也看得上?你说要离开报社,我答应了!你说要去国棉厂,我也答应了!可为什么婚事上,你不能听爷爷的一次?”   谈丽珠父母不在身边,他少不得要多操心。   可谈丽珠根本不懂他的苦心,非要和贺东齐那个混小子在一起。   谈丽珠抿着唇,“爷爷,您最后听我一次,喊他们来家里吃饭,求您了。”   谈司令冷哼,“我刚才就不该让姜榆进门,早知道就把他们轰出去!” 第653章 你得谢谢她   谈司令到底还是妥协了。   大不了他盯着贺东齐,往后他敢欺负谈丽珠,谈家这么多人都会给她撑腰。   魏秀茹接到谈家邀请的时候,简直欣喜若狂。   明明上回老爷子还和她说,谈司令不答应这桩婚事。   她的心情久久平复不下来,跟做梦似的,晕晕乎乎。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贺家那边怎么就答应了呢?”   贺经义睨着她,没好气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不就喜欢谈丽珠做儿媳妇。”   魏秀茹哼了声,“谁喜欢她,我喜欢的是谈家!等我们和谈家结了亲,看在谈司令的份上,老爷子也得重视我们东齐!你想啊,谈司令舍得让丽珠住在我们这个破院子吗?”   贺经义不以为意,“不舍得又怎么样,他还能送个房子给我们?”   魏秀茹翻了个白眼,“只要他和老爷子提一提,老爷子不就让我们回去了吗?”   她做梦都想回去住洋房。   贺经义脸色一顿,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要不要喊上老爷子?有老爷子在,他们怎么都不敢狮子大开口。”   她和贺经义现在手头的钱不多,大手大脚惯了,根本控制不住花钱。   可拿不出多少钱来置办三大件,更给不出多少彩礼。   贺经义点点头,“咱们回家看爸,晚上就在那边吃了。”   自从搬出来,他是觉得哪里都不顺。   请来的保姆换了一个又一个,做的菜就是不合口味。   奈何徐阿姨要照顾老爷子,他是万万请不来的,只能偶尔回去蹭蹭饭。   来到贺家,冤家路窄,她又撞见了姜榆。   魏秀茹低声和身边的男人吐槽:“马屁精一个,天天就想着过来讨好老爷子,把你爸的东西都哄走了!”   “如此势利的女人,也不知道你儿子是怎么看上的。”   “谈丽珠但凡是这种,她出身再好,我都不同意她和东齐在一起。”   贺经义无奈道:“闭嘴吧你,小心被老爷子听见,又要不高兴了。”   魏秀茹一秒变脸,脸上扬起笑花,走到老爷子跟前。   她要是有尾巴,现在已经得意地翘起来。   “老爷子,谈家喊我们明天过去吃饭。”   老爷子眼角笑起了褶子,“我已经知道了,还多亏了姜榆帮忙,你得谢谢她。”   魏秀茹脸色一僵,“什么?”   老爷子耐着性子和她解释:“得亏了姜榆上门说和,不然人家根本看不上东齐,你得谢谢姜榆。”   魏秀茹嗤笑,“她算个什么东西,谈司令能听她的?”   贺老爷子脸色沉下,“你要是不会说话,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往后也不必再来了!要不是我厚着脸皮找姜榆说了这事,你以为她能答应帮忙?”   魏秀茹愠怒,还想回嘴,被贺经义拦住。   “爸,她不会说话,您别生气。”   老爷子冷着脸不说话。   姜榆则是笑眯眯看着他,也不插嘴。   气氛僵持着,贺经义忍了又忍,只好给姜榆赔笑脸。   “你魏阿姨就是不会说话,你别介意。”   姜榆凉凉道:“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当狗叫罢了。”   老爷子:“……”   这话有些过,偏偏他也不敢说姜榆什么。   魏秀茹只气了一会儿,很快就想开了。   甭管姜榆怎么说,只要贺东齐跟谈丽珠能在一起,她心里就高兴。   “老爷子,我们寻思着,明儿商量东齐的婚事,您这个爷爷总得在场,要不您跟我们一起过去吧?”   老爷子先前就说好不去,更何况姜榆还在这里,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我就不去了,你们自己商量,等结婚的时候,我肯定到场。”   魏秀茹脸色肉眼可见的不高兴,但老爷子亲口说的话,她不敢反驳。   哪怕再不高兴,也只能忍着。   “您要是不来,东齐回头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老爷子哼了一声,“你在说什么屁话?他一个大男人,能被谁欺负了?丽珠愿意嫁给他,就偷着乐吧。”   魏秀茹自然不赞同他这话,“谈丽珠也就是出身好,不然我还觉得她配不上东齐呢。”   老爷子没搭理她,尽会瞎说八道。   哪怕不看出身,贺东齐也配不上谈丽珠。   俩人无论是从人品,还是能力来看,其实都不般配。   换位思考,这要是他的孙女,他其实也舍不得。   但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也想给自己不争气的孙子,寻个好孙媳,希望能带着他向上。   “老爷子,这丽珠以后和东齐结婚,住哪里呢?”   老爷子觉得这话莫名其妙,瞥了她一眼。   “不是给你们分了房子,你现在问我住哪里?”   魏秀茹讪笑,“我这不是怕委屈了丽珠吗?她可是谈家的孙女,从小千娇万宠长大的。”   老爷子冷声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魏秀茹徐徐道来:“等东齐结婚,说不准还要回部队的,万一丽珠怀孕生孩子,我们那个院子连个茅厕都没有,岂不是委屈她?”   “东齐的孩子,那就是您的重孙,您舍得他受委屈吗?”   她已经想好了,谈司令哪怕是为了谈丽珠,也得提携贺东齐。   以前犯过错有什么要紧,能不能回部队,还不是谈司令一句话的事。   老爷子却觉得她痴心妄想。   婚事还没成,她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贪心。   有时候他甚至都觉得,这婚事要是成不了,也是应该的。   “你想回来住?”他精准道出魏秀茹的想法。   魏秀茹讪讪一笑,避开老爷子锐利的审视。   “我那也是为了老爷子好,往后有重孙陪在您身边,您心里高兴了,身体才好。”   姜榆撇撇嘴,魏秀茹这副嘴脸真膈应人。   恨不得把算计写在脸上。   好在老爷子还算清醒,没有答应她。   “既然已经分家,就没有再回来住的道理。”   贺经义清了清嗓子,才要开口,便被老爷子打断:“你也闭嘴。”   贺经义:“爸……”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说了不可能,你们别想了。”   老爷子为了断了他们的念想,直接下逐客令:“回去吧,明儿你们去谈家,我不出面,你们也别打着我的旗号耀武扬威,我不掺和这件事。”   姜榆说的对,他要是去了,岂不是跟逼婚似的。   有他在场,谈家也不敢把真心话说出来。 第654章 最年轻的副厂长   姜榆离开的时候,魏秀茹和贺经义也跟着起身告辞。   一行三人,一同走出了贺家。   魏秀茹特地加快脚步,走到了姜榆身边。   “等我家东齐和丽珠结婚,欢迎你也来吃杯酒。”   姜榆笑了起来,“八字还没有一撇,你也太心急了。”   “都已经谈婚论嫁,结婚是迟早的事。等我家东齐成了谈司令的孙女婿,想要再进部队,那也是迟早的事。”   只要攀上谈家这门亲事,贺东齐以后定然前途无量。   姜榆看着她神情得意,微微勾起唇角。   “这还没结婚呢,就开始做梦啦?恕我直言,贺东齐的能力水平就这样,已经到顶了,回到部队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找个工地搬砖。”   魏秀茹脸色大变,胸口剧烈起伏着,怒气憋到了极限,仿佛一开口就能喷火。   笑吧,先让姜榆笑个够。   等贺东齐和谈丽珠结婚,总有让姜榆脸疼的时候。   魏秀茹怒极发笑,“你这样贬低我儿子,无非就是嫉妒他。等往后他成了谈家女婿,前途无量,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看不起他?”   她把谈家当成了贺东齐的踏脚石,却从没想过,谈家也不是傻子。   哪怕谈丽珠真和贺东齐结婚,谈司令又如何会看着自家孙女被人利用。   姜榆轻哂,没再搭理她,径直抬脚离开。   回到家属院,接连不少人上前恭贺她。   姜榆才知道,原来是厂里张贴了通知,她升职了。   这张职位变动通知,让厂里炸开了锅。   尤其主角还是姜榆,大家就更惊讶了。   她才升到科长多久,竟然一跃成了三厂的副厂长!   哪怕前头有个“副”字,那也是厂长,还是国棉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厂长!   姜榆才几岁,二十几岁的年纪,职位比贺庭岳还高。   仅凭这一点,整个家属院,谁还敢说她是靠着贺庭岳升上来的。   她的能力,有目共睹。   对于升职这件事,姜榆的表现过分平静。   她早就知道,没什么好惊讶的。   徐丽华瞧着她淡定的样子,不由得感叹,不愧是做大事的人。   而姜婷,则是失神愣了许久,没有任何反应。   姜榆成厂长了?   先前一个科长,就足够大家吃惊。   这个年纪坐到厂领导这个位置,简直前无古人。   姜婷总会回看自己的过去,她重活一回,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和姜榆比起来,她简直是一团糟。   徐丽华睨着她,“姜婷,你大姐升职,你也不过去恭喜她?”   姜婷啐了一声,“我凭什么去,我就不去!”   不就是升职,有什么了不起。   可等她回到屋里,她还是忍不住往窗户外面看。   呜呜呜还是好酸,她都要酸死了。   怎么姜榆运气就这么好!   姜榆可不管她有多酸,该吃吃该喝喝,一切如常。   姚香玲显得比她还高兴,非说今天要出去吃。   蓝婶笑道:“你们出去吃,我在家里看着宁宁。”   姜榆难得见姚香玲有兴致,自然不会泼冷水。   “那就出去吃,蓝婶也一起,我们去东客来庆祝。”   一家人收拾收拾,便往东客来去。   短短一晚上的时间,姜榆升职的消息传遍国棉厂。   隔天回到厂里,还有人特地跑到贺庭岳面前调侃:“贺科长,往后你媳妇儿要压你一头了!”   贺庭岳毫不在意,反而一脸自豪:“我媳妇儿能耐,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只有懦弱无能的男人,才担心被自家媳妇儿压一头。   姜榆升职的第一天,暂时没去三厂报到,而是依旧回到了宣传科。   她把谈丽珠和吴金顺喊到了办公室,把另外一份职位变动通知放到了他们面前。   “以后,宣传科就靠你们了。”   谈丽珠一早有心理准备,面对升职,也是从容淡定。   但吴金顺不同。   他先前毫无野心,只想着在自己的位置上干到退休。   谁知道姜榆的举荐,给了他希望。   后来谈丽珠的到来,让他的希望破灭,又回到了原点。   几番波折下来,他的心情跌宕起伏,已经不再奢求升职。   而这时,一块大饼从天而降,砸到了他头上。   吴金顺怔怔看着眼前这份通知,脑袋就像是过电一般,麻木的空白。   姜榆一连喊了他好几声,才把他唤醒。   “吴哥,你没事吧?”   吴金顺一张口,眼泪先掉了下来。   他满脸通红,急忙捂住眼睛。   “对不起,我就是……就是太激动了。”   姜榆和谈丽珠都理解他的心情,耐心等着他平复后才开口。   “吴哥,这份通知等会儿就会贴出去,我在这里先恭喜二位。”   谈丽珠莞尔,心情愉悦道:“咱们三个就别互相恭喜了。只可惜,我还没和你共事太久,你就要离开宣传科了。”   姜榆朝着她伸手,“都是为国棉厂效力,我们以后肯定还有机会合作。”   谈丽珠笑吟吟握住她的手,“这是自然。”   姜榆和他们交代了一些事项后,便放他们离开了。   “出去吧,也该轮到你们接受祝贺了。”   吴金顺率先出去,谈丽珠留下来,和姜榆说了两句悄悄话。   “晚上吃饭,你来不来?”   姜榆没回答,反而问道:“我去干嘛,看热闹吗?”   “对呀!”   看着谈丽珠那理直气壮的模样,姜榆突然觉得自己和她真投契。   “行呀,几点?我去你家蹭个饭。”   谈丽珠告知了时间,再三叮嘱她一定要来,顺便给自己壮胆。   等她出去,办公室已经炸开了锅,挤了好些她没见过的生面孔。   不过大家都在恭喜她和吴金顺,她都笑着应下了。   就在这时,蔡晓乐从外面飞奔进来。   “吴哥,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吴金顺无奈笑了笑,“看见什么了?”   “蔡晓乐,你这消息不新鲜了,我们都知道吴哥升职的事了!”   蔡晓乐啧了声,“不是这件事,是赵月红!她受了刺激,晕倒了!”   众人倏然看着她,纷纷沉默下来。   办公室里死一般安静。   吴金顺淡淡问了句:“受什么刺激了?严重吗?严重的话,得通知张大头。”   蔡晓乐语速飞快:“当然是受你升职这件事的刺激了!当场晕了,张大头就站她旁边呢。倒是不严重,没一会儿就醒了。”   可赵月红醒过来,便不住地拍打张大头,骂他是没用的窝囊废。   说:“连吴金顺都能升职,怎么就你不能!” 第655章 我们怎么就谈婚论嫁了?   不知道谁惊呼一声:“那张大头也不介意?”   赵月红这些话,都把张大头往地上踩了。   蔡晓乐嗤了声,“怎么可能不介意,立马就说要离婚。”   “赵月红不可能同意吧?”   她都已经三婚了,要是再离婚,名声坏了,就真嫁不出去了。   蔡晓乐啧啧摇头,“这你们就不懂了,她当然同意离婚了。”   和张大头离婚,她转头就能来找吴金顺复婚,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不过张大头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说要离婚的话,就要她还钱呢,两人到现在还在楼下拉扯。”   吴金顺不予置喙,摇了摇头。   “谢谢各位的祝贺,都散了吧。”   众人唏嘘不已,一哄而散。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于小璐主动问道:“吴哥,你会复婚吗?”   吴金顺苦笑,“我之前都没想过复婚,现在又怎么会。”   他已经打定主意单着,一个人过日子也不差。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好着呢。”他摆摆手。   比起赵月红,他现在更关心自己的工作。   接连三人的职位变动,厂里人心浮躁,心中各有滋味。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事不关己。   心里最稳当的,还得是吴金顺本人。   除了更加坚定踏实工作的心,他别无他想。   傍晚,姜榆拉着贺庭岳前往谈家,厚着脸皮蹭饭吃。   贺庭岳犹豫道:“媳妇儿,要不还是回家吃吧?”   姜榆睨着他,“吃完饭再去,就赶不上热乎的了!”   热闹都结束了,那还叫热闹吗?   贺庭岳:“……人家谈婚事,我们过去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你是贺东齐他哥,我是嫂子,该去的。”   姜榆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心虚。   “再说了,谈丽珠自己邀请我的,我不去,多不给她面子?是吧?”   贺庭岳硬着头皮道:“是。”   媳妇儿的话,怎么能不是呢。   夫妻俩再一次出现在谈家,把谈司令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到现在还记仇呢,认为谈丽珠和贺东齐的事儿,有姜榆的推波助澜。   姜榆笑得灿然,“谈爷爷,又来叨扰您了。”   谈司令冷眼睨着她,那如山的气势就这么压了下来。   “你们又来做什么?”   姜榆道:“丽珠邀请我过来的,说今儿是个好日子,让我过来吃饭。”   “呵,好日子?”   谈司令眉目讽刺,“庭岳,我还从来不知,你什么时候跟你弟弟感情这么好了。”   先前贺老爷子没少和他诉苦,为贺庭岳离家多年的事感到头疼。   这才多久,竟然就兄弟情深了?   贺庭岳不卑不亢:“兄弟手足,应当如此。”   谈司令气笑了,“好!好得很!”   这时,谈丽珠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已经换好了衣裳,瞧着气色不错,喜气洋洋。   “爷爷,你干嘛把姜榆堵在门口,她可是我的客人。”   谈司令冷冷一哼,“今天来的客人,没一个是我想见的。”   “爷爷!”   谈丽珠嗔了他一眼,拉着姜榆进屋。   “我爷爷就是这样,你别理他。”   姜榆笑笑,“怎么会,我倒觉得你爷爷很疼你。”   不只是谈司令,谈家上下都对谈丽珠很好。   在谈家,她头一回见到什么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谈丽珠才招呼他们坐下,贺东齐一家过来了。   姜榆没起身,谈丽珠就坐在她身旁,看着外面的人进来。   魏秀茹几人的身影由远及近。   在看到姜榆和贺庭岳的存在时,几人纷纷变了脸。   到底顾忌着谈家,魏秀茹没敢把话说得太过。   她克制着怒气,勉强笑问:“庭岳,你们怎么在这里?”   姜榆一出现,她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她就是自己的克星!   “我们作为东齐的大哥和长嫂,谈论他的婚事,我们肯定是要在的呀。”   姜榆挽着贺庭岳的胳膊,一副“我是好长辈”的模样。   要不是知道她一肚子坏水,魏秀茹险些就信了她!   魏秀茹心里一阵慌张,姜榆肯定憋着坏呢!   “东齐的事,怎么好劳烦你们,要不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谈丽珠眼底闪烁着疑惑,“魏阿姨不喜欢姜榆在吗?她是我的朋友,我特地邀请她过来的。”   她一开口,魏秀茹立马变脸。   “原来是丽珠邀请的,那是阿姨的不对。哎呀我们丽珠今天穿的是新裙子吗,真好看呢!阿姨说句心里话,我在北城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哪个女同志,能像丽珠这般,样貌气质样样出挑。”   谈丽珠抿着唇微笑,避开她的手,主动坐到谈司令旁边。   “爷爷,人都到齐了,开饭吧?”   谈司令再怎么不情愿,也不会驳了她的面子。   “开饭!有什么话,饭桌上说。”   他今天还准备了酒,非得狠狠灌一下贺东齐。   一行人落座,围坐着圆桌,热闹极了。   姜榆压不住唇角,她就喜欢热闹。   谈家人本就不喜欢贺东齐,是万万不可能主动提起婚事。   饭桌上沉默了许久,只有碗筷的碰撞声。   后来,贺经义实在没忍住,开口道:“伯父,我知道丽珠是您的掌上明珠,她漂亮,优秀,有能力,浑身上下挑不出丁点毛病,是东齐高攀了她。”   这话魏秀茹不爱听,连忙找补:“其实东齐也不错的,我倒觉得他和丽珠般配得很,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趁着小年轻感情好,抓紧把婚事定下来。现在结婚,明年再要个孩子,刚好!”   谈丽珠突然变了脸,惊声道:“婚事?什么婚事?”   贺东齐脸色僵住,手中的筷子几乎要被拗断。   他勉强笑了笑,“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我们两个的婚事。”   谈丽珠眉头一皱,无视了他眼底的恳求,神色不解。   “可我不是早就跟你提过分手吗?当初处对象,我事先就跟你说好,你只是我为了应付家里人的挡箭牌,不能当真,你也答应的呀。”   谈丽珠眉头紧皱,不赞同地看着他。   “好端端的,我们怎么就谈婚论嫁了?”   贺东齐脸色一白,声音隐隐颤抖:“可是今天,你不是喊我们过来谈婚事的吗?”   谈丽珠正色道:“我都跟你分手了,还谈什么婚事。喊你们过来,是因为我发现你爸妈私底下接触我爷爷,想越过我,直接把婚事定下,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和大家说清楚。贺东齐,我刚才那些话,你有异议吗?” 第656章 这是骗婚   贺东齐嘴唇轻颤,低声道:“丽珠,我是真的喜欢你。”   谈丽珠及时打断他的煽情:“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只需要告诉大家,我当初找上你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魏秀茹和贺经义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叫挡箭牌,她儿子怎么会是挡箭牌!   “东齐,她在说什么!”   贺东齐闭上眼,桌下的五指紧攥着,只有疼痛能让他冷静下来。   当魏秀茹告诉他,谈家邀请他们过来讨论婚事的时候,他心中狂喜。   他已经处在谷底太久,快要忘记从前意气风发的他是什么模样。   谈丽珠,谈家,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   他想要重新站起来,必须紧紧抓住谈丽珠。   贺东齐脸色铁青,青筋胀裂而开,挤压得骨头都疼了。   他无视了魏秀茹的质问,抬眼和谈丽珠对视。   “丽珠说的没错,我们一开始交往, 是因为她厌烦相亲,找我当挡箭牌。我那时候,我正好在追求她,就答应了。”   谈丽珠勾起唇角,“我早就跟你提过分手,对吧?”   贺东齐点点头,“你提过,但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我没答应,因为我想再为自己争取。丽珠,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我是真的爱你。”   “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哪怕让我入赘。我可以为你洗手作羹汤,孩子可以跟你姓,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的态度,已经卑微到了极致。   任谁听了,都不会怀疑他的深情。   然而谈丽珠,却没被这些糖衣炮弹迷惑。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不喜欢你,跟你优不优秀没有关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变成任何样子,我都不会喜欢。说实话,我已经厌烦你的死缠烂打。甚至开始后悔,当初找你当挡箭牌。”   “尤其是……”她看向魏秀茹,眸色微冷。   “当我知道你妈妈意图越过我,忽视我的意见,怂恿贺老爷子来找我爷爷谈婚事的时候,我对你们家只剩下恶心。”   谈司令面容阴沉,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丽珠,你说什么?贺老过来找我,这件事你事先全然不知情?”   谈丽珠摇摇头,“爷爷,我根本没打算跟贺东齐结婚,我怎么会央求贺老爷子过来找您?要不是姜榆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自己稀里糊涂就要订婚了。”   谈司令心中五味杂陈,一面为贺东齐的做法感到愤怒,一面为谈丽珠没看上他而感到高兴。   他就说了嘛,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眼光没这么低。   “你贺爷爷不是那种糊涂人,想来他也是被蒙在鼓里。”   谈司令毫不怀疑老爷子的人品。   但这不代表,他不会找贺经义一家算账。   他不和妇人争辩,只盯着贺经义看,眸光凌厉,恨不得把他凌迟。   “你们倒是好算计,以为瞒着丽珠把婚事定下,我们碍于面子,就不好再悔婚吗?”   贺经义心里懊悔不已,就像是迎面被人扇了耳光,把他的脸面丢到地上踩。   “误会,都是误会!东齐也没跟我们说这些,我和他妈都以为两个孩子感情甚笃,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谈丽珠嗤笑,“所以是贺东齐提出这个法子,企图蒙骗过关,和我定下婚事,是吗?这是骗婚!”   她相信这其中有贺东齐的手笔,但他肯定也得到了父母的支持。   “我看今天这饭,也没有吃下去的必要了,几位请吧。贺老那边,我会亲自说明。”   人家都已经直白下了逐客令,贺经义实在做不到恬不知耻,继续在谈家赖着。   只是他站起身了,魏秀茹跟贺东齐却不动。   他脸色愠怒:“还不走?”   脸都丢尽了!   魏秀茹老大不高兴,“什么挡箭牌,这不是明晃晃利用东齐吗?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东齐和她在处对象,已经要谈婚论嫁,今儿走了,回头我要怎么把这件事圆下去?”   她到处跟人说,她要和谈司令家结亲了。   多少人都想讨好她,找她求一张请帖呢。   这会儿又说不结婚了,那多丢人。   谈丽珠觉得这话可笑。   合着你情我愿的事,她还要对贺东齐负责?   “我从没对外提过我和贺东齐在交往,我的同事朋友,几乎都不知道。至于外面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这得问问你们自己。贺东齐,当初说好聚好散,你也是答应的,一个大男人,怎么还出尔反尔呢。”   贺东齐言辞恳切:“因为我是真心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组成家庭。我一开始答应,是因为我奔着跟你过一辈子去的。”   “你喜欢我,我就得跟你结婚?那银行里的钱我还很喜欢呢,他们怎么不送给我?”   谈丽珠真不耐烦纠缠这些,这还赖上她了。   她摆了摆手,“给你们留点体面,走吧。”   贺东齐觉得脸皮被人硬生生剥了下来,哪里还有脸留下来。   他当下起身,跟着贺经义就要离开。   他没忘记带上魏秀茹,扯了一下,没拉动她。   魏秀茹不敢向谈家人发火,便把矛头对准了姜榆。   “是你坏了我儿子的好事!姜榆,你多管闲事,坏人姻缘,你就不怕遭报应!”   姜榆扬了下眉梢,漫不经心,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那就看看报应究竟会落在谁身上,你们骗婚还有理了?趁着爷爷生病,打量着爷爷心软,哄骗他去找谈司令撮合丽珠和贺东齐!”   她讽刺笑了笑,“你把丽珠当什么人了,以为婚事定下,她就是你们的人了,任由你们拿捏?”   谈丽珠和贺东齐的事先不说,就算他们真的在处对象,那也不代表谈丽珠贴上了贺家的标签。   “别丢人现眼了,快走!”   贺经义怒斥一声,拽着魏秀茹转身就走。   才打开门,迎面撞上了谈丽珠的父母。   谈丽珠惊愕起身,“爸、妈,你们怎么回来了?”   难道是听见她今天要谈婚事,特地赶回来的?   谈父谈母径直走进屋,深深地看了一眼谈丽珠。   “这时候回来,自然是有事。爸,先让客人都回去吧,别怠慢了,我们去书房说。”   谈司令明白,能叫他们特地回来说的事,必定不小。   “丽珠,你招呼好姜榆和庭岳,好生送他们。”   谈丽珠不明就里,点了点头,看着他们一行人上楼。   她眉头轻皱,总觉得爸妈要说的事,和她有关。 第657章 我不嫌弃你的出身   姜榆没想这么多,毕竟是谈家的家事,她没多问,听从谈司令的嘱咐,先和贺庭岳离开。   从谈家出来,魏秀茹正在大门口堵着。   她面目狰狞着,涌动的怒气喷发而出。   “我们贺家造了什么孽,让你这种搅家精进了门!你处心积虑坏了我儿子的婚事,你也不怕遭报应!姜榆,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你就不怕以后报应到你女儿……”   啪——   魏秀茹的声音,被一个巴掌骤然打断。   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打得魏秀茹朝着地上扑过去,头发打散,嘴角破开了口子,见了红。   却不是姜榆打的。   姜榆愣了一下,她都准备抬手了,只是贺庭岳先一步。   他不喜欢和老弱妇孺纠缠,这是他当了这么多年兵,刻在骨子里的。   但这一回,魏秀茹触到了他的逆鳞。   魏秀茹反应过来,跟疯了一般朝着贺庭岳扑过去。   还没碰到他,便被贺经义制住。   “你闹够了没有!还不够丢人吗?”   他和魏秀茹也曾有美好的时光,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她近年来做事越来越不体面。   魏秀茹觉得委屈,她白白挨了一巴掌,牙齿都要松动了。   贺经义不为她讨回公道,还觉得她无理取闹!   “我怎么闹了?他打我!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好歹是他的长辈吧,他说打就打,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贺经义,你连你儿子都怕,你就是个窝囊废!”   贺经义直接堵住她的嘴,把她拖拽着走了。   魏秀茹戳中了他的内心,他恼羞成怒,手上更加用力。   姜榆拉着他的手,揉了揉他的掌心。   “不疼吗,这么用劲儿。”   贺庭岳低声道:“我皮糙肉厚,不疼。”   姜榆回头看了一眼谈家的大门,“明儿再找丽珠问问什么情况,现在先回家吧。”   只是隔天,谈丽珠并没有来厂里,说是请了假。   她直接去找了郑厂长,询问谈丽珠的事。   “她怎么请假了?”   郑厂长正为这件事头疼呢,谈丽珠才升职,这就出事了。   “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说。”   谈家的事已经在小范围传开,他也是昨晚听说的。   谈丽珠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谈家小姐,是个冒牌货。   姜榆怔住,“厂长,这是什么意思?”   郑厂长叹气,“字面意思,当初谈家发生了抱错孩子的事,直到现在才知道,谈丽珠不是谈家的孩子。谈家真正的女儿,被人换走了。”   姜榆惊愕万分,“还有这种事?那谈家现在是怎么样,要把两个孩子换回来吗?”   她心中五味杂陈,这件事错综复杂,谈丽珠当年也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自然无辜。   可她实打实受了谈家上下这么多人的疼宠,若是流落在外的那位却过得不好,两相对比,谈家人能做到心无芥蒂吗?   姜榆叹息道:“当年调包孩子的人,也是其心可诛。”   郑厂长同样叹气,摇了摇头。   “可不就是,亲生的那个现在还没找到,谈家上下都忙着找人,估计顾不上谈丽珠。她才知道这件事,心里怕是一时接受不了,你得空去看看她。”   姜榆点点头,“下午我过去看看。”   她今天才去三厂报到,蓝饶萍交给她一些任务,她需要先熟悉熟悉。   “成,回去吧。”   姜榆来到三厂后,有了一个独立的办公室。   很宽敞,书桌椅子后面还有一大面的书架   靠近门边还放了茶几和长椅,供她接待客人。   她接待的第一位客人,竟然是贺庭岳。   男人颀长的身体斜倚在门边,俊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姜副厂长,我能进来吗?”   姜榆靠着椅背,神情闲适散漫。   “贺科长过来做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大合适哦。”   贺庭岳轻笑,“姜副厂长新官上任,我来巴结巴结。”   姜榆扬眉,撑着下巴看他。   “贺科长想怎么巴结?不是好东西,我可看不上。”   贺庭岳走进办公室,顺便带上了门。   俩人中间就隔着一张办公桌,他微微倾身。   “身无长物,不知道这具身体,姜副厂长看不看得上?”   姜榆嘟着嘴,“贺科长,我已婚哦,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巧了,我也已婚,不是更刺激。”   姜榆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眸,眯起了眼。   “哦,现在想要刺激了,我这个媳妇儿不刺激了呗。”   她这气鼓鼓的样子,还翻了个白眼,惹得贺庭岳发笑。   他伸手戳了下她的脸颊,“怎么还自个儿气上了。”   姜榆突然想到谈丽珠的事,拉着他坐了下来,说起正事。   “你听说谈家的事了吗?”   贺庭岳自然听说了,谈丽珠现在是宣传科科长,很受瞩目,她的事已经在厂里传遍了。   “我打算下午过去找她。”   刚出这种事,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贺庭岳问:“要我陪你吗?”   姜榆摇摇头,“还是不了,有你在的话,她肯定也不自在。”   贺庭岳不再勉强,只让她自己注意。   姜榆把手头的事收了尾,下午便去找谈丽珠。   谁知谈丽珠不在家。   谈家的保姆说话畏首畏尾,不敢多提。   姜榆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只好告辞离开。   她忽而想到,谈丽珠在以前的报社附近有个小房子。   说是谈司令心疼她老是太晚回家,便卖了人情,在报社附近给她买了一个房子。   面积不大,但她一个人住足够了。   姜榆不再停留,立马往那边去。   来到地方,她才走上楼,便听见贺东齐的声音。   “丽珠,你现在除了我,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吗?”   “事情才发生,你爸妈就顾着外面那个女儿,不把你放在眼里,你以后在谈家,还有好日子过吗?”   “如果你是个聪明人,就应该明白,我现在还愿意娶你,足以证明我是真心待你。丽珠,跟我结婚吧,我知道现在的你配不上我,但我不嫌弃你的出身。”   紧接着传来谈丽珠充满嫌恶的嗓音:“贺东齐,我就算不是谈家的女儿,我也看不上你。你不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   姜榆忍俊不禁,听谈丽珠这中气十足的声音,状态大概也差不到哪里去。 第658章 鸠占鹊巢   姜榆那担忧的心,终于放下一些。   她抬脚继续上楼。   看到她的身影,谈丽珠惊讶不已。   “你怎么来了?”   姜榆淡声道:“听说了你的事,有些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谈丽珠垂眸,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我先去了你家,才知道你不在家里。”姜榆坦言。   谈丽珠鼻酸,昨晚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她如遭雷劈,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不是谈家的女儿。   她的鸠占鹊巢,让她为之伤心和羞愧。   尽管爷爷当场便说,她仍然是谈家的孩子。   哪怕外面的那个孩子找回来,她的位置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可他越是这样说,谈丽珠越是羞愧,连夜从谈家搬了出来。   “贺东齐,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滚。”姜榆懒得废话,直接越过谈丽珠下了逐客令。   贺东齐不敢和姜榆对上,回回口舌之争,他都讨不了好。   他又不敢动手,还不如老实闭嘴。   “丽珠,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会要你?没了谈家,你根本找不到比我更优秀的男同志。”   姜榆嗤然,“我建议你回去照照镜子,这世上比你优秀的男同志,可太多了。”   贺东齐一噎,冷冷一哼,快步走下楼梯。   谈丽珠擦了下眼睛,给姜榆让开位置。   “进来坐吧。”   她先前在《党报》工作的时候,经常住这边。   后来因为去了国棉厂,她又搬回了家里住,因而这边的东西并不齐全。   姜榆坐下后,没有过多煽情,而是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谈丽珠脸色灰白,心里的纠结和挣扎,几乎要把她撕成两半。   “姜榆,大家都说你聪明,你能不能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姜榆摇摇头,“这是你的家事,你应该从心。”   谈丽珠捂着脸低泣,“爷爷说,只要我愿意,我还是谈家的孩子。可是我怎么有脸……我要是继续留在谈家,我爸妈的亲生女儿怎么办?让一个占有她位置二十几年的人,天天在她跟前晃,她会是什么感受?”   她和谈家人的感情,怎么都比外面那个孩子要深厚。   谈家人对她的好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对她流露出来的每一分感情,对那个孩子都是伤害。   “姜榆,那样的话,我就太自私了。”   她和谈家的亲生女儿共处一个屋檐下,以后注定不会平静。   “可是谈家养育我多年,疼我宠我,我不忍心,也不想和他们断绝关系。”   进退不得,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她的理智和情感不断拉扯,把自己逼到了死胡同。   作为旁观者,姜榆自认为没有办法客观看待这件事。   她与谈家亲生女儿素未谋面,自然是偏向谈丽珠的。   “抱歉丽珠,这件事我没办法给你建议。”   谈丽珠苦笑,“我知道,没有任何人能帮我,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不然心里憋得慌。”   姜榆不知要怎么劝,剪不断理还乱。   “丽珠,调整好了,早点回来上班吧。”   谈丽珠点点头,“我就请一天假,明儿就回去。姜榆,我先前听说,你协助警方破过人口拐卖的大案子,是在豫南那边吗?你能跟我说说吗?”   姜榆知道她什么心态,无非是怕和她掉包的那个孩子,被卖到山里,吃尽苦头。   “丽珠,现在猜测这些无济于事,说再多也只是内耗。”   况且谈丽珠当年也只是个孩子,她哪怕有心,又能改变什么呢。   “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与其纠结过去的事,倒不如想想,等那个孩子回来,好好补偿她。”   安抚了谈丽珠好一会儿,姜榆才离开。   回到家中,她抱着宁宁。   其实谈丽珠的事,她还是能共情的。   同样作为母亲,要是她发现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竟然被人掉包,她心里该有多难受。   不是亲生的养在身边多年,感情深厚割舍不下。   亲生的流落在外头吃苦,中间相隔二十多年,无从弥补。   姚香玲感叹一声,“阴差阳错的,好好一个家,就因为这件事分崩离析。”   蓝婶也是叹息,“可不就是嘛,也不知道谁这么坏,把孩子换了,不会是谈丽珠的亲生父母吧?”   姜榆摇摇头,“不是,是另外一个人,已经过世了。”   正因为始作俑者已经没了,很多信息不清楚,才迟迟没找到那个孩子。   要真是谈丽珠的亲生父母干的,谈司令是不可能让谈丽珠留在谈家的。   姜榆亲了下贺宁的脸颊,“要是让宁宁离开我,我会疯掉的。”   怀里的宝宝才三个月大,她已经爱到了骨子里。   失去宁宁,比剜肉还疼。   姚香玲点点头,“人贩子太猖獗,我成天都能瞧见找孩子的新闻。阿玉,这段时日就不把宁宁带出家属院了,就在附近走动走动。”   蓝婶连连应声,“是得多注意些。”   不多时,贺飞燕姐弟几个从外面进来。   “姨婆!”   姚香玲笑了起来,“就等你们过来开饭呢,快去洗手。”   贺飞燕忙道:“嫂子的电视剧不是今晚上吗,先把电视打开吧。”   姜榆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可不就是今天!   她连忙让贺庭岳打开电视。   “先吃饭,吃完饭应该就差不多开播了。”   等吃完饭,一家人围坐在电视面前,都等着电视剧开播。   这时,徐丽华走了进来。   “姜榆,你那部剧是今天开播不?我们来你家看看。”   家属院很少人家有电视机,谁叫电视贵呢。   付家倒是也有一台,但大家都不爱去找林红霞,只好厚着脸皮来姜榆家。   姜榆开门叫他们进屋,见他们都自带板凳,脸上笑得更热情一些。   这么多人,她家的凳子全用上都不够。   “各位大爷大妈,都自便,我就不招呼了,大家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姜榆这是客套话,面对这么多长辈,她总不能开口就说一些难听话出来。   徐丽华大大咧咧,嚷着道:“姜榆可是讲究人,咱要是往后还想来她家看电视,就得自觉一些,自带板凳,不能随意丢垃圾。哎哎哎,我才说完呢,那钱老太太,把你脚下的瓜子皮捡起来。”   姜榆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才发现钱老太赫然就在人群中。   她眼底掠过惊讶,低声问姚香玲:“她不是回乡下照顾她大儿子去了吗?” 第659章 你不看我也不看   姚香玲面露轻蔑,“在城里过惯了好日子,哪里能适应乡下的苦日子。”   钱老太被邓弘毅强制送回了乡下,在乡下可不如在邓弘毅家,她那长子残了,家里一大堆的活儿等着人干。   不出两天,她便寻死觅活,非要回城。   姜榆一愣,“王茉莉竟然也同意她回来?”   姚香玲道:“你那表姐不是吃亏的主儿,家里确实需要人手帮忙,请保姆还不如让她婆婆过来,省得花钱。”   王茉莉趁机提出条件,钱老太想回来可以,每个月给她的二十块钱养老费,降为五块钱。   每个月寄回老家给她大儿子的二十块钱,降为十块钱。   这两处加起来,就给她省下了二十来块钱。   何乐不为呢。   “她婆婆回了乡下,知道那边的日子有多苦,逃都来不及,哪里还会非要抱着孩子回去。”   姜榆点点头,这倒是。   再说这边,徐丽华指挥着钱老太把地上的垃圾清扫干净。   钱老太非是不干,“瓜子皮不吐地上,还能吐哪里?吐你兜儿里?”   徐丽华叉着腰,“那不是有垃圾桶吗?垃圾桶不装垃圾,用来装你吗?你和瓜子皮谁是垃圾,你自己好好想想。”   钱老太还真就和她杠上了,冷哼一声。   “我就要吐地上!”   徐丽华指着大门,“那你就出去,不准来姜榆家看电视!”   钱老太哪里会听她的话,呸了一声。   “这又不是你家,姜榆还没说话呢,你凭什么赶我走?”   她好歹一把年纪,她就不信姜榆敢开口让她走。   姜榆笑了笑,“老太太是长辈,我原本不该说这些无礼的话,但还请各位多体谅体谅我家,我家老人孩子都有,蓝婶每天打扫卫生也不容易,请大家尊重她的付出。”   她目光下移,落在地上的瓜子皮。   “老太太要是不把垃圾收拾了,那我家确实不欢迎你。”   有了姜榆这话,徐丽华挺直腰板,有了底气。   “听见没,快把垃圾收了,省得耽搁大家看电视。”   其余人纷纷附和:“快收拾了吧,大家都等你一个呢,多耽误人呐。”   他们都急着看电视呢。   钱老太觉得没脸,她儿子是领导,凭什么和这些人低头。   她偏不!   “我不看了总行吧?不就是一台电视机嘛,有什么了不起,回头我让我儿子买!”   她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也不管地上的垃圾。   徐丽华啐了一声,“什么素质。”   钱老太前脚才走出来,后脚被林红霞喊住。   “钱大姐,我家也有电视,来我家看呗。”   钱老太脚步一顿,笑了起来。   “我以前就觉得你是个敞亮人,果然没看错。走,去你家看!先说好啊,我可不看姜榆那什么破剧,就不看她的!”   这边,姜榆家的观众一片安静,紧紧盯着电视上那黑白的画面。   片头之后,便开始进入正剧。   有人认出来这背景,兴奋喊着:“这不是咱们厂子吗!你瞧,门口这人还是老王呢。”   不过老王现在不在国棉厂了。   焦宗耀出事后,他害死老丈人的事被爆了出去,判了二十年。   在电视上看到老王,大家心里还是有些感慨。   谁能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就物是人非了。   不过很快,大家便把老王的事抛在脑后,沉浸在剧情里。   叶竹饰演的李东桂,用通俗的话来讲,一点都不像演的。   她演喜儿的时候,本人就是喜儿。   现在演李东桂,也就像是李东桂。   沉浸在电视剧中的众人,早已经忘却叶竹本人是什么样。   这部电视剧,剧情出自姜榆笔下。   剧中演员们的演绎,就像是为每一个角色赋予了生命。   他们的形象,不再是纸片人,而是生动立体起来。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两集播完,大家恍然竟然过去了这么久。   “就只有两集吗?”   “我还没看够呢,怎么就没了!”   “还早呢,再放两集吧。”   徐丽华虽然也觉得没看够,但她知道一晚上就两集,没了就没了。   “明晚再来吧,今天放完了!”   她率先拎着板凳往外走,“姜榆,明晚我还来啊!”   姜榆点点头,“明晚再来。”   大家都把垃圾带走,走的时候,地板上还是干干净净的。   得亏有徐丽华盯着,给姜榆省了不少功夫。   姚香玲嘴里还念叨着,说李东桂的娘家人真不是个东西。   听得姜榆忍俊不禁。   “姨婆,我知道后面的剧情,要我给您剧透吗?”   惹得姚香玲瞪了她一眼,“干嘛给我剧透,我自己看。”   隔天姜榆起床的时候,钱老太和林红霞已经坐在门口唠嗑了。   大约是俩人昨天一起看电视,交情突飞猛进。   瞧见姜榆的身影,钱老太突然抬高了声音。   “要我说啊,昨晚那《星星之火》真没啥好看的,还不如再看两遍《白毛女》。”   林红霞立马接话:“可不就是,我也觉得没啥好看,反正今晚我肯定是不看了。”   钱老太:“你不看我也不看,一点都不好看。”   姜榆全当做耳旁风,众口难调,她本就没想过所有人都会喜欢这部剧。   她心态极好,能得到部分人肯定,她就很满足了。   她在厂门口偶遇了谈丽珠,经过昨天的谈话,她脸色已经好了些许。   “没事吧?”   谈丽珠笑着摇头,“我没事,听说昨天《星星之火》播了,我本来想看来着。”   可现在搬出来,根本没电视,想看都不知道能去哪里看。   姜榆拉住她的手,“要不晚上来我家看?看完你正好和飞燕一同回家。”   贺飞燕说今晚她还要来,姜榆还担心她带着两个弟妹来回不安全。   谈丽珠立马应下,“那我晚饭后过去。”   姜榆道:“要不你直接来我家吃饭?”   “不了,我自己一个人简单吃点就行。”   谈丽珠现在觉得一个人也好,至少清净。   俩人在厂办大楼分手,各自回了办公室。   姜榆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蓝饶萍喊了过去。   “喊你过来,是因为厂里想派你去纺织科学研究院交流学习。”   姜榆乍一升职,因为年纪轻,不能服众。   她也许过往荣誉很多,成绩斐然,但论经验,厂里大多数老人她都比不上。   因而蓝饶萍和郑厂长商量一番,决定送她去纺织科学研究院学习。   有这么好的机会,姜榆自然不会拒绝。   蓝饶萍道:“你今天下午去纺织工业革委会一趟,把这表格交给新来的副主任,去研究院交流学习的事,由他负责。”   姜榆点点头,把报名表揣了起来。   公事说完,蓝饶萍便和她聊了一些私事。   “杏儿昨晚跟我一起看了电视,直夸你呢,《星星之火》确实写得很好。姜榆,我有预感,你要出名了。”   姜榆掩嘴一笑,“就算出名,那也是主角出名,我只是个幕后编剧。”   蓝饶萍却不这么认为,她上次还在书店看见了电视剧的同名书籍。   等这部剧火了,肯定也会把书带火。   到时候大家不就知道幕后编剧是姜榆了。   “何杏最近怎么样?”   提到女儿,蓝饶萍一副油然而生的幸福神色。   “她很努力,我专门给她请了老师,帮她补课。打算今年九月开学的时候参加考试,看能不能跳级。”   想到何杏,蓝饶萍难免想起一些糟心事。   邵嘉康那边的亲戚,不知怎么听到了何杏的事,大老远找过来说要认亲。   口口声声喊着何杏是邵家的血脉,总不能流落在外。   “说白了就是想跟我要钱,亏得他们脸皮能厚成这样。”   蓝饶萍自然不会答应他们,任何想和她抢孩子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嗐,你看我,跟你说这些糟心事做什么,你先回去吧。”   姜榆笑了笑,“我就爱听这些,热闹。”   蓝饶萍嗔了她一眼,“你爱听我也不爱说,快回去工作。”   姜榆只好老实巴交回去了。 第660章 进修   下午,小金敲门走进办公室。   小金是厂里给姜榆新安排的秘书,年纪比她略大几岁,做事很是踏实沉稳。   “有个电话,我给您接进来?”   姜榆点点头,“接进来吧。”   电话接通,她才知道是丁佳楠打过来的。   丁佳楠开口便是恭喜:“我才知道你升职了。”   姜榆语带笑意:“不是什么大事,便没特地打电话告诉您。”   “这还不叫大事?北城怕是找不到比你更年轻的厂领导了。”   说罢,丁佳楠又给她说了个好消息。   “姜榆啊姜榆,你要是不当这个副厂长,专门过来给我当编剧,也能赚不少钱!”   姜榆失笑,“哪里能说不当就不当呢。”   丁佳楠说回正事:“《星星之火》反响很好,你的书火了!我也是今天才接到消息,各大书店都断货了,一书难求,出版社正忙着加印呢!今年收钱,都能收到你手软。”   姜榆和出版社是签过合同的,每卖出一本书,她都有分成可拿。   “还不是托您和各位演员的福,若是没有大家的共同努力,我这本书写得再好,都只能在角落里落灰。丁导,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您和蓝主任就是我的伯乐。”   这一番话说得丁佳楠心花怒放。   “别以为哄我两句就够了,回头我去北城,你得请我们吃饭。”   “那肯定是要的!”   丁佳楠打这通电话,除了为着好消息,也是有另一件事。   “我正在筹备下一部剧,我想以余兰为原型,邀请你做我的编剧。”   丁佳楠在用自己的方式纪念余兰。   姜榆沉默下来,她一直为余兰的离去感到悲痛,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写好这个故事。   “丁导,我之后再给你答复吧,我现在做不了决定。”   “好。”   丁佳楠没催她,和她拉扯着闲聊了几句,才挂上电话。   姜榆一看时间,到点出门了,她便拿着报名表去一趟纺织工业革委会。   新来的副主任叫方讯,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头顶锃亮。   方讯是个非常严肃的人,几近吹毛求疵。   看着姜榆提交上来的报名表,挑挑拣拣了好半天,才给她过关。   姜榆听得耳朵都满了,不想再和他说话,迫不及待就要走。   偏偏又被他喊住:“这么着急做什么?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性子,领导话还没说完,你能走吗?”   姜榆:“……方副主任,还有事吗?”   方讯板着一张脸,道:“国棉厂这么多领导,就属你资历最浅。我本来是不同意你升上来的,但郑厂长力荐,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旁人不说,你自己得明白,你有几斤几两,得知道笨鸟先飞的道理!除了去研究院学习,我还想推荐你纺织职工大学进修,你顺便把这个报名表给填了。”   姜榆一愣,“职工大学?得进修多久?”   方讯眉头一皱,这重要吗?   这多难得的机会,无论多久,她都得好好珍惜!   “大概两年,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过来的,旁人想要还捞不着呢。”   姜榆连忙摇头,“方副主任,这个得之不易的机会还是给别人吧,我暂时不需要。”   不出意外,今年年底会恢复高考。   不到半年时间,国家就会公布这个消息。   她打算参加正儿八经的高考,考上心仪的大学。   这个耗时两年的职工大学,她实在没有精力参加。   姜榆这一拒绝,可不就把方讯的怒火点燃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你都没听进去是吧?”   姜榆耐着性子解释:“主任教诲,我肯定都记在心里。我要是不想学习,这个研究院我也不会去。就我目前的生活而言,我认为自己无暇分心,更没有多余的精力应对职工大学的课程。”   方讯接连拍了几下桌子,眉头皱得死紧,对她很是不赞同。   “你能有什么事,比上大学还重要?姜榆,这个机会你知道有多难得吗!”   姜榆点点头,“我明白主任的一片苦心,但我去不了,谢谢主任的栽培。”   方讯见她心意已决,不再多劝,只冷冷一笑。   “行,我说不动你,你以后别后悔就行!”   姜榆心里有些无奈,她知道这件事引起了方讯的不满。   估计以后他想起自己,都是不求上进的印象。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方副主任。”   姜榆才走下楼,便听见就方讯如雷贯耳怒骂声。   “这就是郑玉川力荐的人?你瞧瞧,她这种态度,能胜任副厂长一职吗?”   “纺织职工大学,多少人想进还没这个机会,她倒好,二话不说就给推了!不识好歹的玩意儿!”   “反正姜榆这人,我完全不看好,让她担任副厂长一职,简直就是儿戏!”   这边的楼房实在不隔音,姜榆站在楼下听得一清二楚。   她站了一会儿,便抬脚离开。   说句心里话,她在国棉厂走到今天,其实已经不在乎升不升职。   她有了新的目标,国棉厂不是她的归宿。   等找到机会,在秦昀岸的帮助下引进化纤技术,她将会离开国棉厂,去奔赴新的征程。   然而她这些计划,除了贺庭岳,没有任何人知道。 第661章 还处心积虑坏他婚事   当晚,姜榆家里又挤了一堆人,十分热闹。   谈丽珠是生面孔,大家都不认得她。   但她自我介绍后,大家又都想起来了。   “哦,谈家的闺女。”   谈家亲闺女被掉包的事,很少人不知道。   面对他们带着探寻的打量,谈丽珠微笑面对。   家属院这些打量,仅仅是出于好奇,不带恶意。   徐丽华怕她尴尬,忙招呼大家:“看电视吧,回头该接不上了! 丽珠,你坐我身边呗,我给你讲讲昨儿的剧情。”   谈丽珠笑了起来,“好。”   她坐下后,听着大家七嘴八舌交流着。   时不时为角色喝彩,时不时痛斥坏人。   虽然有些嘈杂,却不惹人嫌恶,氛围出奇的好。   谈丽珠看向姜榆,缓缓勾起了唇角。   又是两集播完,时间过得飞快,众人在遗憾和期待中散去。   大家纷纷约好明天再来,谈丽珠也忍不住说了声:“我明晚还来。”   姜榆笑着挥挥手,“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送走了大家,姜榆和姨婆道了晚安,才进屋休息。   她和贺庭岳躺着说话,提起了丁佳楠的请求。   “你觉得我应该接吗?”   写一个本子,钱肯定不会少。   贺庭岳道:“你想写吗?”   “能通过余兰的事,揭露被拐卖妇女的真实处境,我其实愿意的,但我怕做不好。”   逝者已逝,她接了这个剧本,会不会打扰到余家人的安宁。   顾虑太多,才没办法答应丁佳楠。   贺庭岳低声安抚:“你怎么会做不好,《星星之火》就是个例子,你一定能做好。”   姜榆嗯了声,“我再好好想想。丁导说同名书在各大书店已经断货,出版社在加印,我估摸着过段时间,又有一笔钱进账,回头我们去看看爷爷送我们的院子,顺便叫人整修一下吧?”   老爷子送他们的院子,因为没想过去住,就一直没找到时间去看。   贺庭岳点点头,“我有几个朋友是干这行的,回头找他们把屋子整整。”   过两天又是休息日,姜榆找了个空闲时间,过去看看老爷子。   老爷子瞧见她来,满脸不高兴,气哼哼的。   姜榆知道他这是记仇呢。   “都过去多久了,还生气呢?”   老爷子瞪了她一眼,“你也知道我生气,怎么今天才过来?”   姜榆理直气壮道:“我要是早点过来,那不是撞枪口上了吗?”   老爷子现在再如何生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再说了,这事儿可不怨我,谁叫贺东齐跟他妈不做人,合起伙来蒙您呢?您不去骂他们,反而来责怪我,实在没道理。”   老爷子哼了声,“他们该骂,你就不该吗?你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故意把他们喊过去谈家,这丢的岂止是他们的脸面,还是我贺家的脸面。”   姜榆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哄着:“您这话我可不赞同,您是什么人,您膝下这两个儿子又是什么人,谈司令心里都清楚的。”   好在这件事没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看他这脸色还算不错。   “庭岳怎么没来?”   问这话的人是老太太。   姜榆过来,她是很少说话的。   一是因为不喜欢,她不喜欢卫白筠,也很难喜欢姜榆夫妇俩。   另一个原因则是她传统,认为出面待客,男人发言,女人不能随意插嘴。   她都是看老爷子脸色行事。   这次开口,主要还是为着贺东齐的事。   姜榆笑着解释:“我姨婆有事要出门,今儿他要留在家里看孩子。”   老太太淡声道:“他倒是过上了好日子,结了婚,有了孩子,却不管自己弟弟还单着,还处心积虑坏他婚事。”   姜榆:“……老太太,人谈家没看上贺东齐,你真要说谁坏他婚事,大约也只能怪他自己没用,入不了谈司令的眼。”   老太太一噎,肚子里堵了一箩筐的话没说。   她偷偷看了身旁的老伴一眼,见他没说什么,暗暗壮了胆子。   “要不是你们,贺东齐现在还在部队,他怎么就没用了?姜榆,你是贺家的媳妇,得知道规劝自己男人。过去那些事,都是长辈的事,和你们晚辈无关的,别老记恨别人。”   姜榆嘴角噙着淡笑,“我不是贺家的媳妇,我只是贺庭岳的媳妇。”   老太太面带愠怒,看着老爷子埋怨:“你瞧瞧,这么多东西砸进去,人家压根没想承认我们贺家。早跟你说了,庭岳这孩子跟咱们家离了心,你偏偏不听。”   老爷子眉眼沉沉,扫了她一眼。   “庭岳和贺家离心,那都是贺经义作的!你也不看看你把贺东齐惯成什么样了,你觉得他千好万好,可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谈司令是什么眼光,能看上他就奇了。   老太太不服气,为自己心疼的孙子小小辩驳了两句:“谈丽珠那丫头又有什么好,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野种,我还嫌弃她配不上我孙子呢。”   姜榆实在听不过眼,这小老太太平时不怎么说话,怎么这一说话,就这么难听呢。   “老太太,爷爷当年打仗的时候,不也是泥腿子一个吗?难不成你还看不起爷爷的出身?”   老太太神色一慌,“我没这个意思,我就是心疼东齐。”   老爷子冷眼睇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不多时,徐阿姨听见有人敲门,忙出去开门。   “老爷子,魏秀茹同志和东齐回来了。”   姜榆老神在在,坐得很稳当。   魏秀茹进来的时候怒气冲冲,没功夫找她的茬。   “老爷子,你快些劝劝东齐吧,他这孩子一根筋。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想娶那个谈丽珠!那死丫头就这么好,让他惦记上了。”   老太太哎哟一声,拉着贺东齐坐下,心肝肉似的哄着。   “那谈丽珠出身不明,又不是真正的谈家人,你娶她做什么?她配不上你的。”   贺东齐心里憋着一股不甘心,不把谈丽珠娶到手,岂不是枉费他追了这么久。   他就要让谈丽珠明白,自己还愿意娶她,那是她的荣幸。   “奶奶,你别和我妈一样,我就要娶她!我娶定她了!” 第662章 把证领了   姜榆听着他们的谈话,一来一回,全然没有在乎过谈丽珠的想法。   好似被和贺东齐看上是她的荣幸,她没有拒绝的资格。   她揉了揉耳朵,出声打断:“你是旧社会的土皇帝吗?你当你是在选妃呢,你选上的女同志就得嫁给你?贺东齐,如果我没记错,谈丽珠好像拒绝你了吧。”   贺东齐脸色僵住,面上有些火辣辣的。   “她是拒绝了,但我知道那肯定不是她的真心话。她现在又不是谈家的孩子,都被谈家赶出来了,除了我,她还能找到更好的吗?”   姜榆觉得这话实在好笑,“找个比你更好的男同志,是什么很难的事吗?大街上随手捞一个男人,都比你好太多。她拒绝你说的那些话,真心得不能再真心了。”   要不是今天过来了,她还不知道贺东齐盲目自信到了这般地步。   也不知道贺家怎么把人养成这样缺心眼的模样。   “贺东齐同志,你要不还是照照镜子吧,你这癞蛤蟆的样子,真以为能吃上天鹅肉啦?”   魏秀茹大怒,“我儿子怎么就配不上她了?她谈丽珠什么出身,我儿子又是什么出身!”   姜榆反问:“你什么出身,你儿子又是什么出身?你和贺经义连张结婚证都没有,贺东齐说白了就是个私生子,还看不起别人的出身?”   回回提到这件事,魏秀茹就被戳中了痛点。   就因为没有这一张结婚证,连贺东齐都得跟着挨骂。   老太太这回是真气急了,本就觉得贺东齐受了委屈,还被姜榆指着鼻子骂,可把她心疼坏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他是我们家正儿八经的孩子,不是什么私生子!你也别老掐着那一张结婚证说事儿,既如此,便叫经义和秀茹结婚,把证领了!”   魏秀茹大喜过望,眼底泛起了泪花。   她盼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   “妈……”   老太太说完,便觉得有些气虚。   她偷偷看了老爷子一眼,见他沉着脸色,一时有些懊悔。   “我觉得吧,这么多年也够了。经义年纪大了,又已经退休,让他和秀茹结婚,也影响不到贺家什么。反倒是东齐一天天大了,到年纪谈婚论嫁,总被人拿这件事戳脊梁骨,叫他以后怎么找对象?”   老爷子一言不发,但姜榆知道他已经松动。   贺经义一把年纪的人,哪里还受得住他管。   要不是图他手里这么些东西,贺经义怕是早反了。   他说不行,贺经义难道会听吗?   “你年纪也这么大了,何必再操心这么多,往后看着东齐结婚生子,一家人其乐融融,难道不是更好吗?”   老爷子仍旧不表态,惹得老太太动了怒。   “反正我不管,我一辈子都听你的话,这一次必须听我的!无伤大雅的事,你有什么理由反对?你总念叨着卫白筠,她怕是早二婚了,凭什么我儿子得给她守着。”   老爷子随手摆了摆,“这事儿我不管,我年纪大了,管不住下面这些子孙。但先说好,我不会出席,甭想拉着我。”   他这话已经表明了态度,哪怕不出席,却也不会干涉。   魏秀茹内心狂喜,连忙表态:“老爷子,我和经义年纪都不小了,一切低调行事,不会太张扬,您放心。”   但酒席她肯定是要摆的。   当年跟了贺经义,别说摆酒,贺家恨不得捂着不叫人知道。   熬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为自己正名,叫她怎能不高兴。   魏秀茹朝着姜榆扬起下颌,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现在,你总没话说了吧?”   姜榆扯了下唇角,“一张结婚证,能改变你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吗?贺东齐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老太太不满道:“都过去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又何必一提再提,搅得家宅不宁。”   哪个男人不是这样,喜欢在外面拈花惹草。   当初贺经义苦苦求着,并没有说过要离婚,都是卫白筠自己想不开。   她抛下一双儿女远走,她尚且如此狠心,又怎么能怪贺经义不负责任。   姜榆冷眼睨着,“老太太,当初老爷子若是和贺经义一般行事,大概你也没机会坐在这里教训我。”   老太太眼睛一瞪,气得直喘粗气。   “你这是什么话!”   姜榆起身,眼底的冷意根本压不住。   “没其他意思,就是告诉您老人家一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做人可别太双标了。”   她看向老爷子,唇角勾起,脸上泛着讥讽。   “看来我今日来得有些多余,就先告辞了。”   老爷子避开她的目光,知道姜榆这是生气了。   可他不仅是贺庭岳的爷爷,也是贺东齐的爷爷。   世事总难两全,他做不到完全不在乎贺东齐。   姜榆转身走了出去,身后跟着魏秀茹。   “姜榆,等我和经义结婚,肯定会请你们来喝一杯喜酒。”   姜榆没搭理她,上了自行车,飞快离去。   魏秀茹冲着她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真是痛快!”   叫人压了这么多年,她总算能扬眉吐气。   “东齐,你爷爷终于松口了,我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贺家媳妇儿,谁也不能再用当年的事踩在你头上!”   魏秀茹紧紧攥着他的胳膊,难以压抑激动的心情。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爷爷眼里有你了!贺庭岳的疏远,已经伤了老爷子的心,你得趁着这时候,好好哄着你爷爷。”   抓住老爷子,往后贺家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你可别惦记着谈丽珠了,她这样的身份,往后可配不上你。你听妈一句劝,妈再给你物色一个更好的。”   贺东齐抿着唇,“妈,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没你想的这么蠢,谈丽珠当然配不上我。”   比起这个,他更在乎在谈丽珠身上丢失的面子。   那天在谈家,谈丽珠是怎么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他,把他的自尊踩在脚底。   他就要怎么样报复回去。 第663章 你不也看得挺起劲吗?   从贺家出来,姜榆心口堵着郁气散不出去,便自己跑到公园坐了许久。   魏秀茹和贺经义有没有领那一张证,对她和贺庭岳没讲没什么区别。   但她就是觉得恶心,特别膈应。   等心里舒坦几分,她才恍然已经晚了,得回家了。   等她回到家中,才发现姚香玲都急坏了。   她抬手往姜榆胳膊上拍了一下,“要死啊你,你跑哪儿去了?”   姜榆愣了下,“我去公园走了走,怎么了?”   蓝婶叹气道:“庭岳去贺家接你,老爷子说你早就走了,可却没回家,他还以为你出事了,现在还在外面找你呢。”   先前出过杜家那件事,贺庭岳对姜榆独自出门本就不放心。   这才心急了些,怕姜榆真的出事。   姜榆立马起身往外走,“我去找他!”   姚香玲连忙拦着,“你出去做什么,回头庭岳回来,发现你不在,又跑出去。”   姜榆苦笑,“那我只能干等着了?”   “谁叫你乱跑。”姚香玲嗔了她一眼。   好在没过多久,贺庭岳急匆匆回来了。   瞧见姜榆安稳在家,终于放下心来。   他语气平常,只是带上了几分急促:“去哪儿了?”   姜榆拉着他的手,眼底浮现愧疚。   “我就去公园走了走,一时忘了时间,没想到你会去接我。”   贺庭岳反握住她的手,敏感察觉到她压抑的情绪。   “怎么了?”   姜榆抿了抿唇,这才把魏秀茹和贺经义要领证的事给说了。   这件事,连姚香玲听了,都忍不住啐声。   “两个老不要脸的东西。”   蓝婶不明就里,但姚香玲讨厌的人,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最平静的反倒是贺庭岳,他还能情绪稳定地安抚姜榆。   “他和魏秀茹在一起这么多年,有没有那张证,其实区别不大。”   这张结婚证,对魏秀茹来说很重要,对他而言并不值得在乎。   “别气了,以后少往那边跑,眼不见为净。”   姜榆努努嘴,要不是为了老爷子,她才不去贺家。   晚上,谈丽珠照常过来姜榆家看电视。   提到魏秀茹,她冷冷一嗤。   “我出门之前,她还特地来找了我。”   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说她配不上贺东齐,别想着纠缠他。   “他们娘儿俩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就贺东齐这种人,谁稀罕纠缠他?”   谈丽珠自认为脾气已经够好,可对魏秀茹这种人,实在无法忍受。   姜榆拍拍她的手背,“我看你还是换个地方住吧,省得老被他纠缠。”   谈丽珠也是这样想来着,已经在物色地方,最好离国棉厂近一些。   中间插播的时候,徐丽华拉着谈丽珠出去上茅房。   从南房出来,她扒拉着付家的窗户往里头看。   看到林红霞和钱老太也在看《星星之火》,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些天,这俩人没少在家属院宣传,说这部剧有多差,毫无可取之处。   还说她们俩根本没看,合着是在偷偷看。   徐丽华往里头喊了声:“老林,不是不看吗?怎么又看上了,你们俩咋还讨论上了呢!”   吓得林红霞着急忙慌把电视给关了。   “谁看了!我才没看,谁稀罕看这电视剧,一点都不好看!”   林红霞被吓了一跳,还想出去和徐丽华吵嚷几句,等她出去,人已经不在外头了。   她只得呸了一声,“算你跑得快!”   钱老太探出脑袋看了一眼,“老林,咱们还看不看了?”   林红霞神色有些不自在,“看什么看,叫徐丽华瞧见,又得笑话我们。”   不就一部电视剧嘛,有什么好看的。   钱老太咂咂嘴,有些意犹未尽。   今晚还有一集没看呢,要是明晚接着看,可就衔接不上了。   “她回去看电视了,没功夫再盯着我们,要不把这一集看完吧。”   林红霞没好气道:“我才不看,以后也不看,说好不看姜榆的电视剧,要不是你非催着我,今晚也不会被徐丽华发现。”   多丢脸啊。   钱老太撇了撇嘴,“你不也看得挺起劲吗?就再看一集,明晚就不看了。”   林红霞没搭理她,把她赶出去,恼羞成怒关上了门。   气得钱老太在门口骂骂咧咧了许久。   不多时,徐丽华上完茅房回来了。   “哟,被赶出来啦?”   徐丽华嘲讽道:“干脆让你儿子给你买台电视机得了,省得整天来林红霞家看。”   钱老太瞪了她一眼,“谁被赶出来了,今天太晚了,明儿我还来。”   “还有一集呢,你不看了?”徐丽华瞥着她。   钱老太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看!我本来就没看!”   大不了明儿去打听打听,看今晚错过的这一集讲啥。   明晚不就能接上了。   徐丽华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身影,嗤了一声。   死要面子活受罪。   钱老太匆匆回家,叹了好几声气。   今晚落下一集没看,这心里不好受啊。   才回到家,便听见王茉莉冷冷道:“大哥今儿打了电话到老邓的办公室,说是给你寄了信,大约明天到。”   钱老太虽然离开了乡下,但心里还是记挂着大儿子的。   她每个月的养老钱都攒着没用,全寄给了大儿子。   听见他来信,心里自然高兴。   “成,明天我去看看。”   说罢,王茉莉又警告了几句:“他是你儿子,我不会阻止你们来往,但我话先放在这儿,你们要是还敢打我儿子的主意,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被儿媳妇教训,钱老太虽然觉得没脸,到底还是忍住了怒气。   她憋了口气,连连点头。   “你这话说的,你儿子也是我孙子,我哪里还敢打那个主意。”   只是隔天,她取到信一看,还真被王茉莉说中了。   邓老大对儿子的执念几近疯魔,他竟然想离婚,再找一个女人生儿子。   可他没钱,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他。   只好让钱老太帮忙劝着邓弘毅,多帮衬他一些。   钱老太愁得慌,老大现在残废了,找媳妇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   哪怕有钱,又有谁愿意嫁给他。   她唉声叹气,叫人帮忙写信。   “就说,孩子的事不急,我给他想办法,稍安勿躁。”   寄完信,她又开始愁起来,她一个乡下老太太,能有什么法子。 第664章 他得对我负责!   转眼,钱老太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她差点忘了,昨晚没看后面那一集,都不知道讲了什么。   她只得急忙跑出去打听。   谁知那么巧,打听的时候正巧被徐丽华逮住。   徐丽华哈哈大笑,对她开始冷嘲热讽。   “这前几天,也不知是谁到处说,姜榆写的这是什么烂剧,一点都不好看!谁看谁后悔!”   “你现在是干嘛?偷偷摸摸出来打听,生怕被人知道。”   得亏钱老太黑,不然她这张脸都要熟透了。   她恶狠狠瞪着徐丽华,恼羞成怒道:“我就看了,那又怎么样?谁规定了我不能看这部电视剧!”   徐丽华撇撇嘴,“要看就大大方方看呗,放下碗筷骂娘,你这种人也是少见。”   眼见钱老太就要和她掐起来,身旁的人连忙劝了两句。   “老徐,你少说两句。”   “看个电视而已,咋就着急上火了呢。”   “老钱你也是,晚上付家不给你看,你去姜榆家看呗。”   钱老太气哼哼别开脸,“谁稀罕去她家看,回头我让我儿子也买一台电视机,我在家里看!”   正巧姜榆出来听见她的这话,顺嘴接了句:“那就让邓科长抓紧买呀,再不买,电视剧都要播完了。你在家里看,就用不着到处打听剧情了。”   钱老太臊得满脸的火辣辣的,强行辩驳:“我家就算买了电视,我也不看你的剧!”   姜榆满不在乎,“等你家买了电视剧再说吧。”   说罢,她不再理会钱老太,径直走出了胡同。   来到厂里,赵月红正在门口堵她呢。   “我要见吴金顺,你喊他出来!”   姜榆直截了当道:“你想见他,就去他家找,别来厂里影响大家工作。”   赵月红脸色青白,紧紧攥着她的袖子。   “我要是能找到他,我就不会来堵你了。他一直住在宿舍,连家都不回,我连和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姜榆拂开她的手,没好气道:“他不见你,你就应该知道他的态度了,又何必再来纠缠。”   赵月红用力跺了跺脚,“我要和张大头离婚,张大头要我还钱,我拿不出来。”   张大头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还钱,要么给他生个儿子。   赵月红不能生,这又不是秘密。   “我是为了他才和张大头离婚的,他得对我负责!”   姜榆太阳穴跳了两下,这话听着就觉得恶心。   “那你当初和吴金顺离婚,又是为了哪个男人?合吴哥就是你的备胎,等你在外面玩够了,历尽千帆,他再来接盘?”   赵月红被她说得脸上羞臊,一阵青一阵红。   她难堪地低下头,使劲捏着衣袖。   “大家都是女人,人往高处走,女人都是要高嫁的。你当初要不是选了贺科长,你有什么能耐留在城里?你今天拥有的一切,不都是靠男人得来的吗?”   面对这种人,姜榆只会觉得话不投机,无话可说。   她才要走进去,而后又听见贺庭岳的声音。   “谁跟你说,我媳妇儿是靠着我才得到这一切?”   赵月红不怕姜榆,是因为她是女同志,年纪又小。   但贺庭岳气势强,叫她对视一眼都心慌。   “她凭实力考进二厂,走到今天的每一步都是有迹可循。你要是不服,可以去厂里检举,而不是在这里污蔑她。”   赵月红慌乱失措,后退两步。   “贺科长,我……我没那种意思。”   贺庭岳还想再说,被姜榆拦下。   “随她吧,我们走。”   还没走两步,听见一阵喝骂声。   “要死啊你,我一大早起来给你熬药,你一声不吭跑出来!快跟我回家,药凉了效果不好。”   赵月红被拉扯着,满脸苦涩。   “我不回去,我都跟你说了,我要和张大头离婚!我和张大头结婚的时候就说了,我身体不好,生不出孩子的,我不吃药!”   来人正是她现在的婆婆张老娘。   张大头是她的独子的,她为这个儿子的婚事操碎了心。   好不容易结了婚,赵月红又弄出这许多幺蛾子。   “我知道你身体不好,这才想尽办法帮你调理。月红啊,你听妈一句劝,别想着离婚了,我家大头对你够可以了!”   赵月红推开她,满脸不耐。   “你少废话,我和张大头的事,用不着你管,更不会吃什么劳什子药!”   张老娘被她一推,顺势往地上坐了下来,拍着大腿哀嚎。   “我命苦哎!好不容易盼着我儿子结婚,结果摊上这么个儿媳妇!月红,我家大头究竟有啥不好,你说出来,我让他改还不行吗?”   “结婚前你说要给你弟弟安排工作,大头花了不少钱,找关系把你弟弟弄进厂里,你招呼都不打,就把你弟弟的工作闹没了。你朝三暮四,勾三搭四,我们大头都忍了,你究竟为什么还要离婚啊!”   “月红啊,妈求你了,和大头好好过日子吧!人家吴副科长再能耐,跟你都没关系了!”   张老娘一喊,威力惊人,大家纷纷跑来围观。   赵月红那点破事,国棉厂就没几个人不知道。   “赵月红同志,现在能找一个真心实意对你的男同志不容易,你就别折腾了。”   “不是我泼你冷水,你把大头折腾没了,人吴副科长就能跟你复婚了?”   “吴副科长早说了,他不可能跟你复婚,你死心吧!”   “大头对你算不错了,你就惜福吧,免得到头来两头空。”   赵月红失魂落魄,在众人的劝说下,终于认清了现实。   吴金顺是她亲手抛弃的男人,他不可能吃回头草。   她心里失望极了,低头看着张老娘。   “我跟你回去。”   张老娘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亲亲热热,心无芥蒂拉着她的手。   “这几服药,是妈从潘家巷朱神婆的手里求来的,听说可灵了,足足花了我五块钱呢!往后你听妈的话,好好吃药,把身体调理好,再生个大胖小子,和大头好好过日子,这不比吴金顺那孤家寡人强?”   姜榆看了一会儿热闹,原本想着就要走。   结果听见“朱神婆”这个名字,脚步一顿。   “这个朱神婆怎么还敢卖药。”   贺庭岳不解,“她怎么了?”   他不常和大院的大爷大妈交流,很多消息不如姜榆灵通。   姜榆和他边走边说。   “去年咱们家属院有个新进门的媳妇儿,刚怀孕就被她男人拉着喝朱神婆的药,喝了两月,孩子没了,人也去了半条命。”   本来不至于这么严重,可这家人愚昧,发现流产的征兆还不送医院,反而找了朱神婆来看。   朱神婆又不是大夫,哪里会治。   拖了几天,孕妇都大出血了,才把人送医院。   这事儿闹得不小,朱神婆倒是遭了一番罪。   但她年纪大了,动不动就说要一头撞死,最后事情不了了之,她倒是安分了一阵子。   谁知道没过多久,她还敢出来招摇撞骗。   “现在都破四旧了,她这种人老出来宣扬封建迷信,还乱配药,遭罪的大多是女同志,不能不管呀。”   朱神婆敢明目张胆做这些,可见国家已经纵容放任她多年。   贺庭岳嗯了声,“我叫人盯着,想办法处理她。” 第665章 寄给我大儿媳吃   晚上,钱老太又去找了林红霞。   昨晚闹的不愉快都过去了,不妨碍今晚看电视。   闲聊的时候,钱老太提起了邓老大的事。   “我那乡下的儿子命苦哎……”   她絮絮叨叨说着,一边心疼邓老大的遭遇,一边又在发愁孩子的事。   “我是不敢再打我孙子的主意,王茉莉能撕了我,你说我这要怎么办才好。”   林红霞一听,还真有办法,便给她提了建议。   “我给你介绍个人,她能给你解决,就是需要钱。”   钱老太忙问:“找谁?”   “潘家巷你知道吧,那胡同里住着个神婆,姓朱,你找她给你儿媳妇开药,一准能生儿子!”   钱老太大惊,“有这么灵验?”   林红霞拍拍胸脯,“你信我一回,这还是我大女儿向红跟我说的,可灵了!”   得了她这话,钱老太第二天便去潘家巷找朱神婆。   可她身上的钱都寄去乡下了,如今是一毛钱都拿不出来,哪里有钱买药。   她原本想着赊账,可这朱神婆好大的气性,直接把她赶了出来。   她只好灰溜溜回家,找王茉莉要钱。   王茉莉睨着她,“这个月的养老金,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钱老太搓着手,讪讪道:“你也知道,弘毅他大哥在乡下过得艰难,我要是不帮衬些,他怕是没几年活头,我就把钱都寄给他了。”   王茉莉冷冷一笑,“把钱寄给他,现在要用钱了,再问我要,你打的可真是如意算盘。你回来之前,我就跟你说好,每个月给你们多少都是固定的。”   钱老太知道自己理亏,上次的事惹了邓弘毅不痛快,没有儿子撑腰,在儿媳妇面前都不敢大声。   “你先给我五块钱,从下个月的养老金里扣。”   王茉莉不答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我现在给了钱,回头你一准跟我耍赖。我现在好吃好喝供着你,你就知足吧。”   钱老太见她如此狠心,又不敢和她吵嚷起来,只得骂骂咧咧走了。   出了院子,她转头去找姜榆借钱。   她脸皮奇厚无比,腆着脸借钱,好似真把姜榆当亲戚走动一般。   “你儿子是科长,一个月工资也有不少了,你找我借钱?”   钱老太厚着脸皮说道:“这不没办法嘛,他每个月就给我五块钱养老金,实在不够花。”   姜榆不解,歪了歪脑袋,打量着她。   “你吃住都在家里,邓科长也不可能让你花钱买菜,你的钱能花在哪里?”   别小看这五块钱,都差不多能买五十斤面粉了。   钱老太木着脸道:“寄回去乡下了。姜榆你别说这么多废话,看在茉莉的份上,你借我五块钱,我下个月就还你。”   姜榆偏不,她和王茉莉可没有交情。   “好端端你要五块钱做什么?也是寄给你儿子?”   钱老太为了把钱借过来,少不得要在她面前卖卖惨,便和她说起了自己的难处。   “我这不听人说朱神婆开的药挺灵的,吃了准能生儿子,才想着去买几副药,寄给我大儿媳吃。”   姜榆没想到短短两天时间,她再一次听到了“朱神婆”的名字。   “你就没出去打听打听,那朱神婆是什么人,一个招摇撞骗的神婆,她开的药能吃吗?你也不怕害死你儿媳妇。”   钱老太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刘家的事儿对吧?要我说,他家新媳妇孩子没了,压根和朱神婆没关系!就是他家媳妇儿不中用,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姜榆:“……”   “我没钱,你可以走了。”   钱老太一愣,忽然嚷了起来:“你怎么可能没钱?你们两口子的工资加起来,都快比别人半年工资多了!”   姜榆淡声道:“就算有钱,我也不会借给你。老太太,看在邓科长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两句。封建迷信要不得,真要是身体有问题,就去医院检查。生男生女,取决于男方,就算要吃药,也不是你儿媳妇吃。”   钱老太脸拉得老长,“不借就不借,还说什么鬼话忽悠我。”   她走到门口呸了声,下回再也不来了。   钱老太是没再上门,姜榆却还是把这件事和邓弘毅给说了。   “邓科长还是多留意一些吧,那些药不是什么好东西,吃不得。”   邓弘毅脸都黑了,对这个老娘的耐心彻底告罄。   “姜榆,谢谢你,我会留意的。”   他回到家里,二话不说把钱老太骂了一通,警告她不准再去找朱神婆,不然就把她送回乡下去。   至此,钱老太才算安分下来。   不过她心里记恨上了姜榆,没少在背后败坏她的名声,诅咒她生不出儿子。   姜榆听了这话,只觉得可笑。   她本来就没打算再生。   倒是贺庭岳听了,心里有些不满。   他很不喜欢旁人议论姜榆。   “我上次去找过陈主任,她说男同志结扎的例子其实也有不少。”   他之前就想结扎,被姜榆否定了。   现在,这个念头再次升起。   往后有人再有话讲,他就用结扎堵住旁人的嘴。   姜榆咬了咬唇,她不想去做结扎,但也不想让贺庭岳去做。   “有副作用吗?”   贺庭岳道:“不大,至少没有女同志结扎的副作用大。”   他听陈主任说了不少,女同志结扎容易感染,有些会断断续续出血。   一听,他就更不愿意让姜榆结扎了。贺庭岳看着姜榆,瞧见她眼底含着一泡泪,十分感动的模样。   他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揩去她眼角的湿润。   “媳妇儿,我的牺牲没你想的这么大,大夫说了,这是可以复通的。你连孩子都能生,我为什么不能去结扎。”   他自认为去结扎这件事的付出,远不及姜榆生孩子。   “你不会已经和陈主任定好了吧?”   贺庭岳摇摇头,“那倒没有,就是找她咨询过,她给我推荐经验比较丰富的男科主任动刀。但我得跟你商量过后,才能给她答复。”   姜榆把脸埋在他的颈项,闷声道:“会很疼的。”   他环着姜榆,手指穿过她细软的发丝。   “傻瓜,你生宁宁的时候,难道不疼吗?” 第666章 我男人结扎了   夫妻俩说好,姜榆便选在了休息日,陪同贺庭岳去医院做结扎手术。   起初和姚香玲提起,她还沉默了好一会儿。   “其实结扎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你看不是有很多女同志都在结扎吗?但姨婆看中的,是他有一颗爱护你的心。小榆啊,你很好,庭岳也很好。”   姚香玲年轻的时候,婚姻一地鸡毛,尽留遗憾。   但能看到姜榆和贺庭岳这般,她又觉得满足了。   “去吧,别误了时间,我让蓝婶准备点吃食,回头送去医院。”   姜榆和贺庭岳来到医院,路上她有些沉默。   还得贺庭岳反过来安慰她:“媳妇儿,真的没事,我很快就出来了。”   姜榆抓着他的手,“我就在外面等你,你别怕。”   看着这一对小年轻跟生离死别似的,陈主任忍俊不禁。   “他怕什么,王主任亲自操刀,不会有问题的,还没你生孩子痛呢。”   说完又去安慰贺庭岳:“你家小叔好多年前就结扎了,你看他不照样好好的……”   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神色有些尴尬。   顺嘴就把这事给说了出来。   姜榆瞪直了眼,“陈主任,您刚才说的是谁?贺庭岳的小叔,贺钧道吗?”   陈主任讪笑,没回答她的问题。   “不说了,不说了。”   这个震撼的秘密,成功冲淡了姜榆心里的担忧。   姜榆很快想通,为什么贺钧道要早早去结扎。   无非是有恃无恐,认为他已经有儿子了。   她现在无法笃定,贺东齐是贺钧道的种!   那袁佳茵呢?她难道也是贺钧道和魏秀茹的孩子?   同样是孩子,为什么要送出去给别人养。   姜榆想不通,便暂时把这件事压在心底,耐心等贺庭岳出来。   手术没有耗费太长时间,姜榆觉得自己没等太久,便看到贺庭岳出来了。   除了脸色有点白,一切如常。   姜榆握着他的手,依旧厚实温暖。   他扯开唇角笑了笑,“没事,不疼。”   王主任毫不客气戳穿他:“不疼就怪了,做这个不可能不疼的。但你们放心,恢复很快,头两天得住院观察,没什么事就可以出院了。哦对了,术后两周不能进行房事,得注意点。”   陈主任笑着点头,“听王主任的话,好好休养,问题不大。”   姜榆点头应下,问道:“陈主任,您刚才提到贺庭岳小叔……”   “那啥,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去病房休息吧。”   陈主任连话都没听完,忙不迭逃了。   姜榆只好暂时放下这件事,陪同护士推着贺庭岳去病房。   病房是单人间,条件一般,但隐私性还是比较有保障。   “有什么不舒服吗?”她关心问道。   贺庭岳摇摇头,“没有不舒服,放心。”   姜榆嘟着嘴,“嘴硬,陈主任都说会疼的。”   贺庭岳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疼肯定是疼的,但没有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他在部队的时候,身上开的口子,比这严重多了。   “比起在你身上开口子做手术,我已经觉得很庆幸。”   幸好是他来。   “王主任说了,恢复很快的。”   姜榆趴在病床上,脸颊贴着他的手背。   “我明儿去厂里请假,这两天我留下来照顾你。”   “不用……”   “什么不用!”姜榆瞪大了眼,“我说要就要,你别说话了,闭眼休息。”   贺庭岳乖乖闭上嘴,没再反驳她的话。   一连两天,姜榆都在医院照顾贺庭岳,晚上也是在病房里陪床。   第二天,陈主任过来检查。   “你男人身体素质好,恢复得不错,今天可以办出院。”   姜榆问道:“能借用一下轮椅吗?他走路还有点疼。”   贺庭岳难得脸热起来,忙道:“不用,我能走。”   陈主任笑道:“姜榆,不用太担心,有点疼痛是正常的,不影响走路。你们记着注意事项,一周就能恢复过来。”   “好的,谢谢陈主任。”   走出医院,姜榆还是忍不住看他。   “真的不用轮椅吗?”   贺庭岳无奈道:“媳妇儿,你别老盯着我下半身看就行了。”   姜榆微赧,“我这不是怕你不舒服嘛!我听说这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在上面动刀子呢,会不会以后就不行了?”   贺庭岳:“……”   他目光幽深,语气无波无澜:“行不行,半个月后你就知道了。”   姜榆努努嘴,“我不在乎这个,就算你不行,我也只爱你一个。”   “好,闭嘴吧。”   姜榆:“……”   他们消失了两天,家属院的人都在猜他们去了哪里。   直到徐丽华问了姚香玲,后者神色淡淡回了一句:“去做结扎手术了。”   徐丽华当时狠狠惊了一下:“姜榆真不打算要二胎了?她怎么对自己这么狠,竟然连结扎都做了。”   姚香玲没和她解释太多,这都是他们夫妻俩的私事。   以至于姜榆才一出现,就被人围住,七嘴八舌的问。   “姜榆,你真做结扎啦?”   “你往后就只要宁宁一个,不生第二个了?”   “你去做结扎,贺科长也同意?”   “姜榆,你这是要把自己后路都断了啊!”   姜榆满头雾水,“我没做结扎,谁跟你们说我做结扎了。”   众人一听,纷纷把目光投向徐丽华。   徐丽华忙喊道:“是你姨婆说的,我可没说谎!”   她在姜榆手里吃过不少亏,但凡和姜榆有关的事,她都不敢胡说的。   这时,钱老太听见动静,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两天大院里都在传姜榆结扎的事,她听了很是不屑。   连个儿子都没生,咋就结扎了?   “姜榆,可不是我说你,你这任性也得有个度,就算要结扎也得给你男人留个后!”   她嘴里絮絮叨叨念着,这要是王茉莉敢做这事儿,她能拼了命去。   “你男人对你够好了,你连个带把的都不给他留,往后谁给他养老送终?谁给你们摔盆儿?你这回,过分了!”   钱老太目露鄙夷看着她,“你这种儿媳妇,换做是在乡下,一准要离婚!不离婚,也得被男人打死!”   王茉莉跟着走了过来,一脸冷淡。   “妈,别多嘴了,回家看着小宝!”   钱老太撇撇嘴,“你先看着,你家这个表妹太不像话了,我帮你教教。”   王茉莉冷嗤,“她是副厂长,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教?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再来教别人,回家!”   钱老太抖了三抖,最终迫于王茉莉的威压,心里戚戚,骂骂咧咧走了。   姜榆扯开唇,这才指着贺庭岳说:“我真没结扎。”   徐丽华哦了一声,“没结扎就好……”   “我男人结扎了。”   等反应过来,她震惊万分,尖叫一声:“啥?你说啥?谁结扎了?”   被推到人群之外的贺庭岳开口了:“徐大妈,我结扎了。”   咚的一声,徐丽华的脑袋好像被人敲了一闷棍。   他说的话,每一个字她都认得,组合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陌生呢。   姜榆不理会他们的震惊,扶住贺庭岳的胳膊。   “徐大妈,我们先回家了,医生说了,得静养几天。”   “哦哦,静养,是得静养。”徐丽华讷讷让开。   他们一走,大院里便炸开了锅。   一传十,十传百,转眼整个家属院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贺庭岳,结扎了!   但凡换一个男同志结扎,兴许都没这影响力。   可那是贺庭岳啊! 第667章 天天给你摔盆!   姜榆这几日出门,家属院的男人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谴责中带着畏惧,畏惧中又有几分忌惮。   她正纳闷呢,不就结扎嘛,又不是她操的刀。   后来徐丽华跑到她跟前说:“大家都说,你太狠心,为了不生孩子把你男人阉了。”   姜榆:“……”   她又气又怒,剜了徐丽华一眼。   “徐大妈你们胡说啥呢,我男人好着呢,结扎是科学的避孕手段,你以为是当太监呢!以后我们再想生孩子,是可以去医院复通的。”   徐丽华愣住,“不是阉啊?”   姜榆白了她一眼,“现在是新时代了,你们不懂,就去医院多了解了解,男人生理构造不同,结扎比女人简单快捷,女人结扎容易感染炎症,副作用很多,这些都是人民医院妇科主任说的。”   徐丽华恍然,“原来是这样。”   姜榆有些不大高兴,以前那么多女人结扎,怎么不见他们这么惊讶。   合着羊毛逮着一个人薅习惯了,觉得习以为常,就能无视付出了。   “以往都叫女人去做结扎,也没见大家有这么大反应。”   徐丽华琢磨着姜榆这话,突然觉得有些道理。   为什么女人结扎就是天经地义,男人结扎就不行了?   女人要生娃,还得做结扎,合着苦头都要女人吃。   徐丽华从姜榆家走出来,感觉脑袋里的水被倒了个干净,双目清明起来。   才走出来,便听见林红霞和钱老太在吐槽贺庭岳结扎的事。   “谁家媳妇儿让男人去结扎啊,娶了这种媳妇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可不就是,幸好我当初挑的是姜婷,没让姜榆进门。”   徐丽华冲着她们两个啐了一声,吼了起来:“凭什么男人不能结扎?现在是新社会,男女平等!女人都能结扎,男人为什么不行?你们喜欢当奴才,被人奴役,可别拉着我们!”   钱老太嘿了声,“结扎而已,怎么就是当奴才了?”   “对呀,结扎而已,怎么男人就不能结扎?你不就是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男人比你尊贵嘛!你是你男人的奴才,你喜欢犯贱,别拉着广大女同胞们!人民医院的妇科主任都说了,男同志结扎更好,不容易有毛病,你比人家主任还懂?”   说罢,她又把怒火对准了林红霞。   “你又多什么事儿,你儿子用得着结扎吗?反正他都不能生,就当省钱了。”   这一番话,差点没把林红霞气晕过去。   不能生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   “你!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徐丽华一把拍开她的手指,“你们自己都是女人,还瞧不起女人。全世界都不生女儿,全生儿子,你们儿子还能娶上媳妇儿吗?以后让你儿子再娶个儿子,生多几个孙子,天天给你摔盆!”   林红霞气得倒仰,差点就这么晕过去。   徐丽华战斗力太强,钱老太不敢和她对上,灰溜溜跑了。   她一战成名,就连妇联的梁主任都关注到了这一番言论。   夸徐丽华思想先进,值得大家学习。   自此,家属院掀起了一阵风浪。   每当家里有男同志吐槽贺庭岳结扎的行为,便会被自家婆娘喷回去。   “他结扎怎么了?男人怎么就不能结扎了?合着我给你生孩子是应该,我洗衣服做饭是应该,我伺候你全家是应该,你不想生孩子了,我就得在身上划个口子去结扎?我当初结扎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难受!”   一句接着一句,怼得家里的男人无话可说。   “我不跟你说,无理取闹。”   之后,来贺庭岳面前诉苦的人越来越多。   “庭岳啊,你真是带了个不好的头,我家婆娘跟我闹呢,非要我去结扎。”   “呵,我家婆娘现在是想造反,都骑我头上去了。”   “可不就是,拿着结扎说事儿,那男人结扎和女人结扎能一样吗?”   贺庭岳淡声反问:“有什么不一样?男人比女人金贵吗?”   几人顿时沉默下来,哑口无言。   他们就算心里这样想,也不敢说出来啊。   “谁结扎都一样,我不认为自己做出了什么牺牲,无非是不想让我媳妇儿再去挨刀子。”   贺庭岳懒得再和他们多说,摆手让他们离开。   经过结扎这件事,姜榆突然有了想法。   她找来了谈丽珠,为她和陈主任牵线,打算让宣传科和人民医院联合出一个宣传册。   “不一定得围绕结扎这个话题,可以把范围放大,主要宣传卫生知识。”   时下很多人,对于妇科都极为避讳。   身上有什么毛病,羞于启齿,也不敢去医院看。   就连“月经”二字,都不敢大大方方说出来。   “父母老师不教,年轻的女孩子只能全靠自己摸索,不注重卫生,容易造成感染,形成恶性循环。”   姜榆越想,越觉得这个宣传册很有必要。   谈丽珠跃跃欲试,提出了不少建议,和姜榆一聊,不知不觉一下午就过去了。   见天色不早,她才抱着本子起身。   “我先回去准备,等初稿定下,再给你和陈主任审核。”   姜榆点点头,“有不懂的问题,直接去找陈主任,她会为你解答。”   “我明白。”   接连几天,谈丽珠都在忙活宣传册的事,整个人容光焕发,一改往日的颓然丧气。   她还把妇联给牵了进来,以扩大宣传册的影响力。   她不仅要让宣传册在国棉厂扩散,还希望这些卫生知识能走进群众家里。   谈丽珠这边做得风风火火之际,大院这边传来令姜榆惊愕的消息。   付向红去世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满院子只能听见付家人的悲痛哭喊。   姜婷怔怔站在门口,浑身发冷。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付向红没了,她两个孩子肯定要被林红霞接过来。   姜婷抬头望天,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   她重活一世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姜榆也在想,她心里五味杂陈。   她原本以为付向红的命运已经改变,为什么最后还是走向了绝路。   “徐大妈,这是怎么回事?”   徐丽华叹气,“刘大贵进去后,向红不是一直在伺候她公婆嘛,大家都赞她有情有义,难道她不管这对公婆,就是无情无义了吗?她那对公婆是个懒的,平时对她也不好,向红还拖着两个孩子,能不苦吗?”   她摇了摇头,“我听说向红是活生生累死的。” 第668章 我最后帮你一次   付向红拖着两个没良心的累赘,把自己活活累死又如何。   她前脚才走,后脚她那对公婆就丢下两个孩子,说要回乡下养老去。   连付向红的身后事都不搭理。   为了这样的人累死自己,丢下两个孩子,值得吗?   姜榆唏嘘不已,心里有些难受,但谈不上伤心。   她和付向红感情没那么深厚。   付家为付向红操办了后事,把两个外孙接到了家中。   姜榆瞧见他们的时候,被惊了一下。   原先这两个孩子多么活泼调皮,如今却成了畏畏缩缩的模样,都瘦成皮包骨了。   这两个孩子可怜,段老爷子牵头,主动捐了点钱出去。   姜榆跟着捐了十块钱,就当是慰藉付向红的在天之灵。   付向红的事过后,邓弘毅家又出事了。   出事的不是家属院这边,而是在他老家。   钱老太不顾劝阻,从林红霞手里借了钱,去朱神婆那边买了药,寄回老家给大儿媳吃。   还没吃几天,就吃出问题了。   “她大儿媳都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足足吃了一周的药,没几天就大出血,送到医院孩子没保住,身体都垮了。”   接连的打击,让邓老大疯魔了。   电话打到了邓弘毅那边,疯狂质问咒骂。   要不是他不良于行,现在肯定要来北城算账。   原本他还有希望,可以盼着媳妇给他生个儿子。   现在什么都没了。   “王茉莉的婆婆呢?”姜榆问道。   收到这个消息,总不能什么反应都没有吧。   话音才落下,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王茉莉的声音:“救命啊!快来人帮忙啊!”   姜榆和徐丽华一行人飞奔而出。   王茉莉哭着喊道:“我妈她拿着菜刀去找那朱神婆算账了!”   众人大惊失色。   都动刀子了,万一出人命可怎么好。   “你还愣着做什么,去厂里找你男人!我们跟过去看看,能劝就劝劝。”   徐丽华虽然热心肠,但她肯定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中,顶多就动动嘴皮子。   路上还在叮嘱姜榆:“等会儿咱们别靠太近,就在旁边劝劝,要是为了这事儿受伤可就不值当了。”   要她说,朱神婆害了这么多孩子,被捅了也是活该。   姜榆点点头,“我们不靠近,就过去看看。”   来到朱神婆住的潘家巷,这边已经围着不少人。   朱神婆和钱老太俩人,一个跑一个追,前者已经挨了两刀子,满地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徐丽华见状,连连后退。   “闪开闪开,都小心着些。”   钱老太都疯了,要是敌我不分,见人就砍,这可怎么是好。   她身后有人弱弱问道:“徐大妈,那我们还劝不劝?”   徐丽华咽了下口水,“还是安静些吧,劝肯定是劝不住了。”   万一她们一开口,把钱老太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身上怎么办。   好在没过多久,保卫科和公安齐齐到场。   邓弘毅直接上前夺走钱老太手里的菜刀,怒喝:“你闹够了没有!”   钱老太崩溃大哭,坐在地上撕扯着头发。   “她害了我孙子,我要她偿命!”   朱神婆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么疯的,她的药先前也不是没出过问题。   但顶多就是闹一闹,赔个钱,哪里有动刀子的。   王茉莉脸色阴郁,冷眼盯着钱老太。   “她有错,你就没错吗?我不给你钱,你便出去借钱,我劝了你,你儿子也劝你,可你什么时候把我们的话放在心上?”   朱神婆固然有错,但钱老太有今日,那都是自作自受。   她砍了人,事情肯定不会轻易揭过。   公安把两个老太太都带回了派出所,闹剧才落幕。   徐丽华拍拍胸脯,松口气道:“幸好没闹出人命。”   围观的众人一哄而散,姜榆跟着出胡同。   才走出胡同,竟然瞧见了褚云美。   两人四目相对,俱是一愣。   “姜榆。”   褚云美主动走了过来,低声打听:“这巷子里面是不是住着一个朱神婆?我听说她很灵验,特地过来看看。”   姜榆指了指还没走远的公安,“你来得不巧,她刚被公安带走。”   褚云美错愕道:“这是怎么回事?”   姜榆本不想多话,但看见她这样子,就忍不住想起贺钧道结扎的事。   “褚云美同志,你知道朱神婆是什么人吗?她的药吃坏了多少人,多少孕妇因为吃了她的药而流产,你都打听过吗?”   褚云美脸色大变,她自然不清楚。   “是谁把朱神婆介绍给你的,这人怀的什么心思,你自己好好想想。”   褚云美揪紧胸前的扣子,咬着唇。   姜榆的话很直白,她细想之下,确实有问题,可却本能不想把人往坏处想。   “是钧道告诉我的,他应该也不知道这朱神婆是骗子。”   姜榆:“……”   这脑子和猪脑子也没差了。   “褚云美同志,我其实不喜欢你,因为你太蠢了。但同为女人,我最后帮你一次。”   褚云美脸色沉下,紧抿着唇。   就连她身后站着的女人都听不下去,开口斥责:“你这同志怎么说话的?”   姜榆没搭理她,直言不讳:“贺钧道早在多年前就结扎了,你知道吗?就算你不知道,贺钧道肯定是心知肚明,那么他为什么还要让你喝药?还有贺东齐,他究竟是谁的孩子,你好好查查吧。”   话毕,她不再和褚云美纠缠。   她要是听不进去,说再多都没用,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褚云美浑身一震,就像是一道雷劈到了头上,让她机械僵直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忽然,她身形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好在身旁的人及时扶住。   “云美。”   褚云美抬起脸,眼泪毫无意识地滑落,怔怔地看着她。   “大嫂,姜榆刚才……说什么?”   褚家大嫂怒容满面,死死攥着她的手。   “姜榆说,贺钧道早就结扎了!你听清楚没有,他早就结扎了,他根本没想过跟你有孩子!今天,你总该认清这个男人的面目了吧?”   褚云美木木地僵在原地许久,任由褚大嫂怎么喊都没反应。   “云美,你别吓我。”   褚云美张了张口,眼睛闭上,直直倒了下去。   “云美!” 第669章 诚意邀请   钱老太虽然砍了朱神婆两刀,但都不是致命伤,因而伤得不重。   加上朱神婆先前招摇撞骗的事,她伤人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配合公安做了个笔录,便放她回去了。   但徐丽华几人都见识了她提刀砍人的样子,不敢过去看她。   王茉莉被这些事折腾得心累,和邓弘毅商量着送钱老太回乡下。   “你妈现在这样子,我哪里敢再留她,怕她以后乱给小宝吃药,又怕她情绪上拿刀子伤人。你就不怕有一天回来,发现家里只剩我和小宝的尸体吗?”   邓弘毅轻斥:“你说的什么话,也没个忌讳!”   王茉莉别开脸,“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妈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邓弘毅头发都快愁白了,一边是自己媳妇儿,一边是自家老娘。   王茉莉见他纠结的模样,无声叹息,软下了声音:“大哥身体不好,大嫂现在也需要人照顾。毕竟是妈惹出来的事,她总得回去照顾吧,不然大哥岂不是心冷。”   邓弘毅长长叹了一声气,“我知道,我会和妈说。”   钱老太这时候哪里听得进去,吵着嚷着说不回。   现在邓老大都恨死她了,她现在回去,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然而邓弘毅已经下定决心要送她回去,轻易不会更改主意。   没有办法的钱老太,病急乱投医,找到姜榆说情。   姜榆没搭理她,让蓝婶把她赶出去。   从南房走出来,钱老太转而去找了林红霞。   她恍然想起,要不是林红霞推荐她去找朱神婆,她也不会被骗。   钱老太怒气冲冲走进了付家,差点把她给忘了!   “林红霞,你害得我好惨!要不是你,我就不会去找朱神婆,我儿媳妇怎么会流产!”   林红霞正因为心虚,又怕钱老太拿着菜刀上门,这几日都没出门。   谁知还是没逃过这劫。   “是你跟我说你儿媳妇生不出儿子,不然我怎么把朱神婆介绍给你!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我还不愿意借钱给你呢!”   “我呸!”钱老太一口喷在她脸上,“谁没良心?整个家属院,就你最丧良心! 把我儿媳妇害得流产,你还跟没事人似的,你简直不是人!”   有她之前砍人的事迹在,付向阳和姜婷都很害怕,一心只想息事宁人。   “老太太,我们理解你的心情,这件事我妈也是好心办坏事,我们可以赔偿。”   林红霞哪里愿意给钱,立马吼道:“凭什么给钱,是她自己蠢,非要去找朱神婆拿药!我还借给她五块钱,都没让她还呢!”   说罢,她二话不说把钱老太给赶了出去。   “再来我家,我打断你的腿!”   钱老太被她推了出来,看着紧闭的大门,心里一阵绝望。   一时间惊怒不已,坐在地上哭丧似的嚎。   有她前头那些事例,也没人敢上前安慰,最后还是邓弘毅过来把人拎走。   本想着早点把她送走,钱老太却在家里寻死觅活,闹得不得安生,邓弘毅只好再留她两天,她这才安分下来。   钱老太惹出的风波终于停歇,家属院重新恢复平静。   这时,谈丽珠的宣传册初版也做好了,特地拿给姜榆审核。   “我先给陈主任和梁主任看过了,她们都叫我给你你看看,也许还有改进的地方。”   姜榆大致看了一眼,说道:“已经很好了,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需要添加的。如果陈主任和梁主任都没意见的话,我建议先定下这个版本,后续如果还有改进的地方,可以出第二版第三版。”   谈丽珠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既然把宣传册定下,她还得忙着去找物料科印发。   才要出门,竟瞧见魏秀茹从外面走了进来。   “哟,你也在呢。”   谈丽珠神色冷淡,“你来这里做什么?”   魏秀茹轻扬手中的请帖,得意地抬起下颌,冲着她身后的姜榆说:   “我和经义已经领证,准备在正阳楼办酒席,庭岳是经义的儿子,我们都希望他能来吃酒。”   姜榆居高临下看着她,“我们不会去的,把请帖带回去吧。”   魏秀茹佯装遗憾,“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们是真心想邀请你们过去吃酒的。庭岳要是不来,他爸爸还不知道有多失望。”   姜榆懒得看她装模作样,“你再不走,我就拿扫帚赶人了。”   这下,魏秀茹也懒得装了。   “行吧,请帖我放这里了,爱来不来。”   她随意把请帖丢下,本意也不是真的想邀请姜榆和贺庭岳,只是为了恶心他们。   现在目的达到,她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她转而瞧见谈丽珠还没走,脚步顿住。   “谈丽珠,我知道你跟东齐现在还有联系,但我劝你离他远点,别再纠缠他,因为我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你不配!”   谈丽珠险些被她气笑,这话还真稀奇。   “我纠缠他?这些话你还是转告给贺东齐吧,叫他别再来找我。我谈丽珠有工作有样貌,用得着从垃圾桶里捡垃圾?你儿子比垃圾桶里的垃圾还脏,我可看不上。”   魏秀茹心口被怒火灼烧着,差点没控制住自己,上去和她掰扯。   但想到自己和贺经义的酒席,她还是忍住了。   “哼,你现在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了,等谈家的亲生女儿一回来,你算什么东西。”   谈丽珠扯了下唇角,轻蔑道:“我再如何,也比你体面,一个第三者,熬到人老珠黄总算上位了,恨不得昭告天下,你以为这就能掩盖你的卑劣了吗?”   魏秀茹脸色突变,差点没把指甲掐断,一口牙齿几乎咬出血。   心里的愤怒冲击着她的理智,只有疼痛能让她勉强稳住情绪。   她怒极而笑,“我倒要看看,你能笑到几时。”   谈丽珠不喜不怒,语气依旧平淡:“反正比你长,你还是多多操心自己吧。”   魏秀茹走后,谈丽珠目光落在地上的请帖。   她弯腰捡起来,看着上面的名字,目光微冷。   “她不过是想过来恶心你,哪里是真心想请你。”   姜榆接过请帖,嗤笑一声。   “她既然诚意邀请,那我不去,岂不是很没礼貌。”   那就看看,究竟是谁恶心谁。 第670章 贺礼   当晚,姜榆跟贺庭岳提了酒席的事。   贺庭岳听出了她的意思:“你想去?”   姜榆嗯了声,“想去。正阳楼呢,我们就当去蹭顿饭。”   贺庭岳才不信她有这么老实,松开抱着她的手,坐了起来。   “媳妇儿,你打什么主意?”   姜榆抿着唇,“吴月从焦宗耀的屋里搜出一些东西,我想当礼物送给魏秀茹。”   难为魏秀茹亲自过来送请帖,只为恶心他们夫妇。   不去多不给面子。   “你陪我一起去。”   她想去,贺庭岳当然不会拒绝。   “你想去就去,睡吧。”   酒席当天,姜榆起了个大早,捯饬自己。   她本就生得美,但很少化妆。   今日为了吃喜酒,还特地去买了化妆品,擦了口红。   姚香玲看着她臭美的样子,没好气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新娘子。”   姜榆满不在乎道:“这次酒席上,可没有新娘子。”   魏秀茹又算哪门子的新娘子。   打扮好后,她又套上一条红裙子,瞧着愈发像新嫁娘。   姚香玲摇摇头,“你小心被人打。”   姜榆才不怕,“有贺庭岳在,谁敢打我。”   她很记仇,报复心强,魏秀茹不是不知道。   明知道这一点,还敢来招惹她,那是魏秀茹不长眼。   姚香玲说不动她,只好转而看着贺庭岳。   “你媳妇儿这般行事,你就纵着她?”   贺庭岳无奈一笑,“姨婆,我哪里说得动她,向来都是我听她的话。”   姚香玲懒得再搭理,“罢了,回头惹了事,你别后悔就成。”   贺庭岳忙道:“我看着她,不会出事。”   姚香玲才不信他这话,姜榆哪里是他能看得住的。   嫌弃魏秀茹恶心人,不去就是,偏偏姜榆一心报复回去。   夫妻俩才到酒楼,便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贺经义才注意到他们,便忙不迭走了过来,脸色防备。   “你们怎么来了?”   姜榆拿出请帖,“不是你邀请我们来的吗?魏秀茹同志说,要是我们不来,你会很失望的,我们怎么忍心让你失望呢。”   贺经义脸色一僵,对魏秀茹极为不满。   他一早交代过,摆酒席可以,但是不准招惹姜榆跟贺庭岳。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姜榆拿着请帖过来,他也不能把人赶出去。   “既然来了,那就好好吃顿饭,别惹事。”贺经义暗号警告看着姜榆。   贺庭岳他反而不担心,主要是姜榆,她向来不按套路出牌。   姜榆哦了一声,抽出红包递过去。   “恭喜,这是贺礼。”   贺经义接过红包,摩挲两下,还挺厚。   他有些诧异,抬头看了姜榆一眼。   莫不是他们今天,是真心过来吃酒的?   此时,魏秀茹也发现了姜榆的身影,急匆匆走过来。   “经义,姜榆他们过来做什么?”   贺经义沉声道:“不是你给的请帖吗?你邀请他们,他们过来吃酒,有什么问题。”   魏秀茹哑然,憋红了脸。   她也不是真心想邀请姜榆来吃酒!   谁知道姜榆跟贺庭岳竟然真的来了!   “经义,把他们赶出去吧,他们肯定会捣乱的。”   贺经义冷冷呵了声,“红包都给了,人也坐下了,你让我怎么把人赶走?你不想他们过来,干嘛要去招惹他们?”   魏秀茹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红包上,一顿,瞧着还挺厚。   贺经义此刻的想法和她一样,忍不住把红包拆开,想看看里面是多少钱。   结果不小心撕破红包,里面飘落几张照片。   贺经义微微眯着眼,弯腰拾起照片,定睛一看。   魏秀茹则是脸色大变,急急忙忙把照片抢了过来。   “我就知道姜榆没那么好心,这肯定是她的恶作剧,我们别上当!”   贺经义脸色黑沉沉的,朝着她伸手,声音发紧。   “把照片给我。”   “经义,今儿是我们的结婚酒席,有什么话,之后再说!”   贺经义咬着牙,压抑着翻腾的怒气。   “等酒席结束,这些照片还会在吗?给我!”   两人对峙片刻,贺经义冷冷一哼。   “不给我,那这个酒席也没必要继续下去。”   魏秀茹这才拿出了照片,心底一阵绝望。   焦宗耀有特殊癖好。   他有相机,喜欢在床上拍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魏秀茹起初图刺激,便允他拍了几张。   但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洗出来。   一想到这个照片,还有其他人看过,她便觉得无比羞耻。   贺经义紧紧捏着手里的照片,恨不得把照片瞪穿。   “除了他和贺钧道,还有谁?”   魏秀茹心里一片慌乱,连连摇头。   “没有了,真的没有。经义,我和他们都是意外,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信我!我们好不容易领了证结婚,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这么多人看着呢!”   贺经义冷冷拂开她的手,正因为这么多人看着,他才没克制住自己,没和她动手。   他把照片揣了起来,面无波澜道:“等酒席结束,我们就去把离婚证扯了。”   说罢,便转身招呼客人去了。   魏秀茹身形晃了晃,被身后的人及时扶住。   “秀茹,你怎么了?”   扶住她的人,正是贺钧道。   魏秀茹知道要避嫌,和他一触即分。   但想到贺经义要和自己离婚,心里下意识要为自己找好后路。   要是没了贺经义,她能去哪里?   贺钧道便是她的后路。   “你大哥要和我离婚。”   贺钧道脸色微变,却又压抑着一丝隐秘的欣喜。   “怎么会呢?你们不是才领了结婚证吗?”   魏秀茹哀怨地看着他,“还不是因为你……”   贺钧道脸色黯然,“是因为上次的事吗?”   “不是。”   贺钧道一愣,“那是因为什么?”   魏秀茹咬着唇,“因为他在我这里发现一张照片,我和你的照片。”   贺钧道心里一阵感动,“你还留着我们的照片?我以为你早就……”   魏秀茹嗔道:“说什么呢,我们两个的情分,难道还不值得我留一张照片做纪念吗?你大哥发现了,等酒席结束,他就要跟我离婚。”   贺钧道险些情难自禁,握住她的手,却被突然出现的褚云美打断。   “钧道,你站在这儿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的新郎官是你呢。” 第671章 我能说两句吗?   贺钧道猛然回过头,和褚云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对上,心头突突跳了下。   直到褚云美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他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钧道,你怎么了?”   贺钧道连忙摇头,微凉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   “没事。”   褚云美微微一笑,“那我们过去招待客人吧,大哥结婚,我们作为主家,可不能偷懒。”   贺钧道连连应是,“走吧。”   褚云美笑意吟吟看向魏秀茹,“大嫂,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魏秀茹微笑,“去吧。”   她向来打心眼里看不起褚云美。   为了一个男人,连自我都没了。   褚云美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深爱的男人,是如何舔着另一个女人的。   魏秀茹在原地站定一会儿,阴狠的目光遥遥落在姜榆身上。   若这次她真和贺经义离了,这笔账她必定要算在姜榆身上。   等客人都落座,紧接着是她和贺经义上台发言的流程。   她忐忑不安看着贺经义,好在他没有拂她的面子,牵着她的手走上台。   无论内里如何,至少面子是保住了。   他们才要下去,褚云美突然站了起来。   “大哥,我能说两句吗?”   贺经义怔了下,还是有些惊讶。   褚云美很少主动和他说话,他对这个弟妹也不算了解。   今日她主动开口,属实让他诧异。   贺钧道低声喝道:“你干什么,坐下。”   褚云美睨着他,“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想上台说两句,不行吗?”   贺经义乐呵呵笑了起来,“行,那就让弟妹说两句。”   褚云美笑吟吟走上台,优雅从容。   “各位应该认识我,我就不自我介绍。今儿站在这里,主要是想和大家说几句心里话。”   她看向贺经义,真诚发问:“大哥,你知道魏秀茹给你戴了多少顶绿帽子吗?你这脑袋,都快成青青草原了。”   她这个表情,和所说的话形成强烈的反差感。   席间众人哗然,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魏秀茹拉扯着褚云美,目眦欲裂。   “你在胡说什么,给我下去!下去!”   褚云美狰狞一笑,反扣住她的胳膊。   “我为什么要下去?我把你外面那些男人都搜罗了起来,他们今儿还来吃酒了,你没认出来吗?”   她紧紧捏着魏秀茹的下巴,指甲深陷进肉里。   褚云美心里的恨意不断发酵,恨不得将魏秀茹的下颌捏碎。   贺钧道唯恐她闹出更大的事,想上台阻止。   才踏出一步,便被人摁住肩膀。   是褚云美的大哥。   “妹夫,好好听着。”   贺钧道挣扎了一下,可他哪里是眼前这男人的对手。   “大哥,为了两家的面子,也不该在这种场合闹事。”   “面子?这玩意儿我给你不少,可你什么时候珍惜过?”   这时,褚云美又开口。   她冲着贺经义灿然一笑,歪着脑袋。   “大哥,别的绿帽子我就不介绍了,我们就说眼前这位吧。我的丈夫,贺钧道同志。”   “哦,大家应该还不太清楚,贺钧道先前和魏秀茹,才被我们捉奸在床呢,大哥也是知道的,我没说错吧?”   贺经义已经麻木了,就算他否认,有人信吗   “别说了。”他无力哀求。   褚云美冷笑,“你愿意当这个绿王八,我却不愿意。我忍了这么多年,可我得到了什么?”   她目光下移,落在贺钧道的脸上。   “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我曾经还在想,魏秀茹比我好吗?你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现在我想通了,这种烂货,怎么配和我比。”   “我跟你结婚多年,死心塌地的跟着你,想跟你要个孩子。你说你不想生,我答应了。后来我才发现,你确实不想生,因为你连结扎手术都做了!”   她抓着魏秀茹的头发,迫使她抬头。   “大哥你知道吗,他为了你身边这个女人,做了结扎手术!”   贺经义张了张口,满脸惨白。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贺钧道对魏秀茹已经用情至深?   愤怒,震惊,受伤,各种情绪充斥在胸口,挤压着他的五脏六腑。   褚云美仰头大笑,“这就受不了?如果我告诉你,贺东齐是这对狗男女的种,那你是不是得吐血。”   贺经义猛然抬头,布满血丝的猩红瞳孔爆出,好似要将眼角撑裂。   “你说什么?”   褚云美唇角挂着残忍的笑,一瞬不瞬盯着他。   “我说,贺钧道之所以结扎,是因为他和魏秀茹早有孩子,还是两个!在贺东齐之前,他们还有一个女儿,被魏秀茹嫌弃没有利用价值,给送人了。”   “而贺东齐,实打实就是他们的儿子!你就是个绿王八,给别人养儿子的冤种!”   贺经义怒极攻心,果真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直挺挺躺了下去。   新郎官都倒下了,这个酒席还有什么理由继续。   褚云美不管现场有多混乱,畅快一笑,跟着褚家大哥走人。   临走之前,她看着贺钧道说道:“明儿记得过来离婚,你这种男人,多看一眼我都嫌恶心。”   姜榆慢条斯理咽下嘴里的菜,大家都顾着看热闹,满桌子的菜,都没人动筷子。   只有她动了,还没吃几口,贺经义就倒下了。   “我们走吗?别说,这正阳楼的饭菜还挺好吃的。”   贺庭岳目不斜视,给她夹了个鸡腿。   “继续吃。”   姜榆继续埋头吃了起来,直到贺钧道走了过来。   “你爸还在地上躺着,你身为儿子,竟然还吃得下去!”贺钧道怒吼一声。   姜榆脸色一沉,把筷子拍在桌上。   “给你脸了是不是?谁把他气成这样的,谁负责去。他可不止有贺庭岳一个儿子,那边不还站着一个?”   她瞥了僵直站立的贺东齐一眼。   众人的目光跟着看了过去。   下一刻,姜榆嗤笑出声。   “对不住,我不小心忘了,他是你儿子呢。反正你们共用一个女人,也不怕再将就一下,共用一个儿子也是可以的。这个尽孝的机会就让给贺东齐吧,多给他表现表现。”   姜榆那毫不掩饰的嘲讽,化为根根细针往贺钧道脸上扎。   再把针拔出,连皮带肉撕扯下来,疼得入骨。 第672章 做做表面功夫就行   姜榆才不想搭理贺家的事,这一团糟乱,跟她有什么关系,无非是他们自作自受。   她转头看向贺庭岳,“我们回去?”   贺庭岳点点头,“回吧。”   从酒楼出来,贺东齐追了出来。   “你们满意了!”他嘶吼一声。   贺庭岳掀起眼皮,深邃的双眸平静无波,好似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满意什么?这里面的一切,是谁造成的?”   贺东齐怔住,浑身就像扎破的气球一般,往外泄气。   “这些,不是你们想要的吗?”贺庭岳冷静看着他。   而后,带着姜榆平静离开。   姜榆仰头看他,与他五指相扣。   “不要生气。”   贺庭岳看着她那张明艳夺目的小脸,由衷地笑了起来。   他不爱掺和贺家的事,就是不想为贺家牵动情绪。   眼不见为净。   现在发生这些事,他不担心贺经义,但难免为老爷子感到担忧。   “爷爷年纪大了,若是知道……”   姜榆垂眸,她不后悔把这些告诉褚云美。   难道为了老爷子,继续忍着恶心和稀泥,就是正确的做法吗?   一如容易贺经义和魏秀茹结婚。   难道老爷子他不知道魏秀茹的人品吗?却依旧让她进了贺家的门。   无非就是自欺欺人,想维持阖家团圆的表象罢了。   “就算爷爷生气,那也不是我们的错。”   贺庭岳紧紧握着她的手,嗓音低沉:“我明白。”   酒席上的事,虽然足够热闹,但俩人都没感受到丝毫快感,反而心情有些沉重。   回到家中,姜榆很快被大院的事吸引了注意力。   “姜婷家的孩子,被人偷走了!”   姜榆忙问道:“怎么回事?”   徐丽华道:“好像是被王茉莉婆婆偷走的,现在报了警,还没找到人。”   “那老太太能跑哪里去?”   “邓科长给她买了火车票,今天回乡下。等老林发现孩子没了,人都坐着火车走了。”   还不确定是不是钱老太抱走的,现在都四处找人呢。   姚香玲听着头疼,这家属院虽然热闹,但事儿是真的多。   “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好端端的,她抱人家孩子做什么。”   徐丽华嗤了声吗,“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抱给她乡下的大儿子呗。”   不然她这趟回去,得被大儿媳掐死。   又过了半天,钱老太被抓回来了。   然而,孩子却没找到。   有目击者作证,她上火车的时候,确实抱着一个孩子。   然而一转眼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   姜婷掐着她的脖子要孩子,钱老太一口咬定孩子被人拐走了。   “我就让他帮我抱一会儿,我上个厕所的功夫,人就不见了,真不是我丢了孩子!我遇见人贩子了,把孩子拐跑了!”   钱老太还觉得伤心呢,还没抱热乎的大孙子,就这么被人拐跑了。   姜婷大受打击,尖叫一声,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   饶是姜榆和姜婷关系不好,此刻心情也沉重起来。   她看着姚香玲怀中的宁宁,心头颤颤。   无法想象如果丢掉的是宁宁,她会是何种心情。   又过几日,姜婷的孩子还是没找到。   付家这些人中,真正伤心的好似只有姜婷。   其余人照常生活。   没有了这个孩子,林红霞膝下还有另外两个孙子。   她对付向阳耳提面命:“你可得对这两个孩子好点,把他们当成亲生的一样疼,以后他们才会给你养老送终。”   付向阳心里还是有些顾忌,说:“妈,现在别说这些了,孩子还没找到,姜婷心里正难受呢。”   林红霞脸拉得老长,“那个孩子终归不是我们付家的种,比不得我的亲外孙,亲疏远近,你总得分清楚。做做表面功夫就行,大海捞针,还怎么找?”   付向阳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谁知这些话正好被姜婷听到,从外面冲了起来,薅住林红霞的头发就开打。   盛怒中的她,连付向阳都不是对手,跟着挨了好几巴掌。   最后还是全家人出动,才仅仅是把姜婷拉开。   “你这个老虔婆,迟早不得好死!我的儿子不用你们找,我自己找,我倒要看看,像你们这种恶毒的贱人,能笑到几时!”   “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全家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姜婷实在恨极了,疯了一般把付家砸了个干净,然后卷着自己的东西走人。   走出大院,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遥遥想起自己当初进门的时候。   她那时真的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嫁了个好人家。   过往几年,就像是镜花水月,一眼成空。   姜婷抬脚往前,背影决绝。   徐丽华想追出去,却不知道能和她说什么。   她看向姜榆,问道:“你要不要去看看?”   姜榆摇摇头,“不去。”   可能外人会觉得她狠心,但当初杜家的事,她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   姜婷不是孩子,她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可能靠着旁人过一辈子。   这天之后,姜婷没再回来。   付家也没人出去找,只有付向阳装模作样担心了几日,却毫无作为。   而贺家的事,姜榆暂时也不清楚什么情况,因为她已经多日没去。   五月,正是温度适宜的时候。   衣衫渐薄,天气回暖。   也到了姜榆去纺织科学研究院学习的日子。   同行的人,还有纺织厂和服装厂的几位。   资历都比姜榆深,年纪自然也大。   姜榆挨个喊了人,三人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并不应声。   姜榆确定自己今天和他们是头一回见面,不知道他们的排斥从何而来。   他们不应声,姜榆便也不再热脸贴冷屁股。   同样是来学习的,谁还比谁高贵了。   带他们四个的,是研究院的副院长,姓宋。   宋老头发花白,架着眼镜,打量他们一眼。   “这回有个新来的?”他的目光定格在姜榆身上。   “你瞧着年轻,几岁了?”   姜榆道:“今年刚满二十三。”   宋老扬了扬眉,“哪个厂,职位?”   “国棉三厂,副厂。”   宋老眯起了眼睛,没再说什么,只让他们跟着。   “我主要从事合成纤维技术研究,你们平时除了跟着我,还要去上我徒弟的课,强度不小,要是有不能忍受的,也不用跟我打招呼,直接走就成。” 第673章 你在外面站着   “钱正志,刘娟秀,赵宏博,你们仨是第二次来,应该明白我的规矩,多带带这位小同志。”   当着宋老的面,他们三人自然是连连点头。   说完这些,宋老便摆摆手。   “你们先去找峄山上课。”   钱正志笑着点头,“好的,宋老慢走。”   宋老走后,钱正志三人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眼神。   刘娟秀主动说道:“我想去上个茅房,你们先过去吧。”   钱正志和赵宏博跟着开口:“我们也去。”   刘娟秀便看向姜榆,“你去吗?”   姜榆摇头,“我在这里等几位。”   “好,那你别乱走,等我们出来。”   三人往茅厕的方向走,却没进公厕,而是拐了个弯。   钱正志迟疑道:“丢下她,会不会不太好?她第一回 来,肯定不知道去哪里上课。”   说实话,他比姜榆年长十岁,在场的几个都算是姜榆的长辈,还耍这些手段,他心头有愧。   刘娟秀瞥了他一眼,“要不是她横插一脚,今天跟我们一起过来进修的,就是巧姐,哪里轮得到她一个没资历的小年轻。国棉厂也是胡闹,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担任三厂的副厂长。”   赵宏博懒懒睨着她,“她再委屈,也没有阿巧委屈。”   钱正志这才闭嘴,不再提姜榆。   而这边,姜榆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发现那三人还没回来,忍不住去公厕看了一眼。   结果公厕空空如也,根本没人。   看到这里她还有什么不清楚,她被那三人耍了。   她现在也不知道上课的地方在哪里,在研究院兜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人问,才找到了上课的教室。   而这边,谭峄山已经把课上到了一半。   看到姗姗来迟的姜榆,脸色冷了下来,也不让她进。   “你在外面站着。”   姜榆明白他为什么生气,温声解释:“不好意思谭老师,没人告诉我教室在哪里,我在研究院兜了许久,才找到教室。”   这边人少安静,很少人会在路上闲逛,要是再找不到人,她原本打算先回家来着。   然而,谭峄山却不听她的解释。   “让你在门口站着,你就站着。在我这里,只有老师和学生,可没有什么副厂长,跟我摆架子没用。”   姜榆耸耸肩,那便算了吧。   她转身就走,也不理会谭峄山脸色有多难看。   谭峄山见状,怒斥:“你今天要是走了,往后就别再过来,我们研究院要不起你这种学生!”   姜榆头也不回,径直离开。   还没走出研究院,半路遇上了宋老。   和他并肩同行的人,也是姜榆的旧识,正是江老。   “这不是姜榆吗,你怎么在这里?”   姜榆站定,笑着和他打招呼:“江老,宋老。”   宋老瞥了她一眼,问:“你怎么没去上课?”   姜榆简单解释了两句:“我找不到教室,迟到了,谭老师不让进教室。”   尽管她没提钱正志几人,但宋老已经明白了其中缘由。   不然姜榆明明和另外三人在一起,怎么会找不到教室。   “谭老师不让你上课,你就不上了?你作为国棉厂的副厂长,得学会顾全大局,少意气用事。”   姜榆哦了一声,“那我可以走了吗?”   宋老:“……”   合着他说的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气笑了,“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让你走。”   “嗯哼,您问。”   宋老道:“涤纶纤维的原料是什么?”   姜榆一时无语,“您这不是逗我吗?如果我记得不错,我们目前所用的涤纶纤维都是进口的,国内还没有化纤工厂。要是已经有合成纤维技术,您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宋老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反而劝道:“正因为国内还没有这种技术,才需要你们这些后辈努力!就你这种态度,怎么带着国家进步发展?”   江老觉得他这话太过严重,有心想打个圆场。   却听见姜榆问:“如果我回答出这个问题,您就放我走?”   宋老笑了起来,“对,放你走。”   姜榆回想着秦昀岸给自己的回信,中间有提到涤纶纤维的原料。   但都是专业名词,她没记住,只知道是:   “石油副产物。”   宋老和江老对视一眼,喉咙跟堵了棉花似的。   短短几秒的时间,宋老的脑海中百转千回,各种数据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姜榆,你从何得知?”   他可不会认为,姜榆小小年纪,会比他还专业。   姜榆懒得和他解释这么多,便说:“宋老,要不您在这里等等,我回去拿个东西?”   宋老眼巴巴盯着她,哪里舍得放人。   “我跟你一起回去。”   他怕姜榆就这么走了。   姜榆无奈,只好让他跟着。   回到家中,她把秦昀岸寄来的信件找了出来。   “我师兄在港城,他公司旗下有化纤工厂,其中就有生产涤纶纤维。”   提到国内化纤技术的滞后,秦昀岸其实很愿意帮助国家发展,只是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引进。   宋老一目十行把信件看完,激动得手直发抖。   “姜榆,我能誊抄一份吗?”   姜榆点点头,“当然,就算今天我没告诉您,我也是要把这些信息上交的。”   只是昨天信件刚到,她还没来得及整理。   宋老埋头誊抄,眼睛恨不得把信纸瞪穿,一个字一个字,抄写得极为仔细。   把重要的信息抄写下来,他宛若珍宝一样,小心翼翼揣进口袋。   姜榆看得哭笑不得,“您要不直接把我的信件拿回去吧。”   宋老倒是想,但他觉得这样不礼貌。   比起这封信,他更想和这位秦昀岸同志联系。   “这位同志,怎么会愿意把这么重要的技术透露给你?”   他激动之余,还留有理智,开始怀疑这些信息的真实性。   姜榆理解他的顾虑,便把秦家的经历说了一遍。   宋老听了前因后果,只抓住了一件事。   “你说他想回来投资建厂?”   姜榆点点头,“是,师兄一直想找机会回来,苦于找不到机会。不仅是投资建厂,他愿意将旗下公司掌握的化纤技术,慷慨解囊,无条件赠与国家。”   宋老感叹:“秦同志大义,我倒是可以试着申请,以研究院的名义,邀请秦同志来北城交流学习。”   不过这其中的手续不少,也不一定能通过。   他才要出门,突然顿住脚步。   “你,跟我回去。”   姜榆:“……您亲口说的,我回答出问题,就让我走。”   宋老理直气壮道:“你现在不是回家了,我又没说你走了,就不用再回研究院。”   姜榆:“?” 第674章 没什么好说的   宋老坚持,姜榆只好跟着他回去。   回到研究院这边,谭峄山已经给他们几个上完课。   带着钱正志几个去找宋老,却发现他人不在研究院。   等了一会儿,便见宋老领着姜榆回来了。   谭峄山倒没什么表情,就是他身后的三人纷纷变了脸色。   刘娟秀紧张地掐着手心,心想姜榆可真卑鄙,竟然和宋老告状!   宋老尚未开口,便见刘娟秀神色激动,痛斥着姜榆。   “姜榆,今天你上课迟到,才惹得谭老师生气不让你进教室,可你这气性也太大了,等都不等一下,转头就走。”   赵宏博凉凉接话:“还和宋老告状,你以为你还是孩子吗?你这样的性子,我实在怀疑你有没有能耐胜任副厂长一职。”   钱正志没说话,但心中惶惶,想着如果宋老责怪下来,他要怎么辩解。   宋老看了一眼姜榆,“他们说你告状,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吧。”   刘娟秀瞠目,合着姜榆什么都没说,他们自曝了!   姜榆眉眼淡淡,“没什么好说的。”   宋老呵了声,“你倒是清高,人家却未必会承你的情。你不说,那我来问。我让你们仨带带姜榆,她头一回过来,不知道教室在哪里,你们明明跟她在一起,怎么没带她一起去?”   刘娟秀反应最快,随便扯了个理由:“她说去上厕所,我们在原地等她,等了好久都没见她回来,我们就先走了。”   宋老乐了,看向姜榆。   “瞧,我说了吧。”   如果刘娟秀是个聪明人,老老实实承认是自己疏忽,这件事就过去了。   可她没把姜榆的宽容当回事,反而把责任推到姜榆身上。   姜榆这才开口,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刘娟秀嗤了声,“你别以为恶人先告状,宋老就会相信你,我们人比你多,难道你还想说我们以多欺少?我们头一回见,有什么理由针对你。”   姜榆淡声道:“我也是这样想的,都是头一回,你们为什么要针对我?”   宋老摆了摆手,也不说自己信谁,只是扫了一眼钱正志三人。   “念在你们是初犯,这件事无伤大雅,我就不罚你们了。但是你们记住,没有下一次。你们能得到研究院进修的机会,证明你们本身有能力,得到了上面领导的重视。”   “年纪大就不说了,好歹是有资历的人,这样欺负一个小同志,你们不嫌丢脸吗?”   钱正志面带羞愧低下了头,主动承认错误:“宋老,是我们的错。”   谭峄山眸色微凝,往前走了两步。   “也是我的错,不分青红皂白,也没听姜榆同志的解释。”   宋老正色道:“你们来研究院首要目标是学习,别把在厂里的那一套带过来,再有下回,你们都回去,也不用再来了,听见了吗?”   “听见了。”   有了宋老这番话,之后几天,姜榆在研究院都过得很顺利。   刘娟秀几人仍旧不喜欢她,却也不敢暗地里再使绊子。   姜榆也没搭理他们,只想和他们相安无事。   上了几天课后,迎来了休息日。   姜榆忙自身工作之余,还要去研究院上课,也不能落下马婆婆那边的课程。   这几日回到家,几乎是精疲力尽,都没空好好抱抱宁宁。   姚香玲心疼她,让蓝婶给她变着法儿炖汤喝。   “我知道工作很重要,但也别太累了。”   姜榆亲了亲宁宁的睡脸,不知不觉,就快四个月了。   宁宁虽然只喝奶粉,但养得很好,肉嘟嘟的,白白胖胖,手臂跟藕节似的,让人看见就想咬一口。   “再累,也就这两个月的事儿了。”   她算算时间,如果宋老那边的进展顺利,能把秦昀岸提供的资金和技术引进内陆,成功建厂。   两个月后,她就可以提交辞呈。   姚香玲也从贺庭岳口中听说了姜榆的想法,其实有些不大赞同。   姜榆现在可是副厂长,整个北城都找不到比她更年轻的厂领导。   别人要是站在这个位置上,前途无量,风光无限,谁舍得退下来。   姜榆倒好,竟然想要辞职。   “小榆,你真想好了?”   姜榆用力点点头,“我和老师你说过我的想法,她很支持。姨婆,我虽然选择了辞职,并不意味着放弃,而是我选择了新的征程。无论在哪一条道路,我都会继续努力。”   辞职后,她要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考上目标大学。   姚香玲不再多劝,长长叹息一声。   “姨婆知道,无论做什么,你都很努力,你都能做好,姨婆相信你”   姜榆有想法,她会全然支持。   她能做的不多,只有帮她好好带宁宁,让她无后顾之忧。   五月中旬,《星星之火》已经全集播放完毕。   同名小说书籍卖爆了,每天都处于断货的状态,甚至有人堵在国棉厂门口,等着姜榆签名。   姜榆现在出门随身都带着钢笔,唯恐有人掏出书让她签名。   期间,她跟贺庭岳往贺家去了一趟。   这也是姚香玲劝的。   “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说句不好听的,还有几年活头呢?他再不好,那也教养了庭岳,又给了你们这么多东西。你们心里有怨气,看在他是长辈的份上,也得忍一忍。”   姜榆觉得有理,便打算趁着天气暖和,抱着宁宁出门去看看老爷子。   不曾料到的是,短短时间不见,老爷子跟老了十岁一般。   他当过兵,哪怕年纪大了,依旧挺拔如松。   这时却真正现了老态,后背佝偻下来,脸色憔悴不已。   看见他们,自嘲苦笑。   “我还以为你们不会再来了。”   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让魏秀茹和贺经义结了婚,把这么一个人引进贺家。   如今的贺家,脸面丢尽不说,已经分崩离析,兄弟反目。   贺经义和魏秀茹结了,又离了。   褚云美和贺钧道也离了。   结果转眼,贺钧道不顾老爷子的反对,又和魏秀茹搅和到了一起,闹得家无宁日。   老爷子心力交瘁,生了几次小病,身子彻底垮了。   “庭岳,姜榆,我已经立下了遗嘱,往后等我走了,这套房子赠予贺宁,由你们俩代为监护。我手里剩下的东西不多,该怎么分,我都写好了。你们的那一份,今天正好给你们。”   姜榆喉咙艰涩,老爷子这是在交代后事了。   “爷爷,您身体还好着呢,说这些做什么。”   老爷子摆摆手,捂着嘴咳嗽几声。   “我的身体如何,我自己清楚。”   一旁的老太太似有不满,嘟囔:“这房子,理应给钧道。经义虽然是长子,可他无后,东齐……好歹是钧道的儿子,咱们的亲孙子,我们不能不认的。往后,我还要和钧道住一起,让他给我养老。”   人与人的相处从来都是此消彼长,老爷子身体不好,气势弱了,老太太便开始硬气起来。   在他面前,说话也更大声了。 第675章 离世   老太太和老爷子过了这么多年,临老了,瞧见老爷子身体不行,也不觉得伤心。   人都是会老的,她以后也会走。   比起伤心,她更在乎自己往后的养老问题。   她仔细盘算一下,还是贺钧道更靠谱一些。   贺经义现在有退休金,却不多,还真不一定有能耐给她养老。   还不如贺钧道,加上有贺东齐这个孙子在,总不至于让她吃苦。   老爷子睨着她,“我不会把全部东西都给庭岳,大头是你的,你跟了我一辈子,你的晚年我总会给你安排好。”   他忍不住溢出一声叹息,“包括这个房子,也得等你百年后,再转给贺宁。我走了之后,你当然继续住在这里。”   老太太微微松口气,她比老爷子年轻,身体健朗,再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到那时候,她再立一个遗嘱,把房子给贺钧道不就行了。   死者为大,她就不信自己留下的遗书会没人听。   老爷子显然是猜中了她心中所想,补充道:“但你别打这个房子的主意,你只可以住,没有房子的所有权。若是你们不把房子给贺宁,我便会交代把房子捐出去,上交国家。”   老太太:“……”   她不情不愿道:“我知道了。”   老爷子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暗暗摇头。   “我劝你两句,我留给你的东西,你自己收好,手别太松。只要你手里握着这些东西,子孙必定对你孝顺听话。但你傻乎乎把东西都拿了出去,可就不一定了。”   就他底下这几个子孙,就没几个顶用的。   贺庭岳倒是有能耐,可他早跟贺家离了心。   老太太敷衍地应了几句,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她的亲儿子亲孙子,还会害了她不成?   老爷子没再多劝,喊贺庭岳和姜榆上楼,把剩下的东西给他们分了。   “庭岳,你是爷爷这辈子最大的骄傲,爷爷很庆幸有你这个孙子。”   贺庭岳唇瓣微动,说道:“爷爷,我明白。”   老爷子眼眶含泪,拍拍他的肩膀,嗓音嘶哑。   “回去吧,往后逢年过节,给我上炷香就行。”   他累了,想再躺躺。   贺庭岳和姜榆走出贺家,心里头沉甸甸的。   “要不,你在这里多陪陪爷爷?”   贺庭岳摇摇头,“爷爷戎马一生,不会希望我看到他苟延残喘的模样,他只希望安静地离开。”   老爷子若是想让他留下,会直接开口。   十号那晚,老石亲自过来送消息,老爷子离世了。   贺庭岳闭上眼,缓了缓,才嘶哑着声音开口:“我现在过去。”   姜榆让姚香玲看着宁宁,陪着贺庭岳去贺家处理后事。   坐在车上,她难受得落了泪,依稀还能看见老爷子坐在车上的影子。   此刻的贺家,只隐约能听见老太太和徐阿姨的哭声,一片寂静。   老石面容沉痛,说道:“老爷子说了,人都要走的,就不必再浪费国家资源,在家里放两日,便下葬吧。”   贺庭岳没有意见,问:“葬在哪里?”   “烈士陵园。”   才发现老爷子过世,老石第一时间通知了贺庭岳,还没来得及告知贺经义和贺钧道。   把贺庭岳和姜榆送到家,他还得出去。   徐阿姨忙着布置灵堂,一边哭一边念。   看着中间老爷子的黑白遗像,姜榆眼眶再次泛起了热泪。   不提这是贺庭岳的爷爷,没有这个身份,老爷子戎马一生,军功赫赫,也是一位值得人尊敬的将军。   姜榆俯身一拜,“您一路走好。”   老爷子走了,大家都沉浸在悲痛中。   死者为大,贺家难得没有再闹起来,而是安安静静送老爷子最后一程。   这种平静,一直持续到老爷子下葬。   关于老爷子遗产分配问题。   之前该分的东西,都已经分出去,老爷子手里的已经所剩无几。   大头又给了老太太,贺经义和贺钧道兄弟俩到手的,已经没有多少。   而后又听见老爷子把房子留给一个还在喝奶的小娃娃,他们自然不服。   “妈,我才是长子,凭什么房子不是我的!”   老太太面露难色,“这也不是我决定的,是你爸决定的。”   贺经义冷哼,“那你让贺钧道住进去,又是什么意思?我是长子,理应给您养老。”   老太太听着头疼,随口说道:“你要是也想住进来,那就住进来,反正家里房间多,随便你们。”   徐阿姨忍不住开口劝:“老太太,老爷子生前说过,既然已经分家,最好别再让他们住进来。”   人都是喜欢得寸进尺的。   今天他们住进了洋房,以后就会打洋房的主意,或者把老太太手里的东西搜刮干净。   徐阿姨的一片苦心,老太太却不领情。   “他们是我儿子,我生的,凭什么不能跟我住一起?他们不住进来,谁给我养老送终?我身体不好,谁来照顾我。”   徐阿姨忙道:“这不还有我吗?我一辈子都在贺家,以后肯定不会走的。”   说起这个,老太太更有意见了。   “小徐,我们贺家这些年也不算亏待你,你看老爷子现在走了,我实在付不起你的工资。”   徐阿姨脸色一白,“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要赶我走吗?”   “不是赶你走,你要是想继续在这里伺候,我当然不会不答应,不过我先说好,我可没钱付你的工资。”   老太太这话可就无赖了,无非就是算准了徐阿姨没地方去,只能留下来。   她又不想付工资,想白嫖徐阿姨付出的劳动。   姜榆主动开口:“徐阿姨,您要是不介意,不如跟我们走吧。”   徐阿姨感动又为难,因为她知道姜榆家已经有一个保姆。   要是她再去,姜榆不就得付两份钱。   “还是算了……”   姜榆笑着解释:“飞燕和正东莉兰姐弟几个住在外面,我其实一直不放心来着,想找人照顾他们,但又找不到知根知底的。您要是能过去帮我的忙,那就再好不过了,就是我那边的环境可不如这里好。”   徐阿姨看看老太太,见她毫无留自己的想法,心一横,便答应下来。   “好,我去照顾飞燕他们。”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幸好有姜榆开口,不然她还真没办法把人赶走。   她想着贺钧道一家都要住进来了,魏秀茹如今是她儿媳妇,伺候婆婆那不是应该的吗?   有魏秀茹在,还要什么保姆,简直是浪费钱。   而这边,魏秀茹听到能回洋房住,心里狂喜。   “真的吗?你妈让我们回去?”她不可置信问道。   贺钧道拉住她的手,“是咱妈,不要喊错了。”   魏秀茹笑容满面,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   “是,咱妈,我太激动了。”   贺钧道抱着她,“爸虽然走了,但肯定给妈留下了不少东西。妈指明要我给她养老,往后咱们的日子肯定不会差。秀茹,我肯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魏秀茹依偎在他怀里,小鸟依人。   “早知道跟着你这么幸福,我当初就不会一时糊涂,被贺经义迷惑了。” 第676章 轮得到你往前冲吗?   老爷子过世的阴霾,笼罩了姜榆好几天。   这几日,家里的氛围有些沉重,尤其是贺庭岳,肉眼可见得情绪低迷。   姜榆理解他的心情,和研究院请了假,尽可能在家里陪他。   “要不和厂里请假吧,不急着回去上班。”   贺庭岳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哑声道:“媳妇儿,我没事,缓缓就好了。”   姜榆抱着他,笨拙地拍着他的后背。   “要不你哭一哭吧,也没规定男人就不能哭,我抱着你,我不看。”   贺庭岳低声笑了出来,“我不想哭。”   最难受的,还是老爷子刚去世的时候。   这几天已经好多了。   他只是有些钻牛角尖,这几日总想着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和老爷子犟着。   逝者已逝,纠结这些问题没有意义。   “好了,你去研究院上课吧。”   姜榆再三询问:“你没事了吗?”   “没事,你男人没这么脆弱。”   姜榆不赞同,“亲人去世,伤心是正常的,这不代表脆弱。”   贺庭岳笑着捏捏她的小脸,“知道了,我现在不伤心了。”   姜榆抱着他拍了拍,“还难受的话,跟我说哦,我回来陪你。”   告别了贺庭岳,她才重新回到研究院。   刚好宋老这边的申请通过。   “月底,秦昀岸同志可以和来自英国的访华团同行。”   访华团此行也是为了交流考察,寻求合作的机会。   秦昀岸也能以侨胞的身份,在国内投资建厂。   姜榆撇撇嘴,“师兄本来就是华国人。”   宋老啧了声,“这不是特殊时期吗,等以后政策宽松,他肯定能回来的。”   但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化纤工厂的事。   “我听说你外语不错。”   姜榆忙道:“不敢当,但能交流。”   “我和对外贸易部推荐你做随行翻译,到时候方便你和秦昀岸同志交流。”   这也是一次很难得的锻炼口语的机会,姜榆自然不会放过。   她没意见,却引得旁人有了意见。   刘娟秀主动开口:“宋老,您怎么只推荐姜榆呢?这次来进修的又不只是她,您别把我们落下呀。”   宋老扬眉,问道:“你也会讲外文?要是你也可以做翻译,我当然也可以和对外贸易部推荐你。”   刘娟秀:“……我不会,但我们可以随行,兴许也能学到一些东西。”   外国人呢,她还没接触过。   这些人都是来华国寻求合作的,要是能把他们拉到纺织厂,达成合作,何尝不是大功一件。   宋老见他们坚持,便答应下来。   “我可以和对外贸易部提一提,但他们不一定会答应。”   刘娟秀忙道:“您面子大,他们没理由不同意的。”   被她说中了,对外贸易部那边确实同意了。   只是随行而已,又不会碍着他们什么事。   哪怕他们不去,之后这些外商也是要去厂里参观的。   从纺织基地到钢厂,北城这边的厂子基本都在行程上。   但具体的还得看这些外宾的时间,也不一定全部都能去。   转眼到了月底,姜榆陪同对外贸易部的工作人员一同前往机场接人。   看着眼前的一架架飞机,姜榆心生向往,她还没坐过飞机呢。   访华团包括秦昀岸在内,总共有四人。   其中一对是夫妻,另外一位叫卡尔的外商,是秦昀岸的朋友。   秦昀岸年近半百,西装革履,那张东方脸孔在一行外国人面前十分显眼。   姜榆神色有些激动,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而后被刘娟秀拉住。   “贸易部的领导在前面,轮得到你往前冲吗?”   姜榆按捺住激动的心,看着秦昀岸和领导们握手打招呼,而后直直看向自己。   姜榆知道,他认出自己来了。   她脸上扬起大大的笑花,挥挥手。   “师兄,我是姜榆。”   秦昀岸和她想象中的大差不差,身材高大挺拔,容貌俊朗儒雅。   和他的笔锋一样,裹着温润的气息。   他朝着姜榆走来,伸手。   “师妹,初次见面,我是秦昀岸。”   他的年纪都能当她爹了,但并不高高在上,给予了她平等的尊重。   姜榆握住他的手,嘴角根本压不住。   “师兄好!”   对外贸易部的连主任惊讶道:“姜榆同志,你和这位秦先生……”   姜榆笑眯眯道:“师兄的母亲,是我的老师,他也是从咱们北城走出去的,说是回归故土也不为过。”   连主任恍然,有秦昀岸作为中间人,相信此行访华会更加顺利。   “原来如此,秦先生,欢迎回家。”   秦昀岸眼底有些湿润,看向卡尔。   根据姜榆先前接到的资料信息,这位卡尔先生年逾四十,是英国布特家族的子弟。   不是家族的掌权人物,但受家族荫蔽,名下产业覆盖了制造、运输以及汽车等多个领域。   至于资产,那是姜榆难以想象的庞大。   卡尔和姜榆握了手,本以为语言不通,却没想到姜榆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他十分惊喜,“利奥还跟我说,华国人大多听不懂英语,我来之前总担心语言不通。”   姜榆莞尔,“确实,但有了你们的到来,我们会更重视对外交流,以后两国对话将不再是问题。”   英语目前是应用最广泛的语言,随着对外贸易的发展,姜榆相信国内会更加重视这些语言的运用。   但比起这个,她更希望本国语言能走向世界,这也是本国影响力的一种体现。   接到这些外宾,一行人直奔友谊宾馆。   卡尔和姜榆相谈甚欢,希望能和她坐同一辆车,加上秦昀岸,车里基本坐不下其他人。   刘娟秀几人面面相觑,如果他们不跟着,那这次过来的意义在哪里?   “姜榆,你往里面坐坐,咱们挤一挤。”   姜榆有些无语,“那边还有位置,就算怎么挤,也挤不下你们三个人。”   刘娟秀不满,“我们也想和这些外国朋友交流。”   “没有说你们不能交流,但现在不是时候。大家风尘仆仆,都想回去休息,现在是说话的时候吗?”   刘娟秀冷冷一笑,“我看你和他们不是聊得挺高兴?”   秦昀岸主动开口:“这位女士对我跟我师妹的交谈,有异议吗?难道我们来这一趟,连和谁说话都要被限制?”   刘娟秀憋红了脸,被钱正志强行拉走。   “不好意思秦先生,不打扰您了。”   秦昀岸收回目光,吩咐司机开车。 第677章 我的荣幸   车子直接到了友谊宾馆,只等各位外宾都安顿下来,才为他们接风洗尘。   连主任让人订了一张大圆桌,用北城特色招牌菜招待大家。   对外贸易部也安排了一名随行翻译,叫李云召。   但他的口语没有姜榆流利,翻译得有些磕磕绊绊。   反而是姜榆这位临时聘请过来的,派上了大用处。   刘娟秀低声嘟囔:“就她能耐,有什么好炫耀的。”   赵宏博跟着附和:“这么喜欢出风头,丁点稳重都没有,如何胜任副厂长一职。”   钱正志则是开口劝了两句:“我不这么认为,她确实很厉害,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把外文说得如此流利。除了姜榆,你们还见过其他人有这种本事吗?”   刘娟秀睨着他,“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钱正志道:“我只是说实话而已,姜榆确实有能耐,我还想把我们服装厂的衣服推销出去,到时候还希望姜榆能帮我呢。”   沟通是架构桥梁的的手段,差一个字,那意思都差远了,桥梁也就崩了。   钱正志现在不仅佩服姜榆,还有些后悔。   他就不应该跟着刘娟秀和赵宏博胡闹,去为难一个小年轻。   太没品了!   “你们纺织厂难道不想和这些外商达成合作吗?你们没听说吗,他们根本不差钱,身上一个手表,都够在我们厂下一个大订单了!除了姜榆,你们看还有谁能游刃有余地和这些外商沟通。”   那一对外宾夫妻史蒂芬和蒂娜,被姜榆哄得多高兴,还和她约好明天去故宫游玩,让姜榆做导游。   人和人之间不就是这样熟络起来的。   有了基本的熟悉,之后想谈合作就容易多了。   钱正志只恨自己不会英文,不然也不会憋着一肚子话,却苦于语言不通说不出来。   刘娟秀和赵宏博对视一眼,脸色微变。   赵宏博嘴硬道:“也不能这么说,会英文又不只是姜榆,我看对外贸易部的李同志不也会吗?”   钱正志啧了声,翻了个白眼。   “你看那位李同志插得上嘴吗?”   李云召有点英语基础,但仅限于基础。   他根本跟不上几位外宾的语速。   听都费劲,更何况是聊天。   一顿饭结束,姜榆基本摸清了这几个外宾的脾气。   卡尔很有生意人的头脑,但爽朗大方,明天去完故宫,还想去国棉厂看看。   无他,只因为这是姜榆工作的地方。   他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厂子,能培养出姜榆这样的人。   史蒂芬和蒂娜这对夫妻此行更像是来旅游的,除了北城,还想去其他地方走走,感受华国的风土人情。   他们当然也有钱,但不如卡尔富裕,且性格有些憨,比起赚钱,他们更注重享受。   在姜榆眼里,这几位外宾和待宰的羔羊差不多,肥美得很。   两国目前差距不小,就友谊宾馆这一顿饭,在姜榆眼里已经算是昂贵,但在他们眼中,还不如他们抽的一支雪茄。   据姜榆了解,蒂娜身上穿戴的珠宝,便已经是价值不菲。   光是那条珍珠项链,就需要四千英镑。   蒂娜说,她戴珍珠项链是为了低调出行,这已经是她首饰盒里最便宜的项链。   而史蒂夫手上的腕表,比蒂娜浑身的珠宝加起来都贵。   姜榆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有钱,但在这些外商面前,还是受到了打击。   这也是第一次,她清楚认识到了自己国家和国外的差距。   但她心态好,从抗战结束到现在,将将过去几十年,华国发展已经算是飞速。   他们缺的是时间。   饭后,蒂娜拉着姜榆的手。   “姜,我这回带了许多珠宝,很适合你,我实在太喜欢你了,我想送你一个礼物,希望你不要拒绝。”   姜榆莞尔一笑,“你们能够玩得尽兴,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礼物。我恳求你和史蒂芬能为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多停留几天,它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蒂娜咧开嘴,绿色的眼珠熠熠生辉。   “所以,你拒绝了我?”她佯装恼怒。   连主任一直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她变脸,心里咯噔一下。   “小李,她说什么?”   李云召皱着眉头道:“蒂娜想送礼物给姜榆,但姜榆拒绝了。”   刘娟秀心里发酸,瞪了姜榆一眼。   赵宏博忙催促:“姜榆,你快答应啊,人家要送你礼物,你别不识好歹。”   刘娟秀撇撇嘴,“会拽两句洋文就飘了呗,要是把人得罪,明天就走了怎么办。”   连主任眼底覆上几分担忧,这几位外商,是引进外资项目中重要的一步。   要是没有成功,后续的道路必定会更加艰难。   他隐隐有些后悔,姜榆还是太年轻了。   姜榆没搭理他们,歪了歪脑袋。   “是的,我拒绝。”   蒂娜挑眉,好奇问道:“为什么?你应该知道,我的珠宝可都价值不菲。”   姜榆笑着解释:“我们国家有句老话,叫无功不受禄。如果你把我当朋友,那么我们的友谊就不应该用物质来衡量。”   蒂娜眼眸微亮,“我们当然是朋友,我很喜欢你。”   “我们还有一句老话,叫礼尚往来。你送了我的礼物,作为朋友,我需要回礼。但你的珠宝太贵重,我无法回同等价值的礼物,我不能占你便宜,朋友相处是互相付出,而不是一味索要。”   史蒂芬眼底掠过赞赏,道:“亲爱的,姜是把你当真朋友。”   姜榆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她只是不在乎这些蝇头小利,要图就图个大的。   “比起昂贵的珠宝,我更希望你们能给我们厂一个合作的机会。华国虽然落后,但我们的产品质量却不比国外的差,质优价廉。相信你们来的这一趟,赚的会比花的更多。”   史蒂芬连连点头,“我们原定在北城停留三天,为了你,我们决定延长时间,一周……不,十天够不够?”   连主任激动地握拳,十天够他们转多个厂子了!   姜榆却没立刻答应,为难道:“十天的话,大概不够你们逛完所有景点。不过我自己也有工作,陪伴你们的时间大概不会太长,那就十天吧。”   连主任:“……”这是什么话,他明天就去找郑厂长,把姜榆借过来!   蒂娜和史蒂芬商量一番,做下决定:“半个月,请你务必给我们预留出半个月的时间,我只想让你给我们做翻译,带领我们见识北城风光。”   姜榆握住她的手,笑容灿烂。   “我的荣幸!”   见蒂娜和史蒂芬走远,连主任才对姜榆竖起大拇指。   “姜榆,真有你的!我们先前就在头疼,要是他们逛了几天就走怎么办!半个月时间,够我们去很多厂子了!”   姜榆道:“也不能什么厂都带他们去,人家是来旅游的,要是行程安排太紧,会让他们感到不舒服。”   赵宏博嗤然,“你比连主任还懂呗。”   连主任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姜榆当然比我了解史蒂芬,他们已经是朋友了!你们几个帮不上忙,就学会闭嘴。”   大家现在都是为国家利益在努力,是计较个人得失的时候吗?   这一番话,怼得赵宏博脸色青白,灰溜溜跑了。 第678章 母子重逢   告别了史蒂芬夫妇,又送卡尔回宾馆,姜榆才走到秦昀岸身边。   “师兄,你是明天去找老师,还是今晚跟我回去?”   提到许久未见的生母,秦昀岸面色有些沉重。   “我现在过去,卡尔先回酒店休息。这两天你陪着史蒂芬就好,卡尔这边由我招待,他是我的合作伙伴,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规划。”   卡尔为人精明,也没有史蒂芬夫妇这么容易忽悠。   姜榆这些小把戏,用在他身上用处不大,她深知这一点。   因而对待卡尔,她是极尽的真诚。   路上,姜榆和秦昀岸说了许多话。   他们虽然有通信,但很多话并不能在信上直白地写出来。   像秦家的事太过敏感,当面提几句还好,写在信中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老师之前过得很苦,后来平反,日子才平顺一些。逝者已逝,她现在最惦记的,就是师兄和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师姐了。”   是了,马婆婆有一儿一女,当初都被她送了出去。   姜榆在信中多次提到这位师姐,都没从秦昀岸口中得到任何消息。   如今提起来,秦昀岸面上也是一片冰冷。   “她自甘堕落,与我早已决裂。”   他在港城圈子混得开,与秦素云也是能碰到面的。   但每每见面,都宛若陌生人一般,连头都不会点一下。   姜榆怔然,一时间不知要如何问出口。   来到马婆婆家中,年近半百的男人见到母亲,哭成了孩童一般的模样。   母子俩抱着哭了一场,还是马婆婆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   嗔道:“别哭了,叫姜榆看了笑话。”   姜榆道:“怎么会呢,师兄这是真情流露,想您呢。”   马婆婆扶着秦昀岸起身,当年他走的时候,头发是黑的。   一别多年,再度相见,他已经两鬓霜白。   马婆婆不由得眼热,命运的作弄,让他们母子俩白白分离了这么多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明儿跟妈,去给你爸上香。告诉他,你回家了!”   秦昀岸又落了泪,满脸沉痛。   “要的,我得告诉我爸,我永远是华国人!”   他没有背叛祖国,他回家了。   姜榆给他们泡了茶,想来今晚注定是不眠夜。   马婆婆一片慈母心肠,丝毫不提自己这些年有多苦,只想知道秦昀岸的事。   秦昀岸早年结过婚,但中年丧偶,儿子被他外祖父接过去养。   知道秦家出事,他立马和秦昀岸断绝了关系,避开了一劫。   之后马婆婆出事,他也没再出现。   秦昀岸倒是不怪他,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   而秦素云的丈夫也干脆利落和她离了婚,还反过来踩秦家一脚。   因而当初离开北城前往港城的,只有他和秦素云。   “姜榆给你去了这么多信,不见你提及素云,我便知道你们兄妹起了龃龉。”   秦昀岸神色黯然,扑通一声,再次跪下。   “妈,长兄为父,我本应看顾好妹妹,素云走上这条路,我作为兄长也有责任。”   他们兄妹俩才到港城那段时间,过得十分艰难。   马婆婆联系上的故友背叛了他们兄妹,欲把他们手中的财物搜刮一空。   当地黑帮势力错综复杂,无声无息要了人命,那是常有的事。   他初来乍到,不敢贸然和他们对上,只得带着秦素云东躲西藏,日子过得凶险艰难。   秦素云受不了,便以色侍人,给人当了情妇。   事情发展到这里,秦昀岸虽然不赞同,却从没想过放弃这个妹妹。   但秦素云跟了那个富商后,性情大变,勾结黑道买凶杀人,杀的正是富商的正室和一双儿女。   她不择手段,只为上位。   对此,秦昀岸强烈谴责,只换来秦素云的决裂。   彼时她情绪激动,却不觉得自己有错。   “我不除掉她,我怎么上位?难道你要我永远当一个见不得光的情妇吗?她儿子死了,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才能继承他的家产!”   不过她的计谋并未得逞,后辗转换了几个男人,成了圈子里有名的交际花。   最后跟了一个新加坡的富商,年纪比她父亲还大,熬死了原配,她成功上位。   多年过去,秦昀岸已经无法用对错来评判她的选择,对她只有一句好自为之。   马婆婆暗自抹泪,“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和她之间,也未必还有再见的机会。”   “你呢?这些年都单着吗?也不找个伴儿陪你?”   秦昀岸笑了起来,“有的,我再婚了,还给您添了一个孙子,现下还不到六岁,调皮得很。”   他与妻子中年相遇,擦出火花,算是老来得子,都很宠爱这个儿子。   以至于提起他,眼底都是幸福的神色。   马婆婆心里总算安慰一些,“看见你过得好,妈就放心了。”   秦昀岸握紧她的手,“妈,往后有机会,我们也是打算回国定居的,届时陪伴在您身边,为您奉养天年。”   “若是你媳妇儿不想回来,那就在北城住着也无妨,我可不想年纪大了,还得处理婆媳关系。”   马婆婆虽然偶尔想念他,但有姜榆陪着,这日子过得也是怡然自得。   儿女都大了,没道理要绑着他们。   秦昀岸失笑,“她原来也是北城人,也想回来的。”   马婆婆点点头,“如此便好。”   她看了一眼时间,不知不觉她和秦昀岸已经说了这么久。   “你今晚住这边吗?我这里房间提前给你收拾好了。”   秦昀岸点点头,“要的,虽然友谊宾馆也给我留了房间,但我还有很多话想和妈说。”   马婆婆看向姜榆,“我都忘记你还在这里,你怎么也不提醒我。”   姜榆抱住她的胳膊,笑吟吟道:“我听得入迷,不想打断您和师兄嘛。”   “你快些回家去,再不回去,庭岳该担心了。”   姜榆摇摇头,“他知道我在这边的,我和他说了。不过我确实得回去了,明儿还要陪蒂娜和史蒂芬去故宫游玩,我怕起不来,师兄和老师也早点休息,说话的时间还很长呢。”   秦昀岸站起身,“我送你回家,你一个人走不安全。”   姜榆没拂了他的好意,让他送自己到胡同口,便和他挥手道别。 第679章 你们两个都回去   姜榆没回家,贺庭岳和姚香玲都无法安歇。   瞧见她平安到家,才放下心来。   “见到秦同志了?”姚香玲问道。   姜榆点点头,“见到了,他今晚住老师家里,明儿跟我一起回友谊宾馆。姨婆,我这些天得带那些外宾四处逛,很忙的,您别等我。”   姚香玲年纪大了,不能熬夜。   “好,往后我就不等了,你快去洗漱,早点休息。”   说罢,她起身回屋休息去了。   贺庭岳给姜榆打了热水,让她进去洗澡。   “我在外头等,有事喊我一声。”   姜榆有些愧疚,让他等了这么久。   “你要不先去休息吧,我一个人不怕的。”   贺庭岳拍拍她的脑袋,“没事,去吧。”   姜榆飞快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梢还滴着水珠。   贺庭岳早早准备了干燥的帕子,给她裹住头发。   回到屋里,姜榆才和他说起今天的事。   从史蒂芬夫妇到卡尔,再到秦昀岸,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说得她直打哈欠,嘴还不停。   贺庭岳给她擦着头发,顺便给她按揉了一下头皮,舒服得她昏昏欲睡。   “乖,睡吧。”   姜榆迷迷糊糊抓着他的手,嘟囔:“等我明天回来,再跟你说。”   “好。”   只是隔天醒来,她都没机会和贺庭岳多说几句话,便要出发去友谊宾馆。   姜榆到的时候,刘娟秀几人已经早早在宾馆楼下等着。   瞧见她姗姗来迟,几人都有些不满。   “姜榆,你怎么才来?”刘娟秀率先发难。   姜榆不解,“史蒂芬他们不是还没下来吗?我已经算是早到了。”   要不是秦昀岸和卡尔约好要去研究院拜访宋老,她也没必要一大早就出发。   赵宏博斥责道:“人家是贵客,你当然得提早等着,才足以表现你的诚意。”   姜榆不以为然,“他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也确实想和他们寻求合作的机会,但我并不觉得我们低人一等。哪怕是合作,也得是建立在双方平等的基础上。”   昨晚还说了,她和蒂娜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当然应该平等交流,不必做出谄媚的姿态。   连主任恍然,他也是一早就到了,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   听见姜榆这一番话,他才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了。   连主任点点头,正色道:“交代宾馆这边多注意一些便可,往后我们不用这么早过来等着,离约定时间提早十分钟就行。陆副主任回去,其余人除了小李,也都回去,我没吩咐就不必过来。”   为了接待这几位外宾,对外贸易部恨不得出动所有人,唯恐伺候不周到。   现在想想,哪里就至于这般。   遣散了身边的人,连主任才把目光落在刘娟秀和赵宏博身上。   这俩人总喜欢找姜榆的茬。   “你们俩都是纺织厂的?”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连主任道:“留一个就行,另外一个回去,不用跟着。”   方才同仇敌忾的两人,瞬间敌对起来。   刘娟秀率先开口:“赵哥,你回去吧,我留在这里比较方便。”   赵宏博不满道:“凭什么不是你回去?我不觉得我留在这里有什么不方便的。”   刘娟秀着急道:“我比你细心,理应让我留下。”   “呵,我职位比你高,我命令你回去。”   “你跟我不是同一个部门,你管不了我。”   两人吵了几句嘴,听得连主任不耐烦,连连摆手。   “你们两个都回去,去纺织厂的行程,我直接和你们厂长对接。”   惹得刘娟秀和赵宏博脸色双双白了。   刘娟秀只得和姜榆服软:“姜榆,你快帮我们说说话,好歹都是宋老推荐的,我们就这样走了,不是打宋老的脸吗?”   姜榆脸色微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   “从昨天到现在,又或者说从我进入研究院开始,你们屡次与我为难,脸面是自己挣的,不是靠别人给的。”   好歹是前辈,她可没看出刘娟秀和赵宏博是要脸面的人。   赵宏博被刺得恼怒不已,扯了刘娟秀一把。   “求她做什么,走!谁稀罕!”   送走了这两人,连主任总算觉得轻松一些。   他问道:“姜榆,逛完了故宫,你看看安排哪里合适?”   姜榆道:“故宫这么大,只逛中轴线也得两个小时,如果到时候他们还有力气,我带他们去国家博物院兜一圈,就不安排进厂的行程了。”   连主任:“……那今天岂不是浪费了?”   “连主任,您这样想就不对了,怎么会是浪费呢?蒂娜他们本来就是过来旅游的,让他们玩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呀。”   姜榆原本还打算带卡尔去国棉厂的呢,都得往后推。   她不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什么不对。   连主任叹息一声,“你也知道咱们国家的情况,他们有钱,随便一笔单子,都够厂里吃一年的,我们很需要这个合作。”   姜榆表示理解,“我明白的,但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又不是傻子,我让他们买什么,他们就买什么,你觉得可能吗?”   连主任虽然无奈,但目前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按照姜榆说的做。   她不是对外贸易部的人,他连骂都不敢骂。   他恨铁不成钢瞪了李云召一眼,但凡你争气,我也用不着跟孙子似的。   李云召摸摸鼻子,觉得莫名其妙。   不多时,史蒂芬和蒂娜从楼上下来。   姜榆主动上前,笑着打招呼:“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蒂娜皱了下眉头,“除了房间和床有些小,其他都还好。”   姜榆和她并肩往外走,“那就带你们去看个大的,今天我们去故宫。”   为了今天的行程,姜榆特地换了一双轻便的鞋子,走着舒服。   她转而看到史蒂芬和蒂娜穿的鞋子,前者穿着皮鞋,后者穿着高跟鞋。   这一天走下来,腿都能废了。   “怎么了?”蒂娜奇怪地看着她。   姜榆盯着他们的脚看,摸着下巴。   “你们穿的鞋子,可能不太行。”   蒂娜夸张地惊呼:“怎么不行!”   她转了个圈,华丽的裙摆飞扬。   “我这双鞋子,花了我五千镑,鞋面镶嵌的是蓝宝石。”   璀璨夺目,异常华丽。   姜榆道:“美丽的鞋子,却不适合走远路,不是吗?也许你们可以尝试换一种风格。”   蒂娜扬起下颌,“姜,你要带我们去买鞋子吗?”   姜榆点点头,“是的,换一双更舒适的鞋子。” 第680章 你真是好人!   走没两步,姜榆又回头打量着蒂娜的裙子。   裙子很华丽,非常夺目漂亮。   “蒂娜,也许你今天愿意尝试换一身衣服。”   蒂娜忙不迭炫耀:“当然可以,我带了好多漂亮的衣服,你要跟我去楼上挑选吗?”   史蒂芬无语地拍了下脑袋,“千万别,她足足挑选了一个小时,才选中这条裙子。”   姜榆莞尔,眉眼弯弯。   “这都是为了让你们能以最舒服的姿态游览北城。”   蒂娜热衷打扮,忙不迭拉着姜榆上楼。   李云召忍不住抱怨:“主任,姜榆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随便他们穿什么衣服,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管这个做什么。”   连主任瞥了他一眼,“谁叫咱们没她能耐。”   李云召憋红了脸,哑口无言。   这边,姜榆跟随蒂娜上楼,看着整个衣柜都塞满了她的衣服。   这些款式,她从未见过,眼睛都要看花。   她随手挑了一件黑色的裤子,裤腿宽大,高腰长款,能很好的修饰腿型。   上半身则是挑选了一件白色的真丝上衣,蒂娜穿上,活脱脱就是从杂志走出来的摩登女郎。   尤其是穿上高跟鞋,气场特别强。   姜榆由衷赞叹:“真好看。”   蒂娜也很满意,问道:“不知道你要给我搭配什么样的鞋子。”   “等到了商场,你就知道了。”   姜榆和蒂娜不多停留,换好衣服便下楼。   史蒂芬连忙起身,“谢天谢地,幸好没让我们等一个小时。”   蒂娜嗔了他一眼,“不解风情的男人,为了美丽等一个小时,是值得的。”   史蒂芬耸耸肩,不置可否。   连主任比他还心急,点了点手表,暗示姜榆抓紧。   姜榆却不疾不徐,先带他们前往百货大楼。   才一进门,史蒂夫和蒂娜便有些惊讶。   “这就是你们的商场?”   “是的,蒂娜。”   蒂娜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姜,这样说可能有些不礼貌,但我不认为这里有我想要的鞋子。”   史蒂芬跟着说道:“是的,蒂娜对鞋子的要求很高。”   对于他们的看不起,姜榆并不惊讶。   他们来这个商场,大约和城里人进村差不多。   她径直带着他们来到鞋店。   “姐,帮我拿两双开博的球鞋,男女款各一双,分别是44码和38码。”   “好嘞!”   售货员在架子上翻了翻,拿下两个鞋盒子。   “这是男款,这是女款。”   球鞋都是白色的,橡胶底,鞋面用绣着标识,很简洁大方的一双球鞋。   姜榆顺便去隔壁拿了两双袜子,“史蒂芬先生,蒂娜,试试吧。”   看着她充满鼓舞的眼神,蒂娜勉强脱了自己镶着蓝宝石的高跟鞋,套上了白色球鞋。   她扬了扬眉,“确实比高跟鞋舒服。”   姜榆让售货员帮忙搬了镜子过来,“不仅舒服,它虽然不如高跟鞋昂贵,但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你看。”   穿上高跟鞋的蒂娜气场更强,也更加正式商务,叫人一看便有了距离感。   蒂娜原以为今天这一身穿搭,和球鞋并不搭配。   然而球鞋却收敛了她高冷疏离的锋芒,平添一丝悠闲活泼,演绎了一种不同的风格。   蒂娜看着镜子转了一圈,满面欣喜。   “姜,你简直是个时尚天才,我太喜欢这双鞋子了!不仅我喜欢,我们国家的人肯定也会喜欢。我想把这双鞋子带回去,最好人人都能穿上。”   她对着镜子欣赏,越看越喜欢。   姜榆也是突发奇想,开博球鞋每年都会在展销会上出现,在国内很流行,出口的数量却不多。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现在让人帮你联系鞋厂。这双球鞋在我们国家非常流行,人手一双,舒适简约,却不失大方,也非常百搭。重要的是,这双鞋子物美价廉,质量上佳。我记得你的衣柜里有一条黑色裙子,搭配这双鞋子,同样很好看。”   蒂娜恍然,一双绿眼睛都快成了星星。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去换衣服了。”   姜榆两手一摊,“可能不行,我们得出发去故宫了。”   她让售货员拿了一个袋子,把蒂娜的高跟鞋装起来。   蒂娜有了新欢,现在眼里已经没有高跟鞋的影子。   “请你务必要帮我联系鞋厂,我要买很多!”   姜榆笑着点头,“蒂娜,相信我,这将会成为你在我们国家赚的第一笔钱,稳赚不亏。”   蒂娜深有所感,“我也这样认为!”   连主任和李云召神色恍惚,这不是花钱吗?怎么就成赚钱了?   姜榆张口就来,这蒂娜还真就信了?   而这边,史蒂芬已经开始计算成本。   “姜,这双球鞋多少钱?”   姜榆心里默默算着,市面上一双开博球鞋是九块钱。   出厂价肯定会更低。   她没有回答,勾起唇角。   “这取决于史蒂芬先生要多少。”   史蒂芬看向蒂娜,憨憨夫妻对视一眼,一时间没有决断。   蒂娜道:“我很喜欢这双鞋子,多买一些吧。”   史蒂芬犹豫道:“要是卖不出去怎么办?”   蒂娜瞠目,“怎么可能!这双鞋这么好,再多都能卖出去。”   最后两人一合计,定了下来。   史蒂芬伸出一根手指。   连主任激动地握拳,“一千双也好!”   总算做成了一单。   姜榆扬眉,“一万双吗?”   连主任:“……”姜榆可真敢想。   史蒂芬却点了点头,“暂时要一万双,男女款各五千双,现在可以告诉我价格了吗?”   姜榆两个手指交叠在一起,给他比划着   “十块钱。”   史蒂芬却眉头一皱,“十块钱?我可是要一万双,不能便宜一些吗?”   蒂娜睨着他,“我觉得已经很便宜了,就按照这个价格吧。”   史蒂芬有些无奈,他原本想再磨一磨的。   做生意怎么能这么爽快就决定。   “好吧,十镑一双,就这么定了。”   姜榆倒吸一口冷气,被口水呛了下,捂着嘴咳嗽起来。   她指的是人民币,史蒂芬说的是英镑,这其中都不知道差哪儿去了!   连主任和李云召对视一眼,呆若木鸡,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蒂娜扶住姜榆,担忧道:“姜,你怎么了?是太便宜了吗?没关系,价格可以再谈。”   姜榆好不容易缓过来,连连摇头。   做生意贵在真诚,哪里好随意忽悠人家。   “不是的,蒂娜,我是觉得史蒂芬先生说的对,你们要的数目大,我会联系鞋厂,给予你们最大的优惠!每双鞋以八折的价格卖给你们,这个价格已经无限接近我们的成本价。”   史蒂芬感激地握住了她的手,“姜,感谢你!你真是好人!”   陈主任:“……”   李云召:“……” 第681章 我想辞职   谈好了基本事项,姜榆给连主任使了个眼神。   “连主任,抓紧让人联系鞋厂,最好在今天就把合同定下来。”   连主任回过神,“哦哦,好的,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接下来的时间,姜榆抛却其他繁杂事,专心陪着史蒂芬和蒂娜逛故宫。   除了游玩,便是拍照,宾主尽欢。   从故宫出来,几人又去了国家博物馆,见识了华夏几千年的历史。   从博物馆出来,蒂娜感叹:“华国虽然落后,然而历史悠久,是十分有底蕴的一个国家。”   临走的时候,博物馆送了他们两个青花瓷瓶。   是清末民初的老物件,两人爱不释手。   史蒂芬问道:“这个青花瓷瓶哪里能买?”   姜榆解释:“古董比较稀有难买。博物馆能将这两个青花瓷瓶送给二位,是欢迎你们来访的见面礼。”   这让史蒂芬和蒂娜十分自得,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   “如果不是古董呢?你们国家不生产这种瓷器吗?如此精美,相信很多人会喜欢。”   姜榆道:“怎么会,我们国家陶瓷的技艺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我们是瓷器的故乡。你们若是喜欢瓷器,我建议你们前往瓷都,在那里你们能见识到各种精美瓷器。”   史蒂芬和蒂娜交换了一个眼神。   “现在没有吗?”蒂娜问道。   姜榆道:“华国的百姓忙忙碌碌,大多为了吃饱穿暖,如此精美的瓷器,比较少人买。”   不是没有,而是很少。   哪怕她不想承认,国家现状如此,大多数人都在为衣食发愁,暂时还考虑不到精神层面的东西。   然而姜榆这些话听在史蒂芬和蒂娜的耳中,却成了——   “如此精致昂贵的瓷器,哪里是普通百姓能拥有的。”   愈发显得这些瓷器难能可贵。   此次访华的外宾,除了他们,还有卡尔和秦昀岸。   他们要是不抓紧买,被人抢了怎么办。   “姜!我请求你为我们联系,我要买瓷器!买很多很多!”   姜榆:“……”   她只是推荐他们前往瓷都,并没有让他们买啊。   “这……瓷都太远了,在南方,短时间没办法调货。”   史蒂芬连忙摇头,“没关系,我们可以先签合同,在我们离开华国之前,把瓷器运送到港口就行!”   这样的好东西,可不能叫卡尔抢走了。   姜榆没有第一时间应下,实在是她也不确定有。   “抱歉史蒂芬先生,我得先和领导沟通,之后才能确定。”   史蒂芬连忙点头,语气有些心急:“现在就和他联系,可以吗?”   “当然。”   她转头看向李云召,“麻烦你和连主任联系,不知道对外贸易部能不能让瓷都的东风瓷器厂出货。”   李云召目光呆滞,脑子还没跟上。   这……这就做成第二单生意了?   “李同志,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李云召回过神,“听…听到了……我现在就去。”   看得史蒂芬连连摇头,催促:“赶快!别让卡尔抢先一步。”   姜榆眼底的笑意深了些,这憨憨原来是怕人抢呀。   “话说卡尔先生好像对我们华国历史颇为了解,也挺喜欢我们国家的一些传统技艺。”   蒂娜惊讶道:“哦?除了瓷器,还有什么呢?”   姜榆道:“这可就多了,华夏五千年,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我也说不全,遍布各地。徽墨宣纸,五大名绣,桑蚕丝织,戏曲艺术,道之不尽。”   越说,姜榆胸腔的信心越膨胀。   “史蒂芬先生,蒂娜,真希望你们能多停留一段时间。这些东西,定能让你们赚得盆满钵满。”   姜榆这话可没忽悠人,他们从这里买的东西,再往自己国家倒卖,可不就是赚钱。   史蒂芬心情激荡,仿佛已经看到千百万的英镑哗啦啦钻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一趟,没白来!   “姜,幸好有你,不然我们如何见识到这么多好东西。”   姜榆谦虚一笑,“我们国家的好,你们才见识了不到万分之一。”   接下几天时间,姜榆都忙着带他们逛北城,逛厂子。   史蒂芬夫妇下了不少订单,却也不是盲目购买,而是有计划地衡量过这些东西能为他们带来的利润。   这对夫妻虽然憨,却不是傻,也不可能姜榆指哪儿,他们就买哪儿。   逛完北城,已经是六月中旬。   史蒂芬和蒂娜准备前往金陵。   离别之际,蒂娜给姜榆送了一条项链,上面点缀着蓝宝石,熠熠生辉。   “亲爱的,请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会伤心的。这条项链,比起你带给我们的巨大利益,不值一提。”   姜榆帮助他们更好地挖掘产品,在北城的这段时间,她看到的不是自己花出去多少,而是赚了多少。   哪怕除去昂贵的运输成本,仍旧有很大的利润空间。   “谢谢你蒂娜,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蒂娜给了她一个拥抱,“真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金陵。”   姜榆拍拍她的背,“抱歉,可能不行。”   “期待和你的下一次相遇。”   “再见。”   双方互相道别,姜榆目送他们远去,连日来紧绷的弦总算松了一些。   姜榆捏捏眉心,转身回国棉厂。   这些天,她只顾着陪着外宾做随行翻译,没在厂办坐班。   她回到厂里,第一时间去找了郑厂长,询问化纤工厂的进度。   郑厂长面带喜色,“我刚想找你来着,项目批下来了!决定在东北建立化工基地,研究生产化纤,等第一批涤纶纤维生产出来,便会投放生产线。姜榆,你可是凭一己之力,把的确良价格打下来了!”   姜榆不敢居功,“哪里是我一个人,这不是大家都在努力吗?”   郑厂长吁出一口气,欣慰不已。   “说到底,还是因为有你。这次外商访华,你开了个好头,签下了不少单子。你都不知道,那些厂子都厚着脸皮跟我要人呢。都是些不要脸的东西,还想跟我的抢人。”   就连对外贸易部的连主任都盯上了姜榆,说什么她外语好,得物尽其用,不去贸易部实在可惜。   郑厂长可是把姜榆当成接班人一样看待,哪里会放她走。   “行了,你这些天累得够呛,厂里给你批三天假,你回去休息吧。”   姜榆没动,思索片刻才试探着开口。   “化纤基地那边,应该不用我掺和了吧?”   郑厂长一愣,“不用,宋老牵头,已经带人前往东北了。”   “那秦师兄和卡尔想在咱们这儿投资建厂的事……”   郑厂长道:“这有贸易部对接,进展顺利,你放心吧。”   姜榆确实放下心来,点点头。   “既然如此……”   “你有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姜榆扬起嘴角,这可是你让我直说的。   “厂长,我想辞职。” 第682章 我跟贺家没有关系   姜榆提了辞职后,没有后续,因为她直接被郑厂长给赶了出来。   “你想放假,休一个月都行,给你留职停薪也可以,半年够不够?再提离职,我跟你翻脸,出去!”   郑厂长压根不打算和她多说,姜榆无奈,只好暂时先离开。   离职的事不急于一时,她可以慢慢提。   回到家中,姜榆总算有时间抱着女儿好好亲香。   五个月的宁宁,白白胖胖,特别爱笑,时常被逗得咔咔笑。   姚香玲见宁宁笑得后脑勺都是汗,拿着帕子擦了擦。   “别逗她了,热得不行。”   姜榆忽而捕捉到宁宁嘴里一闪而逝的白色小点,一惊。   “姨婆,宁宁是不是长牙了?”   姚香玲嗔道:“前几天就发现了,你这段时间太忙,我都没能跟你说上话。”   姜榆心头一阵愧疚,抱着软乎乎的女儿亲了几下。   “是妈妈的错,忽略宝宝了。”   正好贺庭岳从外边走了进来,听见她这话。   “姨婆,她这段时间本来就累,您就别说她了。”   这忙不迭护着的模样,叫姚香玲有些无奈。   “我哪里说她了,你就惯着她吧。”   贺庭岳坐在姜榆身边,虚虚环着她的腰。   “你和厂长提了?”   姜榆看向他,“他跟你说了?”   “嗯,他让我劝你。”   郑厂长如临大敌,生怕姜榆铁了心要走,铆足了劲儿让贺庭岳劝姜榆。   他没敢和姜榆说太多,但和贺庭岳倒是聊了不少。   问他是不是嫌工资低,可以酌情给姜榆加工资。   姜榆表现好,加个工资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和工资无关。”   出版社还欠着她分成,她还真不是太在乎那点工资。   次日,袁佳茵找上门来。   “前段时间才知道贺家的事,这些日子全用来消化这件事了。”   她不知怎么面对贺庭岳和姜榆,一直没敢上门。   后来想通了,又觉得这件事其实对她而言没那么重要。   “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长大,现在又有了新的家庭,有没有父母并不重要,我不想和他们有联系。”   贺钧道领着魏秀茹找上她,想带她回贺家,说得很好听。   袁佳茵内心一片平静,真要说有什么感觉,大概只有恶心。   “那会儿老爷子还没过世,她大概是想带着我回贺家认亲,增加她分遗产的筹码。”   这种明晃晃的利用,让袁佳茵无比恶心。   “姜榆,你会讨厌我吗?”   姜榆失笑,“我讨厌你做什么,在我眼里,你和魏秀茹是分开的。”   除非她真的认了魏秀茹,那就另当别论了。   袁佳茵松了一口气,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如释重负。   “我来之前,还有些担心来着。”   她怕姜榆会因为她的身份,不愿意再搭理她。   袁佳茵放松下来,又忍不住和姜榆说起八卦。   “你肯定想不到,魏秀茹前两天还找我借钱呢。”   这还真叫姜榆感到意外。   “她现在住进了贺家的洋房,哪里需要找你借钱?”   袁佳茵撇撇嘴,“我和她套了几句话。”   原来魏秀茹住进洋房后,被老太太当成保姆一样使唤。   她原本是抱着享福的心态住进去的,结果回去后才发现,徐阿姨被遣走了。   没有徐阿姨,一日三餐谁做?偌大的洋房谁来打理?   老太太便说:“自古以来,只有儿媳妇照顾婆婆的道理,你不会还想让我来伺候你吧?”   她手里还握着老爷子大部分遗产,魏秀茹暂且忍她,在洋房里当起了保姆。   但贺钧道那点工资,实在不够她挥霍的。   老太太又不愿意给钱,她只好找朋友借。   拆东墙补西墙,越欠越多。   她怕被人捅到贺钧道那里,还想从别处借,先把催得急的窟窿堵上再说。   就找到了袁佳茵面前。   她也是病急乱投医,想着袁佳茵工作多年,肯定有积蓄的。   “我确实有积蓄,但我凭什么给她?她没养过我一天,一见面就只有利用,还想让我认她?”   她没给钱,还被魏秀茹骂了一通。   贺家的事本就一团糟,姜榆也不知该如何劝她。   “你自己长点心,以前没有往来,以后也不必要联系,互不干涉就挺好的。”   袁佳茵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话才说完,姜榆便见贺钧道登门。   贺钧道脸色有些难看,外面下着雨,裤腿溅了不少污水,但这并没有让他放慢步伐。   “姜榆,庭岳呢?”   “他在厂里呢,有事吗?”   贺钧道脸色有些难堪,但情况紧急,不得不开口。   “庭岳奶奶身体不好住院了,要缴费……”   姜榆怔了下,惊愕道:“你们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贺钧道面色羞愧,他之前的积蓄,拿出来垫了卫白筠的嫁妆钱。   后来和褚云美离婚,他是过错方,手里的东西大多给了她。   现下魏秀茹在外面借钱,他把最后一点积蓄都拿出来,给她补了窟窿。   “等你奶奶醒了,她手里还有钱,会还给你的。”   他也是没办法,才过来找贺庭岳开这个口。   姜榆神色淡淡,给了他三十块钱。   “不需要你们还,你们少来打扰我们就够了。”   贺钧道紧攥着钱,内心的羞耻,让他脸色愈发阴沉。   “好歹是长辈,你还是和庭岳说一声,让他兄妹俩去医院看看。”   姜榆没应声,去不去那是贺庭岳的事,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   贺钧道深知她的性格,他和姜榆接触过几次,都没讨到好,便没敢再多说。   他看了袁佳茵一眼,心中叹息。   “佳茵,你……”   袁佳茵打断他:“别说什么那是我奶奶的话,我跟贺家没有关系,你别来沾边。”   贺钧道眼神黯淡无光,遗憾叹息:“我知道对不起你,只是想补偿你。”   袁佳茵嗤笑,讽刺道:“你拿什么补偿,你的钱不都被魏秀茹败光了吗?现在说什么补偿的话,真虚伪。魏秀茹还来找我要过钱呢,你怕是不知道吧?”   贺钧道脸色大变,怒目圆睁。   “她找你要过钱?”   袁佳茵懒得再搭理他,挥挥手。   “赶紧走,看着碍眼。” 第683章 我愿意给谁就给谁   等贺庭岳回来,姜榆把老太太生病的事和他说了。   “大概是被魏秀茹刺激到了,听说现在还在医院呢。”   贺庭岳动作一顿,“你拿钱了?”   “你小叔的钱全贴给魏秀茹了,不拿钱,你奶奶连住院都住不了。”   更何况那还是贺庭岳的亲奶奶,看着他的面上,姜榆也不可能不给钱。   “要去医院看看吗?”   贺庭岳道:“去。”   老爷子生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大概就是这个老伴。   老太太是个糊涂人,他总该看顾一二,尽力而为。   去医院之前,姜榆买了一袋子苹果。   来到病房,老太太已经醒了,精神头还不错,至少还有力气责骂魏秀茹。   “你借的钱,凭什么让钧道还钱?他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都贴给你了,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声音,在看到姜榆和贺庭岳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一张老脸拉得老长,“你们过来做什么?”   她这态度,叫姜榆笑出了声。   “老太太,我们才出了你的医药费,你转眼问我过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要钱呀。”   老太太一愣,诧异地看向贺钧道。   “我住院的钱是她出的?”   贺钧道目露为难,“妈,我手里没钱了,就算把东西变现,也需要时间。那会儿你急怒攻心晕了,不给钱办不了住院。”   老太太脸色有些不自在,嘟囔:“我回头还给你。”   姜榆话锋一转,又说:“要还也不该是你还,你膝下两个儿子,总不可能一分钱都不出吧?”   她瞥了贺钧道一眼,眼底掠过几分鄙夷。   魏秀茹梗着脖子,“我们现在没钱!”   “没钱那是你们该想的问题,与我何干?贺钧道同志,你一把年纪,不会还想啃老吧?”   姜榆的话犀利直白,贺钧道是文人,自诩有傲骨,最是看重面子。   她这话,却把他的脸皮都撕下来了。   贺钧道别开脸,“我回头去找朋友借。”   魏秀茹瞪了他一眼,“借什么借,这钱刚还上,我可不想又背债。妈,你也知道钧道工资不多,要不是你跟铁公鸡似的一毛不拔,我也不至于去外面借钱呀。现在不比老爷子在的时候,咱家没钱了!”   老太太欲言又止,她可是谨记老爷子临终前的话,让她不要轻易把钱拿出来。   “妈,你一把年纪,死守着那些钱做什么?现在不花,难道等死了我们烧给你吗?”魏秀茹不满地嚷着。   姜榆凉凉道:“老太太,老爷子生前的嘱咐,你可别忘了。”   老太太心里纠结起来,可看着贺钧道那捉襟见肘的模样,又觉得心疼。   到底是亲儿子,她何必这么吝啬。   “钧道,我的存折在保险柜里,回头我把密码告诉你,你自己去拿钱。但只能你自己知道,不能告诉别人。”   她口中的“别人”,自然是指魏秀茹。   魏秀茹面露不屑,只要贺钧道知道了,她迟早也会知道。   姜榆眉头拢起,抬眼看向贺庭岳。   贺庭岳俨然对此感到不满,却没和老太太掰扯,而是看向贺钧道。   “小叔有脸拿奶奶的钱?”   贺钧道面带羞愧,低着头,避开他的视线。   “我自然明白这钱不能拿,但我也是不得已,只动这一次,等我发工资肯定会还的。”   姜榆嗤笑,“这话,你自己信吗?”   贺钧道尚且没有反驳,老太太先心疼护着。   “我的钱,我愿意给谁就给谁,反正无论给谁,我都不会给你们!你小叔日子难过,你们不说帮衬他,还变着法儿给他难堪,有你们这样当晚辈的吗?”   贺庭岳越是不同意,她越是要把钱拿出来。   这个钱她留着也无用,与其带进棺材,还不如给贺钧道花。   “钧道,就这么决定了,你去拿钱,妈这钱始终都是要花的,不用你还。”   魏秀茹得意地扯开唇角,朝着姜榆投去挑衅一眼。   姜榆收回目光,没理会她的嘲讽。   只看着老太太说:“你心里有数就行,往后真要出了事,儿孙不孝,就想想你今日说的话,可千万别后悔。”   老太太哼了声,“我就算后悔,也不会找你们,你们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贺钧道对姜榆的话同样感到不满,只因他不认为自己是个不孝子。   “这是我妈,我比你们任何一个都要心疼,以后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为她养老送终。”   如此一来,倒显得贺庭岳和姜榆多管闲事一般。   姜榆懒得再搭理,拉着贺庭岳离开。   她也不是盼着老太太晚年凄凉,而是本能觉得贺钧道不靠谱。   但凡是个靠谱的男人,也做不到跟嫂子无媒苟合。   贺钧道无能,老太太不好过,最终还不是得麻烦到贺庭岳头上。   “反正都出来了,咱们去看看那两套四合院吧?”   先前就说要看,一直没找到时间。   今儿正好在这附近晃荡,不如去踩踩点。   俩人循着地址走,两套院子离得很近,也就两百米左右。   但来到这边,看着门上的锁头,姜榆才发现没带钥匙。   “我都昏头了,忘记把钥匙带过来。”   但来都来了,她还是想去踩踩点。   结果不来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反复确认地址,确认这就是老爷子给他们留下的。   原本应该空着的院子,却已经住了人。   不多时,一个年轻的男同志走了过来。   瞧见他们在门口站着,一脸疑惑。   “你们找谁?”   姜榆愣住,没回答。   贺庭岳看着他问道:“这是你家?”   男同志目露防备,点了点头。   姜榆握住了贺庭岳的手,笑了笑。   “没事,我们找错地方了,不好意思。”   两人转身就走。   男同志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确保他们已经离开,才抬脚进屋。   从胡同里出来,姜榆面色凝重,又觉得不解。   “我们没找错地方吧?”   “没有。”   老爷子给的这两套四合院,他虽然没来过,但去房管局过户的时候确认过。   房子在老爷子名下,没人敢擅自把房子分出去。 第684章 我姓林   姜榆更疑惑了,“那他们是谁?”   贺庭岳摇摇头,“明儿我去房管局问问。”   如果有问题,房管局那边会派人去交涉。   姜榆暂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横竖这个房子暂时不用住。   收是一定要收回来的,就看怎么收。   翌日,姜榆在和马婆婆聊天的时候,偶然提起四合院的事。   马婆婆问道:“你指的是,庭岳爷爷给你们留的房子?”   “是,胡同里面那一套,有人住了。”   马婆婆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会有人住呢?那套房子已经空着很多年了。”   姜榆歪了下脑袋,目露疑惑:“老师,你也知道这套四合院吗?”   马婆婆点点头,“其实这套四合院,原本是我名下的,当初为了换钱,托人卖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院子被贺家买了去。”   那会儿她还觉得,其实贺家买了也好,至少没人敢动。   毕竟那几年闹得激烈,房子被人占了也是常有的事。   闹到这两年,才陆陆续续清算房子的事。   哪怕是现在,也多得是占了别人房子的人。   姜榆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茬,顺嘴问了句:“老师,那住在屋子里的一户人,会不会是秦家旧友?”   根据房管局那边的信息,这个房子并没有分出去。   若是这家人都不认识房主,怎么敢有恃无恐地住着。   她猜想,兴许他们知道秦家的事,以为秦家人这辈子难以再平反,才敢占据房子。   马婆婆当即说道:“我陪你过去看看。”   俩人才出门,便见秦昀岸的车停在门口。   “妈,你们去哪里?”   马婆婆拉着姜榆上车,“刚好,你陪我们走一趟。”   她给秦昀岸报了个地址。   秦昀岸隐约记得,这个地方以前是秦家的房子。   马婆婆和他解释:“当初为了把你们送去港城,我把家里的好些东西都折了现,后来才发现这房子是被庭岳爷爷买了去,恰好现在又到了姜榆夫妻俩的手里。”   秦昀岸恍然,“原来如此。妈,我今天过来是想跟您说,我打算回港城一趟,白筠和孩子接过来。”   他为内地注资,打算建厂,项目审批已经通过。   以后他想往来港城和内陆,也方便了许多。   姜榆捕捉到他话里的名字,沉默下来。   “白云?师兄,冒昧问一句,嫂子叫什么名字?”   秦昀岸大大方方说道:“卫白筠,她也是北城人。”   姜榆:“……”   婆婆成了嫂子,是什么样一种体验?   马婆婆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低声问道:“怎么了?你认识吗?”   姜榆:“不仅认识,还很熟悉。”   秦昀岸很是诧异,回头看了一眼。   “你认识白筠?”   姜榆唇瓣抿直,语气凝滞。   “那个……庭岳的妈妈,就叫这个名字。”   马婆婆:“……”   秦昀岸连忙放慢速度,把车停在了路边,心情复杂。   他和卫白筠都是二婚,彼此有意,很快就结婚了。   他只知道卫白筠结过婚,有孩子,都在北城。   她不想多提,秦昀岸便没有多问。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凑巧。   “所以,卫白筠是你婆婆?”秦昀岸一字一句,和姜榆确认一遍。   姜榆点点头,“是,我婆婆叫卫白筠。师兄,你这里有纸笔吗?”   秦昀岸递过去一个本子,顺便把随身携带的钢笔给她。   姜榆在本子上写下了“卫白筠”三个字。   “如果是这个名字,那我想应该不会有错。”   秦昀岸看清了纸上的名字,心里已经确定了。   “是这个名字。”   他苦笑扶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榆。   他是姜榆的师兄,却又是贺庭岳的……继父?   “这也太乱了。”姜榆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喊他师兄,还是喊他叔叔。   秦昀岸耸耸肩,重新启动车子。   “各人各的吧,等白筠回来再说。”   姜榆探着脑袋问:“师兄,我婆婆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庭岳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没想到她竟然去了港城。”   秦昀岸道:“她的身份敏感,不去港城,会受到牵连。”   卫家家底丰厚,看卫白筠当年嫁给贺经义的十里红妆就知道。   手里握着这么多东西,哪怕全部上交,她也没办法独善其身。   “卫家关心比我硬,她没吃什么苦头,还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帮过我。”   他和卫白筠,可以说是穷小子和大小姐的爱情故事。   他那时在港城毫无根基,要不是巧合,他怕是根本没机会和卫白筠接触。   秦昀岸顿了顿,开口问道:“庭岳兄妹俩,会埋怨她吗?”   姜榆摇摇头,“没有。庭岳跟我说过,婆婆向往自由,他对婆婆只有祝福。”   秦昀岸幽幽叹息一声。   车子停在胡同口,马婆婆和姜榆下了车。   来到门口,姜榆上前敲门。   出来开门的人,仍旧是昨天遇见的那个男同志。   他看到姜榆的那一刻,脸上再次浮现防备的神色。   昨天遇见是巧合,今天可就不一定了。   “你怎么又来了?”   姜榆说道:“因为这套房子是我的,我昨天过来收房,发现里面住了人,有些惊讶,今天再过来看看。方便问一下,你们是谁吗?”   男同志脸色变了,扶了扶黑色镜框,神色慌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个房子是我的,你找错地方了。”   他手忙脚乱想要关门,这时马婆婆却出声了。   “尧文。”   抵住门的男同志动作一顿,抬眼看向马婆婆。   他定定地看了马婆婆许久,神色从迷茫,到震惊,最后转变为恐慌。   马婆婆长长呼出一口气,脸色紧绷着,沉声开口:   “这么多年不见,连奶奶都认不得了?”   姜榆大惊,这个男同志竟然就是秦昀岸的大儿子,秦尧文?   饶是马婆婆已经主动相认,这位男同志却依旧是一副闪躲的模样。   “我不认得你,我已经不姓秦了,我姓林,我和秦家没有任何关系!”   这些话,马婆婆在多年前就已经听过。   秦尧文……不,他现在叫林尧文。   秦家还没出事,只是传出了风声,他便迫不及待和秦家断绝关系。   之后还跟着那些闹事的人,一起打砸了秦家。   因而他这几句否认的话,马婆婆听了也是心如止水。   “既然早不是秦家人,为什么要住在这个房子里?你以什么身份,住在这里。” 第685章 理应由你来继承!   林尧文不知该如何回答。   面对马婆婆,他是亏心的。   正因为这种罪恶感,让他不敢直视秦家人。   每每对视,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我们家几代贫农,这房子你们这些资本家住得,凭什么我们不能住?”   姜榆觉得可笑,“你说谁资本家?是秦家,还是我?”   林尧文抬高声音,好似要为自己壮胆。   “当然是秦家!”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他只是和坏分子断绝关系,他有什么错?   他没错!   姜榆余光瞥见秦昀岸的身影,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看在秦昀岸的份上,她忍林尧文一次。   当两鬓斑白,身影却依旧挺拔的男人出现在面前,林尧文愣住了。   马婆婆这些年受了许多磋磨,模样与从前相差太多,他没认出来实属正常。   但秦昀岸除了白发,容貌几乎没有变化。   林尧文瞠目结舌,因为他从未见过,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秦昀岸。   秦昀岸也很惊讶,没想到霸占了姜榆房子的人,竟然会是林尧文。   林尧文嘴唇轻颤,最终没能喊出那一句称呼。   他理智尚存,秦家的是非他沾染不得。   “你……”   秦昀岸目光温和,心中五味杂陈。   “尧文,你们怎么会住在这里?”   林尧文冷冷呵了声,又是这个问题。   “我们凭什么不能住?”   姜榆冷声道:“就凭这个房子是我的,不是秦家的。你说你家几代贫农,那么你告诉我,你们贫农就是这样的?霸占他人房屋,和压迫农民的恶势力有什么不同!”   自从有了秦家的事,秦尧文如同惊弓之鸟,最怕和这种是非沾染上。   听见姜榆的话,他又惊又怒,急忙否认:“你胡说什么!这房子明明是秦家的,秦家是资本家出身,他们的东西都是搜刮我们贫民得来的!我住在这里,理所应当!”   姜榆懒得和他掰扯,鸡同鸭讲。   他根本不听旁人说话,只一心相信自己认定的事。   秦昀岸对这个儿子向来宽容,此刻听见他的话,也不免觉得伤心愤怒。   “这个房子早已不是秦家的,你如果不信,大可去房管局查查。你们住在这里,属于私闯民宅,霸占他人房屋,是违法的。”   林尧文充耳不闻,直接关上了门,不再多说。   他这种态度,是打定主意要占着这间屋子。   秦昀岸神色羞愧,“姜榆,真是对不住,我没想到……”   “师兄没想到,我又何曾想到。”姜榆安抚一笑。   “他口口声声喊着和秦家没有关系,那他做的事,自然和师兄也没有关系。还是让房管局的人过来和他们说吧,我们说再多也是白搭。”   马婆婆摇摇头,神色疲累。   “走吧。”   屋内的林尧文,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听见姜榆反复提起“房管局”,他心里有些慌乱。   外公早在几年前去世,他现在未婚,跟着舅舅舅妈一起生活。   他和舅舅一家,总共六口人住在这里,还很宽敞。   如果强制搬走,他们只能回乡下,或者到舅舅厂里分的小房子里。   住惯了宽敞的四合院,他怎么甘心一家子挤在那又破又小的屋子里。   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直到他舅舅林同升回到家。   不等他开口,林同升便激动地抓住他的手。   “尧文,你知不知道你爸回来了?”   林尧文一滞,“舅舅你怎么知道?”   林同升兴奋难耐,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用力,握得林尧文骨头都疼了。   “他从港城回来,要在我们这里投资建厂!你知道他现在多有钱吗?光是一个合资厂,他便投了三百万进去!”   除此之外,秦昀岸还想在国内成立公益组织,给偏远贫困地区捐赠学校、修路!   林同升在看到“秦昀岸”这个名字的时候,差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辗转打听后,才知道这人正是他的妹夫!   他愈发激动,觉得自己留下林尧文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林尧文喉咙滚动,一双薄唇抿得死紧。   “舅舅,我和他早就断绝了关系,他再有钱,也不会给我。”   林同升啧了声,对他的话很不赞同。   “亲缘关系是断不了的,你是他儿子,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而且他这次过来,身边没有带女人,我听说他这些年好像没有再婚,这意味着他只有你一个儿子!尧文,你爸那么多家产,理应由你来继承!”   林尧文低下头,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   他尴尬地蜷缩着脚趾,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泼他冷水。   “舅舅,这件事先放着,你还是先解决房子的问题。”   林同升不解,“房子有什么问题?”   林尧文把刚才姜榆说的那些话,转述给林同升听。   他们当初敢住进来,就是认定了这套房子是秦家的。   而秦家人,死的死,散的散,这辈子大约都不会有过来收房的机会。   林同升也觉得意外,没想到秦昀岸还能活着回来。   他脸上的喜色淡了一些,“他是你爸,这些年都没管过你,给你一套房子又怎么样?”   林尧文无奈道:“问题是他说这房子早就不是秦家的了。”   林同升不以为意,摆了摆手。   “这话用来忽悠你还行,我可不信。你不知道,秦家已经平反,这些房子都还给他们了。”   不过林同升心里有些不舒服,连套房子他都想收回去,可见秦昀岸对林尧文这个儿子确实不怎么重视。   “尧文,房子的事你别管,我不信你爸会这么狠心。你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跟你爸好好培养感情。父子间没有隔夜仇,他现在生气,那也是气你当年和他断绝关系,好好哄哄,他就原谅你了。”   林尧文抿着唇,他可没有林同升这么乐观。   林同升原本还想着找个有空的时候,去找秦昀岸谈谈,利用林尧文软化他的态度。   不曾想他还没来得及行动,房管局的人先找上了他,要求他们三天内从房子里搬出去。   林同升好声好气解释:“我们家里有些误会,等我跟我妹夫解释清楚,他自然不会再赶我们走。”   工作人员低头看了一眼,“你妹夫叫姜榆?”   林同升脸色微变,“我妹夫是秦昀岸!”   那工作人员摇摇头,“这套房子房主是姜榆,人家是国棉厂的干部。我话带到了,三天之内你们不搬走,我们会派人强制执行。” 第686章 特地过来跟您赔罪   林同升这才意识到,这套四合院竟然真的与秦家无关。   林尧文面露难色,着急询问:“舅舅,现在怎么办?”   林同升不慌不忙道:“有你爸在,你还担心没地方住吗?舅舅说了,你现在的首要目的,就是修复跟你爸的关系。”   以秦昀岸现在的身家,给他们安排一个房子,不是小事一桩吗?   “尧文,相信舅舅,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林尧文回头看着自己住的院子,回想起林同升说过的话。   秦昀岸有多少钱?   他光是砸进合资厂的钱,都够买上百个四合院了。   而这些消息,在上一回见面,他只字未提。   “尧文,你如果不去找你爸,咱们一家就只能被赶出去了。”   林尧文心一横,只好答应了。   他原本和林同升想的一样,以为秦昀岸只有自己一个儿子。   等他找上了马婆婆,却听见她说:“他回港城,接他的媳妇儿孩子去了。”   林尧文大为吃惊,“我爸再婚了?”   马婆婆见状,眼底掠过一丝讽刺。   “你不是跟我们断绝关系了吗?怎么还叫爸,他结不结婚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林尧文面上掠过一丝难堪,他攥紧拳头,脸上火辣辣烧着。   “奶奶……”   马婆婆摆摆手,“换个称呼吧,既然已经跟我们秦家断绝关系,往后还是别喊我奶奶了。”   姜榆一言不发听着,并不插嘴。   林尧文前几日还是决绝的模样,今天的态度却转变得这么快。   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有人在他面前提到了秦昀岸的身份。   为了利益,他也不得不低头。   林尧文虽然觉得耻辱,但想到舅舅,想到自己,他也不得不低头。   就算秦昀岸再婚又如何,自己照旧是他的儿子,有资格继承他的产业。   他忍着屈辱,跪了下来。   “奶奶,我知道自己伤了您的心,舅舅跟我谈了很多,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今天特地过来跟您赔罪。”   马婆婆抿着唇,她又不蠢,怎么会信他的话。   姜榆笑了声,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瞥了他一眼。   “你舅舅跟你谈了什么?谈了你爸现在多有钱,家业有多大,你始终都是他的儿子,只要和他认个错,他总不会亏待你?”   遮羞布被揭开,姜榆的话戳中了林尧文的内心,让他恼羞成怒起来。   “你胡说什么!”   姜榆微微俯身,目光轻蔑看着他。   “不然呢,你连姓都改了,除了钱,还有什么能吸引你回到秦家?你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人吧?”   林尧文气愤一哼,“你没经历这些,你当然说得好听。你知道被同学孤立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被朋友欺辱却不能还手是什么感受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指责我的选择。”   姜榆声音冰冷:“所以,既然当初你已经做出选择,现在又是在干什么?你不会以为全天下的好处都得被你占尽,患难不能与共,福却得留着给你享?”   林尧文但凡真和秦家断得干干净净,不再牵扯,她还高看一眼。   “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马婆婆对这个孙子已经彻底失望,她自然赞同姜榆说的话。   “尧文,你已经不是我们秦家的子孙,秦家的事,确实与你无关。”   她这些话,让林尧文大为震惊。   他想脱离秦家是一回事,但秦家不能摒弃他。   “奶奶,你竟然这么狠心……”   马婆婆叹气道:“就当是我狠心吧,往后你也不必再来,我说了不认你,哪怕是你爸在这里,也不会反对。”   林尧文不相信,喃喃:“不……不可能……我是他的儿子,他凭什么不认我!”   姜榆嗤笑,“你是担心他不认你,还是担心你无法继承他的家业?”   被踩中痛处的林尧文气得跳脚,怒吼:“他是我爸,他的东西就是我的!”   “师兄所有的产业,都是他和现任妻子一同打拼,与你一个早断绝关系的儿子何干?林尧文,房管局的人已经通知你们了吧,三天之内搬出去。你们不搬,我亲自带人动手。”   林尧文这才意识到,目前还有一个更紧急的问题。   房子!   短短三天,要他们搬到哪里去?   “奶奶,我和舅舅一家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现在要我们搬出去,我们能搬去哪里?”   马婆婆眼神凌厉,“你们占了别人的房子这么多年,还有理了?”   林尧文憋屈道:“我一直以为这是秦家的房子。”   姜榆真想为他们的无耻鼓掌。   一面嫌弃秦家成分不好,一面又想占便宜。   林尧文不像秦家人,倒是把林家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马婆婆不再搭理他的事,冷漠道:“房子是姜榆的,我做不了主。”   林尧文哀求道:“奶奶,可她是你的学生,你帮我们说说情吧?”   姜榆冷笑,“我就在这里,你不来求我,反倒求你奶奶,你觉得有用吗?自己不想拉下脸面,却想让你奶奶舍了老脸过来求,你也不觉得可笑。”   不过是因为林尧文心里清楚,姜榆不可能卖他这个面子。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你们今天就给我搬出去,我可不管你们会不会流落街头。”   林尧文脸色大变,望着马婆婆冷漠的神色,脸上浮现一丝怨恨。   “好!好!以后我不会再来!你们既然不认我,那往后我就当我爸死了!”   他嘶吼出这番话后,愤然跑了出去。   马婆婆暗暗摇头,这孩子明明小时候挺好的。   自从他妈妈过世,他被林家接过去养了一段时日,性情就变了许多。   “老师,我会不会太过分了?其实如果您真的心疼这个孙子……”   马婆婆没好气道:“你就会把房子给他们住?”   姜榆立马说道:“那不可能!我顶多再给他们宽限几天,让他们迟几日再搬出去。”   马婆婆噗嗤笑了起来,拍拍她的手背。   “不用了,本来就不是他们的房子,你收回来是理所应当。”   姜榆便不再多说。   三天后,房管局的人准时过去收房。   林家人已经搬走,留下了空荡荡的四合院。   姜榆看着空无一物的房子,最终选择了报警。   四合院原本不是空的,里面还有很多保存完好的家具。   这些实木家具大多用材珍贵,都是黄花梨和紫檀,且年代久远。   其中一张做工精美繁复的金丝楠木拔步床,更是珍稀少见。 第687章 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七月,学校期末考试结束后,正式放假。   贺飞燕开始数着过日子,盼着卫白筠回来。   “嫂子,我妈怎么还没过来。”   姜榆道:“快了,我前几日刚和师兄通过电话,就这几天。”   相比贺飞燕的期待,贺庭岳就显得平静许多。   他有了新的家庭,已经不是需要妈妈抱的的孩子。   当年卫白筠离开的时候,他已经长大,他支持卫白筠离开的。   他不认为卫白筠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她唯一对不起的,大概是贺飞燕。   七月中,秦昀岸和卫白筠抵达北城。   姜榆和贺庭岳兄妹俩亲自来接。   卫白筠的目光,遥遥落在贺庭岳和贺飞燕身上,眼眶微热。   她脚步顿住,心里生了几分胆怯。   一晃眼,就过去这么多年了。   她不动,贺飞燕却忍不住了,抬脚朝着她飞奔而去。   卫白筠一怔,下意识张开手接住她。   “飞燕。”   贺飞燕比卫白筠还高一些,闻着妈妈身上的馨香,眼泪夺眶而出。   “呜呜呜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怎么我没遗传到你的美貌。”   连贺庭岳都比她更像卫白筠。   这一番孩子气的话,听得卫白筠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她破涕为笑,抱着贺飞燕。   “傻孩子,在妈妈眼里,你就是最好看的。”   回来之前,她想过千万种可能。   兴许贺飞燕会与她疏离,甚至怨恨她。   但这一个拥抱,直接让她心中的畏怯消散。   “谢谢你,飞燕。”   贺飞燕一愣,从她怀里退开。   “谢我什么?”   卫白筠轻柔地给她擦着眼泪,“谢谢你不怨恨我。”   贺飞燕傻笑着,“一开始是有点的,但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走的。”   她无比憎恶贺家,这种讨厌是无差别的。   在她被魏秀茹虐待的那段时间里,贺家的每一个人都是帮凶。   她越讨厌贺家,越能理解为什么卫白筠不顾一切要和贺家断绝关系。   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姜榆深吸一口气,牵着贺庭岳上前。   “妈。”贺庭岳喊了声,看向姜榆。   “这是我媳妇儿姜榆,宁宁还小,就没带她过来。”   姜榆打量着卫白筠,她比秦昀岸还大两岁,但却显得更年轻,岁月的洗礼,让她脱离纯真稚嫩,更加优雅从容。   “我早听你师兄提起,他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呢。姜榆,久仰大名。”   卫白筠温和一笑,朝着她伸手。   姜榆握住她的手,卫白筠的掌心皙白柔嫩,可见她这些年都没吃过苦头。   “妈,我是姜榆。”   秦昀岸适时开口:“有话回家再说吧。”   姜榆这才看向他,发现他手里还牵着一个小胖墩。   小胖墩穿得很酷,对他们投来的目光不屑一顾。   卫白筠把他牵了过来,“景元,还不叫人?”   小胖墩看着酷,声音却是奶呼呼的。   原本他不想喊人,可仰着脖子一见贺庭岳,便怂了。   他躲到卫白筠身后,怂哒哒喊道:“哥哥,嫂嫂,姐姐。”   姜榆俯身,拍拍他的小脑袋。   小胖墩皱眉,刚想骂人,便听见姜榆说:   “我们家宁宁有小叔叔啦。”   小胖墩一愣,短胖的手指着自己。   “谁,我吗?”   姜榆指了指贺庭岳,“他是你的大哥,他女儿当然喊你小叔叔呀。”   小胖墩两只手绞在一起,面带羞涩。   “那我现在是大人啦?”   他记得只有大人才能被喊叔叔。   姜榆拍拍他的脑袋,“以后就劳烦你这个小大人,给宁宁做个好榜样啦。”   小胖墩拍拍自己的胸脯,信心十足。   “放心吧。”   还没走两步,他便摔了个大马趴,哇哇大哭。   “呜呜呜我是小叔叔,不能哭。”   秦昀岸看了哭笑不得,把他抱了起来。   “宁宁不在这里,她看不见。”   他们才回来,自然要第一时间去见马婆婆。   马婆婆是个温和人,没有刻意为难儿媳妇的想法,只想着儿子一家好好的。   对小胖墩这个孙子,她也是喜爱得不行。   “妈,要不你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您以前是学校老师,我们景元跟在您身边,还能受点熏陶。”卫白筠开口道。   秦昀岸在北城置办了房子,却不在这边。   既然都已经决定回来,再让马婆婆一个人在外面住,可就说不过去了。   马婆婆摇摇头,“我一个人住惯了,往后你多带景元来看看我就够了。”   卫白筠尊重她的想法,不再多言。   和马婆婆一起吃过团圆饭,卫白筠见时间差不多,便说:“我们去庭岳家坐坐。”   马婆婆点点头,“应该的,去吧。”   秦昀岸和卫白筠的出现,自然又引起了家属院的轰动。   贺庭岳在二厂这么多年,大家都没见过他父母。   先前大家还以为他是孤儿,无父无母呢。   徐丽华伸长脖子看,嘟囔:“长得还挺好看。”   卫白筠坐了一会儿,才问起贺庭岳这些年的事。   她自知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也想了解一下他们这些年的生活。   她记得贺庭岳一直在部队,表现优异,职位还不低。   怎么现在却在厂里。   贺庭岳这才提起贺飞燕在贺家的事。   卫白筠听了,难免自责伤心。   孩子不计较,那是他们宽容。   这不代表她这个当妈的就没错。   她最亏欠,非贺飞燕莫属。   不过听见姜榆提起现在的贺家,卫白筠心里又觉得好受几分。   “都是报应。”她淡淡说了句。   她懒得理会贺家的事,了解几句,不多过问。   她现在只想好好补偿贺飞燕,补偿孩子最直白的事,便是给钱。   “那些错过的时间已经无法追回,妈妈现在除了钱,什么都没有,能给你们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姜榆:“……”   好朴实无华的字眼,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事实上,卫白筠也确实非常大方。   怀着愧疚心,数不清的珠宝跟流水似的送到了姜榆和贺飞燕的手中。   她对姜榆是爱屋及乌,贺庭岳喜欢的女孩,她自然不会不喜欢。   还有一点,则是因为贺飞燕。   她听女儿说了,姜榆这个嫂子很疼她。   长嫂如母,姜榆代替了她的角色,照顾着贺飞燕,卫白筠心里很是感激。   除了这些,卫白筠还送了钱过来。   姜榆头一回见识到,麻袋原来是可以用来装钱的。 第688章 你的辞呈我批了   卫白筠眉眼带着愧疚,“华国就这点不好,区区二十万块钱,就装了一麻袋。”   姜榆已经麻木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有钱了。   “区区二十万”,好小众的字眼。   “妈,我们现在日子过得不错,不用给我们钱的。”贺飞燕从惊讶中回过神。   卫白筠嗔道:“你就让我补偿你吧,不然我心里不安。我知道,钱怎么能够弥补我对你的亏欠呢。”   贺飞燕:“……”不,钱可以的。   “以后你呀,不想工作就不用工作,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还想带贺飞燕去港城,那边比内地发达,想买什么都可以。   卫白筠忽而想到:“飞燕,小榆,国家政策有变动,大约今年会恢复高考,你们知道吗?”   姜榆一惊,“妈,你怎么知道?”   卫白筠道:“你师兄得到的内部消息,你们如果想参加高考,我让他帮忙买教材资料。”   姜榆早就知道这个消息,教材倒是买了,就是差一些辅导资料。   “要是师兄能买到,那当然最好不过。”   贺飞燕急忙摆手,“妈,不用给我,我不爱学习,我不想考大学。”   卫白筠自然顺着她,摸摸她的头发。   “回头你要是想要文凭,妈妈可以送你出国,在那边边玩边学。”   贺飞燕缩了缩脖子,语言不通,她也不想出国,在哥嫂身边当条咸鱼就好。   转眼到八月,已经有人收到了恢复高考的小道消息。   北城毕竟是首都,有什么政策变动,都是第一时间知道。   这个消息,让群众炸开了锅。   大多数人还是乐见其成,这意味着能走的路又多了一条。   除了顶替父母的工作,他们还能通过努力考上大学,等待国家分配工作。   包括那些下乡的知青,也能通过考大学回城。   这已经不知姜榆第几次提出离职,这一回用的理由,是她要参加高考。   郑厂长憋着一口气,“姜榆,恢复高考的通知还没出来,不一定是真的。”   姜榆微微一笑,“您真觉得不是真的?”   郑厂长沉默下来,他是真的舍不得放人。   哪怕贺庭岳走,他都舍不得让姜榆走。   “姜榆,哪怕不参加高考,你现在的成就,也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   姜榆摇头,“但我不想止步于此。”   她想换一条路,看自己能走多远。   郑厂长还想再劝,但实在开不了口。   因为他心里清楚,姜榆留在厂里始终有局限性。   她不是雏鸟,是翱翔在天空的鹰。   “虽然很遗憾,但我知道国棉厂留不住你。姜榆,你的辞呈我批了,感谢你过去为国棉厂做出的贡献!祝你前程似锦,考上理想的大学!”   姜榆莞尔,和郑厂长握了手。   “谢谢厂长,我也祝国棉厂,祝整个纺织基地,能走得更远。”   郑厂长欣慰一笑,有姜榆先前打下的基础,一定会越来越好。   姜榆不需要交接工作,她直接收拾东西走人。   她离职的消息一出来,比恢复高考还令人震惊。   之前从没露出端倪,突然就要走了,谁听了能不震惊。   蓝饶萍更是直接冲到了姜榆的办公室。   “姜榆,我刚才听到了一个笑话……”   姜榆两手一摊,笑着歪了下脑袋。   “我离职了,不是笑话。”   蓝饶萍错愕不已,惊声道:“为什么?”   她年纪轻轻就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前途一片大好。   姜榆道:“我要参加高考,上大学继续读书。”   这个理由,连蓝饶萍都没办法否定。   考大学,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姜榆有自己的想法,她应该支持。   可她和郑厂长一样矛盾,怎么舍得放人。   蓝饶萍心情复杂,“姜榆,已经决定要走了吗?”   姜榆点点头,“决定了。”   她扯开唇角,“要是你后悔了,厂里欢迎你随时回来,这个承诺永久有效。”   姜榆上前,抱住了她。   “萍姐,在国棉厂的这段时日,我一直很庆幸能遇见你们,谢谢你。”   蓝饶萍苦笑,“是我要感谢你,我有今天,能找回妮妮,离不开你的帮助。往后无论你在哪里,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   “我不会客气的。”   蓝饶萍前脚才离开,紧接着谈丽珠几人过来了。   “姜榆,我们听说……”   姜榆无奈道:“是,你们听到的都是真的,我正准备收拾东西呢。”   谈丽珠和旁人不同,没有问为什么。   她只是沉默半晌,开口道:“我祝福你。”   吴金顺同样道:“我也是,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总有自己的理由,我祝福你。”   唯独蔡晓乐猜到了姜榆想辞职的理由。   “你不会是想考大学吧?”   谈丽珠和吴金顺目露惊讶,看向蔡晓乐。   蔡晓乐忙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因为我也想考大学,但我打算考上再离职。”   她还不一定能考上呢。   这个想法是最近才有的,她想到了姜榆和自己说过的话。   她在播音这条路有点天赋,她想去大学接受更专业的学习和培养,成为一名专业的播音员。   姜榆嗯了声,“我想考大学,辞了工作,才能专心学习。”   谈丽珠眸色微亮,“这么说,这段时间的传言是真的?”   姜榆含糊道:“八九不离十吧,不过还是得等通知出来。”   谈丽珠心里有数了,也开始默默计算起来。   之后,吴金顺和蔡晓乐先走,谈丽珠留了下来。   “你知道贺东齐要结婚的事吗?”   姜榆一愣,“他要结婚了?跟谁?”   谈丽珠笑容有些苦涩,“谈家的亲生女儿找回来了。”   姜榆还是不明白,这跟贺东齐有什么关系?   谈丽珠和她娓娓道来。   “那个女孩叫张荨,先前下乡当知青去了,我爷爷派人找到了她,把她接了回来。”   姜榆:“张荨?”   不会是她之前见过的那个张荨吧?   无论从年纪,还是名字经历,都符合。   “是,我见过她了,她听说我跟贺东齐处过对象,非要嚷着和贺东齐结婚。”   谈丽珠苦笑,谈家人怎么拦都拦不住,说给她介绍个新对象她也不愿意,跟定贺东齐了。 第689章 恢复高考   “你爷爷呢?他们就这样妥协了?”   姜榆有些吃惊,先前谈丽珠说要和贺东齐处对象,他们都不同意呢。   谈丽珠摇头叹息,“这不一样。”   谈家对她宠爱,对张荨更多是愧疚。   他们自觉亏欠了张荨,对她带着弥补的心。   只要他们反对,张荨便嚷着:“我在外头吃了这么多苦头,才回来,你们这也不准那也不准,想嫁个好男人你们都反对,还说什么疼我?我知道你们怎么想,无非就是觉得谈丽珠的男人我碰不得,说到底还是因为偏心!”   而后便收拾行李要走,说既然家里容不下她,她就离开。   那顿饭,谈丽珠吃得如坐针毡,浑身都被针扎似的。   “那天之后,我就没再回谈家,最近一次听到消息,说是张荨要跟贺东齐结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她私底下找了张荨说话。   张荨根本听不进她的话。   只说:“这是我们谈家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虽然姓谈,可你说到底跟我们没有关系,望你自重,不要多管闲事。”   而后贺东齐过来,搂着张荨好好羞辱了谈丽珠一番。   就这样,谈丽珠哪里还劝得下去?   “昨天,我收到了他们结婚的请帖,时间是下个月月底。”   姜榆劝道:“谈家的事,不是你的责任,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谈丽珠丧气道:“但张荨不好,我爸妈会不高兴,爷爷也会不高兴。”   她私心里想过,要是张荨没吃过苦就好了,要是她也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就好了。   这样,她的愧疚能少一些,大家都好过一些。   但谈丽珠知道,现实和理想还是有差距的。   她被换掉的时候还是婴儿,没人会怪罪她,但她同时也是既得利益者,生来就有罪。   对张荨的歉疚,她摆脱不了。   谈家这些事,剪不断,理还乱。   姜榆收拾好东西,谈丽珠顺势起身。   “我送你出去。”   姜榆点点头。   抱着东西走出去,她才发现郑厂长正在门口等着。   “你当初来二厂的时候,我没能迎接你,今天就送你一程吧。”   姜榆勾起唇角,微微俯身鞠躬。   “谢谢厂长。”   郑厂长眼眶有些酸,摆摆手。   “快走吧,不然我就后悔了。”   姜榆失笑,和身后的厂子用力挥手。   再见。   姜榆抱着东西,慢悠悠走回家属院。   才走回大院,便被人围住。   家属院都在传姜榆离职,她们才不信呢。   徐丽华拉住她,“姜榆,我听说你离职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坏心眼,把这种事往外说,你怎么可能离职呢!”   姜榆眨眨眼,“徐大妈,我真的离职了。”   徐丽华一愣,揉了揉耳朵。   嘴里嘟囔:“我是不是幻听了。”   姜榆扯了下唇角,“徐大妈,没幻听,也没做梦,我离职了。这不是说高考要恢复了嘛,我准备专心学习,以后考大学。”   徐丽华:“……”   她呆呆地看了姜榆许久,就连她身后那些人,也是呆若木鸡的样子。   这件事实在令人震惊。   姜榆可不是车间女工,更不是普通的小干事,她是副厂长!   这比贺庭岳结扎还要让人吃惊!   “姜姜姜……姜榆!”徐丽华结结巴巴开口,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   造孽啊!那么好的一份工作,她说不要就不要了!   徐丽华捶胸顿足,“你这孩子,我看就是日子太好过了!这工作,怎么能说辞就辞呢?你说要考大学,这还没影的事儿呢,你能确保自己能考上吗?”   姜榆自然不敢确定,这都还没参加考试呢。   “一年考不过,那我再考一年呗,反正我还年轻。”   徐丽华啧了声,对她的决定极为不赞同。   “那万一你一直考不上呢?姜榆,不是大妈泼你冷水,实在是你这个决定太草率了!不应该,不应该啊!”   就连段老爷子也是连连摇头,“确实草率,庭岳知道吗?”   姜榆道:“他知道的,我很早就告诉他了,他支持我的决定。谢谢各位大爷大妈的关心,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这份工作我已经辞了,现在只有专心学习,努力考上大学,才不算遗憾。”   林红霞嗤然,“如果我记得不错,你才初中文凭吧?”   姜榆挑眉,“是。”   “我家向阳是高中毕业,我都不敢对他抱太大希望,你一个初中生,还想考大学,做梦呢?”   林红霞哈哈大笑,“姜榆,你这回可算知道,什么叫捡了芝麻丢掉西瓜。真以为人人都能上大学呢。”   姜榆没搭理她,抱着东西进屋。   徐大妈跟了进来,还想让姚香玲再劝劝。   姚香玲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劝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庭岳他妈妈有钱,对这几个孩子大方,他们就算啥也不干,这辈子也饿不着。”   徐丽华一时无言,她还能说什么?穷人不配说话!   姜榆有个有钱又大方的婆婆,工作对她而言算什么?   她叹了一声气,“是我多想了,你说的对。”   姜榆辞职这件事,足足过了好几天,才平静下来。   九月,恢复高考的新闻登上了各大报纸。   广播重复了好几遍,教育界迎来了曙光,身处囹圄的青年们有了希望。   参加高考,上大学,仿佛成了全民的首要之事!   各大书店每天凌晨就有人排队,教材和资料供不应求。   姜榆手里的书籍,已经借出去好几次给别人抄。   与此同时,北外的校领导登门拜访马婆婆,请她回学校任教。   “高考才恢复,国家人才匮乏,学校师资短缺,不然您一把年纪,正是要颐养天年的时候,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您再受苦累。”   校长摘了眼镜,抹着眼泪。   他等这一天,实在太久了。   “最多两年,等找到接班人,我便让您老人家办理退休。”   马婆婆一口应下:“国家需要,我义不容辞,只要马馥华还活着,就能站在讲台上为学生传授知识,你放心吧。”   校长深深鞠躬,声泪俱下:“谢谢马老师。”   说完正事,他忽而想到姜榆。   “我听说您这两年收了一个学生,很有语言天赋,对外贸易部都想要人。不如让她也参加高考,努努力,上北外。”   马婆婆笑着摇头,“也得她有那个本事才行,这事我不管。”   姜榆的目标大学就是北外,但北外的分数线绝对不会低,前提是姜榆能考上。 第690章 不能报警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学习的时候,贺家出事了。   老太太被魏秀茹失手从楼上推下,送到了医院抢救。   起因是魏秀茹从贺钧道口中套到了保险箱的密码,她想把老太太的东西偷走,被抓了个正着。   争执的时候,老太太被她推了一把,从楼梯滚落下来。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贺东齐,彼时魏秀茹已经逃了,他便把老太太紧急送到了医院。   姜榆和贺庭岳则是从贺钧道口中得知。   他们来到医院的时候,老太太还在抢救。   贺东齐坐在门口,满脸自责,失魂落魄。   贺庭岳问道:“情况怎么样?”   贺钧道摇摇头,担忧道:“还不知道。”   姜榆瞥了贺东齐一眼,心里起了怀疑。   “你是第一个发现奶奶的?还是说,你妈把奶奶推下去的时候,你恰好也在?”   贺东齐登时怒气翻涌,粗声粗气否认:“我当然不在场!”   姜榆淡声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是你妈把老太太推下去的?”   贺东齐一愣,唇瓣动了动。   “我发现奶奶的时候,她还清醒,是她告诉我的。”   姜榆哦了一声,“这么说老太太也不是很严重,还有力气跟你说这么多话?”   “够了!”贺钧道怒喝一声,“你奶奶还在里面抢救,你却在这里拐着弯污蔑正东,你什么意思?”   姜榆目不斜视,淡淡道:“合理怀疑而已。”   贺钧道冷笑,“我看你是巴不得正东才是凶手,好让他去劳改!”   姜榆没再和他分辩,而是想和医院借了电话,打算报警。   贺东齐却拦着她,看向贺钧道。   “爸,不能报警啊!看在我妈与你多年情分的份上,放过她这一次吧。”   贺钧道面露难色,一边是魏秀茹,一边是亲妈,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贺东齐苦苦哀求:“爸,这是我们的家事!奶奶虽然生气,就算她还清醒,现在也不一定会报警,兴许她宽宏大量,原谅我妈了呢?要是让谈家知道,我的婚事怎么办?”   毫无疑问,贺钧道被他说服了。   但贺东齐的诡辩能说服贺钧道,却无法说服姜榆。   她还是坚持报警。   却遭到了贺钧道的呵斥:“你们和贺家早没有关系,有什么资格多管闲事!给我滚!”   贺庭岳冷眼看着他,“你是怕这件事牵扯到贺东齐吧?你心里也存疑,担心老太太出事,和贺东齐有关,所以你不敢报警。”   贺钧道浑身僵住,想否认,喉咙却被掐住一般,发不出声音。   贺庭岳的眼神锐利,跟锋利的刀子一般,刺破他的内心。   “今天,必须报警!”   他态度强硬,连贺钧道都拦不住。   贺东齐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跟失了魂似的。   完了。   贺钧道双目猩红,狠狠盯着贺庭岳的身影。   他死死握住贺东齐的手,咬牙道:“别怕,你奶奶还没出来,公安没办法问话。哪怕你奶奶清醒过来,她也舍不得害了你。”   为了这唯一的孙子,她也会把罪名都推到魏秀茹头上。   “只是你妈,怕是保不住了。”贺钧道闭上眼,把眼泪往心里咽。   贺庭岳和姜榆报警后,只等公安受理后才离开。   傍晚的时候,他们又来了医院一趟。   老太太已经从抢救室出来,但还没清醒,目前还需要观察。   医生说老太太年纪大了,失血过多,伤了脏腑,如果这两天没有苏醒,怕是就熬不过去了。   姜榆一转头,从贺东齐眼底捕捉到欣喜的情绪,眯起了眼。   果然是畜生。   “谢谢医生,辛苦了。”   好在老天是长眼的,当晚,老太太醒了。   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魏秀茹呢?”   贺东齐跪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痛哭,向她认错。   “我妈那天太紧张,跑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奶奶,您原谅我妈吧。”   老太太冷冷抽出自己的手,“原谅她?你可真是我的好孙子!”   她为贺东齐的态度感到心寒,自己再如何疼爱他,总归不如亲妈。   那天她和魏秀茹争执,被推下楼。   贺东齐没有第一时间看她,而是让魏秀茹逃跑。   生死关头之际,哪怕是亲生的孙子都靠不住。   贺钧道在一旁劝道:“妈,东齐和谈家婚期在即,不能闹出丑闻。为了咱们家,您就宽容这一回吧。”   老太太怒气涌上脑袋,脸都憋红了,瞳孔瞪大。   “你!不孝子!”   贺钧道连忙拉着她的手安慰:“妈,不是儿子不孝,只是……妈,妈你怎么了!妈!”   “东齐,快叫医生!”   贺东齐从地上爬起来,“爸,别喊医生了!奶奶死了不是更好,这样我妈就能回来了!”   老太太浑身抽搐着,一张脸憋成了青紫色,像是被人勒住了脖子一般。   听见贺东齐的话,她嘴里发出“嗬嗬”声,眼神跟吃人似的可怕。   好在后面被查房的护士发现,及时喊了医生抢救。   贺东齐失神坐在门口,说不出的失望。   要是老太太就这样没了,她手里的东西不就落到了自己手里。   他心里不断祈祷着,最好没抢救过来,老太太就这样死了多好。   然而事与愿违,老太太再一次被抢救过来。   他和贺钧道还受到了医生的斥责。   “你们是怎么当家属的?老人家现在这情况,受得了刺激吗?要是再来一回,可就真抢救不过来了!”   贺东齐嘴上知道错了,眼里厉光乍现,恨不得老太太即刻去死。   可惜,这一回,他没有机会再接触老太太。   姜榆安排了人过来照顾,全天轮流陪护,不错眼看着。   贺东齐越等越心急,唯恐老太太把他做过的事说出来,铤而走险自己动手。   就在他行凶,想用枕头闷死老太太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   证据确凿,无论贺钧道如何哀求,贺东齐都躲不过这一劫。   看着魏秀茹和贺东齐双双落网,姜榆一阵唏嘘。   “老爷子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后悔,引狼入室。”   老太太最终还是没熬过去,在医院住了几天,再一次进了急救室。   但这一回,没抢救过来。   她的葬礼比老爷子的还要冷清,两个儿子都没来,只有贺庭岳和姜榆操办。   徐阿姨过来哭了一场,痛骂贺经义和贺钧道不孝。   把老太太下葬后,姜榆给贺家的洋房上了锁,将贺家的过往,永久尘封。 第691章 大结局   十月,北城有了秋意。   姜榆抽空回了一趟南河村。   她辞职的消息早就传了回来,只是大家见不上她的面,哪怕有话说,她也听不见。   何有福关心了两句,见姜榆有自己的想法,便没有多嘴,而是说起了村里的事。   “第一批鸡鸭都出栏了,不过因为是第一年,养的数目不多,但利润还是很可观的!”   提起村里的集体副业,何有福两只眼都在发光,畅想着未来。   “我打算明年扩大规模,能赚更多!”   姜榆笑着恭喜他,后又问起种棉花的事。   何有福笑容淡了一些,说道:“别提了,地都分出去了,结果在育苗的时候就失败了。”   那赖志杰就不是个靠谱的,不知打哪儿找来一个人,说是专家。   在他的指导下,成功让大家还在育苗期的棉花都死光了。   那些种棉花的乡亲们足足被忽悠了三次,三次育苗都是全军覆没。   要不是何有福拦着,裤衩都得亏进去。   “不过这样也好,有了这个教训,他们总算安分一些。”   转头瞧见何有福这边赚了钱,又纷纷跑来帮忙。   何有福道:“等明年扩大规模,至少不愁没有帮手。”   他看着外面的蓝天,笑弯了眼,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哦对了,还有你弟的事。”   姜榆侧过头看他,“姜浩?”   何有福尬笑一声,“是,姜浩给人当上门女婿去了,你知道不?”   姜榆摇摇头,她已经许久没和王美丽联系过。   何有福便给她说了几句。   王美丽铆足了劲儿给他找媳妇儿,奈何没人看得上他。   姜浩又吃不得苦,家里没钱,全靠着姜榆给的那点养老金撑着。   他便想起先前媒婆给他介绍的闺女。   “那个闺女是城里人,以前当过兵,后来退役了,因为当兵耽误了结婚,不好嫁出去,才往乡下找。”   人家只有一个条件,就是男方要入赘。   不仅给礼金,还能给男方安排工作。   姜浩以前嫌弃她年纪比自己大,现在终于认清了现实,上赶着给人家做了赘婿。   姜榆听个乐呵,“他高兴就成,他的事儿我不管。”   她连姜婷都不管,还管得着姜浩?   何有福叹气一声,敲了敲手上的烟杆子。   “不过听说他过得也不好,先前还哭着回家,被打得鼻青脸肿。”   一个大男人一路哭着回家,何有福很难忘记这件事。   姜榆好奇道:“为什么打他?他老丈人打的?”   何有福摇摇头,有些难以启齿。   “是他媳妇儿打的,他媳妇儿体格比较高大,跟你男人差不多,估摸着力气也大。说是让姜浩洗碗,他不洗,哐哐两个耳光,把姜浩牙齿都打掉了。”   姜榆想象着那个画面,噗嗤一声笑了开来。   她实在一点都同情不起来,恶人自有恶人磨。   话毕,姜榆起身告辞。   何有福送她回去,扬声道:“姜榆,有福伯相信你,你要是考上了大学,记得给我们报个信儿,也让村里沾沾光。”   姜榆顿住脚步,嫣然一笑。   “有福伯放心,我要是考上了,第一时间通知您,我永远是南河村走出来的。”   何有福欣慰一笑,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十一月,北城下起了雪,姜榆畏寒,基本没怎么出门,都躲在屋里温书。   姚香玲坐在堂屋织毛衣,望着窗外的飘雪,不住叹气。   “天儿这么冷,都不能抱着宁宁出门了。”   蓝婶坐在她旁边,给她理着毛线。   “可不就是,冷得很,下个月比现在还冷,到时候手僵得连笔都拿不动,还怎么考试。”   姚香玲心里也担忧着,现在大家都盯着姜榆呢。   都说她辞了工作,要是没考上大学,可不就丢脸丢大发了。   她盼着姜榆考上,但哪怕没考上,她也不会觉得如何。   就是外头那些闲话,让她听着郁闷。   不多时,贺庭岳回来了。   地上铺的一层白雪,一踩一个脚印。   “又带什么给你媳妇儿了?”姚香玲笑着调侃。   姜榆辞职了,贺庭岳可没有。   他仍旧要上工,怕姜榆闷,总是变着法儿给姜榆带吃的回来哄她,连女儿都要排在后头。   贺庭岳从怀里拿出烤红薯,还是热的。   “姨婆,不止我媳妇儿有,大家都有。”   姚香玲嗔了他一眼,“你有心了,快进屋吧。”   贺庭岳还没进门,姜榆就闻到了烤红薯的味道。   她满脸惊喜,“好香呀!”   现在天冷容易饿,她最盼着贺庭岳带吃的回家。   贺庭岳剥开外面那层焦香的皮,让她咬了一口。   “好吃吗?”   姜榆用力点点头,跟仓鼠似的鼓着脸颊。   “好吃!你也吃。”   贺庭岳也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又软又糯。   他把红薯递给姜榆,让她拿着吃,自己则是给她按起了肩膀。   “媳妇儿,你说我下海怎么样?”   姜榆一顿,抬眼看着他。   “什么意思?”   贺庭岳道:“我拉着小七他们组的运输队干的不错,我感觉国家政策要变了,想辞了工作,专门干这个。”   但这种事,目前不敢拿到明面上说。   毕竟这是投机倒把,不光彩,也不合法。   姜榆舔了舔唇,“为什么?”   贺庭岳道:“先前就有这个想法,现在只是更坚定了。你不在二厂,我干着没意思。”   他一本正经说出的话,却在姜榆心口上烫了下,烫得她浑身过电一般,血液都翻滚起来。   姜榆双颊绯红,眉目含嗔,瞪了他一眼。   “这种话,你可别拿到郑厂长面前说,回头该骂我红颜祸水了。”   贺庭岳拉着她的手,眸色愈发深沉,嗓音笼罩着化不开的温柔,荡人心弦。   “你可不就是祸水。”   幸好,是他的。   姜榆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心好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连耳根都是热的。   “你想做就去做,我都支持你的。”   贺庭岳捏了捏她的手心,“要是被人知道,可能会丢脸。”   姜榆不以为然,反问:“我要是没考上,你会觉得我丢脸吗?”   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他不会。   贺庭岳俯身吻住了她的红唇,是香甜的红薯味。   他虽然把想法和姜榆提了,却不急于一时,他想等姜榆先高考完。   时间眨眼到了十二月,在刺骨的寒风中,万千学子踏入考场,参加这场久违多年的高考。   结束的那一天,姜榆从考场走出,神情恍惚,跟做梦似的。   她就这样考完了?   谈丽珠、蔡晓乐,还有许多熟悉的面孔,纷纷从考场走出来。   脸上神色不一,总的来讲都不算太难看。   不过天气冷,大家都急匆匆回家,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姜榆再一次和她们见面,是在估分填志愿的时候。   蔡晓乐算了分数,有些担忧。   “我打听过广播学院的分数线,我的有点悬。”   谈丽珠问道:“那你要不要换个学校?”   蔡晓乐摇摇头,她就报广播学院,这一次没考上,大不了明年再战。   姜榆也是一样的,她的目标就是北外。   今年没考上,明年再考一次。   她看了一眼谈丽珠的志愿,诧异道:“南大?你不留在北城吗?”   谈丽珠垂眸,“我想去外面看看,趁我年轻还走得动。”   谈家的事太影响心绪,她没办法静下心来创作。   连一篇稿子都写不出来。   她想离开北城,去远方走走。   姜榆握住她的手,眸色坚定。   “丽珠,祝福你。”   谈丽珠笑了笑,“我也是。”   从小年开始,家属院这边陆续有人接到了录取通知书。   蔡晓乐和谈丽珠都收到了,是她们心仪的大学。   姜榆心里也在默默期盼着自己的通知书。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希望越来越渺茫。   除夕夜那天,家家户户都忙着贴春联,准备年夜饭。   大家都默契地没在姜榆面前提通知书的事。   姜榆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俊不禁。   “我今年没考上,明年要继续的,有什么好失落。”   年夜饭上,她端起了酒杯。   “祝福我吧!”   她穿着红色的毛衣,白皙的小脸在红色的映衬下,愈发精致。   贺庭岳端起酒杯,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忽而——   “姜榆!姜榆是在这户吗?姜榆同志,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姜榆猛然抬眼,动作定格在半空,手一颤,酒洒了出来。   她急忙起身往外跑,差点没滑倒。   “实在对不住,本来预计两天前就要送,可这两日件儿太多,没来得及,恭喜啊!”   姜榆如获至宝,捧着手中的通知书,看着上头的名字,落下了热泪,心中激荡不已。   姚香玲忙道:“同志,进屋喝口茶吧,过年呢。”   “婶,我就不进了,手里好多通知书没送完,同学们肯定都等得心急呢!我送完了,他们才能过个好年。”   姚香玲连忙给他抓了一把糖果,“你拿着,甜甜嘴。”   “谢谢婶,新年好,我先走了!”   贺庭岳拉着姜榆进屋,比她还心急。   “媳妇儿,快拆开!”   姜榆只填了一个志愿,毫无意外就是北外。   她压不住唇角的笑,眼眶湿润。   “贺庭岳,我考上了!”她双目晶亮,像是讨糖吃的孩子,迫不及待和他邀功。   他抱着姜榆,与她额头相抵。   “考上了,媳妇儿真棒!”   姚香玲正心急呢,忍不住催促:“快拆开,别磨蹭了。”   姜榆破涕为笑,脸上透着兴奋的红润。   她小心翼翼拆开信封,拿出里面薄薄的纸张,一字一句念了起来。   “高等学校学生入学通知书,姜榆同志,经招生委员会批准你入……学校……专业学习,请于……到校报到……”   姜榆徐徐缓缓的嗓音,在屋里响起,像潺潺流水一般透进人的心底。   这一张纸,承载了她的付出与希冀。   从此,她将踏上新的征程,继续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是希望,也是憧憬。   灯光烛火,一室欢喜。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